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虫母模拟器

作者:瑄鹤

外星种族来得突然, 这样的变故必然会引起帝国上下的惊惶担忧,为安抚民心,帝国官方必须迅速做出反应, 避免恐慌夸大。

好在庆幸的是,广场上的一切监控拍摄设备因为创始者号超强的信号干扰而全体罢工, 避免那段混乱又血腥的场面流出,也同时防止了无良媒体歪曲夸大事实, 造成帝国民众的恐慌持续。

帝国军部也快速做出反馈, 在同外来者首领歌利亚的“协商”后,伊利斯帝国官方将本次事件定义为外星种族“找人”后的“迷路”和“误闯”事件, 但至于民众是否会相信, 就仁者见仁了, 至少在明面上, 彼此依旧和平友善——

“据报道,今日上午零七点三十二分开始, 自伊利斯帝国星域边境的偏远区Z11星到D39星上空纷纷出现外来巨型战舰群, 知情人士透露这些庞然大物属于宇宙之外的失落科技,是仅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创始者号’,目前该战舰群的主人意图不明, 公然挑衅并进入帝国星域范围,是否存在开战信号……”

“据报道追踪, 曾出现在帝国偏远星球上空的战舰群一路向中央前进, 似乎目标是作为我国政治与经济中心的帝都星,目前意图不明,已经引发部分星球住民的恐慌, 请各区域住民待在家中,切勿随意出门……”

“据报道, 今日出现在帝都星克兰利兹上空的巨型战舰为传说中存在的创始者号,因战舰群的影响力,克兰利兹广场周边的一切监控设备被毁坏,目前我们无法取得一手资料……”

“现在播报一条重要消息,据帝国总军部的最新发文,今日上午出现在帝国星域范围内的战舰群为新外星种族,他们的贸然到访并无恶意,而是为了寻找族群中遗失的‘珍宝’,现接帝国中央频道进行详细追踪……”

“恐怖战舰群的到来仅是为寻找珍宝?珍宝意指什么?帝国总军部是否瞒下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外星军队压制帝都星上空背后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后续请关注《今日访谈》,让我们深入了解……”

……

华丽的王庭之内,坐落于后花园的卧室里,容貌端庄的王后正焦急地在室内来回踱步。

她眉头皱得很紧,那张可见年轻时秀美的容貌略显烦躁,嘴唇近乎抿成一条两端下压的线。

耳边是光屏上此起彼伏的新闻播报声,每一次提及“克兰利兹广场”时,这位风华不减当年的王后就忍不住死死掐着掌心看向屏幕。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看过去,都不是她想得到的答案。

现在的王后并不在乎什么“外星种族”、“创始者号”、“有没有恶意”,她现在只在乎害死了自己孩子的罪魁祸首能不能被解决掉!

那该死的,本不该活着回来的阿舍尔·贝利斯!就和他的弟弟一样遭人厌恶!如果不是这两兄弟恶意勾引,她可怜的爱德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又走了两圈,止不住烦躁的王后抬手抱着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向光屏。

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晃动着近一个月来消瘦了很多的身体,如游魂一般坐在了床边。

枯瘦苍白,早就不负当初的雍容沉稳。

耳边絮絮叨叨的新闻声令王后有种古怪的不安,她颤抖着抬手,伶仃的手腕上几乎只剩下一层包裹着骨骼的皮,皮下可见年岁带来的褶皱,又因暴瘦而愈发显得枯槁无力。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你是我的丈夫,爱德华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不过是个药剂师而已,他的命怎么能比得过我们的孩子重要……”

王后索菲亚·杜克森喃喃地摸了摸床上昏迷之人的脸颊,那赫然是多日不曾回复亚伯顿老教授消息的掌权者、他曾经亲手带过的学生。

一个年轻时也曾惊才绝艳的人。

床铺上,因为亲自下令处置爱子的掌权者为此苍老了许多,又经过数日枕边人的秘密投毒,这张曾经俊逸的面庞灰白沧桑,眼尾的纹路深深烙印在皮肤之上,眉头紧皱、神情痛苦,却只能沉沉睡在这场自己醒都醒不过来的梦境里。

早在数日之前,王后因为对三皇子爱德华的处决与掌权者吵了一架,在得知一切无力回天,爱子也无法避免死刑后,这位过分宠爱孩子而丧失了理智的母亲便开始歇斯底里。

她憎恨自己的丈夫,憎恨帝国法律,憎恨“勾引”了她儿子的伊维·贝利斯,同时也憎恨活着回来的阿舍尔。

伊维·贝利斯的死亡并不足以安抚王后心底的愤怒,那位频频找事贝利斯夫人被她暗中派人处理掉了,但这依旧不够,毕竟另一个罪魁祸首还好好活着,甚至会在万众瞩目之下为荣誉加冕。

她怎么能受得了?

一个失踪的人,就那么安安分分地消失在广袤的陌生星域里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来破坏她得之不易的兴奋?破坏杜克森家族在三皇子身上押下的注?

她的孩子、她背后的家族、他们一辈子为之付出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混杂的情绪作用在王后索菲亚战栗脆弱的神经上,又经身后家族、父辈的教唆和诱惑,虚名是为外孙报复,实则觊觎王权的计划便开始在暗中进行。

已和星盗有数年秘密来往的杜克森家族借助王后手里的特权,轻而易举地双管齐下,一方面联系星盗去解决导致爱德华被处死的药剂师阿舍尔,另一方面让王后从内部瓦解掌权者,好为杜克森家族以及等候在外星域的星盗大军广开方便之门。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中途会杀出来个传说级别的战舰群……

克兰利兹广场上的暗杀者被抓了个干净,藏身在外星域随时准备攻打戍守军团的星盗大军,也被创始者号霸道地硬控大半天,改装战舰的隐形功能失效,身份暴露、彻底失去了突袭的机会,已然被其他帝国军团控制抓捕……

这场报复与反叛有种倒霉到生不逢时的滑稽感,甚至在这一场混乱里,唯一受伤的只有被王后以养病为借口、投毒成功的帝国掌权者,以及被捏爆脑袋和脊椎的星盗。

掌权者:。

星盗:。

眼下,王后索菲亚颤抖着嘴唇吻了吻掌权者的额头,她神经质地捂着胸口喃喃道:“不会失败的、一定不会失败的,是他该死……他为什么要回来呢?爱德华没有做错,我的孩子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正当她低声念叨的同时,整齐有力的步伐自外侧响起,慌了神的皇后才刚刚起身,下一秒就被数道激光枪瞄准前奏时的红点定在原地——

“王后索菲亚·杜克森,涉嫌下毒谋害国王陛下,勾结外星域星盗违规入境,派人暗杀阿舍尔先生未遂。”

“杜克森家族被发现与星盗有数年交易链,已被全部控制,现暂时收押,一切等陛下痊愈后再做审判。”

来自军部抓捕时冷冰冰的宣判让王后跌坐在地,那一刻她的大脑无法进行任何思考,只知道喃喃着“完了完了”、“是他们该死”的字眼,直到被拉扯着离开都没能彻底回神。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失败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她终究是无法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了吗……

在整个王庭彻夜都在为帝国掌权者解决身体内毒素的同时,军部同时负责领导数个军团的总部长,暂时与歌利亚坐在了谈判桌前。

不等总部长作为“被侵入者”发难讨要说法,一份由高级虫族递出、白纸黑字的赔偿协议书被推到了桌面中央。

不苟言笑的总部长下意识在眉头间皱出一道深深褶,言语间礼貌却也不客气,自有帝国之威,“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歌利亚做出一个“您请”的手势,才抬手饮下一口谈判桌上的温茶,便不着痕迹地压低了眉尾,低声道:“请您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吧。”

总部长挑眉,最初翻开纸张时是“我看你能拿出什么”的漫不经心,但随着页数在指腹间累叠,他的表情也愈发凝重深刻,甚至时不时抬眼看向坐在对面云淡风轻的外来者,满脸的不可置信。

随后,他将协议书推给了坐在身侧的其他军团长和王庭代表。

一时间,整个谈判室内只剩下窸窣的翻页声,以及偶尔被藏到喉咙的惊讶和喟叹。

长久的沉默下,传阅完的协议书被总部长将其合上放回桌面,他目光深沉,“……阁下是认真的?”

“当然,”歌利亚颔首。

“这上面的东西,你们都能拿得出来?”

稀有的能源矿物星球,帝国现今无法研制的高效交通设施,高精度密度、难以大量生产的化学物理材料,空旷可以进行移民的移居星球……

这份协议书里描绘的内容不单单是赔偿,而是足以解决帝国现阶段面临问题的现成答案。

甚至换一种说法,协议书里的内容无法仅作“赔偿”理解,在这骤降的巨大财富里,总部长微妙地感受到了另一种高位者对低位者有些笨拙的尊重,以及奖励,只是……为什么呢?

面对总部长的质疑,坐在歌利亚身旁的迦勒哼笑一声,不以为意道:“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难拿出来;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双方,要达成一个什么样儿的关系和协议。”

说着,迦勒点了点协议的封皮,轻笑道:“毕竟,我们走失的‘珍宝’,很喜欢你们的世界;而我们——也同样喜欢。”

这点儿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过是九牛一毛,比起这些,他们更希望被妈妈看到他们的诚意……以及,在过往的寻找和眼下的重逢里,虫群们并不是傻子,克兰利兹广场上数不清的人类外形像是一道警钟敲响在他们的心头——

生有脑袋和四肢,覆盖头皮的毛发,三庭五眼,没有翅膀和尾勾。

这些特征与他们曾经通过虫母信息素和精神力内部,捕捉到的形象近乎一模一样,虫母的理想型源自于人类这一种族,于是某些影影绰绰、从前被忽略掉的秘密,似乎也开始水落石出。

妈妈与人类之间的联系,深过他们。

或者换一种说法,在虫母未曾遇到虫群之前,是由人类养育了他们的妈妈。

“我明白了。”总部长眯了眯眼睛,“那么请诸位再等待片刻,陛下很快会过来,届时我们再进行深入交流。”

“怎么都行,”迦勒点头,“总之,越快越好。”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去见妈妈了……

与此同时——

被白发子嗣们带回酒店的虫母,已经被安置在干净整洁的室内。

新生的虫翅根部源源不断地肆意流淌着黏腻香甜的蜜液,稀薄清亮的淡金色几乎凝结成一层胶状物质,将青年整个脊背乃至于虫翅包裹覆盖。

像是一层淋在小饼干上的糖霜。

尤其是最靠近翅根的轭区,那里几乎变成了蜜液大肆侵略的重灾区,淡金色顺着虫母漂亮的脊背线条一路向下,早就浸湿了白色的衬衣和黑裤,继续向尾椎沟渠的深处进军。

到处都是黏糊糊、湿哒哒的一片。

芬里尔手臂半才撑虫母熟睡后无力的身躯胸膛,下一秒就听到青年无意识发出声清浅的痛呼。

赫尔拧眉,小声道:“芬里尔你轻点!妈妈疼了!”

“帮忙帮忙,帮我扶一下妈妈的肩膀,”芬里尔几乎在用气音说话,直到虫母的肩膀被后侧的耶梦加得扶住,他的手臂才从虫母的胸膛间脱离。

渗透过衬衣的濡湿落在了芬里尔的小臂上,他下意识凑到鼻尖嗅了嗅,下一秒就对上了其他几个白发子嗣诡异又质疑的视线。

芬里尔一晃,颤了颤手臂,下意识藏在身后道:“不、我不是变态,我就是看看沾了点什么,得闻着确定一下吧……”

如果他的解释声音没有越来越小,说不定话里的内容才更有可信度。

“你别说、真别说了,我都懂。”哈提哼了一声,随即立马探头道:“给我也闻闻呗!”

斯库尔:“还有我!”

芬里尔:???

洇湿了的袖子被芬里尔横在半空,几个白发子嗣挨个闻过,又挨个欣赏品鉴——

“甜甜的,好香,像是赫尔上次做的蜂蜜糖水?”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味好像还有点儿奶?很淡很淡。”

“似乎是有点,还有些像是妈妈上次买的牛奶蛋糕,不过比那个香。”

“咳……我,我是说,咳咳,我想舔舔……”

听着几个兄弟絮絮叨叨讨论濡湿痕迹,赫尔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他咬牙低声道:“现在是你们讨论这个的时间?”

闻言,几个刚刚用手指沾了沾潮湿痕迹,迅速往自己嘴里送的白发子嗣们各个脑袋一缩,嘴里含含糊糊说着“来了来了”,实际上却还用舌尖卷着指腹上的甜味儿恋恋不舍。

等赫尔冰冷且极具有压迫感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个不着调的兄弟时,芬里尔才抿了抿嘴巴,小声道:“超级甜。”

哈提也小声证实道:“真的是又奶又甜。”

赫尔头大,开启管家模式——

“闭嘴吧你们!现在!立马!给我干正事!谁再多嗦一下手指,我给你们都拗断!”

“芬里尔,你把这两件外套拿着洗掉或者处理掉;耶梦加得你先扶着妈妈,注意别碰到妈妈的翅膀、胸口和腹部,看情况妈妈应该是这几个部位不太舒服。”

“哈提,过来帮妈妈脱鞋、脱衣服,手上的劲儿轻点,别弄疼妈妈了;斯库尔帮我沾湿干净毛巾,再端盆温水过来,一定要干净!这是给妈妈擦身体用的,就这样睡觉妈妈肯定不舒服……”

在赫尔有条理地指挥下,白发子嗣们很快开始各做各的工作——

人高马大的芬里尔许是被蜜香熏得体温升高,便褪去了沾染着虫母翅根蜜液的衬衣,裸着上身氤氲汗液的肌肉开始在浴室里给妈妈搓衣服。

耶梦加得忍着呼吸里的急促,近乎是咬紧了嘴巴,才避免了他自己想要一头栽进虫母身上,嗅闻舔舐那对脆弱虫翅的疯狂渴求。

蹲在床边的哈提则化身猛男女仆,平日里粗手粗脚,总被赫尔责骂的白发虫族此刻却细致入微,一件一件地帮虫母把被蜜液沾湿的外衣往下褪,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裹在阿舍尔小腿上的裤脚几乎也全湿了。

干净的毛巾被赫尔从斯库尔端着的盆里沾了温水,他格外细致地擦拭过虫母熟睡到毫无意识的脸庞。

晕染的薄红一路蔓延到青年的锁骨,翅根分泌的浅金色粘液蹭得到处都是,向下延伸,则是一片狼藉潮湿的胸膛、背脊,甚至连腰臀腹沟都遭了殃。

在主人昏沉沉睡之际,新生的虫翅还对外界有着惊恐排斥,只下意识仅仅贴在阿舍尔光裸漂亮的脊背之上,肩胛处生出翅根的皮肉通红肿胀,黏连着的蜜液被半透明的翅挡得严严实实,无法清理。

赫尔小心谨慎到屏息,只刚刚用掌心托起那片轻薄又脆弱的翅,下一秒就听到了虫母难耐的哼声。

于是手上的动作停了,翅膀也落回原地,熟睡的虫母梦呓一声,拢着虫翅重新盖在了背上,偏头蹭了蹭耶梦加得扶在他肩头的手臂。

几个子嗣都僵在原地,谁都不敢再动一下。

斯库尔咽了口唾沫,“赫尔,要不,你再轻点。”

虽然他很确定,赫尔的力道轻得都快和羽毛差不多了,但在对待妈妈的事情上,当然是要精益求精。

赫尔也语气艰难,“我试试。”

原本稳当的手臂略有颤抖,再一次尝试抬起黏糊糊的虫翅,但这一次只轻轻挨着了一下,便引得虫母拧眉挣扎,哪怕在睡梦里都要躲开这样的碰触。

这回赫尔是再不敢动一下了,而原先沉沉睡着的阿舍尔则没能放松眉头,下意识抬着无力的手臂蹭过胸膛腰腹,口里含糊喊着难受。

虫母一难受,几个白发子嗣也跟着难受。

一时间五个人高马上的青年手足无措,恨不得以身代之,替妈妈承担这份难耐;他们每一个都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的结果就是只能干巴巴地愣在原地,试图用眼神暗示自己的兄弟们聪明点、想想办法。

正当子嗣们为难之际,忽然在房间角落内有窸窣声快速掠过。

反应迅速的赫尔猛然用被子盖住了虫母的身形,他目光凛冽,同时和白发子嗣们看向发出声音的角落——

只朦胧开了床头暖黄色壁灯的房间内光线度不够,以至于被子嗣们注视着的角落依旧黑森森一片,当然虫族优越的视力足以黑暗中视物,也完全能捕捉到藏于阴影下的微妙痕迹。

是一团如血肉般的诡异猩红。

手里还拎着湿漉漉外套的芬里尔站在浴室门口,他压低声音道:“……不对劲。”

那是区别于他们在克兰利兹广场上见到其他高级虫族,从力量上透露的、因为年限而产生的压迫感,比起前者可以在时间上追逐到的距离,眼前的血红肉团则更令他们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到了极点。

——在其发声前,他们竟然一点儿不曾发现异状。

正当白发子嗣们想要围拢至虫母身侧,将其保护在中央时,原本安静缩在房间角落内的血肉瞬间胀大,像是被施展了魔法的诡异种子,原本有限的块状体顷刻生长出密集又狰狞的藤蔓,只用一个来回,便彻底制住了试图反抗的白发子嗣。

他们尝试与藤蔓做斗争的同时,失去耶梦加得做支撑的虫母拧起细细的眉头,浑身难耐地向床边软倒。

在几个子嗣惊恐担忧的目光下,面对敌人坚韧强劲的藤蔓瞬间柔软的躯干,小心托住了青年的身体,并在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将人缓缓放在床铺中央。

对外界变化毫不知情的虫母依旧蹙着眉头,似乎还不满自己的梦境和身体上的变化。

他蹭着翅根湿哒哒的粘液,在子嗣和藤蔓共同的“注视”下翻了个身,白皙的手臂自然垂落至地毯上方,指腹发红,自肩头顺着手腕蜿蜒出一道水淋淋的淡金。

滴答。

晶莹的蜜珠勾着房间内的每一双眼睛,它正受重力作用下落,却被支起身体的猩红触须卷着藏于身体深处。

堪称静止的画面就此被打破,粗壮的红色藤蔓强力十足,它们轻而易举地就卷着任何反抗都显得无力的白发子嗣们,扔到了卧室的套间外,甚至还格外小声地关门反锁。

被打击到毫无反抗力的哈提立马从客厅地毯上翻身起来,拳头才准备砸向门板,就被赫尔握住了手腕。

哈提龇牙,因为愤怒而收缩的竖瞳愈发凶戾,“妈妈还在里面!”

“小点声,那家伙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什么意思?”耶梦加得皱眉,他刚才还没来得及注意这些细节。

倒是从另一侧爬起来的芬里尔开口了,“我也感受到了,那些藤蔓……上面有很浓的,属于妈妈的味道。”

细数下来,竟然同时兼具虫蜜和蜜露的芬芳,而在这一刻又染上了翅根分泌出来的蜜液,香甜浓郁到就好像曾浸润在虫母馥郁的芬芳深处一般。

虫母身体的什么地方,才能有那样儿浓郁的甜香?

这个答案白发子嗣们并不愿意深思,这对虫母来说也是一种冒犯。

斯库尔:“这能证明什么?万一这些鬼东西伤害妈妈怎么办?谁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赫尔制止道:“我也不想这团东西靠近妈妈,但我直觉祂比我们更知道怎么帮助妈妈。”

“赫尔,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直觉了?真把自己当人类了吗?”

“这家伙也是那群虫族里的一个吗?是之前广场上的那团红色怪物吗?”

正在白发子嗣们争论之间,原本紧闭的卧室门打开半截,不等他们冲进去找虫母,下一秒门缝里钻出来五条藤蔓分别卷向子嗣,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把他们绑得严严实实,连带着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哈提愤怒到红了眼睛:“唔唔唔!”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这藤蔓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血色的藤蔓抖了抖,沙哑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诡异到仿佛紧贴在每一个白发子嗣的耳侧,直击他们的大脑深处,“安静,不要吵到他休息。”

赫尔憋着气音,在捆束下艰难道:“里丝睡(你是谁)?”

伴随着含糊的提问,门缝中涌动着钻出来的藤蔓与触须凝聚成一道人形。

通体猩红如血肉,身形高大健硕,人类分布在周身的肌肉群被诡异流动的粗壮藤蔓取代,攒动的触须相互交错,则在脖颈之上层层堆砌出一个类似人形的头颅。

祂脸部轮廓深邃,血丝斑驳的眼球被触须吊在眼眶中央,非人感十足。

如果此刻是阿舍尔看到这一幕,必然会记起来曾经他与怪物血肉相处的日日夜夜。

哪怕是白发子嗣们再见惯大场面,在看到这怪诞的一幕时,都忍不住在心底质疑——这散发着虫族气息的古怪家伙,真的是他们的同类吗?

“……和你们一样,是妈妈的子嗣。”

只不过是想上位给你们当爹的那种。

人形藤蔓缓声回答,祂冷冰冰的眸光掠过每一只作为幸运儿,被虫母带走的白发子嗣,在翻涌的嫉妒、羡慕之后,又化为深沉的平淡,言简意赅,“保持安静,不然我会把你们扔出去。”

说着,人形溃散,数不清的藤蔓重新往卧室内钻。

率先被藤蔓放下来的赫尔扑了过去,用手掌死死卡住差点儿被关上的门板,哪怕掌心在骤降的力道下迅速发红发紫,他也不曾有任何难耐,只快速追问:“你能帮助妈妈,对吗?”

藤蔓人性化地“看”了一眼被门缝夹住的手,如人一般点了点藤蔓凝聚的身体。

赫尔:“那你承诺,不会伤害妈妈。”

空气中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嗤笑,这一回白发子嗣们没能等来回答,就被只能看见残影的藤蔓勾着一把都甩了出去。

房间的门板被无声关紧,而五个子嗣则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一个个咬牙憋住了全部的声音。

芬里尔揉了揉有种断裂错觉的肩胛,心知那藤蔓已经算是收着力道了,有点儿不情不愿问:“真的能相信这家伙?”

“相不相信还有区别?我们五个加起来,都打不过祂一个。”哈提咬牙,眉眼森然,那股狠劲儿就差把藤蔓活吞入腹了。

“当然有区别。”

耶梦加得看了看自己骨节错位的手臂,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面无表情地将其扭了回去,在“咔嚓”一声后又恢复如初地活动了一番,“相信,我们那就在这儿等着;不相信,被祂打死也要冲进去。”

赫尔盯着门板,一言不发。

芬里尔转而问道:“你相信这家伙?”

“你们还记得,离开始初之地的那天吗?”

“什么?”几个白发子嗣不明所以。

“那天,妈妈身上的味道,你们还有印象吗?”

赫尔的话就像是一把开启回忆之门的钥匙,虫族天生记忆力强大,他们遇见过的事情没有忘记一说,只有能不能从繁冗的记忆堆里找出来。

“我记得!”斯库尔也同样看向门板,神情染上回忆的颜色,“——似乎,和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不只是现在这群庞大狰狞的藤蔓上,浸润了属于虫母的全部味道,里面外面一应俱全;而当初着急离开始初之地、满身狼狈潮湿的妈妈,躯体内外也同样被这团猩红霸道的血肉腌入了味儿。

又浓又腥,氤氲着属于强大雄性虫族的强盛占有,威慑性十足,堂而皇之地冲所有觊觎虫母的生命宣示主权。

虫母会让谁把味道留在自己的身体深处?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这家伙……”赫尔拧眉,咬着腮帮子低声道出了自己最不情不愿,甚至只单单过一下嘴皮子,都整颗心脏发酸的猜测,“……可能是妈妈的伴侣。”

“子嗣”和“伴侣”,两个字眼的差异,所带来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前者顶多算是他们的同伴、兄弟、竞争对手,至于后者……要是哪天上位成功,从妈妈那里得到了许可,说不定他们还真得像是人类一般,叫那家伙一声“父亲”才足够礼貌。

五个白发子嗣面面相觑,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便秘般的痛苦和隐忍,和单身妈妈在一起多快乐,谁都不想再多一个后爹来……

介于当前的状况,他们先暂时勉强认同了藤蔓的“伴侣”身份,只待对方先解决了虫母的难耐,至于往后能不能上位成功,还需得看妈妈的意思。

只要妈妈不点头,他们就是被藤蔓打死,也坚决不会叫一声“爹”!

此刻,子嗣们忍着焦心,像门神一般围在门口,一个个从容貌、体格上瞧着优越出众,偏生赶出来的事情却格外猥琐——从老大芬里尔开始到老小斯库尔,都侧着耳朵紧贴在门板上,试图探听房间内部的任何动静。

但事实是他们失望了,门背后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安静到诡异。

门外,是抓心挠肝,一边担忧虫母、一边防备藤蔓却无能为力的白发子嗣,

门内,是从墙角开始延续匍匐的藤蔓与触须,它们如张牙舞爪的鬼怪,早在无声中铺满了地板,取代了地毯的作用。

从四方房间内的边角线开始,深沉的猩红一寸寸向上攀升。

它们生长的速度很快,快到惊人,不多时,便密密麻麻占据了四面墙壁和上方的天花板——

这成为了一座由血肉堆砌而成的密室,满满当当的藤蔓相互交错,随即开始拥挤胀大;丝绒一般的深红悄无声息地聚集向中央的床铺,一寸寸将拧眉昏睡时挣开了被子的青年拢在了身下。

从在克兰利兹广场上昏昏欲睡开始到现在,阿舍尔并非全无意识,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只随海浪飘摇的小船上,晕晕乎乎,想挣扎着起来,却都以失败告终。

突然回归的模拟器、莫名达成的完美虫母成就,以及作为奖励却毫无解释就发放的那一对翅膀……

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让阿舍尔困惑的存在,偏偏又聚集在一起,叫人费解。

俯趴在床上的青年迷迷糊糊试图想出一个因果关系,在他忽略外界变化的同时,锁骨间的吊坠钻出藤蔓,撑起了他软塌塌的身体。

轻薄的虫翼紧贴下陷的腰窝,几乎盛出一碗灿烂的鎏金液体,随后阴影从血肉构成的天花板上笼罩而下,近乎完全吞噬单薄的、同时具有虫类特征和人类构造的纤细躯干。

前后夹击,无路可退。

在巨大又令人生畏的黑暗里,阴影凝聚之下,展露出一张俊美非人的面孔。

怪物垂头,缓缓张开了生着分叉长舌的唇。

然后,祂于脆弱又敏感的虫翼根部,舔到了一口腥甜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