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斯帝国和外星域虫族签订协议、合约的场所, 被定在了帝都星中央的帝国议事殿内——
这座建筑几乎与帝国建成的时间等长,古老宛若苍穹的高顶令整个室内空旷到足以产生回音,巨大的旧时代神话由彩漆绘制在屋顶, 创造出一个抬头便是星辰过往的世界。
稀有的矿物晶体经过高规格的加工,被剔除了潜在威胁的辐射, 只剩不过分华丽却又足够有气势的外形,作为整个帝国议事殿内最主要的圆桌。
作为东道主, 帝国掌权者在签署合约前十分钟就已经抵达了现场。
这位沧桑又瘦削的中年人披着深红色国袍, 在身侧卫兵的搀扶下,一步步坐在了圆桌的中央, 那副过于厚重华丽的王冠沉甸甸压在他的脖子上, 带来有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伴随着国王的入座, 随后, 军部总部长,以及除了远在能源星视察的第七军团长, 其他负责帝国各部分安危的数位团长纷纷落座, 静谧又庄严地等候在帝国议事殿内。
用于特殊通讯的高科技制品被在会议桌的另一侧架起来,晶亮的光屏瞬间悬挂于半空,作为今日帝国与虫族签订合约的第三方认证——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的初期, 在这片广袤的星空中,自然少不了战乱和纷争。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国力的强盛, 一部分具有话语权的种族为了更加长远的发展与和平, 彼此相互签订合约,同时于数百年前成立了宇宙和平联盟。
自宇宙和平联盟成立后,往后各个种族之间产生的争议和合作, 均由和平联盟作为第三方认证,它是公正、公平、公开的, 是存在于这片宇宙中见证和平的使者。
光屏在短暂的空白后,通过跨越星域的信号接上了另一幅画面,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四个小方格,四道身影同时出现,却无法窥见其中任何一方的模样。
通讯设备内自带的朦胧光源模糊了第三方认证的面孔,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是历来的习惯,也是变相的保护。
屏幕内的四位“认证者”,即联盟内的四位理事,正是最初提出组建宇宙和平联盟时最强大且最具有话语权的四个星际种族的代表。
人族,泰坦族,冰人族,鱼人族。
四个方格分别对应代表种族,但这并不代表是所有发现的宇宙生命。
自宇宙和平联盟成立前后,四位理事代表曾进行多方面的搜寻整理,长达数十年的工作中,被记录在案的和平种族一共有二十八个,其中文明等级平均在三级(星系文明)到四级(宇宙文明)之间,而于数个和平种族之外,则是唯一一个被定名为“屠戮者”的神秘种族。
就像是星际世界的“不可说”的存在,恐怖的“屠戮者”消亡于宇宙尘埃,成为过往的历史,同时也因为漫长的时光而自各个宇宙生命的记忆中淡去。
……
眼下,帝国外交官借助和平联盟发来的密匙,用来核对第三方认证的身份,待四个画面内的验证信息后出现连续的绿色对勾,这场即将被见证的合约签订,才算是完成准备工作。
此刻,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八分钟。
正待无言的沉默间,第一军团长哈顿忽然冲着门口招了招手,在众人视线的转移和一派安静里开口:“过来,坐在雷利的位子上就好。”
只见站在帝国议事殿门口的,正是一身深色军服的罗淮·威尔斯。
这位年轻的少将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规整的军装愈发显得他气质凛然,仿佛一把出鞘的剑,锋利且势不可挡。
罗淮率先冲着坐在中央的帝国掌权者行礼,在得到对方摆手的示意后,才对着第一军团长敬礼,“好的,长官。”
新人的到来终于让肃穆的室内里终于有了几声私语。
却原来,身处帝国偏远能源星上的第一军团长雷利,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回来,便让自己的得力下属、未来的接班人罗淮·威尔斯暂代旁听。
当罗淮坐在属于第七军团的位置上时,身侧也算是和他相熟的第六军团长忍不住小声问道:“怎么瞧着你脸色这么憔悴?”
罗淮一顿,他眼底的青黑和疲惫很明显,便也只勉强笑了笑,“昨天我也在现场,可能是夜里回去没休息好。”
“……怪不得。”
第六军团长点点头,“哈顿那老家伙都说自己回去做了一宿梦,后半夜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毕竟是创始者级别的战舰群……啧,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见识的机会。”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创始者级别的战舰,就像是机械科技中的神话。在你传我传的故事里,这样的战舰群巍峨庞大、近乎不可名状,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谁能想到这也有真正问世的一天。
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罗淮听着,面上附和点头,但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直到帝国议事殿敞开着的门外,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对于常年在军部参加训练的人来说,他们的耳朵足以分辨很多种声音,其中最需要注意的便是脚步——高强度的耳力训练后,帝国各个兵种都可以学会区分最为常规的几种脚步声——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或者是强大者、弱小者……
此刻,罗淮微微偏头,面向遥遥传来脚步声的门口,耳廓微动,正进行着细致的分辨——
来人的数量很多,每一个都很强,甚至可以说强到可怕,足以将自己的脚步力道控制在统一又沉稳的节奏里,整齐划一,令倾听者难以再得出更加详尽的结论。
但在这群稳当到几乎合一的脚步声里,罗淮却捕捉到了另一种相对微妙的动静。
略轻,略浮,脚下乏力,似乎没什么劲儿。
但又不是纵欲过度的虚软无力,反而透着种轻盈,似乎能被风给吹走。
像是罗淮曾在梦中童话里见过的精灵。
在清一色的军靴音质下,这道特殊脚步的主人是唯一一个踩着软底小皮鞋的,像是被娇宠的小公主,哪怕显得格格不入,也依旧无人会责怪他的“突兀”。
清脆的小跟儿“噔噔”砸在光滑的地板上,罗淮拧眉,忽然想到了在这群外星种族说辞里,所谓的“珍宝”。
……所以帝国内部真的存在这么一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身份验证是怎么通过的?怎么做到在人类世界隐藏身份的?
渐近的脚步声里,罗淮紧紧拧起眉头,忽然想到了清早自己急匆匆赶去酒店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询问赫尔有关于阿舍尔的行踪,却被对方告知青年一大早就和其他几个白发子嗣出门了。
心里的犹疑令罗淮无法彻底相信,他本想要去求证,却因突然接到了第七军团长的嘱咐,这才不得不代替雷利出席帝国议事殿今日的合约签署会议。
但这并不代表罗淮放弃了自己的怀疑。
从前一天克兰利兹广场发生的混乱开始到现在,罗淮的大脑的始终弥散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烟雾,就好像在阻碍着他想起来什么事情。
源自于意志力的坚定和军人的警惕,强制自己在混沌思维里回忆的罗淮,硬生生挖出了一道险些被永远封存的记忆画面:
混乱的广场,东倒西歪的人群,看不清面孔的外来入侵者,以及侧身坐在颁奖台中央的苍白青年。
恍若孤立无援,可怜又脆弱,偏生正是这样单薄的姿态,成了唯一能够控制怪物的真正主人。
罗淮的理智在质疑自己存在问题的认知意识。
被层层禁锢的记忆碎片少到可怜,在断续的画面里,年轻少将最终能捡起来的稀缺内容,只有那摸熟悉的身影轮廓,以及一对本不该出现在人类身后的漂亮薄翅。
哪怕他再头晕眼花,也绝对不会认错,生着半透明蝉翼的青年,是被他在心里惦记数年的白月光……
从头到脚,那是他曾经偷偷剪下照片,珍藏在柜子深处的秘密。
但除了他,似乎再无人见证到这一画面。
在虚假与现实中,罗淮·威尔斯才是真正孤立无援的那一个求真者。
他无从求证,也无法问询真相。
这一刻,罗淮对阿舍尔失踪后发生的一切产生了空前强烈的好奇与怀疑,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质疑偶尔会蒙蔽自己的大脑。
可如果大脑判断都不能相信了,他还能相信什么?
正思索之际,门外脚步声的主人们,终于露出了真容,而此刻距离协议签署还有三分钟。
走在最前方的,并非已经坐在圆桌上众人的猜测对象——
不是具有领袖气质的歌利亚,不是危险难测的迦勒,不是犹如打盹雄狮的乌云,甚至也不是他们所认为的任何一个入侵强者,而是一个身量清瘦单薄,似乎只能用“小王子”来形容的青年。
脆弱又充满了可以被袭击的有机可趁。
但在“小王子”的漏洞百出外,则是几十个轻而易举就能徒手折断人类脊柱的危险骑士。
罗淮看了过去。
从头到脚,“小王子”被精致又严密地包裹到不露一丝皮肤,戴在脸上的面具,掩住脖颈的领口,漂亮的马甲短裤,以及禁欲的手套和长袜。
深色的Mantelet外套被宝石扣固定在青年的肩头,半长的光滑布料正好垂落在他的腰侧,以下的部位,则露出一对漂亮又梦幻的半透明虫翼。
——美好到不似人间造物。
只单看那对蝉翼状的翅膀,已经落座在圆桌上的众人似乎就能模糊感知虫族“珍宝”的份量。
这一定是神明捏造生命时,最大的偏爱。
滋啦。
直到帝国掌权者对面的座椅被拉开,每一个仿佛陷入自己世界的人才回神。
前一天被他们误认为是领袖的冰蓝瞳孔的男人弯腰颔首,全然是俯首的姿态,扶着他所追随的主人入座,这才同其他同伴一般,挺拔笔直地站在青年身后。
望着对面怔愣的帝国人类,歌利亚轻点下巴,“我想,我们的时间刚刚好。”
“是、是的,时间正好。”第一军团哈顿附和,随即身侧的陛下。
“那就开始吧。”
喘息虚浮的声音无力又颓败,帝国掌权者冲着光屏内的第三方认证点点头。
很快,光屏上掠过一道光影,被处理过的机械音便开启了今日这场不同种族之间协议条约的签订——
不论是赔偿还是双方的需求,都是在前一天就已经迅速协商好的,帝国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给星网大众一个满意的交代,而虫群们又着急解决问题好早早凑在虫母身边。
于是两方人马一合计,你也着急我也着急,一边赔偿大方一边因实力差距接受得爽快,自然无需各种推诿还价、浪费时间,当即一拍即合,唰唰几下就说定了彼此需求,只等今日在星网直播里彻底敲定结果。
悬浮在帝国议事殿内,同时多方位、视角拍摄的直播球在提前设置一下,一口气在星网上开了几十个直播间,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签订细节。
早早就对这件事有所关注的星网民众也第一时间蹲守在直播现场,以见识比传说中创始者级别战舰群的拥有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星网民众们赞叹宇宙新物种俊美的同时,坐在圆桌前的罗淮则死死盯着对面戴着面具的青年。
这股过于滚烫的视线早在进门时,就引得乌云警惕,他压低着眉头瞧了一眼目光灼灼的人类少将,忍不住半蹲下身,俯身在阿舍尔身前,小声询问:“妈妈,那个个一直在看着您。”
无需乌云提醒,罗淮那明显的注视感都足以阿舍尔自己发现。
他微不可查地摇头,在歌利亚与人类一方你来我往的同时,轻声回应:“不用管。”
早在清晨离开酒店之后不久,阿舍尔就接到了赫尔的提醒,说他听到了罗淮和雷利的通讯,对方可能会代替第七军团长雷利出席此次的签订会议。
除此之外,大抵是意志力和体质上的差异,罗淮·威尔斯并不曾完全受到虫母精神力和蜜香的影响,为了避免意外,在临下飞行器前,阿舍尔用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并做好了一言不发的准备。
当然,哪怕没有这一出,阿舍尔也相信歌利亚的能力,这场签署会议的现场,他大抵是作为“吉祥物”存在的。
抬手翻开那份赔偿协议,掠过几行字迹后,阿舍尔眉头微动,眼底闪过意外。
哪怕隔着面具无法窥见面容,但时刻关注虫母情况的乌云还是察觉到了变化,他看了一眼正在圆桌前与人类方交谈的歌利亚,便收回目光,只专注于虫母。
“妈妈,怎么了?”
细微的气音拂过阿舍尔耳边的发丝,他伸手点了点协议内容,偏头看向乌云,那双铅灰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某种疑惑。
乌云小声问:“妈妈是觉得比想象中更多吗?”
过分庞大的赔偿,就是阿舍尔看到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的本意是虫族对贸然闯入行为的道歉,同时也是一份在和平宇宙时代,应该给予人类方的尊重。
“一部分是赔偿,另一部分……”
他看到了虫母眼底的微光,轻声道:“是他们能得到妈妈喜欢的谢礼。”
没有一个虫族会是笨蛋。
瞧,乌云已经看到了妈妈眼底闪烁着的另一种柔软了。
或许他们无法斩断虫母与人类之间的根系,但在这层关系背后,他们可以一步一步加深虫族与妈妈的联系——人类的时间生命不过短暂一瞬,而他们有的是时间,在这场漫长的陪伴路上,成为妈妈最在意且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只是正当协议书推至双方桌面前,正当帝国掌权者拿起钢笔,正当歌利亚将摘了笔帽的笔递给阿舍尔的时候,作为第三方认证的冰人族忽然发难——
“刚才,你们说自己是什么?”
略有电子感的音色通过设备传导,打断了签署现场每一个人的动作,同时也叫连通星网的数个直播间内的民众竖起了耳朵。
明明好事将成,却突遭中断,歌利亚脸上的神情微顿,他见虫母接过了钢笔,便缓缓起身,目光对向了那块模糊的光屏画面,轻声道:“我们是虫族,请问阁下有什么见解?”
“虫族?虫族!”冰人代表忽然提高了声音,尖锐又刺耳,折磨着现场所有人的耳朵,“你们都不记得了吗?虫族,是虫族啊!”
隔壁屏幕的泰坦代表不明所以,“虫族怎么了?”
剩下的人类代表和鱼人代表也同样不解。
似乎成为帝国议事殿内唯一一个真相得知者的冰人冷笑一声,“那我换一种说法,‘星球屠戮者’你们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
咔。
阿舍尔合上笔帽,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那张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全部面容,自然也包括此刻无法为外人所窥视的神情。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冰人代表的通讯屏幕上。
“看来还有记得,不过大多数都忘记了吧?”
冰人代表冷笑一声,“那今天,我就当着整个星网、当着所有和平联盟内民众的面,好好帮大家回忆回忆这个比臭水沟的老鼠还要恶臭的种族!”
在一众虫族的怒视里,他道:“一千年前,或者是更久?总之我也不确定,可怕的星球屠戮者自远方而来,没有任何一个生命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也从未有生命真正了解过这个种族,但所有与之交锋过的势力,都只会称其为‘恶魔’。”
“侵略途径的星球,残害反抗的种族,肆意殖民奴役低等生命……”
“罪状累累、罄竹难书,在他们被冠以‘星球屠戮者’的称号之外,总会还有生命记得他们真正的名字——虫族!他们是虫族啊!”
模糊的光屏重重晃了一下,似乎是冰人代表砸掉了什么东西。
他气息粗重,言语暴怒,“这样一个可怕的种族,你们竟然敢相信他们许下的承诺?我看这不过是一场阴谋!借着找人大摇大摆地入侵人类星域,那那一个目标是谁?是冰人族?泰坦族?还是鱼人族?”
犀利的质问中,歌利亚皱眉,冰人族所言确实为一部分事实——
那是属于虫神陨落之前的历史,拥有世间最强大力量的虫族在这片宇宙内肆无忌惮,他们把侵略当儿戏,把吞并作消遣,对于其他种族生命来说近乎灭顶的灾难,在那个时期的虫族眼里,只是一场游戏。
作为创始者号的战舰意识,这些过往歌利亚无法否认,但自虫神陨落,虫族的历史便开始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失去神明溺爱的虫群变作了宇宙中的灾星,他们的文明一落千丈,从害人者变成了受害者,侵略、屠戮、资源掠夺,这些曾施加在其他种族身上的因,变成了他们自己再承受一遍的果。
同时因为虫族内部的生死浩劫,这群不可一世的生命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至此,从前恶名满星域的“星球屠戮者”正式失踪,因为时间的见证而被判定为灭绝。
可实际上,“灭绝”虫族迎来的是始初之地的自我放逐与赎罪,高等科技的隐藏和遗失,以及往后一代又一代虫族落于尘埃,回归原始的生命归位,甚至是曾因王虫欲望作祟,而差点儿导致种族灭绝的危险。
这些远比侵略史更加漫长的放逐,是虫族自我惩罚,并得到新生的考验。
这账,一笔一笔算起来,本该是可以勾销
冰人族代表正义凛然,滔滔不绝,“这场签署我们冰人族是不会作证的,你们最好也都擦亮了自己的眼睛,这般恶劣又恐怖的种族怎么可能会有诚意?他们来一定是有阴谋的!”
一时间,帝国议事殿内私语不绝,星网直播间里议论漫天。
似乎是猜到了局面的转变,冰人代表哼笑一声,哪怕隔着模糊的屏幕,都足以推断出他的神情,是正义的、凛然的、以及洋洋得意的,“一群恶心的卑劣生命,你们根本就不配存在!”
迦勒握拳,眼底闪过凶光,“你——”
“迦勒,不行!”后侧的伽德、伽斓齐齐伸手,拦住了始初虫种的动作,他们近乎强硬地压下迦勒的手臂,以眼神暗示,都难以抚平那股汹涌在对方眼底的火苗。
乌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捏着腰侧匕首的手背绷出几根明显的青筋。
歌利亚拧眉,冲着身后的虫群们无声摇头,示意他们冷静。
他只冷声询问:“那么,如何你们才能相信我们的诚意?”
“相信?诚意?”在其他人沉默之际,冰人代表变成了唯一的发言者,“你们还有这玩意儿?”
歌利亚开口:“我们今天的目的很简单,一则为了我族殿下讨要险些被星盗误伤的说法;二则为了贸然入侵伊利斯帝国的赔偿协议签订。”
“赔偿协议书上的内容足以让帝国满意,想来我们的诚意也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相信——千年前的虫族和千年后的虫族从根源上便有了不同,您用千年前的罪行衡量现在的我们,是否有些太过苛刻无理?”
“最后,如果做,才能相信我们的诚意?”
最后一句歌利亚说得言辞恳切,他甚至是其他虫族成员,他们谁都不在意需要向外进行多少赔偿,他们只在意事情的处理结果能不能让妈妈满意。
有关于“星球屠戮者”的过往是从前宇宙内不可说的可怕事件,但恐惧终究败给了时间,如果今日没有冰人代表提起,一整个帝国议事殿大抵也不会想起。
冰人代表:“想要我相信你的诚意?”
模糊的屏幕上有光影晃动,他的语气也愈发显得洋洋得意,“既然想让我们相信,那就拿出你们作为赎罪者应有的诚意!你们曾经侵略占据的星球资源是不是也应该返还!”
虫族的行事理念不存在息事宁人,但会存在为虫母的满意而让步。
在冰人代表的咄咄逼人下,歌利亚几乎没有多想,正准备点头应声、尽早解决此事,下一秒却被身侧的虫母按住了手臂。
“妈妈”两个字被他咽在了嗓子眼里,以为虫母不快的歌利亚有些慌张,但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对方伸出戴着纯白手套的手,落在了光滑的晶石桌面上。
噔噔。
忽然响起的敲击声打断了冰人代表慷慨激昂的发言,顿时所有的目光注视都落在了声音的源头——
是那位从进门入座便一言不发,真的如同“吉祥物”般的青年。
本想秉持“哑巴”人设一直到会议结束的阿舍尔点了点指尖,在开口发言与可能暴露身份的两个选择里,他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就当是为他们叫自己的那声“妈妈”吧……
于是,迎着罗淮·威尔斯近乎震惊的视线,生有虫翼、戴着面具的青年缓缓起身,发出了罗淮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声音——
“适可而止吧。”
“真正恶心又卑劣的生命到底是谁?”
“不如这次我带大家一起回忆一下?”
在虫母出声的那一刻,在场每一个雄性虫族的心脏都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近乎不敢置信的狂热惊喜下,是妈妈愿意站出来“保护”他们的偏爱。
看,妈妈果然还是爱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