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过半, 从前为着自己研究的药剂,会习惯性在实验室里通宵的阿舍尔在一顿夜宵后撑饱了肚子,他懒洋洋地坐在藤条椅上, 漫不经心瞧着在饭桌上唇枪舌剑的白发子嗣们。
五个孩子,五种截然不同的个性, 甚至无需艰难的成长阶段,阿舍尔便已经拥有了最为得力的助手——
他们听话又顺从, 以虫母的命令作为圣旨, 他们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竭尽全力去做到阿舍尔要求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 他们足够强大, 也足够忠心, 甚至不需要像是其他芬得拉家族内的虫群子嗣一般, 还暗戳戳渴望着和虫母交配的机会。
在白发子嗣们的面前,阿舍尔可以完全呈现出一种绝对放松的状态, 他不用担心有谁盯上了自己的屁股, 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思考算计被猜到,因为于芬里尔他们来说,阿舍尔永远是掌控主动权的虫母, 是他们的妈妈,也是他们的Master。
“妈妈已经吃饱了?”作为夜宵主厨的赫尔手里端着份刚出炉的烤肉, 在阿舍尔的面前晃了晃。
肉质鲜嫩, 油光莹莹,还撒着颗粒状的调料粒,看起来格外能引发人的食欲。
阿舍尔摸了摸微鼓的小腹, 有些犹豫,“……是吃饱了。”
“妈妈的食量好小哦!”虽然已经同桌吃饭过很多次了, 但斯库尔依旧为虫母那丁点儿食量而担忧,换给他连塞牙缝都不够。
哈提嘿嘿一乐,补刀道:“你以为妈妈像你啊!你那是猪的食量!”
斯库尔翻了个白眼,“说我之前你不如看看自己吃掉第196条炸鱼。”
“那也比你吃掉的200串烤翅少!”
“能一样吗?炸鱼大还是烤翅大?”
……
同时诞生的双子兄弟哈提和斯库尔总是相互看不顺眼,他们每每争吵的话题永远是以“妈妈”为开头,中途却莫名被扯着脱离阿舍尔,于是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不过坐在桌前的阿舍尔几人早就习以为常,赫尔默默将新出炉的烤肉端离双子,放在虫母面前,又体贴地为阿舍尔新倒了一杯汽水。
耶梦加得懒洋洋靠在椅子上,铁搭似的身形落下一片阴影,正好为虫母挡住了晚间微凉的风,“妈妈再吃点儿吧,正好看戏。”
心里确实还有点嘴馋的阿舍尔犹豫片刻,接过了喷香的烤串,便盘腿看向不远处的院子空地。
——当初选择购买这座带着别墅的大院子,主要原因就是五个白发子嗣需要时不时地“放松”活动。
在人烟罕至的荒野郊区,这座独栋别墅本是极难卖的滞销品,任其有着极宽泛的地盘,但因为太过偏远,以及政府当年没能实现的建设计划,以至于这里空旷随时可见凶猛的肉食生物。
别墅原有的房地产商本已经不抱希望,却不想大半月前来了个神秘富豪,出手阔绰大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这座连交通都有些不便利的远郊别墅。
为了这滞销品赶快脱手,不到半天时间,别墅和院子的组合便易了主,甚至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房地产商还大方地送了别墅周围的一片土地——那里荒林丛生,野兽诸多,地势艰险,便是留在手里也毫无用处,倒不如正好顺水推舟送了出去,省得夜长梦多。
在房地产商为脱手滞销品而愉悦的同时,购买下这块地皮的神秘富豪阿舍尔也同样心满意足。
这样的环境,正适合他和五个白发子嗣居住。
就好比现在,哪怕斯库尔和哈提打架砸出了三个大土坑,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谁会知道?
手里捏着烤串,盘腿坐在椅子上看打架直播的阿舍尔津津有味,身侧瞧着妈妈眼睛亮晶晶的芬里尔有些吃味,忽然开口道:“妈妈要去看完我的比赛吗?”
“嗯?”阿舍尔回神,“比赛?什么时候啊?”
“两天后就是。”
因为种族的天赋问题,老大芬里尔战斗力爆表,直接碾压99%的男性人类战士,在他们落户于这颗二等星球后,芬里尔用三天的时间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便开启了自己的第一份事业——地下拳赛。
矫健的体魄和凶悍的出拳力道,短短一周,芬里尔就已经成了地下比赛场里的风云人物,代号“巨狼”,场次薪酬高达六位数的星币,至今从无败绩,是实现自己赚钱养妈妈伟愿的第一位子嗣。
作为听话的好大儿,芬里尔每到手一笔薪酬,都会全部转给妈妈,再眼巴巴等着妈妈给自己发“工资”。
甚至还能用妈妈给自己的“工资”,再给弟弟们开出一个月四位数的零花钱。
芬里尔:虫生赢家.jpg
别问,问就是天生会赚钱,会养家,会养妈妈!然后,勉强再顺便养一下弟弟们。
虫母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芬里尔吸引,从哈提和斯库尔的身上移开,几乎是在虫母转头的瞬间,原本两个缠斗在空地里的白发子嗣相互对视一眼,无声做着眼神交流——
哈提:你是不是不行,连妈妈都吸引不过来?
斯库尔:你才不行,妈妈看见你就倒胃口。
哈提:放什么狗屁?
斯库尔:放你。
……
两个眼底相互被激起怒火的白发子嗣恶狠狠对视,又一次厮打在一起,将不远处的院子空地搞得天翻地覆。
而阿舍尔则是在问清楚了芬里尔的比赛时间和地点后,默默将其加入自己的日程表——报仇归报仇,可不能影响他和孩子们的相处时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舍尔在五个白发子嗣面前已经默认了自己作为“妈妈”的身份,甚至在曾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下,开始思考一些适合自己和子嗣们的亲子活动。
没了男人的小寡夫有钱有能力,自己也能带着孩子们过上很好的生活,就连他的孩子们也格外懂事、出色,不仅能给小寡夫赚钱,还能给小寡夫当保镖打手,可谓五孩N用,无需男人也小日子和和美美。
酒足饭饱,阿舍尔被白发子嗣们簇拥着回到卧室,老大芬里尔铺床,老二耶梦加得放洗澡水,老三赫尔把干净的浴袍、浴巾挂在虫母触手可及的位置。
至于老四哈提和老五斯库尔,一个屁颠颠地帮虫母拉窗帘,另一个则接了杯温水提前放在妈妈的床头柜上。
等阿舍尔自带潮湿感,于二十分钟后从浴室里出来时,即将接受卧室主人休憩的床铺温暖柔软,熏得人昏昏欲睡的精油在加湿器内悄无声息地绽放,暖色调的灯光舒适且不晃眼,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梦境感。
困意来袭,一切都被孩子们收拾好的房间太过吸引人,在虫母懒洋洋躺在床上挨个和白发子嗣道晚安时,作为老大的芬里尔忽然半蹲在床头前,驯服又乖巧把俊朗的下巴垫在了床边。
阿舍尔眯了眯眼睛,被倦意裹挟的铅灰色眼瞳湿润又柔软,褪去了白日里略有锋利的距离感,变得温和且多了几分母性。
如果对比此刻的他和曾经长时间沉浸在实验室里的他,虽不至于说是两个极端,但也足够称得上是天差地别,像是泡在温水里的冰晶和刚刚凝结的冰棱柱,前者相对平了棱角,后者却又冰又利,充满了攻击性。
“怎么了?”阿舍尔侧头,看向眉眼桀骜却暗含乖意的芬里尔。
白发子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短发下的耳廓微红,声音都低了几分,“妈妈,我今天看到街上有个母亲在亲吻她的孩子。”
慈爱的母亲弯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并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花束。
那一刻,芬里尔疯狂地为这一幕着迷,明明他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可却能隔着距离,感知到母亲对孩子的宠爱,感知到孩子对母亲的孺慕。
“妈妈,可以亲亲我们吗?”芬里尔小心翼翼询问,顺带了一下身后眼巴巴的弟弟们。
阿舍尔一愣,神思有几分飘逸,直到芬里尔眼底闪过失落,晃神的虫母才堪堪回神,在子嗣们惊喜的目光里道:“好。”
五个孩子,从老大芬里尔开始,一个个排队着,乖巧地把脑袋搭在床边,而被方便了动作的阿舍尔则连床都不用起,就着半撑手臂的子嗣,轻轻吻过孩子们的额头。
不管是在地下黑拳如何风头正盛的“巨狼”,还是看起来凶悍且毒蛇的耶梦加得,亦或是轻而易举就能驯服厨房的赫尔,以及干起坏事绝不手软的哈提、斯库尔,当他们轮流得到了来自妈妈的额头吻后,一个个面红耳赤,连走路都有点打摆子。
最终还是作为哥哥的芬里尔勉强提起几分理智,桀骜的面孔上红霞闪烁,害羞到和虫母同色的眼瞳都软了些许,嗫嚅地道了“晚安”,才一脚一个弟弟,把呆愣着的子嗣们赶出去,以防影响到妈妈的休息。
阿舍尔好笑地看着几个踉踉跄跄离开的影子,伴随着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他卷着被褥侧身埋到更深处,在香气温和的精油浸润下,很快就带着满足浸入了梦境。
此刻的他完全忘记,别墅之外的飞行器仓库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什么人。
……
在屋门之外昏暗的走廊里,五个白发子嗣褪去了面上了柔和,纵然他们还一个个红着耳廓,但眉眼间的冷厉与凶悍确实一致的。
走远了属于阿舍尔的卧室,赫尔嗤笑一声,神情里冷郁十足,厌世到了极点,像是下一秒就会点燃炸弹和世界同归于尽的危险分子。
赫尔:“行了,我去收拾院子里的东西,你们别忘记飞行器上的那个家伙。”
“当然。”芬里尔嘴角下压,略挑的眼型露出凶残。
在离开了妈妈的视线后,乖小孩的皮囊从他身上退去,已经对黑拳生活习以为常的芬里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轻轻含在了嘴里。
耶梦加得略有嫌弃,“别在妈妈面前抽,难闻死了。”
“我知道。”芬里尔翻了翻眼睛,“这是糖,我就含着过个瘾。”
香烟的魅力总是令大多数雄性生物难以抵达,初入地下黑拳的芬里尔也不例外,但在一起回家后被妈妈嫌弃身上的烟味儿后,万事以虫母为重的白发子嗣立马戒了坏习惯,只偶尔会叼着根香烟状的糖果过过瘾。
一副学坏了,但又没完全学坏的程度。
初入人类世界的白发子嗣们就像是一张白纸,他们有着超强的战斗力,但在认知和行为处事却干净得厉害,在放这群孩子们自己外出前,阿舍尔告诉了他们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冥冥中,阿舍尔对白发子嗣们有种超量的相信,但好在他们也不曾辜负来自妈妈的信任。
“赶紧看看飞行器里的那个家伙吧。”斯库尔不耐烦道:“还有,你们问到这人到底怎么招惹妈妈了吗?”
比阿舍尔报仇更积极的是五个孩子。
“没有。”芬里尔摇头,咬着糖棍的牙齿吱吱作响,“妈妈说他不会告诉我们的,要是我们想知道就自己想办法去。”
实际上是阿舍尔觉得那些事情简直就是黑历史,他怎么好意思在自己的孩子们面前旧事重提啊!
“这还不简单,”丧系面孔的赫尔发言里充满了危险,“那家伙一看就是不耐揍的,你随随便便动动手,他估计什么都得交代。”
五个肚子里都是黑水的子嗣相互对视一眼,每一双深色的眸子里,都填充满了几个大字——好主意。
十分钟后——
昏迷中冷到战栗的伊维猛然惊醒,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一片,手脚被捆着,只能像是条爬虫般躺在地上。
浇醒了他的冷水,是芬里尔专门从荒郊一千多米的湖里提来的新鲜水,那里面游鱼众多,水体自带股腥气,这样的气味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伊维·贝利斯简直就是噩梦。
“你们是——呜呜呜!”
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伊维的腮帮子就一双冷冰冰的手掐住,剧痛从两颊传来,那一刻伊维几乎以为对方想生生捏碎他的脸。
帅却也凶神恶煞的耶梦加得像是铁塔一般,半蹲在地上,压迫感十足的身体带来了强大的危险性,趋利避害的本性让伊维瑟瑟发抖,同时他也听到了对方的话:“安静点,懂吗?要是吵醒里面睡觉的人,我拔了你的舌头。”
伊维立马恐惧点头,恨不得把舌头吞到自己的肚子里藏好。
站在不远处的四个子嗣向耶梦加得投去了赞叹的目光,心道老二干这事儿还挺像模像样的,看来这家伙的天赋不仅仅点在了看书上,还点在了绑人威胁上。
实际,没干过绑匪却业务熟练的耶梦加得没少偷偷在房间里演练过,就连表情,都是他照着伊利斯帝国电影榜上近十年来最恶毒反派的样子来照着影子演的。
耶梦加得: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很久。
瑟缩的伊维此刻恨不得晕过去,虽然他眼前的绑匪却是俊美异常,但在生死关头,他无暇欣赏,只哆哆嗦嗦咽下了快被掐裂脸颊的剧痛。
见对方识相,耶梦加得略嫌弃地甩开手,还在自己的裤子上蹭着擦了擦手,他可不想染着妈妈讨厌的人的气味。
从小被宠爱到大的伊维见到这一幕喉咙里哽了口血,他从未被这样嫌弃过,除却对危险的感知,他更多了一层被羞辱的愤愤,他甚至忍不住怨恨绑匪嘴里那个正在睡觉的人……凭什么,凭什么他要遭此一切?
五个围上来的白发子嗣可没心情知道伊维在想什么,他们更想知道对方到底怎么得罪了妈妈。
于是,在芬里尔无声掰弯一根钢管,赫尔握碎一块石头,哈提轻而易举踢裂了一人环抱不住的木桩后,无需再有别的什么威逼利诱,从未受过苦的伊维·贝利斯就在惊惧之下交代了自己的一切罪行。
从他嫉妒同父异母的兄长阿舍尔,到勾引对方的未婚夫三皇子,再到伙同三皇子一起暗害阿舍尔,并将那篇论文手稿占为己有。
近半年来,多方势力对伊维的施压令他精神紧绷,此刻绑匪们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让他陷入了自己的崩溃情绪之中——
“阿舍尔的未婚夫是、是我勾引的……”
“……爱德华喜欢他?喜欢他的高傲吗?他能像我一样主动对着三皇子敞开腿吗?”
“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不就是几个破药剂吗?”
“为什么都要逼我,我就是做不出来……我根本就做不出来!有本事你们把他找回来啊!”
“哈哈他已经死了,说不定连个全尸都没有,这辈子都别想和我斗。”
“……我一定会嫁给三皇子的,一定!”
伊维疯疯癫癫地絮叨令五个白发子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人类世界生活大半个月的他们,已经完全可以理解对方嘴里某些难听到极点的词汇的意思……
肮脏又恶心,只会污了妈妈的耳朵。
幸好他们先听过一遍了。
五个子嗣相互对视一眼,早有准备的耶梦加得从怀里掏出个闪烁着灯光的录音设备,冲着自己的兄弟们无声晃了晃。
在其余兄弟们赞叹的目光里,抱胸站在不远处的赫尔冷哼一声,摊开手掌,露出一个有声音有画面的偷拍设备。
耶梦加得:输了.jpg
看,哪怕没有妈妈的指挥,他们也可以做得很好。
……
一整晚,别墅二楼走廊尽头的主卧里,阿舍尔睡得很香。
房间内的助眠精油是他自己专门调制的。
最初离开始初之地的那几晚,阿舍尔睡得并不安稳,或许是虫母体质对于远离家乡的抗议,也或许是一些水土不服,为了安抚自己的神经,阿舍尔捡起了自己很多年前的爱好,专为自己调配了一份精油。
在雾蒙蒙的水汽作用下,一夜的时间足够精油挥发,等阿舍尔眯着眼睛醒来时,加湿器上已经亮了红灯。
随手关了开关,睡饱了的青年伸着懒腰,一边洗漱,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啊,好像确实忘记了什么。
阿舍尔敲了敲脑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随心所欲到会忘记预定在自己计划里的事情,快速洗漱之后,迎着树林里的鸟鸣,阿舍尔迅速下楼,却不想正好撞见端着餐盘的赫尔。
“赫尔?”
“妈妈,早安。”虽然是丧系青年,但面对虫母却会大大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做了煎蛋三明治,还有热牛奶,准备给妈妈端上去。”
从住进这座别墅里后,阿舍尔一周里有五六天都是在自己的床上吃得早餐,他几乎要被孩子们伺候成巨婴了。
阿舍尔轻咳一声,“不用,今天下来和你们一起吃。”
“好哦,妈妈。”
楼下的大厅里,四个东倒西歪挂在沙发上的白发子嗣们正懒懒说着什么,甫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噌噌坐了起来,一个比一个规整,争取在妈妈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阿舍尔假装没看到他们的装模作样,只招招手,便见四个高高壮壮的青年屁颠颠跑来,挨个挤着虫母问了声好,才排着顺序往下坐——
按照五个兄弟商量好的计划,他们每天要轮着排座位,以达成每个成员都能拥有坐在妈妈身边的机会。
一顿早餐,阿舍尔吃了个九分饱,等他慢条斯理地擦嘴时,才提起了另一个被遗忘的家伙。
他道:“……昨天飞行器仓库的那个呢?”
芬里尔心虚一笑,“妈妈,我们昨晚已经把他弄出来了。”
“嗯?”阿舍尔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
芬里尔轻咳一声,解释道:“妈妈之前不是说,我们想知道什么就要自己去做吗?这个妈妈还算数吗?”
“算。”
竖着耳朵旁听的耶梦加得眼睛一亮,立马把兜里的录音设备掏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对上阿舍尔那双漂亮的眼瞳,耶梦加得老老实实道:“录音证据。”
“录像和录音证据。”赫尔把手里小机械玩意儿同样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这准备得还挺齐全?”大致看完所谓的“证据”后,阿舍尔有种好笑的恍惚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五个孩子们似乎又偷偷成长了不少。
“我们想帮妈妈嘛。”
白发子嗣们这样说着,但就坐在他们身边的阿舍尔怎么看不出来,一双双与自己相似又不同的铅灰色眼眸里,藏着浓浓的关心。
阿舍尔的心又柔软了几分。
“好吧,做得很好。”他不吝惜于自己的笑容,并起身挨个拍了拍子嗣们的脑袋。
哈提兴致勃勃道:“妈妈,那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用手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比,“要解决谁,妈妈你说就行!”
阿舍尔:倒也不用如此暴力。
“不急,”虫母眯了眯眼睛,他喜欢钝刀子割肉,喜欢让仇人生生疼着却死不了,比起干净利索的死亡,有些人是该活着好好赎罪的。
——哪怕阿舍尔并不会原谅对方。
他吩咐道:
“把录音放在星网上,多买点推广,我要整个星网都知道这件事。”
“以及,不要表现出任何阿舍尔·贝利斯这个人还活着的消息。”
“好的,妈妈。”
白发子嗣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执行虫母的命令,而阿舍尔则漫步到庭院,看见了被绑在树干上昏昏沉沉的伊维。
面对这位曾经的故人,阿舍尔不曾主动跨出房门进行相见,只是撑着下巴瞧了一会儿对方的惨状,又漠不关心地转身走进别墅中他的专用实验室内。
A-80药剂的研究进度依旧要推进,这是属于阿舍尔的荣誉,自然也该由他亲自摘取,至于那份论文……
低头戴着手套的青年忍不住冷笑。
三皇子、伊维以为的珍稀手稿,也不过是阿舍尔中途尝试的一份半成品,比起论文里书写的片面内容,真正有用的东西,早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
在阿舍尔已经开启工作模式的同时,前一晚离开别墅的三皇子爱德华才刚刚从新情人的床上醒来。
欲望的释放令爱德华褪去了昨晚和伊维吵架时的紧绷,他懒散起床,才准备以“大孝子”的身份回王宫里刷刷好感,就见自己的助手慌慌忙忙等自己的飞行器前,一副冷汗涔涔的心虚样儿。
爱德华拧眉,大步上前,满脸厌恶道:“怎么回事?伊维又要什么东西?真不知道都姓贝利斯,他怎么这么丁点儿比不上他哥哥……”
“殿下!大事不好了!”助手打断了爱德华的抱怨,哆嗦着手把自己联络器的屏幕点开,“您、您看这个……”
“这什么……”
似乎是一段音频,隐约只能听到一点点模糊的声音,但很快伴随着第一句话的响起,爱德华的脸就开始僵硬。
音频里的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无数次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伊维·贝利斯——
“……对,是我,是我勾引的三皇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没这个意思,我能勾引动吗?”
“嫉妒?是的,我就是嫉妒阿舍尔,我恨死他了,我恨不得他死!”
“失踪……他确实是失踪了,可能已经死在某个星域里变成碎片了吧?你问我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我当然知道!”
“这件事情三皇子也是知情者!是他帮我的!”
“那份论文也不是我写的,一个破A-80药剂能有什么用?军部的那群白痴懂什么……”
很早之前,三皇子就知道伊维不是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人,但他感兴趣对方的容貌和知趣,倒也不吝惜分出一点儿温柔和特权。
只是三皇子怎么也没想到,用来打发时间的情人,竟然给他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爱德华:“删了!快给我删了!”
此刻,他这张可以称之为俊朗的面孔中多了几分扭曲的狰狞。
助手无奈,“已经删过了,但是这段音频已经在星网上传疯了,根本删不过来……”
星际时代,伊利斯帝国的人口数量超过几十亿,其中90%的民众共同被星网连接在一起,可以说星网上一有什么新闻,便能迅速做到家喻户晓。
当然,丑闻也不例外。
在阿舍尔·贝利斯失踪前,他是整个药剂界熟知的新星,是所有热爱药剂的年轻人的榜样,星际级别的奖章荣誉无限,“天才药剂师”的名号足以阿舍尔成为偶像的另一种形式。
人们喜欢着这个看似清冷却又优秀十足的青年,甚至在星网最热的论坛里,还评定有“星际十大杰出青年”、“星际十大最想睡的帅哥排行榜”等,这些标志着“精”和“hot”的帖子里,从来不缺阿舍尔·贝利斯的名字。
因为音频的爆出,现在所有的星网热帖,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这对狗男男也太恶心了吧,弟弟嫉妒哥哥,还抢走哥哥的未婚夫,未婚夫操着深情人设骗网友怜惜,实际上却是个脏黄瓜,这瓜足够我恶心十年了。】
【天呐,我竟然以前还磕过三皇子和阿舍尔的cp,这也太可怕了,所以阿舍尔·贝利斯真的就这样失踪了吗?】
【那可是我男神!我当初选择药剂学就是为了能有一天和阿舍尔成为同事,我曾为他的失踪而悲伤,但现在我却为真相而愤怒!】
【三皇子爱德华不配成为帝国继承人!应该把他从继承人的行列里剔除!】
【赞同楼上!剔除爱德华的继承权!】
【剔除爱德华的继承权!】
【不仅要剔除,还要死刑!伊维·贝利斯也必须死刑!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他们害死了一个可能成为帝国伟人的天才青年!我哥哥就是能源星上的开采兵,他有多艰难我最清楚,那份A-80药剂是所有开采兵的希望!凭什么就这样被两个恶心的家伙毁了!】
……
星网上的言论此刻极端又愤怒,任何一个发言的人都恨不得从三皇子和伊维的身上撕下来几片肉,活生生地嚼碎。
这一刻,爱德华的神情有片刻的空白,他曾在阿舍尔失踪后接受采访,于星网大众前因未婚夫的意外而悲伤,这一份采访视频宣扬了他的深情,再加上“杰出青年”未婚夫的光环,让他一度成为下一任帝国继承人的最热选择。
人们总是喜欢为爱所困的深情角色,尤其对方再增添一层王室成员的身份,便会令整个故事更加梦幻。
本来一切都该顺顺利利的,他吃着蘸着阿舍尔血液的馒头,一步步向更高的位置走去,但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天被毁了。
他变成了整个帝国人民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了。
助手:“殿下,我们怎么办啊……这、这王室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正着急时,爱德华的联络器忽然一震,他低头便点进到一条陌生的、从随便某个公共联络器里发出来的消息——
“这份礼物,你还喜欢吗?”
顷刻间,爱德华后背冒出冷汗,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灰暗,“……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
而这场属于阿舍尔的复仇,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