毫无疑问, 深入南疆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作为先锋却还要打探清楚那边的情况,排除万难, 为大部队的进攻做好铺垫,这个任务无疑是艰巨且危险的, 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有去无回。
原本作为主将的楚湛必然是要留守后方主持大局的, 可面前的人是六皇子, 皇帝的亲子, 总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吧?
于是楚湛当仁不让,表示他愿意去做这个先锋, 而六皇子则是留守后方, 带领八万精兵缓慢靠近, 等待楚湛的信号, 再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所有匡义军余孽。
六皇子本想亲自去的,如此若能成功, 必然为他的夺嫡之路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 他死在那里的可能性也更大,因为他来苏城的消息已经曝光, 倘若让那群逆贼知道他的身份, 那么他必死无疑。
所以综合考虑之后, 六皇子最终同意了楚湛的提议, 且他私心里其实是想着通过这件事试一试这个楚湛大将军的实力的, 他要看看楚湛是否值得他的拉拢。
原本计策已经定好, 只等着楚湛带着数十个人秘密前往南疆,却不想孙子柏在这时候突然跳了出来, 表示他要去南疆,请六皇子恩准。
作为侯爵世子,孙子柏不能擅自离开封地是事实,但若有皇帝允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六皇子这一次来苏城,顶着的正是代天巡狩的名头,他手里拿着皇帝的圣旨,还有皇帝亲临的金牌,所以只要他开口,孙子柏就可以离开,这是其一。
其二,孙子柏给出了一个六皇子无论如何也没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苏瑾言。
孙子柏直言这一趟南疆之行是为了给苏瑾言看腿,他意外得知苏瑾言所中之毒名为烈风,这种毒来自南疆,江湖上曾经也有过烈风的传闻,这不难查,六皇子很容易就能查到陆星辰的事,且南疆又盛行巫蛊之术,巫医和蛊师在传闻中都有很高的地位,传到中原的甚至神乎其神,所以兴许南疆有人能治好苏瑾言的腿。
苏瑾言曾经是他唯一的朋友啊,在苏瑾言消失的那五年,有传他死了的,也有传他疯了的,但有关苏瑾言的什么传闻李承照都不愿意相信,直到一个月前得知苏瑾言在苏城出现的消息。
可是,他听说苏瑾言残了,曾经惊才绝艳的苏瑾言,如今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李承照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喜是悲,但总归他还活着就胜过了一切。
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还是让李承照心底抽疼,因为他看到过曾经健全的他是那样的耀眼鲜活,他不敢提,有关当年的事,以及苏瑾言这五年的遭遇,包括他残了的腿,他一个字都不敢提。
他生怕触动他哪根伤心的神经,直到现在希望就摆在眼前。
李承照其实很清楚,孙子柏的南疆之行只怕没有那么单纯,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他怀疑楚湛向孙子柏泄了秘,所以这两人之间必定有什么阴谋,可恨这人还拿苏瑾言做借口,所以李承照愤怒的点不在于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他恨的是他竟然拿苏瑾言做借口。
他可以容忍孙子柏有算计,因为他也想看看孙子柏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可他不能容忍他利用苏瑾言,甚至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让苏瑾言去南疆那样危险的地方冒险。
所以最终,李承照拒绝了,毫不犹豫的以南疆过于危险拒绝了孙子柏的请求。
即便他很想看看孙子柏在耍什么花招,可他不能拿苏瑾言去冒这个险。
这个结果其实在孙子柏的预料之中,是苏瑾言坚持让孙子柏这么说的,只是苏瑾言没料到,他们朋友一场,六皇子却依旧不肯放孙子柏离开,他却不知道,李承照正是因为他才拒绝的。
“六殿下,我们聊聊吧。”
苏瑾言最终叹了一口气道。
李承照面色黑沉,孙子柏却有些不放心,他的视线始终在苏瑾言身上,其实让六皇子答应他去南疆并不难,不过那样的话会提前让孙子柏现在的人设崩塌,本性暴露,这样确实会有些麻烦,而这也是苏瑾言坚持让孙子柏拿自己做借口的原因。
孙子柏最终在苏瑾言的安抚下不情不愿的离开,只留下六皇子和苏瑾言两人在院中。
故人相见,却早已物是人非,李承照变了,苏瑾言又何尝不是呢。
“我不理解,”李承照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一双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苏瑾言,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你为什么会与这样的人走在一起。”
“瑾言,你是否有什么苦衷,”李承照又不傻,苏家既然公然将苏瑾言除名,那苏瑾言所遭遇的一切必然与苏家有关,“若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他不敢告诉这个人,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做他最强大的后盾,曾经的苏瑾言太过耀眼他不敢说,如今的苏瑾言又太过脆弱,他依旧不敢说,他怕他以为自己乘人之危。
然而总有人不要脸,没自觉,孙子柏就是那个不要脸的。
苏瑾言闻言却只是笑着婉拒,“多谢殿下,不过,你可能对世子有什么误会,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其实挺好的,对我也很好。”
李承照咬着牙,只觉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却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没有立场。
他宁愿相信苏瑾言与孙子柏之间是相互利用,也绝不相信苏瑾言对孙子柏有了别的什么心思。
“殿下为何来苏州,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李承照倒也没想到苏瑾言会那么直接,只是,“这是为他问的,还是为你自己?”
苏瑾言却笑道,“有什么区别吗?”
李承照顿时只觉得胸口一闷,他这就是多此一问,他们就是一体的,为谁问还有何分别。
李承照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但终究还是道,“是父皇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苏瑾言微怔,心里了然,只是他还是有些好奇,六皇子究竟为什么生出这个心思的。
因为父妃,李承照从还没出生就开始受人诟病,当年他父妃为了皇帝,几乎放弃了一切以男子之身入宫为妃,还为此与左相父子决裂,这件事当年闹得轰轰烈烈,京城可谓人尽皆知。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父妃在被皇帝冷落之后才受尽嘲笑,李承照也因此成为被嘲笑欺负的对象。
他曾怨恨过父妃,也怨恨过皇帝,然而让他费解的是,父妃从始至终都是淡然的,哪怕李承照受尽欺负,哪怕父妃因此被后宫其他嫔妃奚落磋磨,他从来都是淡然处之。
他总是告诉李承照,得知他幸,失之他命,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他的争也没用。
李承照觉得父妃简直就是个圣人,可他做不到,他满心都是有朝一日能报复回去。
苏瑾言觉得他没有夺嫡之心,因为他没有假模假样的拉拢朝臣,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虚情假意的去结交同辈,殊不知他只是想得更疯狂。
他要做的只是积蓄力量让自己变得强大,悄无声息的强大,而后等到机会一招致命,到时候什么笼络什么恩威都是狗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真理。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蛰伏,只是让李承照没想到的是苏瑾言会出事。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就那么消失了,从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坠落泥潭,让他怎么也找不到。
这些年李承照一直在私下追查这件事,他查到了苏瑾言父亲身上,又查到了苏瑾言那个虚伪的弟弟头上,最后他又发现了王嫣然这个虚伪女人的秘密。
他忽然觉得苏瑾言也很可怜,曾经的苏瑾言与他天差地别,他总觉得苏瑾言在云端,他在泥潭,苏瑾言的周身都是明亮的,自己则处在阴暗里连内心都是阴暗的,可直到那时候他发现苏瑾言身边都是谎言,都是一张张虚伪的带着面具的假脸。
这么想来苏瑾言的处境竟是还不如他了,他至少有父妃,而苏瑾言什么都没有。
他被逼离开苏家,种种证据显示,苏瑾言当时身受重伤几乎奄奄一息,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家人背刺,离开京城之后还被追杀,那样的境地苏瑾言该是如何的绝望啊,可他没有任何依靠。
李承照突然就不想再蛰伏了,他因此开始在朝臣和父皇面前崭露头角,他开始正面与那几个人相争,他开始向世人展露他的野心,向他恶心的父皇表忠心。
他要做这天下之主,他要成为他绝望之际唯一可靠的依靠。
所以这一次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不仅仅是机会难得,更因为苏瑾言就在苏城。
为此他去见了父皇,这个似乎很强又似乎很脆弱的男人,李承照觉得他越发糊涂了,却也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他那双越来越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就是李承照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也看不透圣心,但他对这个男人没有对父亲该有的亲情,更没有臣子对君王的敬畏,他厌恶这个男人。
好在如今的李承照早就学会了收敛情绪,也学会了隐忍。
但让他意外的是,还不等他开口父皇就直接给了他答案。
“苏城,你去。”
“好好把握。”
李承照直接怀疑这个男人是老糊涂了,他自己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或者他在对谁说话,亦或者他只是把他这个透明儿子当成了别的什么人也未可知。
但是无所谓,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这就够了。
李承照因此出现在这里,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关于苏瑾言最离谱的谣言反而是真的,苏瑾言与孙子柏的事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殿下……”
“你为何不像以前那般叫我的名字了?”
苏瑾言刚刚开口就被六皇子打断了,六皇子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他黑沉的眼睛里透着苏瑾言看不懂的执着。
苏瑾言微微停顿之后还是顺了他的意。
“承照。”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才加入这场角逐的,不过在我的印象里你始终跟他们不一样,相信现在也是如此,”苏瑾言以朋友的口吻说着逾越的话,但李承照眼底的阴霾反而渐渐消散了下去,“如果你还信我这个朋友,那就让他去南疆。”
李承照眼底还未完全消散的阴霾就这么僵住,他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几分阴郁。
“理由。”
他觉得苏瑾言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聪明睿智的苏瑾言了,他显然被卑鄙之人蒙蔽了双眼,眼前的苏瑾言是没有理智的,盲目的,可他的眼底分明是那样的清明。
“其一,如你所见,我的腿残了五年。”
“我曾经一度半死不活,本以为会死在五年前,可没死成,行尸走肉一般活了两年,而后便也接受了这幅残废的样子。”
“可现在我想治好它,我想重新站起来。”
苏瑾言其实说得很平淡,可李承照结合自己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不难想象苏瑾言当年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强忍着内心近乎扭曲的疯狂,问出来的话却是,“就因为他?因为孙子柏?”
李承照疯狂的嫉妒着,眼里的阴郁几乎要压制不住,但苏瑾言无情的点了点头。
“是,因为他。”
“承照,我的希望在南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
苏瑾言很坚定,即便李承照不让孙子柏去,他自己也是要去的。
“其二,既然你已经加入这场角逐,想必很清楚如今皇室在整个大尧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我大胆妄言,这天下一乱,首当其冲的就是京城。”
“苏瑾言你放肆!”
李承照大声呵斥,他没想到苏瑾言竟然会如此大胆,不仅跟他妄谈国事,甚至大逆不道到直接妄言皇室,李承照只觉得整个人怒火中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瑾言。
果然,曾经的苏瑾言已经不在了,这个是被小人蒙蔽的苏瑾言。
可苏瑾言不仅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有些强硬的就那么看着他,李承照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你知不知道,仅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能让你人头落地,整个苏家都会因此人头落地。”
苏瑾言的眼底却露出了几分怜悯的讥讽,“承照,这是事实。”
但凡皇室能压得住四大世家,能轻易灭掉一个世家,这天下又何至于此?又怎么可能乱?
皇室无能,却还自我腐烂,谈什么让苏家人头落地?
“世子他只是想自保而已,倘若匡义军余孽一直盘踞在南疆,他们对苏城便一直是最大的威胁,苏城不可拥兵,那一旦天下大乱的时候,京城自顾不暇又有谁能护得住苏城百姓?护得住侯府和他的家人?”
“殿下,他只是自保而已,可这对你而言却是有利的,南疆余孽之事若能顺利解决,功劳会在殿下身上,到时候不论是皇上还是文武百官他们都只会记得殿下的好,殿下的功。”
“殿下不如其他几位殿下有四大世家支持,那么殿下,你唯一的胜算便是皇上,也唯有皇上。”
“这是双赢之选,殿下何乐而不为呢?”
苏瑾言句句肺腑,字字如刀,他无情的剖开了事实,然而事话就是逆耳,字字都刺耳。
且,大逆不道。
但忠言虽逆耳,却直中要害,但凡李承照是个正常人,或者眼前的人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在听到苏瑾言的分析之后都会知道怎么选。
这是双赢的选择,孙子柏要灭南疆匡义军余孽,皇子要剿灭逆党功劳,如此皆大欢喜,再好不过。
可惜啊,苏瑾言从不曾真正了解他面前的人,李承照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是一个疯子啊。
“苏瑾言!”李承照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但他依旧在克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如此大逆不道你是要造反吗?你疯了吗!你就不怕本殿现在就杀了你吗!”
李承照浑身都在颤抖,然而苏瑾言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我相信你现在就能杀了我,但这毫无意义,也改变不了四大世家专权掌权的事实,皇室早已撼动不了世家的地位,现在的皇室无异于一个好看的空壳花瓶,一碰就碎,里面什么都没有,不堪一击。”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空壳,几个皇子还是争得头破血流,这就很讽刺,也显得可笑。
不过苏瑾言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称述事实。
“苏瑾言!!!”
李承照却终于疯了似的一把掐住了苏瑾言的脖子,他眼底的暴戾如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苏瑾言的眼睛,他的手在用力,他的面上更是逐渐狰狞。
“苏瑾言,为了他,为了一个孙子柏,你何至于此?”
“为了他你竟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吗!他值得吗?”
“他孙子柏何德何能?为什么,他为你做了什么,我也可以啊!”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李承照像是疯了一样死死掐着苏瑾言的脖子,他眼睁睁看着苏瑾言本就白皙的脸因为窒息而一点点涨红,而后又转向苍白,然而他却像是疯了一样没有了理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是苏家吗?你想报复苏家我可以帮你啊瑾言,我们一起灭了苏家可好?我们杀光苏家每一个人好不好?”
“皇室吗?或者四大世家?都去死好了,我们一起杀了他们好不好,瑾言让我帮你,让我们一起杀光所有人好不好?”
“什么狗屁世家,什么皇子天子哈哈哈……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都去死好了!”
“瑾言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
“苏瑾言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谁都可以就你不行,不,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苏瑾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大脑更是一阵阵的空白,然而脑中还是不断回响着李承照颠三倒四的疯话,李承照扭曲狰狞的面目也在他脑中不断放大。
六皇子像是疯了,真正的疯了。
苏瑾言恍然发现,他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想死了,所以他不能死。
苏瑾言拼命抬手抓住李承照的手,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他的脖子像是快要被掐断了。
“唔……”
且说离开的孙子柏始终不放心单独将苏瑾言留在那老六身边,于是便让决明爬墙角去盯着。
苏瑾言和六皇子在院中,他则在院外踱来踱去,直到决明忽然慌张的飞回来抛出一句,“世子,那老六要掐死苏公子了。”
孙子柏脑中直接就炸开了。
他一个健步冲向院门,六皇子的四个护卫同时迎了上来,决明和连翘毫不迟疑迎上去,同时巴淳和小乙也不顾一切杀了上来。
有他们绊住护卫,孙子柏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就冲到了院中。
他刚一冲进去就见李承照像个疯子似的掐着苏瑾言的脖子,而苏瑾言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孙子柏想都没想冲过去就一把捏住了李承照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大力让李承照手腕巨疼,他本能的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松开了用力的手,下一秒他就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接着砸到了远处的石桌上。
“瑾言,你怎么样瑾言……”
孙子柏的脸黑沉得可怕,他抚在苏瑾言脸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苏瑾言缓了好半晌才逐渐恢复血色,而后一抬眼就对上了孙子柏紧张的眼神。
世子的眼底风云翻涌,像是随时要杀人。
“咳咳……没……我没事。”
孙子柏呼吸急促,被他扔出去的六皇子却半天没有爬起来,且眨眼功夫,他带来的四个护卫就有三个被决明和连翘制住,一个则是在巴淳和小乙的联手下受了伤。
小乙看到这边的情况急忙冲到苏瑾言身边,孙子柏这才又看向李承照。
李承照尚未从地上爬起来,他嘴角还带着血迹,孙子柏走过去直接一脚就踩在了他胸膛上,微一用力就再次将人踩了回去。
李承照直接被他踩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李承照,”孙子柏直呼其名,声音冰冷,“你碰到我逆鳞了。”
李承照擦着嘴角的鲜血,眼里带着挑衅,他甚至对着头顶的孙子柏咧开嘴笑了,被鲜血染红的唇齿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不装了?”
“孙子柏,这才是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