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絮白一顿,双腿仿佛黏在原地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迫切地想要求证这句话的真伪,可几次张口都无法发声。
甚至连呼吸也凝滞了几瞬。
他的沉默让郁楚迟疑了片刻,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
郁楚平静地说道:“宝宝已经有了人形,我不忍心、也舍不得打掉,所以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尽我所能将其抚养成人。”
梁絮白依旧怔在原地,半个字也未说。郁楚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肌肉在绷紧,只是不清楚这样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少顷,男人总算开口了:“你想好了?”
郁楚垂下眼睫,声音也压低了不少:“想好了。”
林中的秋蝉声喧嚣交叠,将梁絮白的沉默无限放大。
他的下颌线骤然绷紧,颈侧青筋毕现,胸腔内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这个铁血铮铮的男人,竟在此刻红了眼眶。
他努力屏退那些矫情的情绪,抬头望向迢迢夜色,笑道:“既然决定了,就留下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郁楚因身体缘故耽搁了半月余,所以最近几日一直在补拍欠下戏份。
这天午休时,沐蓉来剧组探班,顺道给大伙儿都点了一份奶茶解暑。
此番她的来意很简单,法国有一个香水品牌要在中国寻找代言人,沐蓉为他争取到了面试的机会,希望他能顺利拿下这支gg。
郁楚应下来了。
沐蓉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笑,问道:“楚楚,你没有住在原来那套房子里了?”
郁楚嘴里含着奶茶,闻言咽下,轻轻摇了摇头。
沐蓉皱眉,语气似不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青年握着奶茶杯,垂眸不语。
沐蓉担心隔墙有耳,便压低了嗓音,“梁总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他确实给了你不少资源,但你实在没必要……”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轻叹一声后又道,“你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知道吗?你怎么能搬去和他同居呢?你自身条件非常过硬,咱们盛星随随便便动点手段就能把你捧红,你没必要和梁总牵扯在一起。
“这些个少爷公子,不知有多少莺莺燕燕围在他们身边,纵然再欢喜,那也只是一时的,你不能指望他一辈子对你好、对你保持新鲜。
“我的话可能难听了点,但事实就是如此。娱乐圈这个地方,什么都贵,只有感情是最廉价的。”
她的话郁楚一字不漏地听进心里了,半晌,他说道:“蓉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也很感谢蓉姐真心待我。但我和梁总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沐蓉眉心跳了跳,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郁楚一怔,旋即失笑:“没有。”
沐蓉被他绕糊涂了:“那你们……”
郁楚:“这件事算是我的隐私吧,我不想说太多,但我绝不会违背公司的规定,蓉姐可以相信我。”
沐蓉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自己能掂量清楚就好,我每天琐事一大堆,管不了你的感情。”
沐蓉将面试gg的事宜交代完毕便离开了剧组,奚晓晓坐在一旁,小声认错:“对不起啊郁哥,你搬去清月湾的事是我告诉蓉姐的。那天她去你的住所探望你,结果没找到人,所以我就……”
郁楚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不怪你。”
过了孕早期,郁楚的妊娠反应日渐减缓,胃口正处于恢复期,每餐能进食一些优质的蛋白质,气色也开始好转。
梁絮白见他吃东西不吐了,便托人从越南进了一批燕窝回来,每天让阿姨给他现炖了吃。
晚上郁楚刚从剧组回来,阿姨便将炖好的燕窝盛出锅递给他:“楚楚,我今天多加了两块冰糖,你尝尝。”
阿姨之前管他叫郁先生,郁楚听起来别扭,就让她喊名字,阿姨和他熟识之后便亲昵地唤他楚楚。
郁楚接过阿姨递来的燕窝,笑着与她道谢,旋即端着燕窝上楼了。
途经书房时,见里面灯还亮着,他驻足停留,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发现梁絮白正在忙工作的事,便没有打扰,兀自回到卧室准备洗漱。
这两天的工作量比较大,郁楚每天晚上回来之后都要泡个澡舒缓舒缓疲劳,今日也不例外。
待浴缸注满水之后,他缓缓躺了进去,热水漫过肌肤包裹着身体的感觉能瞬间驱散疲乏,令人放松的同时,也会有几分淡淡的满足感。
不知不觉间,睡意来袭,他强撑着眼皮又泡了几分钟,这才起身擦净水渍,穿上睡衣回到了卧室。
梁絮白不知何时结束了工作,眼下正大剌剌地坐在床头的懒人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伊索寓言》,全神贯注地品读着。
见郁楚泡完澡出来,他立刻放下寓言故事,抬头瞧过去:“阿姨给你炖的燕窝,你怎么不吃?”
“有点腥,我不想吃。”郁楚几步来到床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不行,你得吃。”说着,梁絮白也爬上了床,“燕窝多补啊,吃了不仅对你的皮肤好,咱们的孩子以后生下来也白白嫩嫩,要多好看多好看。”
郁楚被这句“咱们的孩子”筐住了思维,但面上依旧平静:“这都是商家的噱头,诱骗消费者的话术,你也信。”
“我当然信!”梁絮白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大嫂从怀孕初期一直在吃燕窝,后来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那皮肤,别提多滑溜了。”
郁楚忍不住笑出声:“小孩的皮肤本来就光滑细腻,不然那些护肤品gg为什么要拿婴儿肌肤做宣传呢?”
两人就燕窝的事争执了许久,最后郁楚念及他一片心意,便妥协了:“今天的燕窝已经放凉了,有点腥,我明天晚上再吃吧。”
梁絮白嘴角上翘,心情颇为愉悦。
眼下已近十一点,郁楚困乏不已,开始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吧。”
之前为了方便照顾郁楚,梁絮白陪他睡了半个月,后来郁楚身体康复,两人又保持到原来的距离。
梁絮白“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下了床。
离开之前,他说:“给我摸摸?”
郁楚的睡意被这句轻浮的话激退了不少,他诧异地看向梁絮白,整张脸写满了抗拒。
梁絮白掩嘴轻咳:“你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摸摸孩子。”
郁楚侧过身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晚安。”
他没有明确拒绝,梁絮白便使出了赖皮劲儿,重新爬上床:“那我不走了。”
郁楚瞥了他一眼,旋即躺平,轻轻拉开被褥。
蚕丝睡衣之下的身躯瘦削单薄,从肩颈到腰际的线条蜿蜒有致,仿佛只需轻轻一合手,就能把那截韧柳似的腰握住。
他刚泡完澡,身上还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潮气,凑近了还能闻到薰衣草精油的气息。
明明是安神的味道,此刻却莫名让人亢奋。
而本该平坦的小腹,如今竟奇迹般地孕出现了一点弧度。
大抵是梁絮白的视线太过黏腻,郁楚不由分说地拉上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梁絮白抱怨道:“我还没摸呢。”
郁楚闭上眼,彻底不理他了。
梁絮白颇有些无奈,留下一句“小气”便离开了。
两天后,梁絮白的父母从堪培拉返回国内。
与此同时,郁楚飞往京城面试香水gg。
此番梁父梁母回国,老爷子特意把三兄弟叫回家吃了顿家宴。
梁老爷子上了年纪,平日里血压偏高,所以梁宥臣严令禁止他饮酒。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难得大伙儿都高兴,老爷子启封了一瓶珍藏的红酒,梁宥臣不想拂了他的兴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可贪杯”,便没再阻拦。
豪门家宴,谈论的话题大多都围绕金融方面,梁父梁母一边与老爷子说家常,一边汇报着堪培拉分公司的情况,梁絮白听得耳朵痒,于是默默地喝起了小酒。
不多时,金融话题结束,众人开始讨论梁三少爷的终身大事。
他们之所以越过梁宥臣直接跳到梁絮白的身上,是因为梁宥臣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向家里人出柜了,所以催婚这种事,一般落不到他的头上来。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弟弟被催婚,脸上隐约挂着笑。
梁絮白瞪他,然后借着酒劲儿开始撒泼:“我和二哥一样,不结婚。”
梁母闻言,立刻纠正道:“你和你二哥哪能一样呢。”
他可是个gay!
“怎么就不能一样了?”梁絮白说道,“咱们家大业大,又不需要和别人联姻,我结不结婚、和谁结婚有什么关系呢?”
梁母恨铁不成钢,转而向梁老爷子求助:“爸,您批评批评他,这小子只听您的话。”
梁老爷子瞥了梁絮白一眼,冷哼道:“随他吧,爱怎样就怎样,我管不住。”
这个回答着实让众人大吃一惊,连梁宥臣都忍不住开了口:“爷爷,您又偏心了。”
不知原委的梁锦安笑了笑,调侃道:“咱们爷爷一直偏疼老三,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梁絮白喝酒上脸,饶是麦色的皮肤也能窥见几分薄红。
他在两位兄长的调侃中举杯敬了敬老爷子,难得将混劲儿收敛起来,用正经的语气说道:“爷爷放心,我保证给您带回一个漂漂亮亮的孙媳儿。”
须臾,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小重孙。”
晚上宴席散去,司机开车把梁絮白送回了清月湾。
他喝了几杯白酒,微有些醉意,进入别墅后没有回卧室,而是溜去了健身房。
别墅内的健身房虽不如专业的健身房宽敞,但胜在器械齐全,可供他消遣。
梁絮白换好健身服,热完身之后开始撸铁。
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让酒精飞速涌入大脑,似清醒,又似迷醉。
正迷糊时,他想起了远在京城的郁楚。
梁絮白撸完铁又做了几组仰卧卷腹,直到浑身肌肉都得到了舒展,于是迅速脱掉上衣,对着镜子拍下几张腹肌照。
然后打开朋友圈,将自己的腹肌照上传,并点开了部分可见的权限。
——梁絮白给郁楚设置了一个分组,这几张照片,只有郁楚可以看见。
他想让郁楚看见他运动之后的状态,可又不敢拿自己的半/裸照去骚扰人家,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绝美的主意。
发完朋友圈,梁絮白回到浴室美滋滋地冲了个澡。
可是等他洗完澡出来,竟发现朋友圈有入口处有一个99+的小红点提示。
梁絮白一头雾水地点进去,惊讶地发现十分钟之前的那条八块腹肌动态居然……
被人赞爆了。
只对楚楚可见(X)
单独屏蔽楚楚(√)
每次喝了酒就要发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