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法师愣在门口,漂亮的深紫色眼睛睁得溜圆,呆兮兮地看向赵淖。
“我是不是失忆了?”见夏柯没有立刻回答,赵淖神情严肃地重复,“我查过相关资料,失忆的确有可能造成忘记了某个特定的人,并就残存记忆形成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体系,而这和我现在的情况完全吻合。”
“呃,是,是吧,”夏柯下意识挺直了腰杆,目光乱飘,磕磕巴巴地回答,“但是这不重要,我也不重要,您现在的记忆完整就行,我们马上去办离婚,您也不会再看见我了,这样可以吗?”
失忆这个理由,好像还真的能解释这个混乱的仪式魔法——他决定等回去就把这一条记在《魔法师的一万种身份隐藏方式》的空白页里。
赵淖认真地盯着夏柯瞧,瞧了一会儿,低声叹口气:“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在我失忆之前,我们的感情怎么样吗?”
夏柯紧张地抿抿嘴唇,正想回答,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里屋的门打开了一点缝隙,黑溜溜的小老鼠脑袋齐齐探出来,好奇地盯着他和赵淖瞧。
“吱?”
这是谁啊,为什么你们还没说完?淘宝的客户已经回复消息啦!
“我们以前关系挺好的!”夏柯扬起声线,此时也顾不得避嫌,慌忙拽住赵淖的胳膊往外扯,让他背对着里屋的门,“但是有很多小分歧,呃,而且你结婚之后本来就后悔了——”
“结婚了又后悔?”赵淖打断他,眸中带着些微怒气,并非针对夏柯,而是针对失忆前的自己本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了?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负起应有的责任。”
夏柯更加愧疚,甚至有点抬不起头。他唯唯诺诺地:“其实是我的错,我的问题太多了,孤僻还社恐还无趣还……”
他一口气罗列了一大长串的缺点,想着这应该能让赵淖下定决心跟自己离婚了,抬起头,却发现赵淖脸上的怒意更重,不由疑惑地睁大眼睛。
小老鼠们互相看看,没搞懂这个陌生男人到底在干什么,再次催促的声音更大了些:“吱吱?”
夏柯背在身后的手飞快朝老鼠们扔了个静音咒,奈何为时已晚,赵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叫声。
“好像有老鼠?”他的声线紧绷,不自觉地攥住手,显然作为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从未面对过老鼠这种可怕的生物,但还是条件反射挡在夏柯面前,左右张望着想找到对敌的武器。
“没有!你听错了!”夏柯这次是真急了,手上用力,直接把赵淖推出门,“我们签离婚协议就行,我绝对不会拿您一分钱的,就这样吧!”
他轰的一声关上门,崩溃地抓乱自己的头发,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蔫蔫地爬起来,正准备把家具恢复原状,转过头,就看到正透过铁门的栏杆默默看向自己的赵淖。
夏柯:“……”
瞬间烧红了脸,他兔子似的蹦到门口,啪嗒把铁门上用来透气的栏杆窗紧紧关上。
脑袋抵在门板上,他无声尖叫:“啊啊啊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站在破旧筒子楼的下方,目光深沉地望向远处,赵淖也有点怀疑人生。
“我竟然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吗?”
电话那边的发小干笑一声:“倒也不算渣男吧,你不是跟人家结婚了吗?还签了条件那么严苛的婚前协议,如果你没失忆,说不定你们俩还挺幸福的。”
顿了顿,发小补充:“当然,如果不算你从来不让我们见他,婚礼都没邀请任何朋友,对外宣称自己单身,还让人家住在条件那么差的出租屋——啧,这么一想,你好像是挺渣的。”
赵淖扶额。
“也不能完全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你失忆了嘛,”发小继续说,“说不定是他故意想让你觉得他很惨?”
“不可能,他那么好看,才不会骗人,”赵淖摇摇头,分析道,“你想,他现在只要跟我离婚,就能得到一半的家产,可是他却愿意净身出户,这说明什么?”
发小:“说明什么?等等,你到底是因为他不要家产还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这么说的啊!”
“他爱我。”赵淖笃定地,完全没理会发小的打岔。
发小扶额:“……行吧。”
赵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不再纠结,挂了发小的电话,转身往外走去,看向等在车边的秘书,淡声吩咐:“推了今天的晚宴,预约婚姻心理咨询。”
他也是时候该负起责任了。
……
“这件事我得负全部责任!”夏柯欲哭无泪的趴在书桌上,三只小老鼠排排坐在他面前,安慰地拍他的额头,“可是我真没想到那个仪式魔法竟然这样运行,我以为会是彩票什么的呢!我还花五块钱买了一张彩票的!”
五块钱!小老鼠心疼地吱吱,这都能买好几包泡面了。
夏柯捂住脸,郁闷地向后仰倒,地毯连忙竖起来接住他,把他裹得像毛毛虫似的滚到床边,毯子边缘指指木床,示意他上去睡一觉。
“这次可不是睡一觉能解决的问题。”
夏柯长叹口气,站起身,打个响指,那木床瞬间变形成一张褐色方桌,上面堆了无数羊皮纸,还有几罐封存起来的神秘药水。
里屋的坩埚砰砰锵锵地走出来,停在他的面前,随着魔法师舞动的修长手指,下方燃起幽蓝色的火苗,各色魔法材料从四面八方飞来,排着队躺进坩埚里。
“我今天得研究那个仪式魔法的解决方法,”他看向抱着手机眼巴巴的小老鼠,抱歉地,“你们先看会儿动画片吧,等我解决完这事就去占卜。”
小老鼠们点点脑袋,跑回里屋,看着动画片叽叽咯咯地笑。
夏柯拿着羊皮纸,翻找有没有关于解除仪式魔法的注解,还有空瞥向那边的坩埚,时不时叫停:“紫藤木,这次的魔药材料没有你,赶紧回储物盒子里。”
几乎有冬青木那么大的紫藤,委屈地在半空转了一圈,飘回角落的抽屉里,最后还伸出一根小树杈,冲夏柯挥了挥叶子。
坩埚咕嘟了一整晚,直到魔药熬煮完成,夏柯都没找到任何与消除仪式魔法有关的资料。
他揉揉眼眶,犯愁地盯着那一大堆羊皮纸看,挥挥手,数十个玻璃瓶叮铃哐当,从角落的抽屉里飞出来,互相碰撞着飞到坩埚旁边。
坩埚倾斜,把淡紫色的魔药倒入玻璃瓶中,等到所有的玻璃瓶都装满,正好把魔药全部倒个干净。他骄傲地对自己点点头,晃着自己的四条方腿往里屋走,准备去水龙头底下把自己清理干净。
夏柯拦住它,两指挑起,对坩埚使用了清洗咒。他摸摸坩埚边缘,无奈地:“你忘啦,我们上个周就因为交不起水电费停水了。”
“吱吱?”听到夏柯的声音,小老鼠们从里屋跑出来,好奇地比比划划。
“根本就没有解除仪式魔法的案例,我倒是找到一个大法师的笔记,里面说仪式魔法一旦生效就无法撤回,”夏柯苦恼地,“这下麻烦大了。”
小老鼠们跟着他一起叹气,伸爪拍拍他的靴子权当安慰。
“今天要是有人来这里,你们千万躲进里屋别出来,”夏柯蹲下身,认真地嘱咐他们,“普通人都很害怕老鼠的。”
话音未落,屋外就响起敲门声。
“这才六点啊。”夏柯讶异地看一眼挂钟,小声嘟囔,“早点也好,赶紧把这事解决。”
挂钟叮地一声,蹦出个光秃秃的木偶鸟,冲他布略略地吐舌头。
放下手里的羊皮纸,夏柯挥挥手,所有炼金产品的痕迹飞快消失,小老鼠们也迅速往里屋跑,等到夏柯打开门时,家中陈设已经与昨日一般无二。
揉揉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那么僵硬,夏柯打开门。
赵淖站在门口,这次穿得就要随意许多,运动外衫搭配宽松直筒裤,手里拿了一大捧香槟玫瑰,看到夏柯,微笑着递给他。
玫瑰这种花真的可以随便送人吗?夏柯尴尬地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正好路过花店,顺手买的,”赵淖把花束塞进他手中,状若不经意地问,“第一次收到花?”
夏柯应了一声。
如果不算师父送给他当魔药材料的食人花,这还真是他第一次收到正经又普通的鲜花。
赵淖点点头,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失忆前的自己狠狠记了一笔,表面仍笑得云淡风轻:“我可以进去吗?”
“你带了合同吗?”夏柯看着自己手里的玫瑰花,隐约觉得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我们直接签字就行,不用再为这件小事浪费您的时间了。”
“不要这么贬低自己,”赵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毛,神情严肃地说,“你是很棒的人,值得最好的对待,只有相信自己,学会爱自己——”
“你在说什么?”夏柯满头雾水地打断他,想用魔法听一听面前这位的心音,好在理智及时阻止了这点蠢蠢欲动,“我们还是赶紧签字离婚吧。”
赵淖悲伤地看着他。
他已经被过去的自己PUA到这种地步,连这点夸赞都听不得了吗?
“我们才刚结婚,这场婚姻中唯一做错的人是我,因为我的失忆导致了现在的结果,”赵淖轻咳一声,冷静地分析道,“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到一定要签离婚协议的地步。”
夏柯:“……”
他再一次噎住,这次急得眼圈都有点红,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发现果然做不到,最后手一抖,直接把门摔上,沉重的铁门差点砸到赵淖高挺的鼻梁。
门内的魔法师从兜里掏出一大瓶镇静魔药,扯了瓶塞就开始咕咚咚往嘴里灌;门外的富豪则伸出手,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发型,微笑着摇头叹口气。
他也太爱我了吧,我说不离婚,他竟然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夏柯:到底是什么让你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
赵淖(无辜脸):有钱?
夏柯: ……
赵淖:好看?
夏柯: ……
赵淖:不然还能是什么,难道是魔法吗?
夏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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