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阿舍尔的前方是幽深危险的暗绿,后侧是浓烈至深的红。
在相互对抗的颜色里,针锋相对的威胁感几乎达到顶峰, 而身处争端中心的阿舍尔,却抿着唇一言不发, 只用最短的时间观察周围的一切。
不管是哪一个色调的始初虫种,祂们均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就是连睫毛弯曲的弧度都精细到像是用尺子比画着测量过一般。
不过, 除了鳞甲颜色上的差距,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则来源于祂们彼此待虫母的态度——
如果说如烈焰般的旦尔塔对阿舍尔是保护和爱欲, 那么透着危险的幽绿色的“旦尔塔”, 待他则是好奇与恶劣。
短短几秒时间中, 足以阿舍尔大概探清眼前的状况, 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另一个“旦尔塔”对自己暂时并没有生命上的威胁。
当这一层事实被阿舍尔勘破后,源自于食物链差异的生理性恐惧消退不少。
但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 两个相互敌视的雄性虫族不知道是谁先出了手, 只一眨眼的功夫,祂们便极其有默契地远离虫母、直接开始打架。
俊美的拟态外形会影响始初虫种打架时的手感,于是舌红、暗绿的鳞甲相互交错着闪烁。
上一秒在阿舍尔面前还俊美无俦的两个男人, 转瞬之间变成了体型将近三米的怪物,锋利的尾勾宛若刀剑一般凌厉相撞, 充满血腥的撕咬、碰撞彰显着祂们骨子中原始又野性的一面。
如果说之前“旦尔塔”营造出来的精神力空间是还有一丝委婉与静态的人间炼狱, 那么现在两只始初虫种真正掐起架来的场景,则是残忍至极、一方不死不停的斗兽场。
被撇在一侧的阿舍尔拧起眉头。
曾在精神力空间内把王虫重伤的他,自然知晓这里所受的伤害会在现实里造成成倍的反噬, 因此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他都不可能让旦尔塔在这个时机受伤。
——他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因素影响自己的计划。
阿舍尔试图阻止。
“旦尔塔!别和祂打!”没有意义的事情不需要浪费时间去做。
闻言, 缠斗中的旦尔塔偏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虫母。
悉知对方大多数表情变化的始初虫种一尾勾甩开迎面砸来的钳足,正准备回到虫母身边,却不想下一秒被那条鳞甲反射着幽绿光芒的尾勾挡去了路。
“旦尔塔”歪了歪脑袋,因为打架而兴奋的语气有些沙哑,带有一种怪异的情绪,“……就这么听妈妈的话吗?”
似嘲非嘲,反而带着一种酸意,那一刻阿舍尔莫名想反问“你是没能听话的对象”吗?
不过他忍住了……没必要。
旦尔塔一言不发,再一次挡开了对方的阻拦,试图听从虫母的命令退离战场。
——在任何的挑衅与敌对里,没有任何能越过虫母对祂下达的命令。
但明显,祂想退出缠斗的行为却屡屡被“旦尔塔”阻拦。
作为始初虫种,祂们彼此均是雄性虫族中可以称之为“特例”的存在,不论是从战斗力、精神力,还是智商、成长程度来讲,都拥有近乎顶尖的天赋。
当其他虫族努力跨域高级后才能勉强拥有“S”的潜能评价时,对于始初虫种来说,祂们诞生起便得到了“S”。
而此刻,两个潜能或许都超越了“S”的始初虫种相互对峙,力量上的差异近乎于无,也就导致了谁都无法压制彼此的僵持局势。
虫母的命令打了水漂,旦尔塔挣不开“旦尔塔”的纠缠,而“旦尔塔”也无法从前者的身上讨到好处。
阿舍尔:……
色块斑驳的精神力空间内,始初虫种们打得昏天黑地,沉默盯了快有五分钟战况的阿舍尔则太阳穴直跳。
本身想要好好休息的睡眠被打断,再加之劝阻无果,叠加的情绪一股一股地涌上头,让他有种不爽的烦躁感。
在第一次置身于王虫的精神力空间时,阿舍尔对自己的精神力运用还有一种属于人类对待无法理解事物的怯意和生疏,但经过重伤王虫事件,且又熬过增强BUFF的暂时性休眠后,阿舍尔不能说自己对精神力的运用掌握100%,但也敢说有超过90%的了解。
毕竟求学时期,阿舍尔也是不折不扣的学霸级人物。
当然还有一点——
在阿舍尔确定不会危及自身生命时,面对“旦尔塔”的生理性恐惧自然也随之消融,于是紧绷的神经也更容易去感知、渗透对方的精神力空间,借此找到可以攻破的豁口。
尤其“旦尔塔”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怪物身上,一时间无法注意到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竟然在隐秘中一点点被祂认定是“脆弱易碎”的虫母给反向蚕食。
……阿舍尔能够在这片被“旦尔塔”命名为自己的世界的空间内,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熟悉旦尔塔一般的感觉。
那是可以利用的点。
无声的蚕食发生得毫无声息。
先前在雪原的时间里,阿舍尔没少研究精神力,他本身就拥有卷王和学霸的双重BUFF加成,又通过不停尝试的实践和理论结合,没道理吃不透这股玄妙的力量。
尤其在反复尝试后,阿舍尔虽然不知道其他虫母运用精神力的依仗是什么,但他可以确定自己——
是情绪的饱满程度和思维的具象化能力。
简而言之,他的情绪起伏程度越大,思维想象能力越具体、细致,便越能对精神力运用灵活。
尤其在脱离了人类世界内一切以现实、科学为主的行为基础后,全新的思维模式才能彻底掌握对精神力的操控——使用精神力时的重点不是“你能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
更简单说,在有精神力加成的基础下,要敢大胆地想。
而这一点,是从前沉浸在实验室内调制药剂,时时刻刻追求数据精细的阿舍尔鲜少有的体验。
不过当他知道问题所在后,便不会再受到人类世界思维准则的禁锢,反而迅速举一反三,以自己半吊子虫母的思维模式得到了惊人的使用效果反馈……
于是,在两个大家伙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忽然各自一惊,猛然发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定立在原位,无法动弹分毫。
“打够了吗?可以安静一会儿吗?”
冷漠无起伏的声线响起,阿舍尔沉着一张精致的面孔走了过来。
被影响睡眠计划的青年此刻浑身都溢着低气压,他无法理解“旦尔塔”莫名其妙的突然到访,也无法接受旦尔塔在这场对峙中浪费时间、意外受伤而影响自己之后的计划。
因此,为了之后的规划,中级虫母的精神力在情绪的加持下开始向四周爆发,显现出惊喜的成果——
阿舍尔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休息期间自我理解的精神力使用技巧,却不想效果意外得好,反倒直接把暗绿色“旦尔塔”的精神力空间给占为己有了。
阿舍尔:我真是个小天才。
被桎梏行动的“旦尔塔”有一瞬间脸色变得非常奇怪,就连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意外:“……你怎么做到的?”
但很快,在最初的疑惑之后,无需阿舍尔回答,“旦尔塔”就发现了另一层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祂给你喝了自己的血?祂竟然把心脏碎片也给你了?”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祂的精神力空间能这么容易就被虫母攻克……
阿舍尔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被衣领遮住的锁骨。
轻微的起伏隔着衣服面料异常清晰,都被一起带到了精神力空间中,这也同样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在这片空间内感知到的零星熟悉。
所以眼前这家伙,和旦尔塔之间存在有什么联系吗?
疑惑归疑惑,阿舍尔面上不动声色,只漠然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哈,和能我有什么……”
假“旦尔塔”猛然闭嘴,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似乎不愿意继续透露后面的话,便紧咬着腮帮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阿舍尔看。
阿舍尔拧眉,同样回望满脸质问的“旦尔塔”,随后指尖微动——
虚浮于这片空间的无形力道非常听从主人的指令,真正的旦尔塔被放了下来,几乎瞬间,小怪物就出现在阿舍尔身侧,抬手拉起了青年的手腕。
像是在检查什么。
“妈妈,没事吧?”旦尔塔完全无视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祂那双猩红的竖瞳里似乎只能装进阿舍尔一个。
被捧着指尖的青年想到了自己前不久被假“旦尔塔”攥住手腕的情景。
他摇摇头,也不曾阻止旦尔塔这些寻求安全感的举动,只是转头将视线继续落在另一个始初虫种的身上。
当敌对强烈的战斗结束后,始初虫种野性狰狞的原始形态又一次经过拟态,重新展露出他们类似人类的五官特征。
俊美十足,每一分每一厘,都是按照虫母的审美捏造的。
但不同的气质放在同样的五官上,阿舍尔不得不承认,还是旦尔塔瞧着更让他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如果说“旦尔塔”是那种充满危险因子、不可控还很会装的坏男人,那旦尔塔就是已经被驯服,自愿戴上项圈在主人面前装乖乖狗的野兽。
前者骗你的钱在外面花,后者骗外面的钱给你花,在不考虑道德因素的同时,阿舍尔的选择显而易见。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没精力、没工夫再和另一个始初虫种玩相互驯服的游戏,因此从一开始,阿舍尔就没想得把这位假“旦尔塔”驯服为子嗣。
假“旦尔塔”:???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踢出可驯服子嗣行列的“旦尔塔”,正安静地接受着虫母的审视,那张俊美的脸上同样也面向阿舍尔,暗含一种静谧的打量。
阿舍尔:“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旦尔塔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旦尔塔”歪头,神情里浮现出一丝期待:“妈妈要用什么,交换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舍尔一顿,“还需要交换?”
“当然啊,妈妈。”
祂的声音有种黏腻的拉丝感,幽绿色的竖瞳里暗含挑衅,对旦尔塔有着不小的、但似乎又不致死的敌意。
“妈妈想知道什么?只要你能付出符合问题价值的交换,我就告诉妈妈一切,好吗?”
“或者妈妈想要杀死王虫吗?我可以帮妈妈的,只需要妈妈稍微、稍微满足我一点点愿望。”
假“旦尔塔”语气殷切,当着小怪物的面诱惑虫母,在后者喉咙里发出低声威胁的同时,阿舍尔忽然开口了——
“需要交换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还有,别叫我妈妈,你又不是我的子嗣。”
假“旦尔塔”:???
两个始初虫种之间的关系不是现在的重点,至于借对方之手杀死王虫……
阿舍尔或许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他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天上掉馅饼下来,更何况……
如果库亚那条路走得通,阿舍尔对自己解决掉王虫的信心能高达99%,再者他确定“旦尔塔”不是王虫阵营的,只要对方没招惹到自己身上,阿舍尔也懒得多分出关注。
毕竟比起他自己,更应该在乎这些问题的,怎么都是始初虫种祂们彼此才对……
哪里有他自己提前为小怪物操心身世背景的理由。
大半夜被吵着不能睡觉的青年懒洋洋掀起眼皮,看了看旦尔塔,又看了看几乎和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另一个始初虫种,满不在乎道:
“我没什么好奇的,也不打算和你交换,要是没事了,就从我的精神力空间里滚出去。”
说着,阿舍尔垂下嘴角,恹恹道:“最好下一次也别来了。”
“……妈妈就这么差别对待吗?”是来自假“旦尔塔”执着叫妈妈的质问。
“差别对待?”
阿舍尔轻笑,忽然道:“旦尔塔,蹲下。”
站在青年身侧高壮沉默的怪物动作迅速,也不问虫母命令的原因,就稳当当地蹲下,仰视对方那双神秘又悠远的铅灰色眼瞳。
阿舍尔伸手,轻轻拂了拂旦尔塔的碎发,然后伸出手指,无声悬空于对方的面前。
“知道要做什么吗?”
知道。
祂深深地知道虫母每一个动作代表的意思。
危险十足的始初虫种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上了青年的指尖。
此刻,祂虔诚又小心,根本看不出来祂曾将人压在冰洞内,恍若如何也吃不饱的野兽,试图从对方身上再多榨出一点儿汁水。
那时候是祂锢着自己主人的腿根,而今却主动拴紧了链子,为自己的主人献上温顺与驯服。
指尖的温热一触即离,同时留下的还有一抹潮湿的滚烫。
怪物的小心思阿舍尔心知肚明,他默许了对方的小动作,只偏头看向依旧被束缚的“旦尔塔”。
“看到了吗?”阿舍尔勾唇,“我喜欢听话的狗,但显然你不是。”
拖曳在小怪物身后的尾勾在晃动,对旦尔塔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令祂兴奋的、来自虫母的夸赞。
甚至比起精神上单纯的亢奋,这更能引起旦尔塔腰腹间鳞甲的翕张颤动——
像是巴甫洛夫的狗,只单单一句情绪平缓的话语,就能勾祂回想起无数次被虫母踩着胸膛,骂祂嘬得太狠像狗一样的低喘。
祂待虫母,就像是这辈子都无法戒除的瘾,恨不得吞到肚子里以保证永远在一起。
在旦尔塔兴奋的同时,另一只始初虫种喉咙轻微吞咽,神色怪异,仿佛充满了不可置信。
祂颇有些阴阳怪气道:“当狗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的。”
几乎没怎么说话的旦尔塔忽然开口了,祂依旧半跪在虫母面前,虽然回答对方的问题,但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阿舍尔,“……你当不上妈妈的狗,才觉得没意思。”
不能给妈妈当狗的家伙,有什么好乱叫的。
咔咔。
那一瞬间,阿舍尔清晰地看到“旦尔塔”脸上的神情近乎被扭曲、打碎,这一刻他不得不称赞一下小怪物的说话功底。
阿舍尔忍着笑,转向“旦尔塔”时却又收敛了一切表情,“嗯,没意思正好,所以也别来招惹我,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
有一群听话的子嗣,有需要执行的计划,有要继续怀柔的“线人”,还有他想解决很久的王虫,以及安排在成为“完美虫母”之后的报仇事项……
在阿舍尔安排满满的行程规划里,真还没给“旦尔塔”留位置。
冷漠的虫母干脆自主断绝了这一场谈话——
被阿舍尔蚕食为己用的精神力空间排斥着外来者的存在,还不等“旦尔塔”尝试挣扎,祂的身形就已经像是趋向于透明。
由主人控制的精神力空间开始濒临破碎,在阿舍尔重新睁眼、对上茂盛的松叶松针时,他模糊间听到了“旦尔塔”的声音——
“妈妈,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阿舍尔:……不想期待,滚。
精神力空间以一种可见的碎片形式自阿舍尔眼前淡化,等视野里的一切完全被现实替换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像猫一样蹲坐在隔壁枝丫上的旦尔塔。
“妈妈……”
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的小怪物自然而然地把虫母从柔软的鸟巢里挖出来,严严实实抱在自己的怀里。
眼下还漫天星子闪烁,好好一个觉被打断的阿舍尔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算是默许了旦尔塔的行为。
……他想看看小怪物想做些什么。
近乎隐秘的窸窣声交错,守在树底下的家族子嗣们同时抬头,见是旦尔塔抱着虫母,便又见怪不怪地低下了脑袋。
阿舍尔的困倦因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消散了十之八九,他全身软得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将自己的全部力道压在旦尔塔身上,只任凭对方动作。
始初虫种抱着青年,身形灵活地穿梭在松林内的枝头间,数米高的距离下祂身轻如燕,抱着阿舍尔让他体会了一种飞一般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旦尔塔逐渐慢下了速度。
当阿舍尔抬头看向四周时,不免为这片壮丽的景色而失神——
是一座松林尽头断裂的山崖,比起与雪原连接、冬夏明显的分界线,这里则是一道几十米高的大瀑布,哗啦啦的水声砸在耳朵里,颇有种酣畅淋漓的自由。
阿舍尔被抱着放在了一截粗壮的树干上,他赤脚悬空数米晃了晃腿,眼前皆是夜色下壮美的瀑布,以及遥远深空的灿烂星河。
旦尔塔坐在了他的身侧。
“你想说什么吗?”阿舍尔的视线依旧锁定在远处的景色,但问题却落在了身旁怪物的耳朵里。
“……妈妈,我不认识祂。”
旦尔塔急于向虫母证明自己,祂越是小心翼翼对待自己和青年之间的关系,就越是害怕有意外破坏阿舍尔对自己的靠近。
祂的妈妈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这一点每每都令旦尔塔心脏抽搐,甚至也如人类般生出一种闷闷的痛意。
“我知道。”这一点阿舍尔并不会不信。
“所以,妈妈真的不好奇吗?”当怪物的好处,就是有什么事情会直说,不会憋在心里变成扎在自己心口的刺。
“好奇,但是也没那么好奇。”看到美景的阿舍尔心情好,也不吝惜于给小怪物解释自己的想法。
阿舍尔重回刚才的话题,“我好奇你和祂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好奇也不至于强烈到让我想要主动探究,只要现阶段我只要确保祂对我没威胁就行。”
顿了顿,阿舍尔想起先前在精神力空间中感知到的熟悉,便歪头看向旦尔塔:“你还记得自己的诞生吗?”
旦尔塔一愣,回忆浮现在脑海里。
“记得,”祂伸手握住了虫母的手背,只一瞬间,两道精神力相互连接,始初虫种便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回忆分享给了阿舍尔。
那是一片黑暗。
巨大的藤蔓、枝叶挡去了一切光源,孕育着生命的虫瘿沉甸甸地追在叶片之上,把生长中的植物“腐蚀”成一片惨状。
成片的藤蔓、树叶之间,长势最惊人的那一只虫瘿最先破裂,孵化出了天生地养的雄性虫族幼崽。
是年幼时期的旦尔塔。
对比现在满身漂亮的舌红色鳞甲的模样,那时候的始初虫种可以说是丑得特别,像是条干瘪的麻绳,但抓捕猎物的能力却十分出色。
记忆画面在始初虫种第一次捕猎时停止,阿舍尔从沉浸式“回看”中挣脱,道:“……那里缀着那么多虫瘿,它们孵化出来,都会是始初虫种吗?”
旦尔塔想了想,道:“只有强大的生命,才能成功孵化。”
比起普通雄性虫族的诞生,得天独厚的始初虫种也将面临更大的生存威胁。
这是一种自然的平衡,也是对始初虫种的制衡。
……或许,假的“旦尔塔”是小怪物隔壁孵化的?
阿舍尔挥开了乱七八糟的猜想,“别想那么多,祂肯定下次还会出现,到时候就看是我们先忍不住,还是祂先忍不住。”
末了,阿舍尔问道:“你很在意自己和祂的关系吗?”
旦尔塔摇摇头,“妈妈在意,我就在意。”
事实上,旦尔塔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诞生与来历,祂只会在乎和虫母有关系的问题。
至于另一只始初虫种……
旦尔塔竖瞳微凛,祂不会再给那家伙靠近妈妈的机会了。
“——行,”阿舍尔点头,“比起这个……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库亚是他计划里的重要一环,能同化成“自己人”最好,同化不了的话……
阿舍尔拧眉,就算他再欣赏对方那种愿意为至亲牺牲的性格,也不会任其变成计划中的变数,实在不行,就直接把库亚一直留在地表吧,让塞克拉亲自看着……
正思考间,他忽然听到旦尔塔的说话声,“妈妈,有蛇。”
还在完善自己计划的青年眼睛都没抬一下,巨型虫子他都不怕了,普普通通的蛇不足为惧,“你自己处理掉,别掉我身上了。”
“好。”
簌簌。
“妈妈……”
“怎么了?”阿舍尔漫不经心地应声。
坐在他身侧旦尔塔忽然伸手,手掌里攥着深色的、膨胀的、像是两个仙人球的玩意儿。
旦尔塔:“……妈妈会喜欢这样的吗?”
阿舍尔回神,视线聚焦,然后看到了一对属于蛇类的不可描述。
他该说不愧是非人类吗?这话题的跳跃程度,他追都追不上。
阿舍尔:“……不喜欢,谁会喜欢这种东西?”
又丑还又长着刺,有什么可喜欢的?他生怕自己回答迟疑了,明天就能看到摆在枕头边的一堆蛇类不可描述,毕竟从前旦尔塔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好吧。”小怪物的声音有些失望,被祂轻而易举解决的蛇被扔到了树下。
这个可见星空与瀑布的深夜里,旦尔塔一边注视着身侧欣赏美景的妈妈,一边在心里偷偷记着笔记——
双根,倒刺,妈妈都不喜欢。
下次要找机会问问螺旋和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