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虫母模拟器

作者:瑄鹤

昏迷剂, 这是阿舍尔闭着眼睛都能调配出来的小儿科——

1ml曼陀罗提取素,0.3mg野生干花茆,混合搅拌, 加水稀释,不需要其他高难度的技术处理, 只是最简单原始的办法,就足以可制成可以迷晕一个成年人的昏迷剂。

且对人体无害, 没有任何副作用, 是最保险的药剂制品之一,同时也是每一个药剂科的学生毕业时, 必须交给导师测评的成果。

阿舍尔的成绩一向出色, 从入学起就是导师心里的香饽饽, 于是很早就被带着当导师的“人形测评仪”, 经手过的各种质量的昏迷剂超过四位数,这是他闭着眼都绝对不会出错的东西。

当手里的茶水放置唇边, 鼻尖轻嗅, 再加上淡淡抿了一口茶水做确认,便足以阿舍尔感受出那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涩。

是昏迷剂特有的滋味,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法察觉, 但对于他们这样天天待在实验室,和药剂制品打交道的人来说, 并不难辨识。

此刻, 阿舍尔好整以暇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他手边的茶水还安安静静躺在小几上,就此刻的场合,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悠闲的茶话会。

而茶话会的主角,就是他们彼此。

比起对面始初虫种平静下的紧绷, 阿舍尔可谓是真正的平和,甚至还有闲情轻声回应:“茶的味道很好,或许下次你可以把曼陀罗提取素换成天使茄,这样与红茶混合,能够达成真正的无色无味。”

看来虫族文明从顶级回落至今,但在药剂一方面,似乎保留有与人类同等的水平,至少骗不过阿舍尔。

肩膀有一瞬间僵硬的始初虫种只是怔愣片刻,祂轻微颔首,似乎在为自己生疏的行为而道歉,“抱歉,我会听取您的意见的。”

阿舍尔莞尔,就好像是老师在教导自己的小学徒,只是学徒心里的打算却是未来某一天想要放倒自己的老师。

“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阿舍尔并不在意红茶里的昏睡剂,他甚至还端起来又抿了一小口,“为什么呢?”

就是在四平八稳的始初虫种,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瞳孔微缩,“您……”

“它对我无效。”

闭眼都能够配置出来的药剂,在阿舍尔这里属实算不上什么挑战,在他毕业之前,就已经对普通昏睡剂有了抗性,一切不过是常年浸在实验室里导致的后果。

阿舍尔歪头,在提醒着对方:“你说过的,不会对我撒谎。”

“……是的,我不会对您撒谎。”

表以忠心的话转了一圈,变成了逼向自己的匕首,始初虫种微微变换姿势,原本的克制冷淡,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斯文至极的阴鸷。

如果说这一秒之前的祂像是冷冰冰的仿生人,那么现在的祂则像是悬疑文学作品最后出来的优雅反派,看似文质彬彬,实际上缺乏同理心,且杀人不眨眼。

“我没想到您会尝出昏迷剂的味道,这是我第一次尝试配置。”始初虫种淡声解释,不卑不亢,即使声调中存在有难以忽略的机械感,但依旧以优雅为主导。

祂道:“在科技、战斗力、建设这些方面,虫族可以称之为拔尖,但在药剂这一方面,我们确实不太擅长。如果有机会,我还需要向您讨教。”

祂很谦虚,认下了自己的不足之处,甚至还有种得寸进尺的温驯。

“至于我在您的杯子里下昏迷剂的原因,我想或许您不难理解。”

阿舍尔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对答案的等待。

从见识眼前这位始初虫种至今,他对对方这场阴暗得光明正大的行为,还是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儿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矛盾的性格。

而下一秒,始初虫种的话语,给了阿舍尔答案。

“我很嫉妒祂——”眼底幽蓝的始初虫种语调微微拉长,并非刻意地在表达什么含义,而是单纯地不习惯叫出另一个名字:

“——旦尔塔,我真的很嫉妒祂。”

重复了两遍的“嫉妒”,让阿舍尔看到了始初虫种眼底毫不掩饰的冷淡与阴沉,同样也好奇一直身处深渊的始初虫种,又是怎么知道“旦尔塔”这个名字的。

被刻意藏起来的阴暗心理,会让你觉得此人不可深交;可直直白白将阴暗摆在你面前,却又多了种别的意味。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诞生,实为同源。”

“陨落的神明无法放弃对自己孩子们的爱护,所以他为文明降级的虫族留下了最后一点遗物——始初虫种。”

“我们诞生于虫瘿,而缠绕在战舰之上的藤蔓,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我们的孕育者。”

“在拥有同源的这个前提下,我们可以感应到彼此。”

在祂独自守着创始者号的时候,祂感知到自共生者那里传来的渴望——温暖,香甜,柔软。

孤寂冰冷的深渊只有始初虫种一个,而另一个同源诞生的共生者,却逃离了深渊的限制,在陆地上找到了一个令祂心甘情愿敞开活巢的主人。

甚至对方还拥有了名字。

——旦尔塔。

深渊中肆无忌惮生长的藤蔓。

即便诞生之初,对自己作为战舰意识而存在的事实悉知已久,但在差异巨大的经历里,也不免让祂生出某些扭曲又阴暗的情绪。

尤其祂曾真真切切感受过很多——

温热柔软的腹腔,活巢张开吸吮时的眷恋缱绻,被拉着发丝在夜空下唇瓣相贴的亲吻……

祂感受过太多,于是祂也由衷地嫉妒旦尔塔,比起荒芜落后的深渊之外,作为乌托邦的创世者号,才是真正适合虫母生活的地方。

这里一应俱全,能够满足虫母的一切需求。

始初虫种眼底闪过一抹沉重的情绪,祂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而且祂相信,虫母会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不过听到问题答案的阿舍尔却神情奇怪,尤其那一句“感知到彼此”,令倾听时的青年微微拧眉,开口询问:“什么程度的感应?”

……他忍不住想到之前在雪原冰洞里时,旦尔塔对他的小帮助;也想到偶尔气急后,抬脚踩在对方胸口时的喘息与无力。

梏在腿根的手太紧了,那时候的他根本无力反抗,甚至还能感受到小怪物心脏跳动的频率……

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感应”,对始初虫钟也都是互通的吗?

始初虫种双手交叠在大腿上,祂疏离到有种温文尔雅,语气平缓,毫无异样:“很片面,我会知道祂的愤怒和兴奋,却无法知道导致它们的原因。”

阿舍尔松了口气。

始初虫种看着青年松气而缓和了眼底的阴云。

普通的愤怒和兴奋太好区分了,每一次旦尔塔传递来的情绪近似疯狂和小心翼翼那道线的边缘时,身处深渊的祂就知道对方在碰触谁。

是虫母。

是妈妈。

是拿捏着祂们彼此欲望之源泉的主人。

旦尔塔的渴望会变成点燃原野的火苗,而独身守着创始者号的祂,则会像是一个变态的偷窥狂,在隐秘且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细细感受着那股情绪的起伏变化。

最开始是被侵扰了平静的不耐烦与排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抗拒的情绪在减少,相应而来的是好奇、期盼,以及逐步增长的,对另一个共生者犹如深渊般的恶意与嫉妒。

为什么就是祂呢?为什么会是旦尔塔呢?

明明祂们诞生于同源,在旦尔塔为虫母献上心脏的那一刻,祂们因为共生者造就的爱意,而拥有了相同的拟态模样,变成了想要讨好虫母的一员。

祂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照镜子,可幸运儿却只有一个。

这才是最残酷的真相。

不论是祂,还是现在追着想当狗的那个蠢货,祂们都不如旦尔塔幸运,也都失去了和虫母认识的最好机会。

谁能不嫉妒?

谁都不可能不嫉妒。

始初虫种深邃的黑蓝色竖瞳里划过难以被捕捉的情绪,祂是不会对虫母撒谎,但并不意味着,祂不会隐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您知道吗?”祂紧紧盯着阿舍尔那双漂亮的铅灰色眼瞳。

阿舍尔:“什么?”

“您很完美,完美到足够吸引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对于来自虫族成员的赞美,阿舍尔已经可以完全面不改色了,就他来看,虫族子嗣对于他们的虫母生有过于夸张的滤镜——就好比王虫的第一个伴侣瑟维拉。

……唔,好像也是始初虫种呢。

阿舍尔面不改色,“所以呢?”

“所以,旦尔塔爱上您是一个必然的结果,而我在从未见过您的时间里,也会被您吸引。”

“祂拥有您的一切,而我却一无所有。”

于是祂从一个淡漠如机械造物的战舰意识,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在阴影里嫉妒自己的共生者的窥视者,祂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将旦尔塔取而代之,只能通过共生者传递的零星亢奋,如瘾君子般欲壑难填,甚至幻想待在虫母身边的始初虫种是自己。

祂卑劣又刻毒,于是决定在这场难得的相遇里,想办法留住虫母。

始初虫种嘴角微动,露出一截很细小的弧度,“您完美无缺,我想邀请您在这里做客一段时间。”

祂这样夸赞道,然后略着重咬着“邀请”一词的音调。

阿舍尔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

哒。

精致的瓷杯被轻轻放在了小几上,他道:“谢谢你的邀请,虽然我很喜欢这里,但做客就不必了。”

始初虫种身形靠前,做倾听状,“请问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当然,”在斯文虫面前,阿舍尔也不介意保持礼数,这样谁的脸上都好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祂的脸上划过淡淡的失望,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真的不可以吗?”

阿舍尔微微眯眼,他试图从对方的眼底看到更多,但显然失败了,比起创始者号外面的那两个,眼前的这个始初虫种显然更难应付。

于是他摇摇头,“不……”

只是话还没说,凌厉的风声猛然从头顶降落。

特殊金属材质构成的华丽笼杆包围在阿舍尔身侧,足足几十根的数量,看得出来另一个当事者非常怕人跑了。

阿舍尔冷了眉眼,凝神盯着坐在对面、与自己隔着铁杆,看不清神情的始初虫种。

对方脸上有种晦涩不清的阴沉。

“其实,我并不想对您这么粗鲁。”始初虫种拍了拍衣摆,从沙发上坐起来。

祂身上有一种兼并着居家和疏冷的矛盾气质,看起来像是个开战舰的,但此刻却做着收拾小茶几的事。

红茶杯子被祂小心收拢在掌心里,没有用完的糖块也被拿在一侧,一边垂头收拾,他一边轻声道:“对于我来说,您就像是一处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光;但对于您来说,我大概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您不知道我,可我却想在您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将杯子放好,始初虫种直起身体,只是抬手挥动之间,整个由祂意识化身的创始者号便给出了相应的反应——

从天而降用于禁锢虫母的金属栏杆好像与地板生长在了一起,阿舍尔所在的数块地板缓慢移动,很快这座巨大、豪华的金属笼,就移动到了始初虫种的面前。

金属笼内部,阿舍尔依旧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

而始初虫种则上前,单膝跪地,冲着虫母行了一个礼,“这里将会是比地表更美好的世界,您需要的应有尽有,褪去野性和原始,这才是您应该生活的地方。”

哪怕是作为正在犯罪边缘行走的囚禁者,始初虫种依旧表现出一副礼数周全的模样,祂走在可移动金属笼的旁侧,如同一个贴心的管家,正将这座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创始者号娓娓道来。

如果暂时不提阿舍尔此刻所处的境况,他一定会赞美始初虫种的介绍方式,并不干巴深奥,哪怕是阿舍尔不了解的领域,对方也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进行概括,为其描绘出一道具有想象空间的虫族旧时代。

一整个创始者过于庞大,短短半天无法探索它的万分之一。

于是在简要介绍过片刻后,始初虫种便领着阿舍尔走到一处温室花房。

冷冰冰的金属门打开的瞬间,扑鼻而来的是馥郁的花香,一整片花海从门口开始延伸,几乎到了看不见尽头的模样。

天空,花海,飞鸟,蝴蝶,甚至是偶尔蹿过的小型哺乳动物。

这里漂亮得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只是拍手的间隙,金属阶梯从门口延伸出一片露台,仿佛具有自主生命力的创始者号转瞬之间,便为今日的两个主人公搭建出了一个坐落于花海的小空间。

双人圆桌,白色椅子,淡色田园风的桌布,以及摆放整齐周全的刀叉。

环绕在阿舍尔身侧的金属杆缓慢移动,在这座花房后的金属门关上之际,它们再一次为青年绽开了自由。

始初虫种如绅士,拉开了虫母面前的椅子,“请坐。”

被这一套整得不上不下的阿舍尔心绪千回百转,他面上不动声色,在未曾察觉到真正的威胁感时,决定顺势而为,静观其变。

毕竟这创始者号,到底是人家的地盘。

阿舍尔坐下,始初虫种绕过半张桌子,落座于对面。

祂友好询问:“或许,您在菜品口味上有什么偏爱?”

明明神色冷淡,容色禁欲,可祂的行为确实像是求偶的公孔雀,甚至阿舍尔疑心,如果对方知道人类世界送花的传统,保不齐会真准备一束。

心头划过怪异的阿舍尔也就暂时把自己当做是客人,“喜欢偏甜口味的。”

“好,希望一会儿能让您满意。那么在上菜之前,或许我们可以继续聊聊?”

始初虫种礼貌询问,如果可以,祂迫切地想要了解到有关于虫母更多的一切。

阿舍尔托腮,“你想聊什么?”

“您为什么……会选择旦尔塔?”

“或许是缘分。”阿舍尔百无聊赖地卷了卷鬓角微长的发丝,回答得漫不经心,“不是我选择祂,而是那个时候只有祂。”

不论是迫降至星球,还是借助模拟器求生,阿舍尔本没得选择,而当时的境况他记忆犹新,旦尔塔是他摆脱现状的唯一机会。

当然,初期相处时,这个“机会”可谓非常的不美好。

“那如果,那时候出现在您面前的,不是祂呢?”

“没有如果。”阿舍尔冷漠,“这个世界上任何假设都不会成立,又何必用如果欺骗自己?”

始初虫种神色微怔,转而颔首,“您说得对,我想我更加喜欢您了。”

阿舍尔:……

一言不合就告白,这样好吗?

阿舍尔:“或许,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感情有什么误解?”

身处深渊又孤单寂寞的始初虫种,或许会因为自己共生者传递的情绪而对某个对象产生好奇,但这样的好奇不一定是喜欢,也可能是对自由的另一种寄托。

始初虫种明白青年的意思,但祂并不觉得自己因为对共生者传递的情绪产生臆想,产生身体内部最原始又强烈的冲动,会是其他寄托。

就好比祂、好比祂之前的始初虫种,每一代祂会在各自的“岗位”上诞生,然后终其一生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曾经那个为王虫卖命的蠢货自以为祂拥有了伴侣的爱意,但哪怕祂传递给共生者的情绪再复杂强烈,可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从未有任何一个共生者回应过祂。

祂们是同源,祂们会彼此影响,但却不会因为其中个别的狂热情绪而失去理智。

除非……

始初虫种看向安静坐在桌前,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的阿舍尔。

除非,像是青年这样的。

祂道:“或许您知道一个有关于虫母和子嗣之间的小秘密。”

“嗯?”

“我们的欲望靠您来驱动。”

阿舍尔神色怪异,他想到了旦尔塔平坦的下半身。

……都没有长欲望的玩意儿,这还怎么能驱动。

始初虫种道:“瑟维拉,您还记得吗?”

阿舍尔点头,对于这位给王虫献身的始初虫种,他的记忆点很深。

始初虫种:

“每一代诞生的始初虫种其实并没有具体固定的数量,就像是上一代,始初虫种仅有两位。”

“一个是您已经见过的瑟维拉,祂是个当之无愧的蠢货;另一个则是我曾经的上级,创始者号的上一个意识,祂与我一般从未离开过深渊,没有追随过虫母,所以我们都没有名字。”

有无名字,是雄性虫族是否拥有虫母青睐的身份标志。

阿舍尔有注意到,在始初虫种说道自己没名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沉和黯然。

“瑟维拉作为始初虫种的一员,在脱离虫瘿后选择离开深渊,然后为祂的虫母献上一切。”

“祂用自己作为共生者的身份去呼唤我的上级,试图引诱祂为王虫而臣服。”

“但并不是每一个共生者传递来的情绪,都能在我们的身上转化为喜欢和欲望,我的上级就是最好的例子——”

“祂厌恶王虫,厌恶瑟维拉,便守着创始者的禁锢,一辈子都不曾离开深渊。”

始初虫种看向阿舍尔,那张缺乏表情的五官里多了几分认真,“我对您的渴望,毫不作假。”

被一个顶级帅哥三番五次表白,大多数人都会心里发软,说不定因着一些怜悯和被满足的虚荣心,就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但阿舍尔却不动声色。

芬得拉家族几百个类型的帅哥天天在他面前彩虹屁,又是送花又是献殷勤,原本可能会因为高颜值而产生的情绪倾向,被自家子嗣们训练得一路高涨,哪怕此刻他才接受了一段真情实意的告白,但下一秒依旧能冷静抽离,抓住对方话里的重点。

“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能离开吧?”

就对方这副冷淡又阴沉的斯文败类样儿,再加上动不动就下药想搞囚禁这一套,阿舍尔毫不怀疑,如果深渊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他不可能直到现在才遇见对方。

甚至极有可能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就已经被锁在这座创始者号里体验金丝雀的生活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阿舍尔的推测分毫不差。

坐在对方的始初虫种脸上出现一丝无奈,似乎有些宠溺和掀开面具的直白,“好吧,您总是这么敏锐。”

在祂赞美虫母的同时,丰盛的餐食被机械人推着推车,送到花海边上的小露台。

无需多看,阿舍尔都知道这一顿饭有多么悉心,“这里还有厨子?”

始初虫种脸上闪过轻微的讶然,“您怎么会这样想?”

“……那这些饭菜?”

“看来我的手艺,已经得到了您的肯定。”

始初虫种抬手握着餐刀,炙烤程度刚刚好的肉排顷刻间就在祂手下变成了长宽刚好2㎝的正方形。

祂把切好的成品放在阿舍尔面前,又侧身为其倒了一杯橙香浓郁的果汁,“或许您会喜欢。”

阿舍尔挑眉,“这次里面还下了什么药剂?”

始初虫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或许您可以亲自检验。”

阿舍尔也没客气,他端起果汁闻了闻,又轻轻抿了一口。

橙子的香味浓得厉害,只舌尖的轻微品尝,便好像有饱满多汁的果实炸开在自己的味蕾上,阿舍尔分辨着舌尖给予自己的反馈,在短暂的几秒钟后,他看向始初虫种:“什么都没有。”

始初虫种眸光平静,“说不定,我其实只是单纯地想邀请您一起用餐。”

“好吧,那我暂时相信了。”

“放心,我不会对您撒谎。”

两个脸上戴着面具的伪装者看似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享用美食,藏匿在始初虫种衣服布料下的暗色鳞甲一片又一片丛生着,几乎覆盖祂的大半躯干,明明十足兴奋,却又被当事者克制得分毫不露。

……不可以的,不可以吓到虫母。

而同一时间,在创始者号之外,另外两个始初虫种则挣脱了藤蔓。

曾经孕育过祂们的藤蔓所能起到的阻挡作用有限,旦尔塔甩开了身上的束缚,而曾经与祂打得恨不得杀死对方的同类,此刻也变成了可以合作的对象。

祂们对视一眼,向深渊的更深处走去——

来源于另一个共生体源源不断的隐秘兴奋令祂们陷入焦急,就好像自己看守的珍宝被偷窃者带走,充满了心惊的不安。

甚至旦尔塔试图揣测,那狗东西到底对妈妈做了什么,才叫祂和身边这家伙几乎压抑不住那股劲儿……

“该死的,”幽绿竖瞳的始初虫种抬脚狠狠踢碎一块石头,深喘一口气,“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暗绿色的鳞甲一路向下,层层叠叠、细细密密交错着,就好像在遮挡着什么。

旦尔塔身上的深红鳞甲也在不住增多,几乎覆盖祂大半身躯,甚至还有继续增多的趋势。

祂眼底藏着滚滚恶意,如果不是此刻还有个创始者号做阻挡,旦尔塔能进去撕碎了里面的那个家伙。

……祂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