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虫母模拟器

作者:瑄鹤

被人类命名为“奇迹一号”的原始星球实际上已经在宇宙中存在了很多年, 甚至它的历史追溯至源头,与人类居住地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颗星球在以亿万年计数的星系团中依旧显得过分年轻。

但对比两者近乎等长的星球发展史, “奇迹一号”看起来似乎太过落后、原始,与人类居住地站在一起, 简直就像是远古野人和未来科技人。

但这样如鸿沟的落差,也仅见于“奇迹一号”的地表。

当这片陆地饱受星球活跃期的各种地质重构摧残时, 越过空茫的天际, 在云端之上,却又是另一种场景。

高度发达的文明在脱离了星球表面后, 演变为卓越惊人的科技成果, 云层之上绵延无际的天空之城矗立于云景之巅, 浩瀚华丽, 犹如一座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天堂。

由高等精神力编织的蛛网笼罩于云端之下,将地面的荒芜原始, 彻底与之上的发达隔绝, 变成了云泥之别的两个世界。

甚至在人类未曾发现命名“奇迹一号”之前,这颗星球所在的星系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潘多拉星系。

以及“奇迹一号”早就被淹没在时间长河里的本名:始初之地。

一个原始老旧的,被高级虫族当做垫脚石而遗忘在云端之下的可怜旧地。

……

星球经历地质重构的第八天, 一只满身包裹着狰狞甲壳的壮年虫族在这场求生筛选里,跨越了中级与高级之间的巨大深沟。

它欣喜若狂, 靠着传承记忆里逐渐清晰的内容, 走横陈着深渊的裂谷,然后一点点攀岩至这颗星球的最高峰。

正如刻在基因中等待着被激活的记忆一般,原始形态的高级虫族终于爬上了高峰。

近万米的海拔之上, 是寒风和冰雾,它背负的坚硬甲壳上结着一层细细的冰霜, 于昏白的日光下闪烁微光。

每一只虫族都对高等级趋之若鹜,在未曾抵达那座里程碑之前,它们只知道那是刻在基因、灵魂深处的渴望。

但当有所触及时,才知道那是另一个新世界的门槛。

心怀野望的高级虫族静默地等在着那道“大门”的开启,在云巅上近乎窒闷的五分钟时间后,遥远的寡白天边传来了嗡鸣。

那是一座下降速度极快的纯白色飞行器械,如同经过大量改造的摩托,迅速靠近。

正当高级虫族复眼中迸发出激烈的光彩时,飞行器雾蒙蒙的玻璃下摇几寸,一道犹如雷光闪电的纯白尖锐尾勾直挺挺刺穿了它的背脊。

坚硬的甲壳连通着内部的血肉,硬生生被穿了一个窟窿。

身处飞行器内部的“钓鱼人”慢吞吞收杆,就甩着被勾住壳肉、痛苦嘶鸣的高级虫族向上升空。

是剧痛也不为过。

原本满怀热忱,凭借着传承记忆以为自己即将登上天空之城、成为神秘圣地中一员的高级虫族变成了可以被随意捕猎的肉畜。

它确实会进入圣地,只不过不是以高级虫族的身份,而是以一盘菜的身份。

凄厉的虫鸣消失在天光灿烂的苍穹深处,雪山之巅再一次陷入寂静,只有寒风肆虐,惊起飘动的雪粒。

高山之下,连通裂谷深渊。

身处黑暗、隐秘蠕动的深渊生物全无定型,似触手也似藤蔓的巨大分支翻腾涌动,立马惊起一阵地颤。

……

数千公里的沼泽湿地,阿舍尔从潟湖中捡起贻贝的手指一颤。

刚刚从泥水中捞出来的小东西又落了回去,溅了他一小腿的水花。

“妈妈,怎么了?”

乌云用强壮的钳足小心翼翼夹起来躺在湖泥中的那一枚贻贝,同时歪头打量着明显神思不属的虫母。

“我……”阿舍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那一瞬间的怔愣快得离谱,甚至都来不及让他仔细感受,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具体做形容,大抵也只能是失神。

“没事。”阿舍尔摇头,接过夹在乌云钳足缝隙里的小小贻贝。

潟湖是鱼、虾、贝、蟹的生产地,从前吃惯了荒野上野牛、野羊的芬得拉家族在改换领地后,自然也需要配合环境改换口味。

阿舍尔将挑挑拣拣的贻贝拢在乌云织出来的虫丝袋里,不等自己动手提,身后体贴的子嗣就主动接过,顺便半弯着钳足将青年从盐分极高的湖水中提了出来。

等候在岸边的伽德、伽斓足肢上抖着薄被,轻轻披在虫母的肩头。

它们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方方面面,都想做到最细致。

而小怪物的行为则更甚。

此刻,盘腿坐在空地,撑着脑袋打量始初虫种的阿舍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小怪物的初见。

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平和的氛围,反而充斥危险与杀机,稍不注意,他就会死于始初虫种难测的脾性。

只是谁能料到,当时相互防备如敌人的两个生命,现在竟然会变成亲密的搭档伙伴?

世事难料,大概就是这样。

毕竟那时候的他也没想到会遭遇地质重构这样近乎毁灭的天灾。

一想到这件事,阿舍尔的情绪就低沉了下去。

他隐约觉得模拟器对地质重构的事情颇有种讳莫如深的遮掩,虽然这样的评价对于一个只知道发布任务的“机器”来说有些不公平,但阿舍尔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甚至于他的怀疑不仅仅来自模拟器对地质重构的介绍,还有那谜语人似的深渊描述。

对比此前模拟器给出的一切消息,无一不清晰明了,哪里像描述深渊那样模模糊糊。

所以,深渊到底是怎么样的深渊……

“妈妈,在想什么?”

已经被阿舍尔完全熟悉的声音响起,或许是来源于最近日日被活巢包裹的熟稔,以至于他有一瞬间全然丧失了警惕,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在想深渊。”

“深渊,是谁?”

直到对上小怪物驴唇不对马嘴的询问,他才暗自回神,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似乎在为那一刻的放松而反省。

“深渊不是谁。”他解释道。

“那妈妈为什么要,想他?”

单单一个“想”字,被小怪物咬在齿尖,哪怕是待情感钝感十足的阿舍尔都听出了那一分的酸妒。

……酸妒?

阿舍尔有些后知后觉地惊讶,先前子嗣对虫母的依恋、占有,再加上小怪物最近频频出现的怪举,让他不禁在此刻有了别的联想。

他抽空看了一眼自己忽略许久的,属于始初虫种的属性面板。

【好感值:65】

65,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数值。

难以计量的感情本不该用冰冷的数字计算,可当这一缥缈的感觉与模拟器给出的数值挂钩后,又会显得极其直观。

人类之间刚刚及格的好感度或许只能算得上是泛泛之交,但同样的数据换在小怪物身上,却又明显不同。

从虫瘿中诞生至今的小怪物本身就是一张空白的纸,祂最初的好感来源于阿舍尔,于是这65点便弥足珍贵。

像是无声盛开在夜间的路边花,如果没有手电筒的照亮,或许任谁走过小径,都无法发现自己的脚边经常有着一丛丛的灿烂。

从阿舍尔拥有活巢的使用权、从他得到了坠在锁骨间的心脏碎片开始,小怪物转变的“好”便早已经在他周围生根发芽,直到这一日被他注意到了区别于肉欲的另一种感情。

那是比怪物在祈求他的信任更令阿舍尔战栗的东西。

——怪物的喜欢,或者说是爱。

阿舍尔的眸光漫上一层奇异的色彩,他对感情的钝感并不是察觉不到旁人的爱意,而是迟钝于自己的接受程度。

前二十多年,从学生时代到进入实验室,明里暗里像他示好的人只多不少,除去那位瞎了眼的渣男未婚夫,阿舍尔没有对任何一人产生过愿意携手同行的好感。

他不觉得那样的喜欢能有多深。

“深渊不是谁,是一个地方。”

阿舍尔慢悠悠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心里却还想着事情。

他试图反问自己对小怪物的好感值又是什么样的?

无法被计量的感情在大脑里流转着,阿舍尔想到了自己被对方杀死的数个结局,也想到了自己被裹在活巢中的保护。

……是不对等的。

是他无法计量的。

“地方……”小怪物的声线松弛了几分,“妈妈想要去,深渊吗?”

阿舍尔不是模拟器,他无法估算自己的好感,便只把自己暂时从这个思考中抽离。

但他隐约能意识到,当自己察觉小怪物类人似的的喜欢后,无声的变化也将如影随形……

阿舍尔看向小怪物,“想去,但是找不到。”

谁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深渊在哪儿?

“知道!妈妈,知道、我知道!”

大块头的乌云为自己终于能和虫母搭话而欣喜,它一屁股挤开拟态下的小怪物,难得不畏不惧地大大咧咧上前,如同杀敌归来的将军蹲守在阿舍尔面前。

看到乌云的瞬间,阿舍尔的记忆也被激活——

原来模拟器早就有所提醒,才会在初遇乌云的那天发布任务,让他探索对方遭遇袭击的原因。

先前虚虚落在小怪物身上的视线被收回,这一次乌云变成了画面里的主角。

阿舍尔询问之际,说话还啃啃巴巴的乌云向虫母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一寸寸灰白的画面出现在阿舍尔的大脑里,并开始逐步染上颜色,随即逐帧后退。

从乌云化茧保命到它重伤逃亡,再到那片幽深藏匿着深渊的峡谷,以及从黑暗裂缝中探出来的巨大触手……

或者也可能是藤蔓。

过于迅速的虚影让阿舍尔无法自精神力中“窥探”半分真实,只能拧眉脱离那道虚无,甫一睁眼就对上了小怪物深邃的眉眼。

开屏就是张放大的俊脸,让阿舍尔瞳孔微缩,下意识后退几分,“……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精神力里,我也看到了。”

虫母与子嗣的连接是相通的,尤其阿舍尔对精神力的控制尚还生疏,足够小怪物去钻钻空子,“偷窥”一下乌云和妈妈分享的小秘密。

“那里,很危险。”

从拟态为人类模样后,始初虫种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寡淡,像是没有被启动过的机器人,只本能地保持面无表情的姿态,哪怕祂的眼神再无辜,眉头、嘴角都纹丝不动,犹如河蚌。

但此刻,小怪物皱眉了。

很明显的皱眉动作,甚至当事虫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舍尔反问:“你去过?”

小怪物摇头,“没有,但是这里——”

祂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声音沉了很多,“这里告诉我,深渊,很危险。”

那是独独烙印在始初虫种基因中的警示。

“不危险。”乌云有些着急地反驳,“高级,去深渊,可以向上。”

乌云达到高级虫族的阶段还有一定距离,但封印在传承里的记忆已经开始缓慢松动,正一点一点地告诉它其中隐藏的奥秘。

只是这点儿有限的记忆不足以它用语言描述,只能在阿舍尔的视线里干着急。

阿舍尔抿唇,注意力主要捕捉到了“高级”一词,“你是指,只有变成高级虫族,才能去深渊那里吗?”

乌云点头,而小怪物则拧着眉毛一言不发。

祂和它们之间的传承记忆,似乎有所出入。

对于小怪物和乌云待“深渊”的两极化评价,阿舍尔不置可否,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深渊的位置吗?”

没有地图对于方位问题一无所知的阿舍尔,并没能在精神力世界中记住抵达深渊的路线。

“知道。”乌云点了点大脑袋,途径深渊遭袭的记忆格外清晰。

“知道就行。”阿舍尔暂时放缓了这个问题。

不论是乌云的描述而是小怪物的担忧,都被他装在了脑子里,显然去深渊着急不来,毕竟能让始初虫种都警惕的事情,一定不会简单。

或许可以等他成为高级虫母再做打算?

卷王心态刻入骨子的阿舍尔转眼看向自己的属性面板。

【精神力:50/1000(满值后升为高级)】

距离1000还有遥远的950,再加上最近完成任务也没有掉落进化药剂,阿舍尔能够利用的升级方式唯有现实里的选择。

最主要的不外乎还是子嗣的质量和数量,至于领地扩张……

在星球活跃期里,这是最不稳定的选择,当前并不在阿舍尔考虑的范围之内。

子嗣子嗣子嗣……所以怎么才能天降点儿子嗣给他升升级呢?

或许是因为现有子嗣基数小,哪怕阿舍尔一天做三次精神力安抚,能在数据面板里增加的点数也少得可怜。

因此想要升级,他需要扩增的是子嗣数量,增扩这个家族内部的成员数量。

阿舍尔撑着下巴陷入沉思,回荡在虫母精神力内跳跃的野心,被其他几个子嗣分毫不差地捕捉到细节。

小怪物和乌云相互对视,采摘野果回来的伽德伽斓也加入了这个芬得拉家族的子嗣交流群中。

它们的妈妈好贪心,有它们四个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那该怎么办呢?

不能完全构成问题的疑惑出现在几个年轻雄性虫族的脑海里,很快,对虫母溺爱的它们就自顾自给出了答案。

——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满足妈妈的小心愿了。

毕竟妈妈只是想要子嗣而已,作为合格的孩子,应该为了妈妈的一切想法而冲锋陷阵,不过……

默契达成一致的子嗣们看向彼此的眼睛,隐约形成一道模模糊糊的屏障。

它们虽然会为虫母带来子嗣,但并不意味着会松动自己站在虫母身侧的位置。

在阿舍尔不知情的情况下,芬得拉家族的成员们暗中形成合作,以满足虫母贪婪的胃口为前提,开展了一场夜间的抓捕计划。

第一个出动的是小怪物。

在巨大的房角石壳中盯着阿舍尔陷入深度睡眠后,乌云、伽德、伽斓分别守在青年的周围,而小怪物则解除拟态,乘着夜色奔向远方。

顷刻间便远至数公里之外。

祂的速度很快,如同呼啸而过的风,舌红的躯干在夜色下像是烧灼的火焰,身后微卷的尾勾更是溢着漂亮的玫瑰红,宛若一朵盛开在湿地沼泽中的食人花。

面对阿舍尔时,祂是体贴的子嗣、是可以被随意驱使的小怪物。

可当祂离开驯养了自己的主人之后,藏在腹部的利爪展露,正无声对猎物诉说着威胁。

夜色下的湿地辽阔无垠,旷野之上,小怪物凭借敏锐的嗅觉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

祂眼瞳微亮,闪过兴奋——

送给妈妈的礼物,找到了。

被当成礼物的虫族:。

……

又经历过一晚平安夜后,阿舍尔伸了伸懒腰,对沼泽湿地这样动荡中的桃源喜爱度更深一层。

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和,同时也尽可能让芬得拉家族在安宁中休整,虽然不知道下一次迁移什么时候到来,但阿舍尔有种直觉——

不会太远的。

每分每秒都有背上行囊就跑觉悟的青年,前脚踏出房角石壳做的房子,后脚就看到了一串虫族。

没错,是一串。

阿舍尔:???

空地前,小怪物、乌云凶神恶煞地立在两侧,看向这串虫族的时候满眼杀气。

站在阿舍尔身侧的伽德、伽斓则像是古时候的小太监,一个在微凉的清晨里给阿舍尔披上了才织好不久的虫丝披风;另一个捧着用小荇菜装的干净水等待阿舍尔使用。

宛若太上皇上朝的阿舍尔被伽德、伽斓架着坐在立好的虫肢上,小怪物才拖着那一串虫族靠近。

还没捋清情况的阿舍尔就听见对方说:“妈妈,你要的,子嗣。”

这一串“礼物”,基本在低级后期和中级初期之间,个个长得壮硕狰狞,只是不知道被始初虫种用什么手段恐吓,哪怕是见着了心慕的虫母,也都缩成了鹌鹑。

它们是经历过地质重构艰难活到现在的幸运儿,但到底单打独斗,比不过战斗力近乎恐怖的小怪物旦尔塔。

本身就疲劳狼狈的它们才有功夫在夜里喘口气,谁知刚准备闭眼睡觉,就被来势汹汹的始初虫种捆成一串给带走了。

等被捆着扔一起后,这几只虫族才发现原来倒霉蛋不止有一个。

虫族:好巧,苦笑.jpg

一整个晚上,小怪物几乎从天黑工作到天亮,把祂能在湿地周围找到的虫族捞了个遍,零零总总,给贪心的小虫母凑够了十二个。

阿舍尔震惊,这是他不曾想到的野兽思维。

嗯……这样驯服子嗣是不是不太好呢……

他心里闪过不劳而获的羞愧,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在虫母模拟器面板上点击了“驯服”。

这怎么能叫不劳而获呢?这分明是他家逆子孝敬给妈咪的小礼物。

模拟器:。

于是,一连串的机械音响得停不下来——

【选择驯服对象:中级虫族、低级虫族、低级虫族……】

【驯服结果:成功、成功、成功……】

中级虫母的魅力在这群年轻的雄性虫族面前几乎无虫可挡,仅凭借身份以及香甜的信息素,原本初见时堪堪维持在20、30的好感值就一路蹭蹭上涨,跨越及格线甚至有继续升高的趋势。

这样的变化是人类社会难以理解的,可对于野性残酷、本能至上的虫族来说,却习以为常。

一连串的好感值变化来源于阿舍尔中级虫母的身份,他不禁抽空看了眼始初虫种。

……这样一来,旦尔塔的好感值确实特殊。

芬得拉家族在这一天拥有了十二位新成员,它们因为虫母的慷慨而接连升级,有从低级虫族跨越至中级虫族的,也有直接进入中级后期的。

等阿舍尔绞尽脑汁给十二个子嗣取完名后,特殊的金色字体浮现于每一个成员的脑袋上,标志着它们从此归属于芬得拉家族。

这是一个由始初虫种和十五只中级虫族构成的家族,哪怕是在整个星球之上,也足以称之为庞大。

当阿舍尔给新来的子嗣们挨个做过一遍精神力安抚后,僵持许久的面板数据又一次动了——

【姓名:阿舍尔】

【精神力:104/1000(满值后升为高级)】

【家族名称:芬得拉】

【家徽样式:白月季】

【家族子嗣数量:16】

【家族成员:旦尔塔、乌云、伽德、伽斓、阿尔法、贝塔、伽玛、西格玛……】

【家族虫均等级:中级】

【家族战斗力:A】

这一天,小怪物旦尔塔带着祂的“礼物”赢得了虫母的欢欣,在众位子嗣羡慕的目光里,祂得到了一枚落在额头上的吻。

柔软干净,一触即离。

甚至不等小怪物去感受那股劲儿的来源和影响,便只能失魂落魄地瞧着后退一步,唇边勾起笑意的青年。

像是一种信号,或者说是鼓舞——

想要得到妈妈更多的亲昵和喜欢,那么就去努力地讨好他吧。

至于怎么才能讨好妈妈,那就各凭本事了。

在子嗣们各有所想的同时,小怪物的视线几乎无法从阿舍尔的身上离开。

已经坐远在对面的阿舍尔眼尾微垂,哪怕不用抬头,他都能感知到那股过于热烈、滚烫的目光。

就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视线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一般。

独独被怪物注视的感觉,意外变得美妙起来了……

沼泽湿地内潮闷的日光洒在了青年昳丽的眉眼间,小怪物盯着对方有一瞬间的失神。

妈妈的睫毛、眼睛、嘴唇……甚至是落在殷红上的细密唇纹。

小怪物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祂想像狗一样扑过去,去嗅、去舔、去蹭。

可是依旧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想要妈妈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疯狂的呢喃响彻在祂的大脑里,那一刻处于闭合状态的活巢正在疯狂蠕动。

祂盯着在子嗣们的包围下安静吃着贻贝的青年,一波又一波如潮水的滚烫涌上小腹,然后缓慢无声地搭建出一种独属于雄性的器官。

渺小稚嫩,还需要继续生长的空间。

而不久以后的未来,祂会拥有一个雄壮到可能会吓到虫母的成果。

甚至那时候的祂会无辜询问青年,一个够用吗?不够的话可以再为妈妈多长几个……

若是觉得不够长、不够粗,也是可以改变的。

瞧,多么贴心的逆子啊。

……

静谧安宁的沼泽湿地包容着这里的每一个生命,占据潟湖的远古房角石在被始初虫种击杀后,原本生活在附近的生物们都藏在暗处,小心观察。

它们最初还因为骷髅蜥和巨型沙虫而惶惶恐惧,直到意外地发现新的领地主人似乎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凶残,这才逐渐放开了活动。

而它们的活动,也再一次带动芬得拉家族的声望向外传播。

当然,它们所攻陷的家族声望是不退不换的。

与此同时,在距离湿地潟湖连通的十公里海域里,在此占山为王已久的远古食骨虫族也稍有听闻。

这一支虫种区别于绝大多数追随虫母前都单独活动雄性虫族,比起单打独斗、争夺占有虫母,尸骨虫族更加和谐团结。

甚至在过往的种族历史中,它们是少见的、心甘情愿共同侍候虫母的特殊族类。

——但仅限同族之间共享。

因此在成为某一只虫母的子嗣之前,年轻的食骨虫族会联合成一支全部由雄性组成的队伍。

宛若热带草原上的雄狮联盟。

而这片腥咸神秘的海域之下,就有着由七只雄性虫族构成的“兄弟联盟”——

巨大的鲸鱼骸骨躺在深海之下,其上附满了血红色如藤蔓飘摇的食骨虫,像是长在白骨上的红色头发,随着海水荡漾而波动森然可怖。

兄弟联盟的成员们如绒毛一般的触须相互交错搭建,交流着隐秘的信息——

【湿地内,有一只虫母。】

【……中级虫母。】

【很香很香。】

【他有子嗣了。】

【有四个子嗣,不多。】

【要去吗?】

【万一他的子嗣不欢迎我们怎么办……】

【我们不是要破坏他们的家庭,而是要加入!】

【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把虫母抢过来,就我们几个独占?】

【……好想法。】

【赞同。】

【赞同。】

……

联合一心的七兄弟也到了渴望虫母的年纪,它们终于挪动老窝,离开了这块被霸占数年的巨鲸骸骨,纷纷抖动着血红触须,随波前进,自海口潜入水环境更加安逸的潟湖。

有赖于食骨虫族得天独厚的特殊身体,在水流中前进的它们如同一团无形飘荡的毛发,巨大却柔和,很难引起猎物的警惕。

于是等兄弟联盟经过之时,浮在水面上的野鸭才惊觉自己已然陷入红潮,不等扑翅逃离,就由灵活的触须拽入水体,被整个联盟的成员分食而尽。

这就是食骨虫族的可怕之处,任谁也无法想到,柔软似绒毛的触须,竟也能融化血肉、钻入骨骼。

而今,它们把目标打到了芬得拉家族唯一珍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