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
梁絮白眉头一皱,整张脸写满了不爽。
他神情古怪地看向袁殊,又侧眸注视着郁楚。
郁楚礼貌一笑,平静地唤了一声“袁老师”。
他的疏离令袁殊微微愣怔,直到梁絮白问出“你俩认识?”,袁殊才堪堪回神,笑道:“我和楚楚从小一起长大。”
郁楚从五岁开始便和姐姐住到外婆家了,彼时袁家与外婆交好,袁殊又比郁楚年长,所以在各方面都非常照顾他。
后来父母为了他的前程举家搬去了京城,直到高考结束,他才有机会回到老家,和郁楚短暂地相处了两个月。
进入电影学院后,袁殊几乎很少有私人时间休闲娱乐,他从大一开始进组,还未毕业就已声名显赫。
出国深造那年得知郁楚也进入了娱乐圈,袁殊本想帮他一把,无奈公司管得严,坚决不让袁殊与别家的小艺人扯上关系,两人这才错失了重逢的机会。
如此算来,他们已有六年不曾见面了。
郁楚明明以前总爱粘着他,喊他“袁殊哥”,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淡漠了?
袁殊困惑不已,好在这时主创们陆续到场,众人一番寒暄后便相邀来到包厢,开始享用晚餐。
作为《荆棘之夜》最大的投资商,梁絮白理当身居上位,但他粗糙惯了,学不会那些客套的把戏,便把位置让给导演,自己则在郁楚身边落座。
酒桌上免不了要喝酒,然而郁楚因慈善夜的事对酒已经有了阴影,哪怕沐蓉跟他保证过盛星不会强迫艺人潜规则,可他仍心有余悸,握着酒杯不敢下嘴。
梁絮白瞧出了异样,当即叫来侍应生,给他的红酒换成了车厘子汁。
这个做法显然很矫情,但是梁大总裁开了口,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
郁楚轻轻对他说了声“谢谢”,而后捧着酒杯,喝进几口鲜榨的果汁。
梁絮白见他耳根迅速变红,心情大好。
宴会结束时已近十点,大伙都喝高了,吵嚷不休,纷纷对《荆棘之夜》寄予厚望,直言此剧必爆。
袁殊喝酒之后也有些上脸,双目染了醉意,看人时便多了几分深情。
他朝郁楚走去,递给他一张名片:“楚楚,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郁楚含笑接过了名片:“谢谢袁老师,未来几个月我们将在剧组度过,就烦劳您多多指教了。”
袁殊很想知道为何他对自己如此疏离,欲开口问点什么,却听一旁的梁絮白发话了:“郁楚,回你们公司一趟,我有事和你谈。”
语调沉凝,脸色不悦,矜贵的总裁气质在夜色下渐渐褪散,徒留一股子混劲儿。
郁楚不疑有他,与袁殊道别之后便随梁絮白一同离去了。
奚晓晓见她郁哥上了梁总的车,正要跟过去,忙不迭被伍祈拉到一旁:“你先回家休息吧,晚点三爷会把郁先生送回去的。”
奚晓晓迟疑道:“可是,都这么晚了……而且蓉姐交代过,不允许郁哥在外面过夜……”
伍祈不由失笑:“别多想,三爷不是欺男霸女的人。”
奚晓晓:“……”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伍祈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说道:“可以加个好友吗?以后方便联系你。”
奚晓晓不解:“为什么要联系我?”
“了解一些与郁先生有关的事。”
“郁哥?”
伍祈等她添加好友之后立即给她转了五万块钱,奚晓晓目瞪口呆,双眼眨个不停,“什、什么意思?”
伍祈微微一笑:“这是三爷给你的见面礼。”
奚晓晓:“?”
“若三爷想了解郁先生,还希望奚小姐能知无不言。”伍祈盘着佛珠,笑得格外温和。
须臾,又补充道,“一个问题三千块。”
奚晓晓:“…………”
会不会,给太多了???
*
打从郁楚坐上车伊始,梁絮白便一言不发,脸色臭得厉害。
他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呼吸间尽是红酒的甜香味儿,不多时便盈满了整个车厢。
郁楚侧过脸,嘴唇微张,斟酌再三后试探道:“梁总,您要和我谈什么事啊?”
嗓音温润,仿佛是少年人最柔和的声线,徐徐入耳。
足以涤荡内心的燥闷。
梁絮白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转好,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理直气壮:“忘了。”
郁楚:“……”
行吧,那就等他想起来再说。
夏夜的灯光璀璨绚烂,霓虹融入月色,在暑热难消的城市里编织出一张炽亮的网。
车辆穿街过巷,高楼大厦渐次从窗外倒退。郁楚轻掀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街边的gg牌,适才意识到这条路是回到他居所的必经之地。
原来梁大总裁压根儿没想过要带他去公司。
疑惑与讶异同时涌出,他又一次看向梁絮白,对方正闲适地靠坐着,翘了个霸道的二郎腿。
脚腕轻摇,骨子里的混劲儿再度显现。
郁楚压住和他说话的冲动,默默转过脸,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这个大少爷,时而将心思写在脸上,时而又善于伪装,委实让人难猜透。
良久,梁絮白耐不住性子开口了:“没事的话不要和袁殊联系。”
郁楚蹙眉:“为什么?”
“他一看就不是啥好人,我担心你被他骗。”梁絮白的模样非常严肃,“而且——你们公司不允许你谈恋爱,你若是和他不清不楚,算……算违约!”
说到最后,他几乎用上了威胁的词句。
郁楚被他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梁总多虑了,我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梁絮白眼神一亮,假装不好奇地问道:“那你想和谁谈恋爱?”
“……”郁楚语塞,沉默两秒才应声,“我暂时以工作为主,没想过这些事。”
梁大总裁的嘴角不受控地上扬,很快便压了回来,谈话内容又变得正经严肃:“你最近都在公司训练,档期比较空,正好两天后有个商务晚宴,你可以去露露面。”
郁楚一顿,不禁犯惑:商务晚宴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眨了眨眼:“非去不可吗?”
梁絮白被他那双明亮水滢的眸子盯得耳根发烫,嗓音霎时柔和了不少:“嗯。你如果不想喝酒,我会提前让人给你换成果汁。”
看来这事他早已定好,此刻不过是走流程发放通知罢了。郁楚无法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把他送回小区后,梁絮白没有拿口渴做借口上楼,而是目送他步入电梯,直到看见郁楚房间的灯亮起,这辆豪车才轰隆隆离去。
郁楚在客厅里小坐片刻,旋即去浴室冲澡。
不知为何,最近几日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微有异样,尤其是前胸,甫一触碰,就会无端发疼。
痛感虽不强烈,却极难忽视。
或许是最近训练过度,导致肌肉酸痛吧——
如此一想,埋在郁楚心头的紧张感很快便得以缓解,他迅速洗完澡,返回卧室静静入眠。
*
沐蓉给郁楚争取到了一个生活类纪实真人秀节目,档期虽然和拍剧相冲,但稍微调整一下,还是能两头兼顾的。
他正处于发展期,公司竭力包装他,在微博和短视频平台大力宣传,渐渐也吸了不少粉。
届时《荆棘之夜》开拍后,适当地进行一波“路透”,再配合综艺做宣传,不愁没流量。
这天,奚晓晓趁郁楚训练之际蹲在一旁忙着拍他和文辞老师的视频。
齐宣和文辞商量过,盛星现在正大力包装这个小美人,他身为前辈,应当慷慨贡献出自己的热度,帮衬小辈一把。
文辞调侃齐宣,问他是不是对郁楚感兴趣,齐宣挑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倒是挺喜欢他的,清清冷冷,白净瘦小,非常适合捧在手心里疼着,只怕梁家那位少爷不乐意。”
闻及梁家,文辞笑了笑:“哪位少爷?”
齐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你、猜。”
这话没说破,文辞亦未深究,直到舞蹈室的门被人推开,他才知道齐宣口中的“少爷”是谁。
文辞笑盈盈地与梁絮白打招呼:“小白,几年不见,你更加帅气了。”
梁絮白对“小白”这个称呼过敏,好在后面那句夸赞的话对他颇为受用,便高兴地回应着文辞的话:“几年不见,文辞哥倒是没多少变化。”
郁楚诧异于他们俩居然相识,心里虽八卦,面上却夷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半点波澜。
见文辞朝梁絮白走去,似是要低头耳语,郁楚默默踱至一旁,不去偷听墙角。
不多时,文辞与梁絮白拉开距离,朗声与他们道别:“你俩有事就去忙吧,我先回了。”
郁楚要和梁絮白参加商务晚宴,所以训练须得提前结束。
“文辞哥慢走。”
“文老师再见。”
两人送走文辞后,郁楚便回到公司宿舍洗漱更衣,转而与梁絮白前往会场。
途中,素来寡言少语的郁楚难得主动与梁絮白搭讪:“梁总和文老师认识?”
梁絮白惊讶地转过脸去看他:“你不希望我和他认识?”
郁楚:“……没有。”
“那你这是在吃醋?”
“……也没有。”
郁楚有点后悔开了这个口,索性闭嘴。
梁絮白不再逗他,说道:“文辞曾经是我二哥的恋人,两人关系很好,但不知他们后来为什么会分手。”
——他在部队待了三年,错失了太多八卦。
郁楚对这个回答颇为诧异,嘴唇微张,末了只吐出一个“噢”字,而后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指甲。
梁絮白盯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脑海中情难自抑地浮现出那晚在酒店里,郁楚便是用这双手握住了他,生疏地逗弄着。
男人眼神发沉,心跳骤然加快。
半晌,他沉声开口:“把空调开低点。”
伍祁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三爷,已经开到23°了。”
梁絮白咬牙:“让你开你就开,哪那么多废话!”
郁楚:“……”
好凶哦。
*
此番到达商务宴会者多为渝城的豪绅,也有少数几个明星到场,无不手持高脚酒杯,来回在富贾中斡旋。
郁楚的容貌无疑是人群里最出挑的,有人借机对他抛出橄榄枝,想与美人共度良宵。
不料抬头时迎上了梁絮白发狠的眼神,对方心知招惹错了人,当即歉然离开。
有了这样的范例,自然没人敢再打郁楚的主意。
随后梁絮白又带着郁楚与自己的几位好友打了个照面,那群阔少公子哥平日里虽纨绔,但在这等正式场合里却规矩端方,对郁楚也温雅有礼。
宴会进行到中段时,郁楚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梁絮白凑近了问他:“不舒服?”
郁楚眉梢紧锁:“肚子疼。”
“疼得厉害?”
“轻微腹痛,没什么大碍。”
梁絮白下意识瞟向他手里的果汁,郁楚徐徐摇头,“与酒水无关,可能是最近训练强度过大,引起的肌肉酸痛。”
梁絮白面色沉凝:“走吧,我送你回去。”
郁楚谢绝了他的好意:“不劳烦梁总了,我让晓晓过来接我就好。”
梁絮白恍若未闻,拉着他离开了宴会。
此时刚过八点,夜色渐浓。
车辆开进小区,照例停在楼下。
梁絮白把人送回家,可是郁楚的状态并未好转,梁絮白放心不下,便提议送他去医院。
郁楚仿佛对医院有种抗拒心理,五官都在这一刻拧紧了:“我不去。”
“娇气。”梁絮白如此点评。
郁楚不太高兴,将抱枕贴在腹部,兀自缩进沙发角落,开始下逐客令:“很晚了,梁总早点回去吧。”
梁絮白在他面前蹲下,抽走抱枕,伸手探向他的腹部。
郁楚一怔,警惕地推开了他的手。
梁絮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给你揉揉。”
郁楚沉默不语。
男人得了他的默许,遂将手掌缓缓贴向他的小腹,隔着一层衣料顺时针轻柔地抚/摸。
兴许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几分钟之后,腹部的疼痛果真有所消减。
郁楚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紧接着,他察觉到那只按摩的手逐渐偏离轨道。
郁楚猛然扣住梁絮白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将他推开:“已经不疼了。”
梁絮白对他的话保持质疑:“我不信。”
“除非给我检查一下。”
郁楚:“?”
梁絮白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语调莫名严肃:“我二哥是医生,我可以为你做检查。”
郁楚:“??”
所以你二哥是医生关你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