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变异虎在为了地盘而争斗。
“你看变异虎像不像他们?”史载指着那俩缠斗的人类。
“有点。”淑云撑着自己的脑袋。
何洛和夏至身后有一道长长的S形痕迹, 他俩一个要死,一个把对方往反方向拽。
何洛只是个普通的歌手,他没见过真正的战场, 更没有害死过谁。
如果这个老头真是因他而死,他回基地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心理医生。不出意外的话, 这会是他未来人生中最阴暗的回忆。
“让我走吧!我这么大年纪还被你念叨, 我受不了啊。”夏至还在试图往悬崖的方向爬。
“你先说是你自己想死!跟我没关系!!”何洛拖着夏至的腰, 他原本齐整的头发乱成了一团。
“是啊, 我自己想死。你说我惦记我侄子的对象, 无缘无故被扣这么一口锅, 我怎么能不想死呢?”
那不还是他的锅吗?!何洛继续拽着夏至,幸好夏至年纪大,身体还不好,何洛这个正值壮年的男性能够控制住对方。
不过夏至求死意志强烈,好几次挣脱了何洛。
挣脱几次之后夏至还对何洛的体能产生了怀疑:“年纪轻轻就这么虚?你这一天到晚的干嘛去了?”
何洛:……
何洛想说脏话,但是他怕夏至又吵嚷着要去死。
最后夏至没力气了, 何洛也没力气了,他俩躺在地上大喘气。
“老头,你没有心脏病吧。”何洛被吓得不轻。
“我倒是想有。”如果他有心脏病,他就不至于稀里糊涂活这么久了。
“那就好。”看来这个老头只是有精神疾病。
“我说你做人是不是太死板了一些?”何洛问他,“我只是尝试接触仇文,你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大?”
死板?夏至笑了起来, 边笑边咳嗽:“我死板?我年轻时是研究员里玩得最花的那个。”
何洛不回应,显然他并不相信夏至的说法。
“说不定你以后也会变成我这样, 你只是还没老而已。”夏至看着天空, “你只是活得太短了。”
“那仇文怎么说?他一百八十多岁了还是那种不靠谱的性格。”何洛觉得夏至在唬他。
“他已经崩溃过了。”夏至淡淡地说。
仇文的性格肯定经过了多轮的重组,重组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成长得快可能也是因为他接触过人类, 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地失去,堆叠崩溃与痛苦。”夏至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阳光对他来说太过热烈了,“他在磋磨中返璞归真了,我不知道他的情感是否已经变得冷淡,但他显然很珍惜与他人分离前的那段时光。”
“你好多愁善感啊,老头。”
“我没法像他一样。”夏至继续说,“他的记忆应该是平静的,他会想起和同事们一起研究,一起奋斗的时刻。他会记得那些同事的性格和小习惯,有些同事他到现在都不喜欢。”
何洛接茬:“他们活在了仇文的记忆里。”
“以最真实的姿态。”夏至补充,“但我不同,我的同事在我脑海中扭曲了,我也有不喜欢的同事,我曾经也讨厌过某些人的性格,可从他们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我‘爱’上了他们所有人。”
“我似乎比仇文更重感情,可我的同事在我的记忆中已经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样,他们不断地变得更加美好,我知道这有问题,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们的死亡在夏至心中被放大,以至于夏至不能接受背叛了他们的自己还继续活着。
“我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你也是。”夏至没有看何洛,“你很大概率会变成我这样不受待见的老头。”
“你才认识我多久?”何洛反问他。
“认识一个复杂的人需要很长的时间,但认识一个偏执鬼只需要一个星期。”夏至半点不给何洛留面子,“而且我很讨厌偏执鬼。”肆无忌惮地散发自己的自负与不安,突兀得像是白纸上的墨点。
何洛倒是不反驳自己偏执的性格:“我又不是研究员,我的处境没有你这么危险。”
“是么?可你现在已经被拉进来了。”夏至觉得何洛如果没有把控好,他只会比自己更悲惨,因为他是明星,他的粉丝们将他高高捧起,也随时准备着让他堕进无底的深渊。
何洛沉默了。
夏至也没再说话。
最后何洛憋不住了:“你这样没法把我劝回去。”
“那我就死在这儿,我确实敢死。”夏至反正摆烂了,“冰河是我同事的女儿,他们曾经把冰河托付给我,看着那孩子被惦记,我特别想上吊。”
何洛:……
“仇文也是我侄子的对象,你打仇文的主意也会让我受不了。”夏至把手放在自己胸口,“我的内心很脆弱的。”
“有完没完!你个老无赖!!”何洛猛地坐起身。
“你再多骂两句试试?”夏至不为所动,“我马上就不想活了。”
“你能不能别老用命逼我?!你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有多重要吗?”何洛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劝慰别人好好活下去的一天。
以前不是没有人在他歌曲的评论里表达过自己对未来毫无期望,还有人私信过他,表示自己想死。
何洛没怎么管过,基本是他的助理在帮他回复。
他觉得那些人又烦又费劲。
可这个老头不一样,这个老头是正经的研究员,而且他实在太惨了,理想被磨灭,后半生都被困在噩梦里。何洛还没到反社会的地步,他是真觉得这老头又倒霉又可惜。
但这个老头呢?!这个老头在利用他的怜悯威胁他!
“我只剩这个了。”夏至说,“我的筹码只有这个了。”
夏至翻身重新爬起来,何洛也急忙跟着起身,他怕夏至又找个地方去跳崖。
“你不该怜悯同情我,你应该恐惧我。”夏至扯了扯嘴角,“如果我就是你的未来,那你的未来真就没有任何可期待的东西了。”
“你心态真好,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去勾搭人。”夏至拍掉身上的尘土,“你不会以为自己的创作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吧?这种东西重要,但不如我们当年的研究成果重要,你随时可能被放弃,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何洛确实清楚,他只是不愿去深想。
他跟着夏至回了丧尸基地,回基地之后他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夏至则是进了临时的实验室,他去研究那只脑子有电流声的豺了。
“他们和好了吗?”仇文问淑云和史载。
“可能和好了吧,反正他们在外面没有打起来。”
“哇噢,他们的关系真是进了一大步啊。”仇文很欣慰,“我真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
“对啊,爸爸超厉害。”仇冰河一边打字一边说。
“你在跟你周姐姐聊天吗?”仇文抬步凑上去,结果仇冰河迅速关掉了虚拟屏。
仇文愣住了,仇冰河紧紧盯着仇文:“我什么都没做!”
“啊?噢噢,爸爸知道了。”仇文扯出一个笑容。
仇冰河依旧警惕,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通讯器。
仇文也进了自己的房间,像夏至和何洛一样。
“你在藏什么?”关敬英问仇冰河。
“什么都没在藏。”仇冰河依旧不肯把通讯器拿出来,“离我远一点,我需要隐私!”
关敬英转头去找仇文了。
仇文窝在房间角落,他用被子包裹着自己。
关敬英走向角落处颤抖的被子堆,他翻开层层叠叠的被子,终于把仇文的脑袋“挖”出来了。
仇文在哭,他已经把被子哭湿了一大片。
“她不让我看。”仇文哽咽,“她居然已经不让我看她和其他人的聊天了,她防备我。”
“一般小孩在十岁左右就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冰河已经比其他孩子迟很多了。”关敬英安抚仇文。
仇文蔫吧了,他双目放空,眼泪一直在流。
关敬英帮仇文擦眼泪。
擦着擦着,他忽然听到仇文嘀咕了一句:“都怪你。”
“嗯?”
仇文垂下头,他继续嘀咕:“以前我和冰河很亲密的,去了人类基地之后你又不准我跟冰河同床睡觉,也不让我亲冰河,冰河跟我都疏远了。”
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你就知道讲你人类那边的规律,我反正是想不通我和冰河亲近些有什么不好。”他说完之后,又伸手把关敬英掀开的被子重新扒拉上了,他继续捂头痛哭。
关敬英很无奈。
孩子表达出独立意愿之后,最难以接受的果然是父母啊。
关敬英暂时让仇文自己待着,他出去找仇冰河了。
仇冰河还在偷偷摸摸地打字,见关敬英出来,她又把通讯器收了起来。
“等你觉得可以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们你在干什么吧。”关敬英叹气。
仇冰河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通讯器。
“那个,哥哥。”仇冰河鼓起勇气,“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吗?”
“还不错,怎么了?”关敬英坐到了她身旁。
“可,可以教教我吗?”仇冰河没有系统性地上过学,她在询问周颖莺自己怎么样才能在人类世界保全自己。
周颖莺觉得这很复杂,她也把握不好度,最好找个人学一学。
周颖莺倒是想教,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比较冲动,不适合让仇冰河学自己这一套。所以周颖莺推荐了郭天盟,郭天盟经历了大风大浪,而且他还是仇文的后代。
仇冰河拒绝了周颖莺的建议,她爸说了,郭天盟不靠谱的。
思来想去,身边最靠谱的人类好像就是关敬英了。
“你想学什么?”关敬英问她。
仇冰河完全没头绪,她没接触过那些知识,也不知道具体有哪些学科:“我都要学!”
“行,我先让你做一套测试,摸摸你的底。”关敬英倒是不介意教仇冰河。
如果仇冰河注定要走向她自己选择的路,那么她懂得越多,未来就能多一份保障。
“谢谢你。”仇冰河冲关敬英笑了笑。
“不必,教你应该不会太困难。”仇冰河好歹也被仇文这个天才养了这么多年。
两个小时后,关敬英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基地角落思考人生。
“开饭了吗?”夏至从房里跑出来。
“夏至先生,您的生物成绩很好是吧?”关敬英看向夏至。
夏至懵了,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专门研究变异生物的,你觉得呢?”
“给您看这套试卷。”关敬英把虚拟面板转向夏至,“您觉得这应该怎么教?”
夏至认真看完了,随后夏至和关敬英一起背手并排站在了角落。
仇冰河很认真地把基地基础设施,陆行车,还有通讯器都划归到了生物的范畴。
真是个有想象力的孩子。
何洛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对仇冰河还是有好感的:“你们太过分了,这小姑娘没基础,你们指望她能做得多好?”
仇冰河睁大眼睛看着何洛。
“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同的,我学习也不好,但我擅长唱歌。”何洛问仇冰河,“实在不行我教你唱歌!”
关敬英看过原著,原著确实说过女主的声音虽然未经打磨,但是很有灵性,这也是她后期会和何洛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仇冰河清了清嗓子,大展歌喉。
何洛到角落和他们站在了一起,他的耳膜快破了,为什么仇冰河唱歌那么像丧尸的吼声啊?她大概是人类里最会模仿丧尸叫的了。
为什么?!关敬英只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仇冰河的这个技能也被没收了?
周围听了仇冰河唱歌的丧尸齐齐鼓掌,而仇冰河高昂着头颅,相当得意。
“你唱得比那个何洛好多了!”糯米嚷嚷,“如果冰河你去人类那边唱歌,那何洛都得活不下去。”
何洛:……
关敬英明白了,原文里的仇冰河不受重视,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切做到最好,她没有自信,所以会钻牛角尖似的反复打磨,她必须拿出最优秀的作品才能获得那么一点点夸赞。
现在的仇冰河从不缺夸赞,这群丧尸毫无底线的夸赞让仇冰河没了更进一步的动力,她确实觉得现在的自己挺棒,也不需要进步。
关敬英重新给仇冰河制定了学习计划,并且勒令那些丧尸不准再夸仇冰河。
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摸底,这比他制定作战计划还要累,毕竟他不需要考虑那些最基础的问题。
晚上,关敬英重新回到房间,他发现仇文还在被子堆里。
“仇先生,你睡了吗?”关敬英蹲在仇文面前。
被子堆没动静。
就在关敬英准备直接把仇文抱上床时,被子堆里忽然传来了仇文的声音:“对不起。”
“嗯?”关敬英愣了一下。
“我刚才说的话很过分。”仇文着急了,他知道仇冰河的变化不能怪关敬英,可他还是下意识地让关敬英背了那个锅,“对不起。”
“仇先生……”关敬英没有抱仇文了,他往被子堆里挤去,把自己挤进仇文的怀里,“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仇文用被子把关敬英也笼住,把关敬英圈进了自己的地盘。
“您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吗?”
“嗯。”
关敬英深吸一口气,他学着丧尸们亲热的方式,主动把仇文压在角落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