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七月初，高考结束，成绩也陆陆续续放榜。
对于警方来说，往往在这个年份工作压力很大，除了注意日常工作之外，还要额外关注刚考完试的学生状态。
毕竟，在成绩公布的这个暑假里，很可能会遇到准大学生们奇奇怪怪的各种状况。
什么喝醉酒在大街上跳舞啊，一起组团在江边表白失败不慎落水啊，还有报复式上网打游戏打到昏厥的。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只是，今年的情况好像更复杂了一点，在早上开会时，局里要求大家每个人都往手机里下载一首歌。
“这是什么？”警员老邓有些好奇，拜托年轻同事帮忙操作一下。
“不知道啊，一首歌？”年轻同事深谙废话文学，随口一句，就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敷衍了过去。
下载完毕，保证了每一个员工的手机上都有了这首歌，领导点了点头，吩咐道：“别删啊，上面要求的，要检查的。”
什么鬼？
难道是需要冲销量的？
想到每年自己单位都会组织观看一些宣传教育类影片，时不时在逢年过节还要从扶贫平台上购买一些产品，警察们都淡定了下来。
懂，一些任务嘛。
由于上级没有多说，警察们也没在意，除了一些好奇的人听了几句之外，其它人就放在手机里没管了。
“这歌挺好听的啊，没必要这么冲下载量吧？”新人警员嘀咕了一句，顺便看了一眼歌手的名字。
宁宿。
作为一个现充，他不追星，唯一知道的明星还是小时候看电影的那一波，对于当下火热的明星们也不怎么感冒。
当然，这不影响他偶尔听说过宁宿，只不过仍然处于脸和名字对不上的阶段。
在将这歌听了几遍之后，他有些上头，只不过工作很忙，需要加班，还要相亲，自然也就没有多少精力分在这首歌上。
周末，单位放假。年轻的警员终于有空，约了一个之前见过一面，彼此都有些好感的女孩出门吃饭。
个人休息时间有限，又是和自己心仪的约会对象出门，男生颇为高兴，在见面前买了花，又找了一家安静又清幽的餐厅。
“谢谢。”
小姐姐看了一眼花束，不是玫瑰，也不是康乃馨，是一捧还算好看的百合，心中顿时满意了几分。
还算是有品味。
两人进了餐厅坐下，拿着菜单点菜，不一会儿，忽然听到餐厅了响起了悠扬的旋律。
而后，颇为熟悉的吟唱声响起。
警察小哥哥的手一顿——怎么在这里也能听到这首歌？
靠着他们内部系统冲销量和播放量也不够吗？
如此想着，他的动作就缓慢了下来，反倒是在他沉思时，小姐姐显得有些激动。
“姐妹们，我在外面吃饭，听到了光光的歌诶！这首歌最近传唱度真的太高了。”
说起来，这还是“摇光”这个up主最红火的一次。
“那当然了，借的那边的流量呗。”
呵。
看到这一句，女生肩膀垮了下来。
对于两边的粉丝群体，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以说十分复杂，不想勉强自己接受现实，于是两边粉群都诞生了“这边”与“那边”的说法。
虽然两个马甲都是一个人，但粉丝们硬是分了阵营。
女生心情不大痛快，决心好好吃一顿，而这一会儿的功夫，对方已经点了几个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谢谢。”
作为警察，小哥哥察言观色的水平自然不低，他也察觉到了心仪的女孩方才的情绪波动，试探着问：
“你喜欢这首歌？”
女孩迟疑了一下——喜欢倒是喜欢，但她更偏爱摇光之前的风格，没有说这首歌不好的意思，但因为一些场外原因，反倒是让她更珍惜以前的歌曲。
“还行吧。”
听到这个答案，警察小哥哥松了口气，与她分享这首歌相关的消息：“这歌我们局都要求我们下载和收听呢。”
他还问了一下其他系统的，原来，这首歌大家竟然被要求都下载和循环了。
问起原因，许多朋友与他的猜测差不离——冲销量。
也不知道这位歌手是哪里来的背景，竟然能够让有关部门为他做到这一步，想起来都觉得夸张。
“想了这么多办法，这首歌成绩应该不错吧？”
在说这句时，男生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句散漫，无意中包含着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贬低。
而这种细微的情感，很容易在一瞬间被女生觉知。
“？”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光光——哦不，宁崽，当然是第一了。”
不需要什么不公平的手段，也不需要逼迫谁去收听，她喜欢的人一直很低调，根本不必靠着这个博关注。
更何况，以宁宿一直以来的热度，需要多此一举吗？
在这个时候，女生瞬间觉得“摇光”是“宁宿”这件事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了。
谁让她们宁崽无论拍戏还是唱歌都是一等一的好呢？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警察小哥哥连忙道歉，为自己辩解，“我对这些不太熟悉。”
冲销量什么的，也的确是他自己的猜测。
“没事。”
成年人之间约会，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话题聊得不投机就翻脸，但肉眼可见的，约会的气氛还是冷却了一些，不如之前融洽。
中间借口去洗手间的小哥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恨不得给自己一下。
让你嘴贱！
吃完了饭，又借口推了接下来的电影活动，这场约会就算是结束了，男生依依不舍，反倒是女孩子走得相当利落。
晚上回家线上还有活动呢。
好在警察小哥哥没纠结多久，刚分别，就接到了加班电话：“快来，城东秋叶路，出事了。”
城东秋叶路距离当前的位置并不远，他三两下扫了个个共享单车，风驰电掣地骑了过去。
在他到时，局里的同事已经在了，有些紧张地埋伏在一个二层居民楼外。
“怎么了？”警员赶到，被拉上了警车，坐稳之后问道。
“这家人的鸽子出了点儿问题。”
鸽子？这事也归他们管么？
鸽子丢了，需要他们帮忙找找？
还没等他想清楚，忽然，只听到“咣”地一声，一个东西从楼顶上砸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被巨大的噪声吓了一跳，警察们吓了一跳，连忙从车窗探出头看。
下一秒，他们都呆住了。
一只巨大的鸽子就在窗外，歪着头看着他们，它的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好奇。
“！”
不知道这鸽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警察们不敢轻举妄动，被意外叫出来加班，他们都没有带趁手的武器。
身处弱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关上车窗，还是就这样对峙着。
“那、那个，我这里有火腿肠和牛肉干。”
一位同事小心翼翼地说，她是低血糖，经常要公出，所以在车上备了一点儿零食。
“快，试试！”
火腿肠被撕开，坐在车窗边上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其递了出去，鸽子嗅了嗅，啄走了。
车内的人大松一口气。
好好好，肯吃他们喂的东西就好。
趁着这一会儿靠着食物争取来的时间，警察们赶紧商量对策。
好在有关对于动物异变的案情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隔壁区似乎在不久之前就处理过一个。
“打电话问，看看他们是什么情况。”
打电话时，那只大鸽子脑袋动了动，似乎好奇大铁盒子里的人类在干什么。
警员立刻趴了下来。
电话很快接通了，而且，接电话的刚好是之前处理这个案件的那位同事。
只不过，面对询问，这位同事有些沉默，片刻后，感慨了一句：“上面其实对我们挺好的，考虑得很周全。”
“？”
似乎意识到了他们的着急，对方才悠悠道：“救赎之道，就在你们的手机里啊。”
车窗外，大鸽子已经吃完了零食，无聊地伸出脑袋凑过来看车窗里的人，有种想要尝尝人类是什么滋味的感觉。
危！
电话另一边的人终于不啰嗦了，讲解自己的秘诀：“把手机里上边让下载的那首歌放出来。”
这又是什么办法？
但在这一刻，动作总比思绪还快，就在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身旁听着的同事已经打开播放器了。
“用这个听。”
一位同事从车里摸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音箱。
打电话的小哥：“……”
你们平日都往公车里塞了些什么！
得益于小音箱的音效，在熟悉的旋律播放出来时，那只鸽子似乎的确愣了一下。
而后，它又朝着车靠近了一点。
这不行啊！
警察们刚想动手，忽然，就看大鸽子的脑袋靠了进来，然后，支在车窗上睡着了。
睡、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其他人都愣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在同一首歌播放了好多次之后，那睡着的鸽子似乎……变小了一些？
“我靠。”
良久，警察小哥吐出了一句粗鄙之语。
由于担心鸽子还会出现什么问题，警察们将它带回去了，关在了局里。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鸽子就正常了许多，虽然醒了，但再也不会用那种人性化的目光看他们。
而另外一个区的同事估摸着时间，打电话过来调侃：“怎么样，是不是上面对我们不错？”
显然，强迫他们下载这首歌，不是为了冲销量，而是对他们好。
不过。
“你们之前知道这首歌的用处了，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
对方沉默了一下，诚恳道：“我怕被当傻X。”
不是自己经历过，怎么可能相信这么荒谬的话？
晚上回了家，警员小哥仍然心生澎湃、心情复杂，他老老实实地将这首歌好好听了几次，而后，又上网搜索了歌手的信息。
懊恼于自己的傲慢，警察小哥想了想，从网上买了一个小金龙玩偶，再去和女孩道歉，末了，小声问：
“周末似乎有宁宿的直播，我们可以一起看吗？”
“我抢到了票。”
半晌，对面回复：“到时候再看吧。”
看心情。
在整个六月，类似的不科学事件发生在许多动物身上，而宁宿的新歌也毫无争议地一直霸榜。
树大招风，更何况这一波新歌宣传里，还有着属于“摇光”这个马甲的热度，一时间，“宁宿”这个名字似乎霸占了整个话题榜一样。
这样的的热度自然会招致一些人的恶言。
“好会营销啊，这话题找的，真的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这些恶意的揣测之中，自然少不了对于当下一些异状的讨论，黑子们越讨越觉得是宁宿团队在弄虚作假。
“要么是有人在搞一种很新奇的人设，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快完了。”
“选一个吧。”
只是，这些论坛讨论的结果是帖子完了，第二日，许多人还被禁了言。
而无论是宁宿“最受宠物喜欢的歌手NO.1”称号，还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现象，官方请的专家都给了科学解释。
“所以说，鸽子变得有半个人高，是因为被喂了没经过质量认证的饲料？”
“而播放这首歌，能够让鸽子促进消化？”
得到这样的解释，无论是警方还是普通人都沉默了。
算了，专家开心就好。
警察局里，与特殊管理局合作过、又没有失去记忆的警察们紧紧闭嘴，但笑不语。
年轻的小朋友们啊，还是少知道一点好。
六月结束，天幕被啃所造成的影响逐渐削弱，天地灵气恢复正常。
对于人类来说，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周围奇奇怪怪的事件都变少了，就好像这一个月的变化都是意外似的。
“还真让专家说中了？”
网上，有人好奇道。
在动物们异变一开始，就有专家冒出来解释，说当下的变化是因为全球环境变化引起的动物行为模式变化，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动物受影响，而人类没什么变化，专家也给了解释——
是因为动物对于环境变化更加敏感。
想到地震前反应剧烈的小动物，许多人接受了专家的解释。
周围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在宁宿的粉丝圈内，“摇光粉”与“宁宿粉”终于破冰，组织了双方粉丝的见面会。
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双方在抵抗黑子的过程中并肩战斗，累积了一些友谊，也化解了不少对彼此的误解。
作为“摇光”这边的大粉，文式当然选择去这个聚会，并且还联系上了宁宿，同他讨要周边。
“我想当会长。”文式理直气壮。
既然两边粉丝有合流的意向，那么最终就会产生出一个总的领袖，文式对这个位置当仁不让。
宁宿嘴角抽了一下。
他也不明白，一般人在与自己的偶像熟悉了之后会祛魅脱粉，但文式似乎仍然乐在其中。
最终，宁宿没有单独给文式周边，而是麻烦杜秘书和粉丝联系，以回馈全体粉丝的名义送了一些礼物。
这样一来，原本可能会嚣张跋扈的见面会变成了收礼物之夜，收到了喜欢的偶像的礼物，这架怎么吵得起来？
安抚好了自己的粉丝，宁宿在六月结尾的这一天还在总局与同事一起加班。
由于天幕补得及时，天幕破损造成的环境变化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一个月里，其他部门给了妖局不少支持。
这些都需要形成书面的报告。
也就是说，宁宿在距离考公几年后，又重拾了公文写作的技能。
只是，相比于其他的报告，妖局这一份难写得多。
光是解释天幕的存在，都要花许多功夫。
关于为什么宁宿的歌对于一些异变的动物会有效果，也需要花笔墨解释。
由此，为了说清楚这个话题，似乎还需要科普什么叫“天赋技能”，以及如何使用天赋技能梳理异变动物身体中的灵气。
“……算了。”
到了最后，局长也摆烂了。
“我自己去见大领导吧。”
汇报的工作不用自己负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无忧无虑。
天狗还在总局待着呢！
说到这里，只听到楼下保安呼唤小狗的声音：“天天，勾勾！”
下一秒，两条白色的大狗蹿了出来，围在保安身边，后者拿出了狗粮和罐头，还悄悄将自己自费买的牛骨拿了出来。
两只大白狗眼睛都亮了。
虽然同样的画面看了许多次，但宁宿仍然还是忍不住捂脸。
堂堂天狗，混成这样也实在太惨了。
然而，对于天狗来说，这样的日子却是给什么都不换——平时只需要看门，一到饭点就能被投喂。
再也没妖欺负它们了！
看到这两条天狗，宁宿也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地下势力之上。
这一段时间，对方又沉寂了。
就好像对方忽然出现，抛出一个难题等待妖局解决，等到这个问题结束，对方再抛出下一个。
一直以来，妖局似乎都处于被动的节奏上。
这种被动，任谁都不会觉得高兴。
那接下来的工作该如何布置呢？
好在这个问题没等他想出答案来，就意外收到了来自族老的一份惊喜。
原来，在宁宿还在W市工作时，曾经交给了族老一个任务。
当时，W市的小妖学校刚刚建成，族老在学校里领了一份教职，负责为小妖们编写历史教材。
那时候，编写历史教材也只是宁宿安抚族老而想出来的借口，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干了。
“崽崽，你看看行不行。”
面对地下势力的冲击，妖局正值多事之秋，族老很难在具体的事务上帮忙，因此只好从别的地方打主意。
宁宿凝神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或许是因为知道当下的事情可能会与千年前有关，族老详细地罗列了当年的不少情况。
不光是包括它所知的，还有其他对当年有印象的老妖的说法。
也就是说，同样的问题，它已经走访了不少妖。
付出辛劳当然是有效果的，将这些老妖的回忆放在一起一看，昔日觉得习以为常的记忆，似乎又变得不是那么牢固。
在无意识中，它们忽略了许多细节。
这让族老不由得怀疑，当年龙君们的突然消失，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谢谢，这很有用。”
宁宿无法表达自己心中对这份资料的感激，除了资料所提供的内容之外，更重要的，是为自己提供了一份思路。
“我们请人来修妖族的历史，怎么样？”
翌日，宁宿去到了总局，向领导兜售自己的新想法。
“说说？”总局局长问。
宁宿的修史，自然指的是大致编纂、考据妖族近千年来的历史，而这样做的目的好处很多。
借着修史的名义，他们可以借助整个妖局体系的力量，名正言顺地接触一些大妖，调查千年前发生了什么，弄明白地下势力的目标。
其次，重新修订妖族的历史，并且邀请人类专家参与，无疑是在越来越动荡的环境中，给领导和兄弟部门了解妖局的机会。
当然，更重要的是，随着如今环境波动，当年的“振兴论”、“妖国论”等怀旧的复古言论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修史，是一种提前占领舆论高地的战略性行为。
“行、行了。”总局局长头疼。
他怀疑，当年因为宁宿立功而免了对方的面试，现如今，对方带着当年没有来得及用的面试技巧来说服他了。
对于修史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他对修史的工作量和所需时间有些顾虑。
“你看看这个。”局长递来一份文件。
原来，在这些日子，地下势力仍然没有歇着，而是偷偷在小妖群体之中散布着谣言。
“没关系，我有办法。”
小妖们造谣传谣，除了一些客观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闲的，也就是说，文化生活过于贫瘠。
几日后，妖局APP上新了一个新的链接，小妖们好奇地点开，发现竟然是一个约稿函。
约稿函中详细地叙述了妖局所需要的故事：立足于小妖，根植于历史，写小妖喜闻乐见的精彩故事。
与此同时，在人类几大文学网站上，也上传了这份约稿函。
不同的是，在给人类网站的约稿中修改了一些措辞，还附带了族老梳理出来的一些时间线和背景。
“都市异能？写同人是吧？”人类写手对此接受良好。
在看到丰富的奖励之后，接受就更良好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人类写手也好，小妖写□□好者也罢，都琢磨着写出一篇具有吸引力的小说来。
七月初，征文活动正式开始，过了几日，排行榜正式开始使用。
只是，出乎宁宿的意料，一些立意深刻、情节跌宕起伏的文榜上无名，反倒是一位人类写手写的小说靠着小妖们的支持，快速攀升到了第一，并在之后一骑绝尘。
《同时绿了我的三个大妖老公怎么办》
宁宿：“……”
原来，在喜欢狗血和噱头上，小妖和人类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