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秘密摔碎满地, 于清溏的世界天旋地转,他倒在徐柏樟怀里, 难堪无比。
双腿失去重心,他被人抱进卧室。
徐柏樟拥抱他、亲吻他、安抚他,同时也在帮助他。他用哄孩子的口气,却在做非孩子才会有的事。
松紧带轻易拽开,何况,这不是徐柏樟第一次掀开这里。
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草药气味,微微发苦,但仔细体会, 也许能尝得到甜。
徐柏樟吻了他的鼻尖,触感像摆在橱窗里的解压玩具,“清溏, 闭眼。”
于清溏从没想过,靠手就能满足喜欢。他视觉受阻,他把呼吸埋进徐柏樟肩膀里。
他喜欢徐柏樟在他耳边的呼唤, 喜欢他叫自己名字时的语气,“清溏, 放松。”
“清溏,别担心, 有我在。”
灼热逐渐转温房间里, 另一侧的床褥平整,地面平整,窗帘平整。
徐柏樟也很平整,唯一不平整的, 只有于清溏皱巴巴的上衣,还有揉在床边的长裤。
徐柏樟洗完手回来, 从衣柜抽了条干净内裤递给他,“要帮忙吗?”
于清溏接下,“帮我接杯水吧。”
等徐柏樟端着杯子返回,于清溏已经恢复平整。
喝了水,徐柏樟帮他按压穴位。
于清溏抓他的手往怀里拢,“可以了。”
徐柏樟托着他的手,在无名指吻了一下,“清溏,你之前看过医生没有?”
“没有。”
徐柏樟把人搂到怀里,用温和平缓的语气说:“你这种情况,我初步猜测,可能是……”
“性.瘾,对吧?”
“你知道?”
于清溏:“网上查过,感觉八九不离十。”
性.瘾大多受压力焦虑、家庭社会等因素影响,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和失控行为,打破这种依赖非常困难。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徐柏樟说:“如果你愿意讲给我。”
“挺幼稚的,零零碎碎累加,不知从哪说起。”
“从第一次有这方面需求开始。”
于清溏:“还记得我卧室的奖状吗?”
徐柏樟:“高三第一次月考?”
“嗯,差不多从那时候开始。”
“因为考了年级第二?”
于清溏:“很可笑对吧。”
从小到大,于清溏是班长、是学习委员、是优秀班干部、是三好学生、学生会主席、是永远的年级第一。
看惯了山顶的风景,哪怕跌落一层,也是致命的打击。
他不仅要接纳老师的询问和关心,还要饱受同学的议论,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又或者更久。
“他是不是生病了?”
“考试发烧了吗?”
“涂错卡了吗?”
“他居然没考第一。”
“天才跌落神坛了?”
“简直不敢相信。”
道理他都明白,一次失利不算什么,但于清溏深知自己的水平,以他现在的能力,以后也没办法维持第一了。
理科对他来说,学到优秀也许不难,但完美像天方夜谭。是那种拼命努力,也追赶不上的绝望。
他开始失眠、焦虑,不想被身边的人察觉,只好白天强颜欢笑,努力做完美的自己。等到了夜晚,空虚和渴望无限放大,生理和心理上开始产生不安定因素,他希望被拥抱、被触碰、被抚摸、被……
于清溏厌恶这样的自己,学业这么繁忙,有各种各样的工作,他为什么还有闲心渴望这些。
他无法自控,也不想走向歧路,便试图寻找缓解或者发泄的方式。
“机缘巧合,我接触到了配音。”
于清溏发现,好听的声音能让他放松,能填补上心理的缺失,“后来我还……”
徐柏樟:“什么?”
“没什么。”那样的事,于清溏终究无法说出口,何况倾诉对象是自己先生,“总之这种方式很管用。”
徐柏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成绩如此执着?”
“我不想让爸妈失望。”
如果不认识二老,徐柏樟可以接受他的说法。但小半年的婚姻,他足够了解两位老人,“爸妈应该没有那严厉。”
“当然没有,是我自己的想法。”于清溏说:“你知道的,爸是物理学专家,妈是化学研究员,但我这两科学得最烂。”
徐柏樟:“没人规定孩子要传承父母的优势,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你有自己的发光点。”
“妈为我付出太多,我要做到最好,才能对得起她的放弃。”
于清溏小学那几年,刚好是父母事业的上升期,他们工作忙,一年到头无休。好在于清溏懂事,自己上下学、独立完成作业、去邻居奶奶家吃饭,不需要他们操一点心。
只有一次,他被同学拉去玩,回来时搭错了公交车,坐在路边,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永远记得妈妈找回他时,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说没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那是于清溏唯一做过的“坏事”,而一周以后,他的坏事又加了一件。
他在垃圾桶发现了妈妈的留学申请书,半个月后,妈妈辞掉了离家远但优越的工作,应聘到家门口的研究所,做了一名普通实验员。
双休,朝九晚五,早上可以送他上学,放学也能接他回家。他每天可以吃到妈妈准备的三餐,家中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生活于清溏梦寐以求,可为此踩在脚下的,是妈妈的事业和理想。
徐柏樟:“那是妈的决定,你没必要强加到自己身上。”
事后想起,于清溏也觉得是为难自己,但他当年只有八九岁,比同龄孩子成熟,却也只是个孩子。何况,妈妈为他放弃事业,也是不争的事实。
后来,他不再贪玩,更不会乱跑。生活被各种竞赛、习题和辅导班填充。
好在他以读书和学习为乐,除去那次没考第一,整个学生时代都充实且有意义。
徐柏樟:“爸妈知道你的想法吗?”
于清溏摇头,“让他们失望了,我哪还敢开口。”
“哪里失望?”
“我考了年级第二以后,我爸妈主动问我要不要转去学文科。”
徐柏樟:“你本就擅长文科吧?”
否则也不会转去学文的第二个月,就能考回年级第一名。
“嗯,你知道的,我记忆力很好,那些对我来说非常容易。”
徐柏樟:“你有没有想过,爸妈是因为你喜欢文科才让你转的呢?”
“他们都是理科专业,怎么会希望儿子学文。”
他那时的想法很简单,他从未想过超越父母,只是努力向他们看齐。
徐柏樟:“你不是他们,不该揣测他们想法。”
于清溏无法辩驳,“好吧,都过去了,至少没给他们丢脸。”
徐柏樟:“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只是成绩影响,就算后期无法治愈,也不该像刚才那样失控。
于清溏说:“福利院墙上的照片,站在中间的瘦小青年你还记得吗?”
徐柏樟:“你朋友,好像叫……”
“扬洛。”
扬洛和柳思妍一样,也是于清溏的大学同学,三个人同年级不同专业,在社团相识,很快成为好友。
扬洛没有父母,在阳城福利院长大。他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善良,小小的身材却有远大的抱负。他立志成为记者,要惩恶扬善,曝光社会的阴暗。
大四那年,他们来省台实习,共同分配到法治栏目,组里安排他们给服刑人员做采访。
三个人扛着摄像机,兴冲冲来到看守所。而被采访的对象,是扬洛儿时在福利院的好友小亮。
小亮十岁被养父母领养,家庭和睦、生活幸福。高三毕业,他接触到地下赌博,欠下上百万的债务,父母为他卖车卖房,依旧杯水车薪。为偿还负债,小亮最终走向犯罪道路。
扬洛从小伸张正义,加上柳思妍的那股子冲动,两人一合计,决定调查地下赌场,想铲平毒瘤。
徐柏樟:“不成熟,太危险。”
于清溏:“是啊,非常鲁莽。”
两个还没走向社会的大学生,就那么着手去做了。他们是很单纯,甚至带着点愚蠢。却在用实际行动来诠释新闻人揭露现实、不惧危险的决心。
罪恶无法避免,总要有人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徐柏樟:“你劝过他们吧?”
“没少劝。”于清溏摇摇头,“他俩一腔热血,我劝不动,又不放心,只能跟着一起。”
当年的情况和今天相似,他们找到了废旧厂房,连续蹲守两天,果然发现了情况。
碍于那时拍摄技术有限,距离又远,拍出的东西无法成为证据,更不要说曝光了。
他们准备报警,情况也和今天一样,周围设有屏蔽器。
于清溏和柳思妍赶去有信号的区域,扬洛守在原地。
于清溏两面不放心,他把柳思妍放在安全的地方,立即反回去找扬洛,但还是晚了。
扬洛在树根边留了纸条。
说不用担心,他溜进去拍张照片就回来。
于清溏急不可耐,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柳思妍回来了,警察过来了,等到他再也等不下去,扬洛都没出来。
徐柏樟:“警察进去了吗?”
“进去了,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同。”
里面只是个废旧厂房,没有赌场、没有人,扬洛也消失了。
徐柏樟:“消失?”
“是,那周围十分偏僻,摄像头能拍到的地方,离案发的厂房还有三公里。”
现场查不到线索,扬洛就此失踪,他俩还被当做过嫌疑人,接受过警方的审讯。
徐柏樟:“这才是你今天进去的真正理由?”
于清溏无法接受相同的事情发生两次,整整七年,他随身携带自救器具,就是在等待这一天。
于清溏:“怪我,没看好洛洛。”
徐柏樟拍拍他,“不必为了他人的错失,责备自己。”
“道理我都懂,但作为朋友,我过不去那道坎。这些年,我做过无数次假设,如果我当时追进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徐柏樟郑重其事:“记住,帮助别人要以自身安全为前提,你自始至终都没有错。”
“我知道,可我、可这些年我……”
“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徐柏樟把人拢进怀里,“人要向前看,身后淤泥遍地也与你无关。”
“嗯,向前看。”
于清溏缓和了一会,掏出手机,“我刚才收到了陈队长的短信,他说嫌疑人招了,小昊也提供了一些线索。目前还在调查,不能透露太多。”
于清溏苦笑,“他最后建议我想开点。”
七年了,其实早猜到了,他不奢望有童话,不过是想要个结果。
“以为我能承受的,但真丢脸。”于清溏用被子捂住头,“还被你抓了个正着。”
徐柏樟掀开被子,从上方看他,“这有什么丢脸,我是你合法丈夫,你的任何需求我都满足。”
“怎么满足?”于清溏嵌在枕头里,去看近在咫尺的人,“还是用手吗?”
“如果你喜欢……”徐柏樟压低了声音,蹭蹭他,“用嘴也可以。”
于清溏被他惹笑,“徐医生,别撩了行吗?”
“嗯。”徐柏樟抱紧他,温柔得像哄孩子入睡,“心情好点了吗?”
“嗯,谢谢。”于清溏挤进他的身体里,想感受他的气味和呼吸,得到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柏樟,今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