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絮白被赶出来之后,独自去塞纳河畔吹了半个小时的风。
他知道自己喝酒之后容易犯病,所以平时很少沾酒。
昨天傍晚用晚餐时,管家醒了一瓶红酒,他心情好,便小喝了两杯。
然后大脑被浏览器里面的ABO文学、小妈文学、水仙文学控制,挑来挑去,他选了个最刺激的小妈文学在脑海里加工提炼,编写出一本惊世骇俗的文学巨著。
他沉浸式带入到继子的角色,任由强烈的背德感撕扯自己的灵魂,然后在这种极端的情绪里把郁楚翻来覆去狠狠欺负了一通。
等回过味来,人已经在酒店外面了。
如今郁楚怀着孩子,晚上有诸多不便,需得有人在身边照料才是,所以梁絮白没在外面多呆,冷静下来之后便返回酒店,让管家替他打开了房门。
由于胎儿月份渐长,郁楚现在睡觉习惯性用左侧卧位入睡,微蜷着身子,仿佛没有安全感。
梁絮白蹑手蹑脚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把他揽入怀中。
青年眉心拧动了几下,似乎不太高兴。
但到底是疲累过度,他在梁絮白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后再度熟睡过去。
翌日醒来已近晌午,天光大亮,和风徐徐,正是这个时节应有的舒爽。
郁楚惊讶地发现梁絮白不知何时回到了房间里,甚至爬上了床。
他挣了好几次才挣离男人的怀抱,浑身毫无意外酸痛难耐,其程度丝毫不亚于初次那晚的后遗症。
梁絮白被他的动静惊醒,揉了揉眼,哑声说道:“早。”
郁楚没有回应他的问候,起身下床,亦步亦趋地往卫生间走去。
“要不要我帮你?”梁絮白见他行走困难,立刻坐起来,意欲抱他进去。
“不用。”郁楚冷声拒绝了他的好意。
梁絮白缓了缓,旋即用内线电话吩咐管家将中午的餐点送到房间来。
他还记得郁楚昨晚生气地把他赶出房间的场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对方似乎还没解气。
没有恋爱经验的梁三少爷不知该如何哄人高兴,毕竟他此前发酒疯被郁楚拉黑微信之后,既送过豪车表示心意,也送了名表道歉,但对方连看都没看一眼,压根儿不吃这一套。
趁郁楚洗漱之际,他迅速来到阳台拨通了好友秦显的电话,寻求帮助。
得知他的来意后,秦显连声取笑:“哟,三爷什么时候卑微到这种程度了?你就不怕把人惯坏,恃宠生娇?”
梁絮白倚在阳台的扶手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栏杆:“赶紧说,别啰嗦。”
“我没什么哄人的法子啊,”秦显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买花、送包包、送香水、送车,什么贵买什么,十有八/九都能哄好。如果这些都不行,那就分手呗,漂亮的多了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梁絮白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骂道:“你小心被漂亮姐姐玩死。”
“我乐意。”秦显轻笑,问他,“话说——你不会真对郁楚上心了吧?你喜欢男人的事儿你家里人知道吗?可别忘了,当初你二哥和那个跳舞的在一起时,差点被老爷子打断腿赶出家门,难不成你也想重蹈覆辙?”
“谁重蹈——”话音未落,余光瞥见郁楚从卫生间走出,梁絮白赶紧丢下一句“先不说了,拜拜”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郁楚穿着一套宽大的纯棉睡衣,领口异常宽松,遮不住间上的痕纹。
他没穿束胸,所以能窥见微隆的云团以及珍珠的形状。
梁絮白非常自觉地挪开视线,从玄关柜取来两块甜点递给他:“管家马上送午餐过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吧。”
郁楚确实有些饥饿,如今胎儿生长迅速,他每餐摄入的食物也在逐渐增量,偶尔还会加餐吃点宵夜,否则太饿不易入睡。
但他这会儿并不想搭理梁絮白,便越过对方重新躺回床上,让酸痛的腰背得到舒展。
梁絮白轻叹一声,蹲在床沿哄道:“今天还没吃早餐,你的血糖稳不住,身体会很难受的。”
郁楚沉默着侧过身,留给他一道清瘦的背影。
梁絮白绕到另一侧,几步爬上了床,“昨晚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别跟自己和孩子过不去。”
昨晚打也打了,骂也骂过,郁楚的确没有理由再矫情。
但他眼下浑身难受,总忍不住去想这个男人对他近乎偏执的索求,所以心里的气一时间很难消散。
他淡淡地看向梁絮白,张开了嘴。
梁絮白会意,立刻舀一勺奶油蛋糕喂给他,直到管家叩响了门,两人适才正式享用午餐。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二人今日应继续参观卢浮宫,晚上再去塞纳河乘船观景,然而郁楚昨晚饱受摧残,一时缓不过来,吃过午餐后只能继续待在酒店。
他坐在阳台晒太阳,梁絮白来了活儿,当即带着笔记本电脑前往客厅开视频会议。
再过几日高中就要开学了,届时郁湘会重返校园任教,忙碌起来。
熬过那段痛苦的放疗过程之后,她现在只需用药物就能控制病情,每天保持心情愉悦,身体日渐好转,生活也逐渐回归正轨。
郁楚记得姐姐很想看舞剧《蒹葭》,但是下一次巡演是在九月中旬,可能与她的工作有冲突。
于是他向文辞了解了巡演的情况,确定十一黄金周也会有巡演时,便打算借文辞的便利购买两张票。
文辞在微信里聊天时活像一位老干部,字字句句都带着严肃感,与现实中的明艳魅惑截然相反。
文辞:「你回来之后直接找我拿票,我住在梁宥臣的公寓里。」
然后将郁楚的转账原封不动退了回来:「代我向你姐姐道谢,非常感谢她喜欢《蒹葭》,这次就当我请她看剧。」
《蒹葭》各地巡演时,会提前几个月开票,内部人士有优先购票的权利,所以文辞通常会留几张票赠与朋友。
郁楚承了他的情,决定回国之前给文辞和梁宥臣各备一份礼物,权当是对他们的答谢。
不多时,梁絮白结束工作来到阳台,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郁楚撩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我疼。”
梁絮白闻言一顿,立刻勾过凳子在他身旁坐定,担忧道:“哪儿疼?”
“腰疼,腿疼,哪哪都疼。”郁楚面无表情地抱怨着。
梁絮白迅速上手:“我给你按按——先从腿开始吧。”
郁楚将双腿舒放在他的膝上,身体仰靠在垫了软枕的半圆形阳台椅中,姿态雍容,冷艳迷人。
和风轻拂,空气中隐约裹挟着几分河流的湿润气息。
青年的脚趾细长,脚背骨线与血管尤其清晰,按得舒服时,那几根漂亮的脚趾还会无意识翘动几下,似乎是对梁絮白按摩手法的一种肯定。
脚踝往上的皮肤暴.露在裤管外,上面留有几道吮.咬过的痕迹。
一夜过去后,这些痕迹变成了玫紫色,虽不再鲜红,却也更加惑人。
梁絮白觉得,人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忍不住是正常的,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
于是他挪开视线,驱散那些旖旎的念头,心无旁骛地替郁楚舒缓筋骨。
余光瞥及对方微隆的小腹时,他斟酌几秒后问道:“楚楚,你姐姐知道孩子的事吗?”
那双微合的眼眸徐徐睁大,郁楚的呼吸凝了一瞬。
梁絮白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结果,再次试探道,“你不打算告诉她?”
“过段时间再说吧。”郁楚滚了滚喉结,语调淡然,辨不出任何情绪,“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开这个口。”
梁絮白默了默,倏尔笑道:“等你录完节目拍完戏,我陪你回去探望探望姐姐,你应该很久没见她了吧。”
郁楚仰面凝视着虚空,半晌,从喉间震出一声轻浅的回应:“嗯。”
CLIN7.7号香水的代言gg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制作环节,Janne得知梁絮白和郁楚还未回国,于是特意邀请他们前往CLIN7.7号香水原材料产地芙洛斯庄园小住两日。
芙洛斯庄园位于巴黎近郊的一座小镇里,小镇盛产薰衣草,是不少制香公司收购原材料的主要场地之一。
当然,除了薰衣草之外,这儿还盛产其他小众香草。
因小镇地势优渥,CLIN公司早在三十年前便在此处修建了一座大型庄园,为CLIN系列香水种植并提供原材料。
芙洛斯庄园占地面积非常广,仅佣人就有三十余,加上管理香草地的工人,足足有八十之多。
Janne说这座庄园是CLIN品牌高层领导们周末度假的休憩之所,偶尔也会用来招待贵宾。
奚晓晓给郁楚在庄园内拍了不少照片发微博营业,再搭配公司给出的文案,立刻让这条微博有了小几十万的转赞量,带出来的话题热度也非常可观。
此番来到法国,郁楚没有带团队,身边仅跟着奚晓晓一人,所以某些时候他的穿衣搭配以及妆造摄影等都由她来完成。
好在这个小姑娘审美不错,再加上郁楚天生的好皮囊,每次拍出来的营业照片效果都不错。
傍晚,Janne吩咐厨师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
Janne笑道:“庄园有位厨师擅长烹饪你们中国的粤菜,所以今日有不少菜品都是以粤菜为主。”
极目望去,除了餐桌中心那只法式烤全羊之外,周围的菜肴果真多以粤菜为主。
法国的葡萄酒闻名世界,所以Janne今日特地开了一瓶89年的木桐招待他们。
佣人将醒好的葡萄酒倒入高脚酒杯里,依次呈至贵客面前。
木桐的酒精浓度为12.5°,饶是度数再低,也不适合怀有身孕的人品尝。
郁楚犯了难,可又不想拂了Janne的盛情,正在思索该用何种理由推脱时,梁絮白开口了:“郁楚这两天在吃药,不能喝酒。”
Janne问道:“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吗?”
奚晓晓也是一脸的担忧:“郁哥,你哪里不舒服?吃什么药?”
郁楚波澜不惊地顺着梁絮白的话说道:“可能是时差倒不过来,有些失眠,所以在吃褪黑素调节。”
吃药忌酒,Janne也不再相劝,转而吩咐佣人给他送来一杯苏打水,代替了葡萄酒。
Janne热情大方,用餐时向他们讲述了CLIN这个品牌的历史,其中有许多内容是网上无法搜集的,也算是让这几位中国人开了眼。
这餐晚宴吃得非常尽兴,宴席结束后,Janne又带他们去参观了夜里的香草原料地。
星夜下的庄园静谧祥和,暖白的灯光把它的古朴与神秘无限放大,仿佛步入了中世纪的城堡,繁华庄重。
空气中杂糅着各种草料的气息,虽然馥郁浓烈,却意外地好闻。
奚晓晓一直在不停地拍拍拍,快门声比草地里的蟋蟀更加活跃。
Janne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山丘上,可俯瞰四周的风景。
“这儿是小苍兰种植地。”Janne说道,“小苍兰喜温不喜热,每到寒暑两季就会休眠,只有春季才会开花。”
眼下正值金秋,刚过了暑热季节。
按理说这儿的小苍兰不应该绽放得如此茂盛,可纵目瞧去,整座山丘都被白色的花丛所覆盖,经由荧荧灯火照耀,柔和而又明丽。
梁絮白不禁问Janne:“怎么做到让它们反季节开花?”
Janne神秘地笑了笑:“这是CLIN的机密,恕我不能相告。”
小苍兰是著名的香水原料之一,同时在精油与沐浴乳的制作过程中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CLIN旗下有好几款香水都会用到小苍兰,对它的需求量过高,才会不惜耗费重金反季节培植。
既然Janne说了这是商业机密,梁絮白自然不再过问。
郁楚摘下一朵饱满鲜嫩的小苍兰,低头轻嗅,其味淡雅,有种干净轻薄的皂感。
初闻时并不会被惊艳,但是仔细感受,却格外舒服。
梁絮白凑过来闻了闻他手里的花,连连耸动鼻头,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气味啊。”
郁楚瞥了他一眼:“你嗅觉失灵了。”
梁絮白不信,握着他的手又嗅了嗅,依然感受不到浓烈的花香。
郁楚轻轻推开他,转而看向Janne:“请问可以多摘几朵吗?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Janne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们从香料地返回庄园后,Janne特意给郁楚送来一瓶小苍兰精油,叮嘱他泡澡时滴入几滴,可留香一整夜。
精油经过提取和加工,味道比鲜花要浓烈许多倍。郁楚往浴缸里滴了几滴精油,香味漫开,沁人心脾。
泡完澡,他回到卧室,翻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古旧书籍。
书页里印刷的全是法文,他的法语只能算是入门,仅会一些简单基础的对话,而书中的文字却深奥陌生,他翻了两分钟,委实看不懂,便规规矩矩放回至原位。
梁絮白处理了一封邮件,然后去浴室洗澡,出来时见郁楚已经躺好,便随口问了一句:“困了?”
“还没。”郁楚眼下的确没什么睡意,于是起身坐在床头,继续背电影台词。
梁絮白担心他整天盯着屏幕伤害眼睛,特意把那份电子剧本打印出来了,字体和界面改善之后,阅读时倒真便利了很多。
郊外的夜晚比较凉爽,及至夜深时,甚至还有几分凉意。
卧房被庄园附近的天然花香所填满,气息微凉馥郁,格外好闻。
梁絮白擦干头发爬上床,掀开被褥来到郁楚身侧,与他肩靠着肩倚在床头。
郁楚侧眸看了他一眼:“你不睡觉?”
梁絮白:“再等等。”
郁楚蹙眉:“等什么?”
梁絮白转过脸,与他视线相对:“当然是等瞌睡来,不然你以为我在等什么?”
郁楚哑口无言,收回视线继续翻看剧本。
空气陷入了沉寂,两人静坐在床头,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恍然间,被褥拱动了一瞬。
梁絮白侧过身半靠在床头,目光落在郁楚的脸上,深沉锐利,难以忽视。
郁楚对此佯装不知,神色一派泰然。
下一瞬,梁絮白倾身,把脸埋进他的颈侧,轻声说道:“好香。”
郁楚忽然想起Janne说过,小苍兰精油可以留香一整晚。
他方才泡澡时用了精油,估摸着身上还有余味。
“我刚用了精油,香也是挺正常的。”他回应梁絮白的话,同时也往床沿挪了几寸,与对方保持距离。
但梁絮白很快又粘上来了,近乎贪婪地闻小苍兰的味道。
郁楚眉心动了动,手掌抵在他的额间,轻轻把人推开,“我要看剧本,你别打扰我。”
“很晚了,先睡觉吧,明天再看。”梁絮白不由分说抽走他手里的剧本,十分随意地仍在床头柜上。
郁楚并未反对,缓缓躺进被褥里。
梁絮白摁灭水晶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台灯,为入睡增添氛围。
郁楚合眼,准备酝酿睡意。
遽然,一股热息落在颈侧,迫使他睁开了眼。
这气息非常沉,间杂着一股子甜腻的葡萄酒香气。
郁楚猛地反应过来,晚餐时梁絮白又喝酒了。
正当失神时,梁絮白扣住他的腰,用鼻尖去剐他的耳珠。
“好香,好甜。”梁絮白抱着他,嗓音低沉性.感。
郁楚蹙眉:“什么好甜?”
梁絮白的指腹触上他的脖颈,轻轻地、缓缓地、虔诚地游向后颈。
男人轻笑一声,说道:“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好甜。”
梁絮白:我在等剧本,你在等什么?
郁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