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作者:九州月下

于萧君泽而言,在来北魏的两年时光里,许多人已经不只是历史书上寥寥几页的记载。

元宏是一位相当优秀,爱护子民,有足够危机感的皇帝,虽然有着封建君主一些固有的毛病,但人无完人,不能要求太高。

甚至于,如果元宏能有对面萧衍一半的寿命,他也不是不能改变计划,帮他一统江山,孵化自己想要的工业萌芽,然后再在他死后搞些事情。

可惜他命不长,一旦他死去,年轻的太子元恪是没有能力继续控制使用诸王的,到时,北魏的政治生态就会急转直下,在一番动乱后,孕育出北周以及后来的隋唐。

这种乱世,不是他可以阻止的,胡人在同化汉人的同时,汉人也在同化胡人,只有当所有的权力架构都被打碎,那时,在北周的统治下,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统统平等相对,一样的收刮,一样的征役,一样的封官。

那时,才算三百余年的民族融合正式结束。

也因此,萧君泽没兴趣再陪元宏征战四方。

因为北朝目前还没有实力吃掉南方,双方在淮河边一番菜鸡互琢后,他还是得退回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北魏的后方很快就要着火。

这样的情况还会反复发生不止一次,不然怎么叫民族矛盾?

他不是简单的胡汉矛盾,还有仇池和吐谷浑的矛盾、鲜卑和高车的矛盾、柔然和高车的矛盾、高句丽和扶余人的矛盾、还有敕勒和柔然、军户和草原的矛盾……

这样复杂的帝国,没办法吞掉体量相差不大的邻国。

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萧君泽需要将重点转移,再说了,他怎么可能一直跟在元宏身边?

且不说元宏是个爱旅游的,每年大半时候都在国内乱转,就说如今征战四方,这皇帝,一但没钱,就会从身边人身上软磨硬泡……

萧君泽敢保证,一但自己跟在元宏身边,隔三差五便会被追着各种打秋风,只有亏的没有赚的。

所以,就算元宏把冯诞拖出来劝他,他也咬死了不会跟着一起去。

无奈之下,元宏只能留下元英为都督雍州诸军事,镇守襄阳,封萧君泽为雍州刺史,随后把雍州新封的几个郡守拉到他面前,让他们先认识一下,便准备着休整之后,离开襄阳了。

按理来说,刺史是一州的军政主官,元英不应该都督诸军事,雍州的军权是要交给萧君泽的,但这种事情,萧君泽和元宏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因为那样的话,必然会迎来朝廷如山如海的反对,萧君泽没有那个身份和人脉来承接这个职位,甚至可以说,元英本身就是皇帝留给萧君泽镇压一地的靠山,也是监视。

当然,做为军主,斛律明月等杂胡部将是可以留守襄阳的,而萧君泽也将所有投石炮交给了元宏手下诸军,至于威力更大“霹雳炮石”,没有就是没有了。

火药的简单配方他已经交给元宏,至于他怎么制作,用来干什么,萧君泽不会过问。

因为这本身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元宏是皇帝,他有丰厚感情,但这不代表他会对危险视而不见,不做防备。

于是,在做好各种准备,交代君泽保重后,萧君泽送王驾到了城门口,就算是道别。

“别的臣子相送千里,直至痛哭流涕,你倒好,还十里地都不愿相送,”元宏对此很有怨言,“亏得阿诞如此疼你,你这连泪水都不挤一滴,还来践别?”

萧君泽一脸冷漠:“那你把我的钟、马车、茶叶、还有八音盒放下!”

谢川淼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那个音盒钟是君泽送他的礼物,准备用来献给南朝下一任皇帝,给他求个官职来做的,他知道后,每天都去拧上发条,听那十几息的音乐,可居然就因为被皇帝撞到,多看了一眼,就被赏了一百金,强行顺走了,这不能忍!

他当时不愿意,可那皇帝居然说既然君泽给他了,便是她的东西,如果不给,就让他入宫为妃,到时还是宫中之物。

于是他只含恨妥协。

元宏痛惜道:“你若随朕同去,这些身外之物自是无关紧要,你留在此地,给些物件,让朕睹物思人都不可么?”

萧君泽忍不住磨牙:“你最好快点走。”

于是在恋恋不舍中,元宏踏上龙船,就此离开。

萧君泽当然也不能直接回府,毕竟周围都是皇帝留守襄阳的臣子,只能借远眺为名,去了襄阳城楼,看着他们离开。

城墙上,寒风呼啸,他身边只跟着青蚨和谢川淼,许琛在周围警戒,萧君泽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烦心之事。

“公子……”谢川淼旁观了这一切,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您无需要惆怅,陛下并非是怀疑您有不臣……”

“他是,”萧君泽闻言,展颜道,“做为皇帝,他本就应该防备所有人,而我,终于也在他的名单上,这并不是坏事——只有宠物,才不需要被防备。”

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让这位北国之主,不能无视了。

随后的时间时,北边消息一一传来,比如南朝派大军攻打楚王戌、涡阳等淮河之北的北魏城池,北魏先胜后败,两边相互拉锯等等。

但这些事都和萧君泽没什么关系。

襄阳的正月在零度附近徘徊,高大的秦岭挡住了北风,襄阳城在经历了巨大动荡后,开始进行重建。

萧君泽做为襄阳的最高长官,他今年才将将十三岁,虚岁十五,也勉强算是成年人了。

但这个年纪便能当上一州刺史,自然是纯纯的皇帝近臣,一时间,凡是留在襄阳的世家豪强,都如潮水一般,开始想尽办法,想要登门拜访。

接待人物不是萧君泽擅长的,他手下斛律明月也好,青蚨也好,都不太会,而在洛阳时,这些杂事都让冯诞帮萧君泽承担了。

现在,到他独立的时候了。

好在,这时候,谢川淼站了出来。

出身陈郡谢氏的他,虽然只是支脉,但待人交往这事上,却是顶级选手,整整一个月,在他的操办下,襄阳城中大户们纷纷感觉到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人心便略微安宁下来。

谢川淼也将这些世族的消息收集起来,传到萧君泽面前。

这次皇帝南征,对雍州的世族造成巨大打击,如韦氏等大族早早就已离开,走不了的,是一些乡豪与寒族。

他们大多在乡里拥兵自守,这次想要推行三长制和均田制,还需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萧君泽为此去询问了同样留在襄阳的镇南大将军元英——至少在短时间里,他们是需要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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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英如今三十出头,生得高鼻深目,英姿勃发,不笑时威严深厚,微笑时却显得十分温和,发丝微微有些黄,在城中时,已经换上汉服,他原本是北方边军统领,擅长吹笛,还会一点医术。

“早就想与你相见,只是陛下将君泽你护得太紧,”元英听到君泽主动前来拜访,十分高兴,亲自在院中摆出炭火,为他割下现烤的全羊肉,“如今陛下远行,这襄阳城中,还要多依仗君之大才啊!”

萧君泽和他谦让了几句客套话,两人对笛子、音律展开了探讨。

萧君泽拿出一盒从芦苇里切出的薄膜,将其贴在竹笛的第二个孔上,那声色瞬间清亮,不同于凡俗。

这一手瞬间把元英这个竹笛爱好者给镇住了。

他真没有想到笛子居然也可以这样玩。

一时间,两个刻意相互交好的人引为知己,元英更是恨不得和他彻夜长谈。

萧君泽还专门用新的谱子,让谢川淼在一边谈琴合音,一时间,元英只觉得两人是伯牙子期啊,在心里埋怨陛下小气,耽误他晚遇到知音好几年啊!

尽兴之后,萧君泽便提到了新话题。

这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如何将北魏制度推行到雍州诸地之上。

元英一时有些困惑,这还要想吗,当然是直接推行,不愿意便领兵过去犁一道,把不愿意的人埋了,换愿意的人活着。

萧君泽摇头道:“北魏当年地广人稀,方能推行均田,如今云梦之地,大泽遍布,水患丛生,土地稀少,若是强行推行,失了人和,待南朝整备兵马,卷土重来时,怕是……”

元英听懂其中关系,便虚心问道:“那,君泽你欲如何?”

“不如让雍州诸郡乡豪,各派一名主事,前来襄阳,”萧君泽露出微笑,“向他等宣讲我朝军制,再者,如今雍州新得,大族逃遁后,人心思定,你我做为一州主官,当知晓民生艰难,多多询问,再出策言,方能安抚民心。”

元英听懂其中深意,不由微微一笑,道:“早听陛下说过,君泽有宰辅之才,欲展长才,便尽力去做,本将军不过一届武夫,才德有限,自当全力相助。”

一般来说,一州主官都是不管杂务的,这些事自然有别驾处理,他也不太喜欢,如今既然君泽不在军务上说话,政务上,当然各司其职就好。

“多谢大将军!”萧君泽十分满意,抱拳拜谢。

元英微笑点头:“不必如此,多送几张笛膜便可。”

萧君泽点头:“这是自然。”

见天色渐晚,他起身离开。

上了马车,谢川淼疑惑:“君泽,你召集雍州乡豪,是想做何事?”

萧君泽微笑道:“当然是共同富裕,劝课工商了。”

一边的青蚨秒懂:“公子,你这是又要给人画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