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舍尔和虫群们于十分钟后, 坐在了创始者号的会客厅内。
当然,以创始者号那副庞大的身躯来讲,其中大大小小、用处相异的会客厅大概要往三四位数上算, 此刻阿舍尔他们所在的,则是最为常用的那一个。
繁复复古, 明显的欧式风情中透着精巧与华丽,同时兼具洛可可风的梦幻。
阿舍尔坐在沙发最中央, 率先跟过来的塞克拉、乌云他们抢先占据靠近虫母最近的位置, 而之前总是待在阿舍尔身边的歌利亚和迦勒则难得坐在了略远一点的位置。
偌大的会客厅里,因为虫母和虫群们同在, 原本宽敞的室内倒也显得拥挤几分, 三张放在茶几三侧的大沙发上坐满了高级虫族, 就着还有几个没地儿坐。
一个个几百年前在荒野上赤身打滚的虫族看着倨傲又有格调, 实际上没什么嫌弃的,缪(食骨虫族老大)见没了沙发坐, 便干脆从乌云身后扯出来个靠垫, 直接席地坐在了虫母脚边。
见此,阿尔法(类三叶虫)也有样学样,在迦勒的怒目下也抽了个靠垫, 坐在了虫母的另一侧脚边。
一时间,除了阿舍尔怀里这抱着的抱枕, 其余沙发上的靠枕、抱枕没一个幸免的, 全部变成了躺在地上的坐垫。
发色各异、瞳色各异的虫群们前后左右,以虫母为中心分布而坐,被围在中央的阿舍尔捏了捏手里软和的抱枕, 问道:“还需要吗?”
“不用不用!我们够坐了!”
“够坐了,妈妈自己抱着就行。”
虽然谁都眼馋浸染了虫母馨香的抱枕, 但到底还守着那绅士样儿的架势,佯装不在意,任凭眼睛都快要盯红了,却还是摆摆手,端是一副不为所动。
阿舍尔:……
行,确实比以前更能装了,要是能收收眼睛里的渴望,大抵会更真。
套在身上的深色马甲被褪下放在俯首上,阿舍尔端起红茶轻抿一口,直到精致的瓷杯落在桌面上,发生一声动响,他才道:“那就趁着现在,说说我离开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顿了顿,他看向虫群,声音很轻,“以我的时间流速来看,我离开的时间到现在有半年左右。”
“……猜到了。”乌云咧了咧嘴,过去无忧无虑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沉闷,“妈妈和离开时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而作为子嗣的他们则变化极大。
虫族的生命长度在所有的宇宙种族里,足以排在前头——
有巨人之称的泰坦族和心绪平和的鱼人族寿命均在200年上下,冰人族略长,足以达到350年,而曾经寿命仅有百年的人类则在进入星际时代后,寿命延长至150到200年之间,至于虫族,则可达到150年到400年的范围。
但统计而来的寿命长短无法作为全部情况,在具有高中低等级区分的虫族社会内部,虫群的寿命与本身所具有的等级息息相关,同时也与他们所效忠、追随的虫母有关。
低级虫族可以通过提升自我实力,跨越等级差距来将原有的寿命长度进行延伸,但整体从低级到高级的寿命长短的跨度,并不会很夸张。
可虫母的存在足以打破原有的限度。
级别越高,越是被虫群子嗣们照顾、保护得好的虫母,其寿命越长,伴随着虫母寿命的延长,虫群也同样能享受到得利之处。
原本按照阿舍尔高级虫母的身份,外加三个始初虫种、极大量的高级虫群,芬得拉家族的平均寿命足以达到400年。
但偏偏双方因为虫洞而导致了时间流速上的差异,这么一来二去,阿舍尔在人类世界度过了大半年,星系另一端的虫群们则独自走过六百年也依旧处于全盛时期。
在时间不对等的寻找和等待下,虫群们的年龄长度近乎是被冻结的,直到他们在另一个星域内找到了虫母的踪迹,这段被暂停的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这一回,虫群与虫母的时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重合。
阿舍尔垂眸,他所能想到改变时间的因素,唯有在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被彻彻底底证实过的“虫洞”,即时光隧道。
……会有可能是虫洞吗?还是说这是模拟器做的怪?但模拟器作祟似乎也说不通?
模拟器:。
器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阿舍尔忽然抬头,看向不远处莫名有些坐立难安的歌利亚,“创始者号可以捕捉宇宙里发生的自然现象吗?”
“嗯、可以的。”歌利亚回神,声音略显恍惚,那张原本禁欲感十足的面庞上,莫名被阿舍尔捕捉到了几抹诡异的红晕。
虽然闪过去得很快,但阿舍尔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阿舍尔:“歌利亚,你怎么了?”
说着,他的视线移到了同样有些不安定的迦勒,“……你又怎么了?”
两个始初虫种像是坐在了针做的毯子上似的,不见平日里大马金刀的坐姿,反而并拢着双膝有种扭扭捏捏的拘束和僵硬,仿佛在那副“不动声色”下强行忍着什么。
阿舍尔眉头微动,莫名想到了十分钟前,自己离开房间前气不过,便坏心眼地掐了一下旦尔塔的顶端。
……嗯,他们这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不能吧?
“没事,”眼见虫母的神色有所怀疑,迦勒立马转移话题,“妈妈,现在就让歌利亚查一下。”
“我现在就查。”歌利亚也立马附和。
神经略粗的乌云只觉得今天的迦勒和歌利亚都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有问题,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个因为所以,便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虫母身上——毕竟和妈妈比起来,兄弟算什么?
但坐在另一侧,习惯观察分析的两兄弟伽德、伽斓则神色各异。
两个面部轮廓更显温和的高级虫族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瞳深处均闪过犹疑,转过头视线又起起伏伏落在了歌利亚和迦勒的身上,最终被迦勒瞪视警告。
伽斓和哥哥小声咬耳朵道:“……他们两个有点不对劲。”
“我也感觉,”伽德眯眼,“好像是从妈妈进去旦尔塔房间一会儿后开始的。”
五感敏锐的伽斓着重盯了一会儿满眼威胁、有股“杀虫灭口”劲儿的迦勒,小声和兄长分享着自己的发现,“虽然迦勒在很努力地隐藏,但是他的呼吸和心跳声都乱了,像在忍耐什么。”
这些更加隐秘的内部变化是虫群彼此之间才能发现的秘密,阿舍尔只能看到皮毛,但伽德伽斓,甚至是其他默不作声的高级虫族,已然窥见了始初虫种那份诡异的忍耐。
在其他几个高级虫族彼此交换眼神的同时,不把兄弟放在眼里的乌云则满心虫母。
乌云:“您是怀疑导致我们之间时间流速差距的,是宇宙现象?”
“嗯,”阿舍尔应了一声,神情略染思索,“我能想到的只有虫洞。”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虫洞所具有“穿越时空”的结论被彻底落实,但至今却无人有过真实经历,一时间回忆着离开当天发生的一切的阿舍尔,也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虫洞……”原本观察着始初虫种的伽德皱眉,“要说是虫洞,时间上的差异就说得通了。”
如果是在六百年前,虫群们大抵要抓耳挠腮猜测什么是“虫洞”;但在六百年后的今天,曾经他们与虫母之间的文化水平差距经过年岁的积累被一点点弥补,哪怕是最不爱学习的乌云,现在说起来某些感兴趣的话题也是头头是道。
他们在努力跟得上妈妈的话题和思维。
正思考之际,由战舰意识操控的机械臂推过来一个直立的电子屏。
歌利亚起身,在迦勒“兄弟我同情你”的视线里,忍着一股一股交错涌动又被死死压下去的情欲,顶着那张清冷禁欲的面庞,尽可能错开阿舍尔的视线,抬手迅速在电子屏上操作。
很快,一连串数据累叠出现,将歌利亚冰蓝色的眼瞳倒映出荧光色。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创始者号捕捉六百多年前曾发生在始初之地周围的宇宙现象。
阿舍尔:“有结果了吗?”
“是虫洞。”歌利亚拧眉,“而且在682年前,先后出现过两次。”
“两次?”
阿舍尔拧眉,他隐隐约约大脑里闪过什么,忽然起身走到电子屏幕前,“能看到具体时间吗?”
“可以。”歌利亚点头,手上迅速操作,“在这里——”
阿舍尔看过去。
两次出现虫洞的时间相隔只有半年,一次是在他离开始初之地的那天,还有一次……
是他在飞行器上遇险,被迫与模拟器绑定的那一天。
“妈妈,您是想到了什么吗?”伽斓询问。
阿舍尔摆手,“等会儿。”
他翻出来自己的联络器,连上星网开始搜索帝都星宇宙监测探查院的检测总结报告。
从前多年都不会出现一次的虫洞,今年接连在人类星域范围内出现过两次,前后时间差也就半年;再往详细了看,正是阿舍尔飞行器失事的那天和他离开始初之地的那天。
……一切都明了了。
第一个虫洞带着当时被背叛的阿舍尔穿越时空,掉落至因为王虫,而处于原始至黑时刻的虫群里,也就是过去的虫族,开启了一系列有关于芬得拉家族的建设。
第二个虫洞,则是将错乱时间重新归位的密匙,带着阿舍尔离开了摆脱王虫控制的始初之地,成就了现在的虫群。
因果循环,有始有终。
两道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数据,解开了阿舍尔见到虫群之际就横陈在心里的疑惑,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这个世界太过巧合,还是说自己和虫族的缘分真就那么大?
“妈妈,您怎么了?”塞克拉看见虫母的神情有异,出声询问。
“……没事。”
阿舍尔摇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电子屏幕的数据,转身坐回在沙发上,“只是确定一下,造成我们之间时间流速差异的到底是不是虫洞。”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在答案的背后,阿舍尔却又忍不住怀疑这其中是否会存在模拟器的影子。
——高纬度的造物,足以操控时间回档,能够完成死而复生的神迹……
如此种种看下来,想要在宇宙里搞个虫洞,甚至是两个,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猜测归猜测,这点儿事实还不足以落实模拟器的行径,尤其既然它本身已经拥有这么大的力量了,为什么不自己上阵拯救虫族、指导发展,还偏偏要拉着阿舍尔入局?
总不可能是路见不平想多救一条人命吧。
阿舍尔拧眉,除非……
这样高纬度的模拟器想要正常运转,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所谓的绑定宿主的存在,否则它再有通天的神迹,也一个都使不出来。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宿主”才是一切运行的动力?可以是阿舍尔,也可以是别人?
“妈妈?”
“妈妈!”
“嗯?”阿舍尔猛然回神,他看到了关切望着自己的虫群,轻声道:“抱歉,刚刚没听清。”
“妈妈不需要道歉。”伽德的神情很认真,他向前推了推盛着纸杯蛋糕的盘子,“赫尔说您喜欢吃奶油味的?”
“嗯,是喜欢的。”
阿舍尔接过,轻轻咬了一口,也同时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倾听这一场他错过了六百多年的过去。
这一场谈话里的角色,似乎不是抛弃虫群的虫母,也不是被虫母抛弃的虫群,他们像是从前在始初之地的模样一般和谐自然,伴随着稳重者的缓慢解释,偶尔掺杂着几声不服输的反驳,随之在阿舍尔的眼前绽开了一幅略显陈旧的画卷。
当初阿舍尔离开之初,最开始的数个月里虫群们陷入了一种低潮到了极致的情绪,他们像是游荡在荒原之上的鬼魂,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穿梭在始初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从松林到湿地,从雪原到云端,又从戈壁重新回到荒野。
曾经和虫母一同走过的地方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找,不曾和虫母涉足过的未知地域,也同样被翻了个底朝天。
甚至不只是虫群在找,曾经由虫母牵线而聚合成的芬得拉家族的外编成员,也同样参与到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寻找战中——
干燥的荒野之上,雌蜥和五只已然强壮的幼蜥搜寻同族,四处追踪属于虫母的气息;寒冷的雪原里,恐颌猪一家发动同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的冰洞;幽暗的松林里,已然更替新王的巨蛛群耳目遍布深林,甚至精细到了石碓下松软的泥土缝隙里……
就连曾经和虫族敌对的巨型沙虫和骷髅蜥,也在那时候已经跨入高级的虫群们的暴力镇压下,变成了寻找虫母大军中的一员。
最开始,巨型沙虫和骷髅蜥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它们怎么都没料到,失去了虫母的虫群就像是一群逮着谁都往死里咬的疯狗,一旦下嘴绝不松口。
当凶神恶煞的虫群们以残忍的手段,在巨型沙虫和骷髅蜥面前宰了他们好几个不听话的同类后,哪怕是从前被劣质虫母养开了胃口、凶残暴戾的家伙们,也都一个个开始畏手畏脚,产生了恐惧。
但即使搜寻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但最终的结果,早就注定了。
——谁都没能找到虫母。
某一两个空隙里,虫群们才后知后觉,妈妈不只是离开了他们,更是离开了这颗星球。
“……那时候我们都知道离开始初之地的唯一办法,就是创始者号。”乌云略有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们想让歌利亚带着我们,开着战舰去找您。”
“但最后你们并没有,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阿舍尔直觉歌利亚不会答应,像是某种并不曾长时间朝夕相处就能了解的默契。
“是的,歌利亚拒绝了我们。”
说着,几个高级虫族看向了坐在不远处,面色微凝滞的当事者。
被注视着的歌利亚不动声色地咬着舌尖,那股游荡在下三路的怪异让他坐立不安,但此刻却也只能绷出一副冷漠禁欲样儿,主打一个脑子和身体各干各的事。
歌利亚声音略哑,眉眼间有几分薄薄的隐忍和克制,“……我想,只有我们变得更好以后,才有资格出现在妈妈的面前。”
阿舍尔一顿,“如何更好呢?”
“现在这样儿,或许还可以。”塞克拉眨眼,轻声道:“妈妈,我们有在学的。”
阿舍尔下意识想问“学什么”,好在比他嘴更快的是反应迅速的大脑。
还能是学什么?
当然是学如何成为他喜欢的模样。
“我离开以后,不会诞生新的虫母吗?”
阿舍尔转移话题,虫群们展露的爱意沉重到令他有些接不住,在“没谁离开了谁会死”的论题中,阿舍尔模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阿舍尔最初的认知里,虫群对自己的依赖只会是一时,当他离开的时间足够长,当他在虫群中的记忆逐渐被消磨后,为了虫族基因的繁衍生息,这一种族必然会在自然规定的影响下,再一次诞生新的虫母。
届时,新生的虫母会比阿舍尔更爱那群忠心耿耿的子嗣们,也更能负担起他们毫无保留的爱。
“妈妈,只要我们与您的联系没有断,就永远不会有新生的虫母。”
“……就算断了,我们也想再连起来。”
虫族从前的感情是很单一的,单一到他们认定自己对虫母的追随是“爱”,为虫母的奉献是“爱”,在刨除基因的影响和血脉的吸引之下,这样的“爱”反而变成了略有程序化的习惯和天性。
他们生来便如此“爱”着虫母。
但阿舍尔打破了这潭亘古不变的水。
于是单一的“爱”开始变调,滋生出了羡慕、嫉妒、痴迷、恐惧、悲哀、愤怒,甚至是一点点恨。
而这些复杂的情绪又经过时间的累积,最终变成了如人类一般多样化,却又同虫族一般始终如一的爱。
阿舍尔垂眸,躲开了虫群们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在他自己未曾完全思考好这段关系前,阿舍尔无法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做出回应,否则这同时是对彼此的不尊重。
歌利亚察觉到了虫母躲避的态度,他不曾继续后延话题,而是道:“已经快到用餐时间了,妈妈不如尝尝我们的手艺?”
“……你们也会做饭?”
迦勒抬眸,幽绿色的眼瞳里隐约有波光粼粼的水色,略沙哑的声线,为本就气质桀骜的始初虫种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迦勒:“可不只有那只白毛虫崽子会做。”
“他叫赫尔。”顿了顿,阿舍尔在话尾又轻轻唤了一声迦勒的名字。
“哼,好吧,”迦勒不着痕迹地勾唇,“所以妈妈要不要留下,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厨艺?”
“是啊,我们几个都会做饭的,到时候妈妈可以一边吃,一边听后来的事情。”
虫母不在的日子枯燥又无味,在三个始初虫种的带领下,其余雄性虫族的日常从单一的“看谁不爽就打一架”,演变成了学习和打架,而学习的内容也五花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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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总总,六百八十二年的时光里没有一天白费,就像是歌利亚说的那样,他们要变得更好,才能匹配得上本身就是来自文明世界的妈妈。
毕竟,矜贵如王子一般的虫母身边,怎么看都和一群穿着兽皮裙的“野人”不搭吧。
“好,那我尝尝。”
在虫母应声后,一众高级虫族们立马开始动身去厨房,而阿舍尔则准备去看看被晾了好一会儿的旦尔塔。
这一次,他没叫其他虫族陪同,有创始者号上的机械臂带路,很快阿舍尔就站在了熟悉的门前。
幽长的走廊空旷又寂静,除了阿舍尔自己的呼吸声,就是缓缓离开的机械臂所发出的窸窣声。
片刻的沉默后,阿舍尔抬手搭上了门把手,随即下按、开门。
哒。
很快,房门闭合在他的身后。
密闭又昏暗的房间内,猩红的藤蔓像是见到了主人的小狗,一个个屁颠颠地凑了过来,簇拥着阿舍尔走向床头,似乎在展示着它们“禁锢”的结果。
纯白色的手套静静搭在旦尔塔的眉眼之间,只间歇性地颤抖着,一如祂紧绷又僵硬的每一寸肌肤。
沉闷的喘息被堵在嘴里的领结掩盖,阿舍尔抬手,轻轻点了点旦尔塔汗淋淋的腰腹。
“唔!”
当事者猛烈一抖,顶端颤颤巍巍,几近临界,却又被硬生生忍了回去。
虫母的精神力抚过藤蔓,于是“易主”的藤蔓立马变作狗腿子,揪掉了旦尔塔嘴里的东西。
“妈、妈妈……”
阿舍尔轻轻拍了拍对方,掌下的身躯又是不出所料的剧颤。
他轻声问道:“小狗忍住了吗?”
隐忍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小狗忍住了。”
捏碎心脏时声线都没这么颤过的旦尔塔,此刻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忍耐变成了祂在无尽黑暗里唯一能坚持的事情,也是唯一祂能够当做是“救命稻草”的、来自虫母的命令。
从前六百多年被丢在原地的空虚,以及安全感的缺失在强力的忍耐之下被抚平,哪怕旦尔塔什么都看不清,动不了,说不了话,可祂知道不用怕,因为有妈妈的指令在束缚着祂。
祂是妈妈的小狗。
是被妈妈侵袭用项圈禁锢的小狗。
恍惚的朦胧里,小狗听到他的主人一边摸祂,一边问:“所以,为什么要我杀了你。”
“……报、报仇。”
“给谁报仇?”
“给妈妈……给主人。”
“什么仇?”
“……”
“什么仇?”阿舍尔又问了一遍。
“……杀死,妈妈的,仇。”
那一刻,阿舍尔瞳孔微缩,捏着的手不禁在旦尔塔最脆弱的时候用力。
躯干下意识的挣扎险些挣脱反水藤蔓的束缚,但很快听话的小狗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强行按下反应,忍到痉挛都不曾真正挣开。
阿舍尔垂眸,手指放松,“我同意了。”
紧绷的弓瞬间放松,蓄满力的箭飞了出去,炸开的箭镞白花花一片,落在了起伏的蜜之间。
主人奖励性地抚摸着小狗,轻声道:“乖孩子,做得很好。”
与此同时——
提早各回各房间的歌利亚和迦勒,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满足,几乎是如出一辙地阴沉着脸,将弄脏的裤子扔到了脏衣篓里,等待清洁机器人的处理。
……真是太便宜旦尔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