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喜欢

作者:苏二两

盛屿的笑分几种,轻蔑讽刺,敷衍了事,深晦难懂和狠厉施压的。

像这样纯粹的笑很少见,明显是愉悦极了,让原本有些迫人的长相,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在佟言僵硬的肩膀上拍了一把:“开玩笑的,佟先生别当真,分根烟而已,男人之间常有的事。”

他看了看佟言依旧夹着烟,用力至发白的指节,好心提醒:“你的烟快灭了。”

那支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二,只剩短短的一截,轻腾的烟雾又细又柔,若不补救,怕是就灭了。

佟言将烟举起,在空中划了个半弧,送至口前又停了。

像谁在心里撒了一把钢珠,急缓高低地跳跃着,砸出的声音凌乱无序,乱了心田。

他原路放下手,灭了烟扔进垃圾桶,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盛总,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盛屿答应得痛快,含着烟嗯了一声:“行。”

又问:“佟先生,工作忙得怎么样了?明天可以一起出海吗?开游艇出海除了船长,还要配一个水手协助泊停,我不喜欢搭载陌生人,就不知道佟先生肯不肯赏脸了?”

介于自己对盛屿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佟言本想这几天能躲则躲,可如今他承了盛屿的情,投桃报李,拒绝的话自然难于出口。

“不知道水手需要做什么?须得盛总指教一二。”

盛屿笑了一下,转身向小岛的中心广场走去,一声“好说”散在花影重重中,勾得佟言心尖一跳。

跟上步伐,他听盛屿又问:“对了,我最近想将身边的一些行李寄回国内,佟先生知道怎么邮寄吗?”

佟言点点头:“行李打包好,在岛上的客服中心领一张邮寄单,选择运输公司填好邮寄地址就可以了。”

“空运还是海运?”

“我前几天正好寄过行李回国,选了海运,允升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建议海运更稳妥一点,不过时间会长一些,一般十天左右才能进入中囯境内。”

“十天还好,佟先生行程结束时,行李也到家了。”

“我离岛之后要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行李会比我先到。”

盛屿半垂眼睑,像是自言自语:“家里没人帮我签收行李,看来要邮寄到单位了。”

“我和盛总情况一样,也是直接寄到了单位。”

烟咬进嘴里,盛屿悠然道:“这样啊。”

大海无垠,波澜不惊,宛如世界的镜面。

海风轻抚,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游艇正平稳地航行着。

抛锚入海,打开电动绞盘,锚链缓缓下沉,待铁锚抓稳了海底的泥沙,游艇停了下来。

盛屿从驾驶室走出来,问佟言:“做得顺手吗?”

他今天穿着黑色无袖休闲套装,说话间拿起了海钓竿调试,转动鱼竿上的盘轴时,手臂弯曲,微微发力,隆起的肌肉如同起伏的山脉,强健有力,又透着野蛮的性感。

佟言错开目光去看波光粼粼的海面,回道:“除了把锚抛进海里,其余都是电动的,这水手也挺好当的。”

没接后话,盛屿将挂了诱饵鱼线抛入海里,开始放线。

“过来。”他道。

佟言这几天已经有些适应了盛屿带着命令式的交流,不过依然会在心里忍不住吐槽:惯的。

挨挨蹭蹭过去,被盛屿嫌慢,抓着他的运动衣领子向前一拖,用另一只手摘下自己的太阳镜,反手戴到了佟言脸上:“不戴眼镜就不要长时间地盯着海面,本来眼神儿就不好,全瞎了更要命。”

佟言从不认为他与盛屿之间是可以随意玩笑的关系,可在瞎不瞎的问题上,盛屿已经是第二次冒犯了,佟言摘下太阳镜,声音冷淡:“不劳盛总费心,我有医保。”

盛屿反应了一会儿才笑出声,又将眼镜带回佟言脸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在他的的发丝间穿过:“别瞎,眼睛怪好看的,去拿酒,我们喝一杯。”

盛屿的语调有些低柔,和着海风落入心底时,拨出了一池涟漪。

佟言没动:“……太阳镜给我戴你怎么办?”

透过镜片看到的盛屿似乎调过了柔焦,男人手上卷着鱼线,偏头看过来,望进佟言眼中:“我可以多看些别的。”

海面上直射而来的阳光,干烈如火。佟言抓了一把滚烫的耳朵,僵硬地转身,同手同脚的去船舱内拿酒……

酒很好,是佟言感谢盛屿昨天出手替自己解围的谢礼。

随酒奉上一张卡片:承君之惠,铭记于心。

盛屿随手将卡片塞进了上衣的口袋中,那里贴着心脏,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他没有客套,从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扔给佟言:“回礼,跌打损伤膏,别强撑着,谁都不是金刚铁骨,没人笑话你。”

佟言下意识收紧肚子,随之而来的痛感让他微微蹙眉。昨天他的腹部挨了那个外国男人两拳,没伤到要害,倒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做我们这行的常常受伤,身边总备着这些药。”盛屿开了酒,边向杯子里倒酒边问,“用不用我帮你?配合一些手法才可以更快的化瘀止痛。”

“不用。”佟言迅速拒绝,他举了举药膏,“谢了。”

盛屿也不坚持,递来一杯红酒:“自己涂的时候用点力揉揉,淤血散得快。”

佟言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将一个低低沉沉的“嗯”送入了酒香中。

盛屿架的几把鱼竿都没动静,守了一会儿便觉得热,清了杯子里的酒,他从休息区的沙发上起身,双手拽着衣角,向上一拉,利落地脫去了上依:“我下海游个泳。”

越过佟言时,随口问他:“你来吗?”

佟言在盛屿面前偶尔会显得无礼,此时他便看着纹丝不动的鱼线,平静地回复:“不了。”

“嗯。”男人应声时已经站在甲板上,褪去外库,双臂前伸,两手一搭,一跃入海。

水花飞溅,杯子里的红酒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

规律的划水声传入耳中,佟言终于放过那几条鱼线,转头去看海里的身影。

身姿修长挺拔,动作流畅从容,胳膊的弯曲与伸直间带动了身体的前进。向前伸臂时,肩臂上的肌禸绷緊彭起,积蓄力量;弯曲压臂时,收緊的肩胛骨压出性感的背沟,那条沟壑一路向下,没入了黑色的泳裤中。强健的长腿,在海面下轻轻擺动,结实有力,筋腱清晰。

佟言几番犹豫,拿出手机推远镜头,胡乱按了几下快门。

又忍着羞耻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配图上的文字是:肥肉。

盛屿游了几圈上船,见瓶中的红酒已所剩无几。

几近赤粿的盛屿走过来,一只手握住围栏,半环半抱似的越过佟言去拿自己的酒杯:“这酒口感绵軟馥郁,后劲儿却极大,佟先生喝了这么多,可能会醉。”

带着微凉水气的身体圧过来,崾腹因为角度的扭转,使得人渔线更加明显。想咬!

想咬?荒唐放肆的想法刚一露头,佟言的脑子就炸了!震惊无措中,他胡乱扯开话题:“这酒怎么和我以往喝的口感不同?”

盛屿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像耳语一样低喃:“酒被我换过,你送的我自然要珍藏。”

濕热的气息烧红了耳尖儿,盛屿盯着那片红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边喝酒边向船舱走:“佟先生喝得有点多,吹了风可能会头疼,添件衣服吧。”

始终低垂的眸子缓缓抬起,佟言望着那个强健的背影,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红酒牛饮入口,轻声道:“佟言,你真是醉了。”

船舱里,浴室的蓬头被人拧开,盛屿站在水汽之外拨通了电话。

“冯峥的叔叔还在奥地利?”

“是,他的订票信息显示他今晚会离开这里赶往下一站。”

“找个姑娘多留他几天,毕竟那里有美丽的多瑙河。”

对方应了下来,又说:“老大,佟言那边直接上手段算了,绑起来吓唬吓唬,我不信那个白面书生不跟咱们回国取行李。”

啪的一声按下打火机,盛屿将湿漉漉的泳库丢开,靠在墙上点燃了一颗烟:“真以为自己是嘿涩会了?你他妈还交着五险一金呢,动赵允升是因为账册中有他的把柄,他不敢声张,要是动佟言……”

盛屿眯起眼睛吐了一口烟:“那人又艮又轴,刀架脖子上,也未必让你如愿。”

“所以老大你真要牺牲色相?”

盛屿噗嗤一乐:“睡个小玩意儿,牺牲个屁色相。”

挂断电话,扔了烟,结实的长腿一迈,走进水雾缭绕中。

甲板上的佟言摘了太阳镜,揉了揉鼻骨。这酒的确很凶,后劲十足,如今海风一吹,果真有些头疼。他在休息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不见缓解,便站起身走向船舱。

隔着门,他问里面:“盛总,我方便进来取一下衣服吗?”

“进来。”盛屿的话常类似于命令,简短,利落,不容质疑。

船舱内挂着遮光帘,只有隐约的光线透进来。舱内分为休闲区和起居区,佟言的外衣就放在休闲区的沙发上。

他拿起衣服披在身上,余光看到盛屿从起居区走了出来。他换了黑色运动服,手里拿着一顶红同色系的棒球帽,路过佟言的时候,问他:“鱼竿有动静吗?”

脚步未停,他走到船舱门前,将手里的棒球帽戴在头上,手掌压着帽顶,不甚在意地提示:“阳光越来越毒了,佟先生可以戴一顶帽子。”

转身向外走,踏出去的脚步被迫停下,盛屿垂眸,看到了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船舱幽暗,只有舱门处有一把子阳光。盛屿站在那里,炽烈的阳光从他身后铺展过来,又在他身前留下一片暗沉,帽檐压得很低,叠加了阴影,使得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模糊。

只有凌厉的下颌骨和那片唇是清晰的,与佟言记忆中某个时刻重叠在一起。

身边的景物倏忽远去,翻滚的黑云和天台上的风声,逐渐包裹了佟言。

真的是醉了,不然怎么会慢慢走近,望着那个逆光而立的人,轻声问:“你是谁?”

那片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低沉:“你猜?”

距离再次拉近,直到能感受到彼此熱燙的呼吸,佟言倾身贴上那唇。

“借我吻吻。”

作者有话说:

盛屿:说你眼瞎还不信,非得吻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