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白远远就注意到了那边的骚动, 还听见了其他人议论的声音。
宋楷之来了。
宋景白眯了眯眼，他怎么来了。
他对自己这个父亲没有多深厚的感情，更没有那种对父亲的尊敬。
很多时候他们之间都是直呼大名, 宋楷之也毫不介意，像是默认了这点。
就好像, 对方早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成年人来看待, 而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这种情况放在别的家长身上恐怕很不可置信，但是放在宋楷之身上, 就莫名地合理起来。
毕竟跟宋楷之接触较多的人，评价起他来都说他是个笑里藏刀，性格乖戾, 不走寻常路的怪人。
既然是怪人, 自然做什么都不奇怪了。
等宋景白找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宋楷之一个人站在一个悬铃木下，指尖还夹着一根烟。
他边上没有其他人, 只有袅袅白烟，模糊了他镜片下的双眼。
宋景白知道宋楷之以前是不会抽烟的, 像宋楷之那么精明的商人，像这种无疑于慢性自杀的东西, 当然不会去碰。
而且宋楷之自视甚高，恐怕也没有能让对方用烟酒来消愁的事。
宋楷之喜欢喝酒品酒，也仅仅是喜欢酒中醉人的芬芳，和带给大脑的那种奇妙的体验。
喜欢品，但不会多喝，只会让自己维持在那种微醺的状态, 不影响他做出精明的判断和思考。
宋楷之很快注意到了他，把手中的烟掐灭, 抬眸的时候对着宋景白露出一丝了然的笑：“你来找闻萧？”
宋景白没说话，就等于默认了。
只是一双眼睛面沉如水，不像他在人前表现的那样温和，反而有几分冰冷，周身气质陡变的时候，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父子两人面对面站着，身高相近，再加上相似的眉眼，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们是两兄弟，又像是在照一面能穿越时空的镜子。
视线落在镜子上，能看到未来或者过去的自己。
“他回去了。”宋楷之说，“看来你来的不凑巧。”
“你跟他说什么了？”宋景白微微皱眉，那双总能让人看出笑意的狐狸眼里，却好像只剩下冷意。
宋楷之想了想，突然笑了一声，故意用很神秘的语气说：“说你喜欢他......想跟他做同性爱人的那种喜欢。”
宋景白瞳孔一缩，心也跟着猛的一跳，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却马上被宋楷之拍了一下肩膀，有种恍然从梦里惊醒的感觉。
宋楷之微微弯腰，忍着笑意说：“你还以为我真的是这么说的？”
宋景白冷冷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咬牙切齿地说：“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宋楷之也正色了一点，只是唇角依旧微微上扬，指尖还夹着灭掉的烟，伸长的手指显得愈发修长。
他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模样很像的少年，然后又把视线移开看向远处人头攒动的花园。
“在别人面前，笑的那么开心，怎么在父亲面前，就是这个表情。”
宋楷之微微一笑，主动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被吓成这样，你就那么怕让他知道？”
“我打算什么时候让他知道，是我自己事。”
宋景白扭头离开，根本不像在这里多待一刻，不然八成还会被宋楷之拿来调侃和捉弄。
宋楷之盯着远去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面沉如水，不流露一丝情绪。
他从来没想着让宋景白跟他之间维持着跟其他正常家庭一样的父子关系，因为过去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毕竟他是个商人，知道怎么去进行价值的衡量，所以他知道自己无法给出等价值的东西，去交换一个孝顺的儿子。
不过看来宋景白早就从别的地方，找到了能填补这份缺失之处的方法。
所以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如果他是你生命中重要的人，是带毒的灵魂里必须要有的解药。
我会支持你跟他在一起，刚好他也喜欢那孩子。
闻萧回去的时候，看到卫南星和冷舒城还坐在一张长椅上等他。
偏偏这两个人乍一看都不像是那种很好接近的人，因此一直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们。
他停在他们两个面前，抱着手臂盯着他们看了一眼，诚恳地说：“其实你们两个可以多笑一笑。”
“为什么？”卫南星看到他回来后眼睛一亮，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像是很想站起来。
“你们笑起来的话，会更受欢迎吧。”闻萧想了想，余光往旁边一扫，就能注意到有很多的同学正在往这边看。
如果他们没分男校女校，卫南星和冷舒城的情书都不知道会收到多少，八成会把整个课桌都填满。
“我不想受欢迎。”卫南星说。
闻萧愣了一下，对上卫南星抬起的眼睛，对方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轻轻站起来跟闻萧面对面。
“你不是......很想交朋友吗？”
闻萧想到以前卫南星爷爷去世的时候心愿也是希望卫南星能有个可以陪伴他的朋友。
而他之所以会跟卫南星变得亲近，不也是因为卫南星想有人陪，想拥有朋友吗？
所以才会总是跟着他，才会上课偷看他，才会喜欢粘着他。
如果有更多朋友，卫南星不是应该开心？那样的话，就有更多的人，能来关心他了。
“我不想......我只想要你。”卫南星低声说了一句。
闻萧眼神也有点不自然，一边想着卫南星为什么不把后面半句话说完。
比如说，我只想要你这个朋友之类的。
冷舒城盯着他们两个微微皱眉，听起来好像在跟卫南星较劲一样。
他手中端着的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跟着说：“我也只想要你。”
“你们想要谁？”
闻萧往后一看，就注意到宋景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在闻萧回头的时候，宋景白的脸微微往前倾，右手从闻萧的身侧越了过去，在闻萧愣神的时候，拿走了他握在手上的高脚杯，然后把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
“你喝我的干什么？”闻萧满头黑线。
宋景白手上拿着空掉的高脚杯，轻轻晃了晃，对闻萧说：“渴了。”
闻萧本来还想说，你渴了可以去另外拿一杯啊，就看到旁边的桌上饮料都被取走了，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而且在宋景白出现后，闻萧感觉气氛就变得怪异起来。
很快这种怪异的气氛就被冷舒城打破了，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对着宋景白微微示意，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喝我的。”
闻萧本来还觉得刚刚宋景白喝了自己喝过的饮料有些奇怪，现在看到冷舒城主动提出能给宋景白提供饮料，一边在心里想，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又觉得喝个饮料其实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是会这样，他也谈不上很讨厌，毕竟应该看宋景白介不介意。
闻萧看到远远有同学在叫宋景白，宋景白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又一次觉得当个学生代表那么的麻烦。
宋景白把空掉的杯子往旁边的桌上一放，跟闻萧暂时道了个别。
闻萧盯着宋景白的背影，视线也将整个花园扫视了一遍，发现基本上家长和家长聚在一块，学生和学生之间聚在一块。
一些颇有名望的，比如宋楷之他们，边上就有很多人围着，热切地攀谈。
他们往往西装革履，身上穿着昂贵的礼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和贵气。
而另一边站着的家长就会稍显得尴尬，闻萧看到还有人背着布包。
略微粗糙的手背在身后，有侍者询问还需不需要添加酒水时，还会弯腰道谢，有些受宠若惊，就像是被分开了两个领域。
闻萧发现这些很多都是特招生的家长，可能也不是没聊过，有些人肯定也尝试过融入其他家长的话题里，但是却发现他们聊的东西，自己根本插入不进去。
不是一些商业名词，就是一些大牌珠宝，也许跟他们想象中的闲话家常完全不一样。
闻萧突然在人群中又看到了叶蘅，对方面前此时站着一对中年男女，他们显然精心拾掇过自己。
男人身上也穿上了熨烫好的西装，脚下的皮鞋锃亮。
女人也打理好了自己的卷发，因为缺乏保养，脸还是显得苍老很多。
她笑起来时带起了脸上明显的细纹，显得比同龄人更老气，手上还牵着一个看上去在读初中的男孩。
叶蘅看到他们两个，皱了皱眉：“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因为他记得他并没有把斯兰尔特男子高中今天有迎新晚会的事告诉这两个人。
这是他名义上的父母，却在之前连书都不让他读。
如果不是有义务教育的相关规定，还有人街坊邻居们登门的轮番劝说，他可能都没法入学。
但是自从让他读书后，他们就会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念叨，说他是赔钱货，一天到晚净知道花家里的钱。
以及他们让他读书，他应该感恩，将他从孤儿院里领养，而不是让他继续当个孤儿，他应该感恩。
叶蘅的表情有些冷，只是由于这里光线太过暗淡，导致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女人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她扯着叶蘅的手说：“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呢？学校组织活动请家长，你也不跟家里人说？电话也不给家里打一个，怎么，你是嫌弃爸爸妈妈给你丢人了？”
女人大着嗓门嚷嚷着，几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里面大多数人都是看好戏的，而还有一部分人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不分场合的吵闹十分不适。
“我知道了，你是成绩好，考上了斯兰尔什么特这所贵族学校，翅膀硬了，就看不起家里了。
要不是当初家里累死累活供你读书，你能有今天吗！”女人指着叶蘅，虽然她的身高远不及叶蘅，但是抬着的手险些指到了叶蘅的鼻子。
女人看到周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看向叶蘅，眼里有些得意。心想叶蘅这辈子想脱离他们家，简直痴心妄想。
她知道叶蘅被斯兰尔特男子高中录取后，心里先是狂喜。
毕竟她之前在电视上就看到过这所有名的高中，据说只有富家子弟才能入读。
里面不仅有一些要员的后代，还有那几个大家族的孩子也在这里就读。
叶蘅要是去里面读书，那就跟那些人都是同学，之后接触的资源自然不一样。
而且他们家还能借着这层关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点。
就比如孩子他爸入职的小公司，要是宋家愿意给他们开个大单......不对，要有这个关系，都能直接跳槽去更大的平台。
哪怕是在宋氏旗下的子公司提供一个岗位，也比待在这个一个小公司好的多。
而且大家日后都是同学，帮衬一下怎么了？
而那个穿着西装稍微显得有些木讷的男人也开口了。
他的体态并不好，即使穿着西装，还是能看得出很明显的啤酒肚。
“小蘅啊，你妈说得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就算嫌家里丢人，好歹也是家里把你供出来的，家里很早就教过你，做人不能忘本啊。”
叶蘅冷冷地看着他，知道这个看似木讷的男人，实际上却又暴力倾向，每次酗酒后就会发作。
他背上好几道伤口，就是那时候挨的。
男人看着叶蘅一直没说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等他抬头一看，看着站在面前的高挑青年对他露出一丝抱歉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弱，又让他心里放下心来。
叶蘅从小到大都不敢违逆家里。
叶蘅能感受到无数人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少部分带着恶意，不过他早就能无视这些目光了。
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碍事，他们的出现，根本不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可能会让他在学校的处境，陷入一种更加糟糕的境地。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想把他的名声搞臭，这样好让他永远跟他们捆在一起。
不过他们可能想错了，名声会臭掉的，其实从来不是他。
他们早晚会为他们的贪婪的嘴脸付出代价。
叶蘅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他的手。
他看到被女人牵过来的孩子过来拉了拉他的手，指着旁边一个同学手上拿着的一碟慕斯蛋糕。
“哥哥，我想吃那个。”
女人连忙催促了叶蘅一声：“你听到没，弟弟想吃，还不快去给弟弟拿？”
她的手摸到叶蘅身上这件衣服的料子后，又忍不住觉得这件衣服的面料实在是好。
果然来了斯兰尔特这所贵族学校就是不一样，这种料子的好衣服，她都没穿过。
“小蘅啊，这是你们学校发的校服吗，这面料可比你以前学校的好多了。”
旁边传来几声嗤笑，有穿着高档礼服的男生笑着说：“这可不是学校的校服，只是侍者装。”
他又解释了一句，“侍者装听得懂吗？就是类似于服务生。”
“而且我们学校，怎么是别的学校能比的。”
女人的脸色也有些微微涨红，还有点尴尬，没想到她直接猜错了，还一句话暴露了她的眼界。
一边又感叹叶蘅真的是命好，能来那么好的学校读书。
服务生的衣服就那么好，那么洋气，那校服的料子得有多好。
很快她发现了问题，怀疑地看着叶蘅跟他身上这身据说是服务员的衣服，质问道：“你怎么来这里端盘子了？”
旁边还有一些学生在起哄，看着也不是想好好回答的意思。
只是像是在他们这种圈子的人，还是头一回接触这种那么市侩的人，就跟看猴一样有些新鲜，连带着看着叶蘅时，都有些轻视。
“学生会放出的名额，劳动换取报酬，只要做今天晚上两个小时，就有这个数。”说话的男生眉眼倨傲，抬手比了个手势。
女人问道：“五百？”要知道一晚上五百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五千。”
女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像被这个惊人的数字吓了一跳，一晚上干两小时就有那么多，那叶蘅来了这个学校，得多挣钱。
“小蘅，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挣的这五千，补贴点给家里，现在角西区那边的租金又涨了......”
叶蘅微微低着头，声音听着还有些委屈：“可学校虽然不收学费，生活费却很高......”
女人听着有些不耐烦：“你在学校用花什么钱？爸爸妈妈在外面，开支才大，一点都不知道节省，自己身上留个一千块，有什么不够花的。”
男人也在旁边开口说：“我们在你那么大的年纪，上学十块钱都用不上。”
叶蘅心里冷笑一声，知道他们怕不是一分钱都不想给他留，不过他一分都不会给。
而那个小孩还拉着叶蘅的手，指着那个在吃慕斯蛋糕的人大声说，语气里还带上了些许哭腔：“我要吃那个！”
男人女人的质问声，小孩的哭闹声，还有耳旁充斥着的窃窃私语和嬉笑声，几乎灌满了叶蘅的脑海。
他险些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觉得头痛欲裂，微垂着的眼睛微微发红，就像一条在暴走边缘的毒蛇。
弓起身体，警惕四周，随时准备做最后的进攻。
“这个给你。”
叶蘅察觉到有人靠过来，险些反射性地抬手，却看到一个漂亮的少年走过来，把一份慕思蛋糕放进了那个小孩的手里，让他止住了哭声。
闻萧起身的时候，发现那小孩的手，都被女人掐出了一个红印子，心想难怪刚刚这孩子哭叫得那么大声。
叶蘅看着蹲下给小孩递蛋糕的人没说话，又看到对方站起来，把手上另一份提拉米苏给了他。
“给......我的？”叶蘅下意识接了过去，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闻萧想了一下说：“我感觉你可能会想吃。”
刚刚那种情况下，心情怎么都不会好，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吃点甜的吧。
叶蘅手上拿着那份提拉米苏，没说话，抬眼看到闻萧又转过身去，盯着那对中年男女。
“不好意思，你们可能不了解我们学校的规章制度。”
闻萧微微一笑，“在学校中获得的奖学金以及各种额外财产，都是存入校园账户，校园账户同校外账户不互通，也不能转账，只能用于校内消费，通过特定的刷卡器才能使用。”
叶蘅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那份提拉米苏。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他没吃过的东西，都是闻萧给他的。
虽然他没吃过，但是他见过。
提拉米苏是意国的国宝级蛋糕，正宗的提拉米苏还会使用意国的马萨拉葡萄酒，让蛋糕更加松软醇香，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提拉米苏的词意为——带我走吧。
闻萧每次出现，就好像把他从那个，阴暗、嘈杂、虚伪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像是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有了短暂的重合。
他却能依靠这瞬间的重叠，破开一个窗口，向外伸出手。
就像从泥土里长出的躯干，头一次呼吸到了泥土以外的空气，嗅到了来自天空的芬芳。
所以带我走吧。
带我去往你的世界。
女人皱眉，但是还是不愿意放弃，忍不住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闻萧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对她说：“有啊。”
“什么办法？”女人身体都忍不住往前倾，毕竟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小了，她生怕自己听漏了。
“那就是，退学。”
闻萧面带微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只要从斯兰尔特男子高中退学，那就不是这里的学生了，自然也不需要遵守学校的各种制度。”
“不能退学！”女人抓住闻萧的手大声说，他们还是刚接触上流圈，怎么能就这么退学，他们还都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
闻萧觉得被她抓着的手腕有点痛，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不过女人的手腕却被一个金发少年按住了，对方的手力道大的惊人，让她吃痛得松开手，按住自己的手腕揉了揉。
“你是谁啊，那么没教养！怎么对长辈的呢？”
冷舒城面沉如水，一双碧绿色的眸子跟覆盖了寒冰似的，冷声说：“你，还不配当我的长辈。”
旁边的学生听了都震惊了，这个两个中年人不仅市侩也就算了，闹到学校里来，他们也就看个乐子。
现在竟然敢说冷舒城没教养，冷舒城是谁啊，冷家的继承人，冷砚的儿子，说冷舒城没教养，不是在变着法子骂冷砚吗？
一些同学给了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女人听到旁边那些人的议论声，也反应过来了，这时才细细打量自己面前那个金发少年。
即使是她这么岁数的人了森*晚*整*理，看到对方时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下。
今晚他看到的这几个同学，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家境不一般，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叶蘅长得也不差，来斯兰尔特学校后接触的圈子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给哪家的大小姐看上，入赘过去，那才是真的一步登天。
她刚想跟冷舒城道歉，就看到对方转过身去，冷淡地说：“请你离开。”
远远走过来一个红发少年，一身黑色礼服。
步伐很快，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时，带动着胸针上嵌着的流苏跟着大幅度的摆动，在半空画出漂亮的弧线。
他上来就盯着眼前这对中年男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嗤笑一声：“你们是叶蘅的家长？”
霍展言通身都冒着冷气，刚刚远远看到这个女人竟然敢抓着闻萧的手，就恨不得越过人群直接飞过来。
他就离开这么一会的功夫，这里怎么就成了菜市场了。
不过他走过来时，听着旁边的人的议论声，也七七八八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是叶蘅的父母，难怪呢，有什么样的父母当然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你知道今天你儿子在学校做了什么吗？”霍展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副压迫感让女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弄脏了我一身衣服，你知道赔的话要赔多少吗？你们既然是他的父母，得负责吧。”
霍展言其实也不认为一件衬衫值什么钱，他这么说专门就是想拿这个吓唬这两个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果然一听到要赔钱，这对中年男女脸都绿了，立马说：“是他自己惹出的祸，怎么能怪父母头上，都十七岁了，也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
女人一脸都是你们找他别来找我的样子。
一看这个红发少年身上这身高档礼服，女人默认的对方口中的那件衣服值一个天文数字。
一副想跟叶蘅划清界限的样子。
这边的吵闹严重影响到了晚会的秩序，已经有一些学生会的人来将他们劝离了。
本来他们也不想走，可是一听到叶蘅在学校里惹了人，还要赔大钱，早就想溜了。
生怕叶蘅赔不起，其他人过来找他们付钱。
而那个小孩还不想走，想去拉叶蘅的手，却被对方把手往后面一收避开了。
霍展言直接勾住闻萧的脖子，跟他贴得很近，抬眼时看着叶蘅对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直接把闻萧拽到一边去了。
闻萧把霍展言的手甩了下来，瞪了他一眼。暗道霍展言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重，就算真的是只老虎也禁不住对方这么压。
卫南星跟叶蘅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卫南星就收回视线朝着闻萧走过去了。
叶蘅盯着他们几个并排离开的身影，手中还端着那块提拉米苏，低头轻轻吃了一口。
很甜。
下一秒就有人走到他跟前，状似无意地碰了他一下，那块提拉米苏就被打翻在他脸上，然后掉下来砸在地上。
对方站在他面前，叶蘅面无表情地抬头一看，发现对方就是那个中午开始就一直找他麻烦的人，会用恶心的眼神看着他。
用什么眼神看着他无所谓，但是却不能用这种眼神看着闻萧。
这种垃圾又恶心的视线，还不配黏在那个人身上。
对方看着他笑了一声，拿出了几张钞票，塞进了叶蘅的口袋里，眼神更加轻视：“别忘了你今天晚上的任务，还不把地上打扫干净。”
旁边还有人起哄，晃了晃手上的玻璃杯说：“果汁呢，续上啊！”
叶蘅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像是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全部吞没。
他脸上还沾着咖啡液和奶油，却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块蛋糕，却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边上的奶油，然后露出一个腼腆又无害的微笑：“好。”
闻萧听到后面的动静，本来还想往后看，就被霍展言又抬手按住了头。
“不许看他。”
闻萧疑惑：“不许看谁？”
“就那个叫叶蘅的。”霍展言臭着一张脸。
他还记得刚刚叶蘅害的他得去换身衣服的事，而且刚刚闻萧还替他出头，让他莫名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闻萧把霍展言的手拉开，想到宋景白的发言已经开始，就往花园最前面的一处高台那边靠过去。
刚刚那里的骚动也并没有影响到这边的人，很多人只是好奇，然后互相之间交流几句，了解情况。
得知是有学生的家长来闹事后，就无所谓地把视线移开了。
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这不过是件很小的事，听了过耳就能忘掉，就跟风掀起一颗沙尘一样微不足道。
闻萧看着站在上面的宋景白，本来还想挥手让对方往这边看，却发现宋景白的眼睛已经看过来了，刚好跟他对视。
宋景白看着闻萧，又想到他刚刚远远看到的骚动，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也更远些。
他跟叶蘅打过几次照面，总觉得对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他们几乎刚对上时，就察觉到了。
双方都是一样的心思。
萧萧，你知道其实那么多人，都对你有这种特别的感情吗？
开窍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如果知道，是会选择面对，还是逃避？
又或者如果你喜欢的不是男生，我又该怎么看待，这段不会告终的暗恋。
是用一辈子来掰弯你，还是把你关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