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蜜蜂家族又钻研了一天麻将,大家的技术都得到质的飞跃,不相上下,最适合当麻友。

第三天周日,孟雪圜甚至已经学会了看透上下家的牌子,他还会给下家的林西兰喂牌。

原来那天陆宵就是这样给他喂牌啊。孟雪圜心里小小的得意,陆宵就是干什么都厉害。

林西兰和柏鹤也是一副学成毕业的样子,将来若是哪位大领导爱好麻将,他可以替老板上场,不动声色地喂牌,宾主皆欢。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孟雪圜放下麻将牌,起身去开门,他借口休息,不让经纪人和阿姨上门,此时会敲门的只有楼下的保安,送他们的外卖或者快递。

从猫眼一看,果然是保安,用一辆小推车,推着好几个冷链泡沫箱。

孟雪圜心里疑惑,他没买这么多东西啊,是其他人下单的吗?

再看一眼箱子上的阿拉伯文,难道是陆宵寄来的?

孟雪圜签收了快递,摸不准里面是什么,他生怕陆宵给他空运了一盘猪皮冻,于是让方傅容来打开。

方傅容用刀撬开了包装,刚撕开一个小口,孟雪圜灵敏的鼻尖就嗅到了橙子的味道。

陆宵给他送橙子了?

打开一看,果然是满满两箱的大橙子,还有一箱椰枣、一箱草莓、一箱石榴,全都是中东当地的水果。

大风沙的气候下产出的橙子,风味和国内微有差异。

孟雪圜马上洗了一个橙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你们也吃啊。”孟雪圜招呼道。

其余三人手里被各自塞了一个橙子,在蜂后炙热的目光注视下,掰开吃完。

这麻将还能不能打了,孟雪圜眼看是围着橙子转了。

这时,方傅容接到单位的电话,肃容道:“我要出现场,麻将到此为止了。”

遇到案子,加班加点,接下来至少一周都没空。

孟雪圜把水果各捡一些,装起来给方傅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行。”方傅容匆匆离开。

剩下三人,麻将打不成了,孟雪圜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能不能教我金融啊?”

“没问题。”

“声色场所”秒变经济学堂,有两个好老师,孟雪圜学得也非常快,仿佛要跨考金融研究生。

柏鹤跟在陆楼身边,了解的更多一些,常常直接采用陆氏的商业动作当例子,反正孟雪圜是族内自己人,也是陆氏的自己人,保密要求没那么高。

孟雪圜正中下怀,他其实也没有兴趣了解别的公司,只是想了解陆宵的事业,他对陆宵的娱乐圈成就如数家珍,总不能对商业这块两眼一抹黑。

商业文盲还怎么具体夸赞厉害的老攻呢!

孟雪圜网购了一把课桌,书房有投影仪,林西兰和柏鹤轮流讲课,十分专业。

午饭时,三个人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

-陆楼:人生大事解决了吗?

-陆玉树:月嫂当上了?

-陆宵:老婆吃饭了吗?橙子好吃吗?

大家的反应也如出一辙。

柏鹤发了一张开车的照片,“相亲途中”。

林西兰发了一张给孟雪圜做营养餐的照片,“已经上任。”

孟雪圜发去一张吃橙子的照片,道:“特别好吃。”

今天是陆凤阁的生日,陆楼和陆玉树回家吃饭,陆宵实在抽不开身,远程线上参与了家庭聚餐。

视频中,陆宵看见两个哥哥看完手机后,气场明显消沉了一秒。

怎么回事?难道上进的他,刚传入系统的合同,真给哥哥这么大的压力?

连沈宁都看了出来,吃完饭把两人留下来,分开谈话。

沈宁:“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陆楼:“工作上的一点小意外,能处理。”

沈宁笑笑道:“不单单是工作上的事情吧,最近集团没有足够让你头疼的事。”

面对亲爸,陆楼只能实话实说:“临时换了一个秘书,不适应。”

沈宁脸色也严肃起来,对于工作狂儿子,换掉百分百匹配的秘书,就跟陆宵告诉他说“爸,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一样严重。

“是不是柏秘书家里出什么事了?你帮他解决,他不就回来了?”

陆楼:“他家里没事,他请假相亲。”

沈宁无言以对,只能劝慰大儿子:“柏秘书也二十七了,人之常情。”

陆楼:“相亲还当司机很有意思吗?柏鹤的级别早就不用自己开车了。”

沈宁:“很有意思,你爸还给我当司机,你自己消化吧。”

陆楼:“……”

陆楼谈心出来,对坐在客厅的陆玉树道:“到你了。”

陆玉树:“好。”

沈宁讶异地在陆玉树这里听到了一样的说辞。

陆玉树在亲爸面前没什么好装的,道:“流氓一点说,陆氏涉及这么多业务,我能用竞业协议卡他,让他找不到一份工作。他也是法律出身,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跑去卖体力当月嫂,是不是铁了心想走?”

沈宁:“……真的去当月嫂了?”

陆玉树:“你看他在做饭。”

沈宁看了一眼照片,惊讶道:“这营养餐真的是给孕妇做的诶。”

陆玉树:“……”

沈宁:“可能这个孕妇对他很重要,等孩子出月子就好了。”

陆玉树脸色更差:“孕妇,那就是还没生?什么时候才能出月子?”

沈宁笑眯眯道:“多则一年,可能还会二胎。”

陆玉树:“……”爸,您才是笑面虎。

沈宁:“老三也接手了,你也该试试减少工作量,丰富一下业余生活。”

等两个儿子走后,陆凤阁进书房,从小到大,生活上的事,沈宁跟儿子谈心更多,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沈宁没把儿子心结打开,儿子出来时好像更郁闷了。

陆凤阁:“?“”

沈宁:“。”

“本来我以为老三追不到圜圜,是三兄弟里最棘手的事。”

陆凤阁:“嗯?”

沈宁:“自己不结婚,总不能也不让秘书结婚。”

还是陆三不让人操心,谈了恋爱整个人都很稳重。等等,同时离职两个秘书,不会是陆三挖的墙角吧?陆宵即将入主陆氏,如果有两个现成的总秘当左膀右臂,他会容易许多,也有空陪老婆许多。陪老婆的理由过于充分,沈宁不得不致电询问。

陆宵十分莫名:“他们自己把秘书压榨跑了,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

八月,孟雪圜独自度过将近两个月的假孕反应,到后面基本习惯,能面不改色地忍下各种反应。除了跟陆宵视频时。

在陆宵面前总是很难假装,只能大口吃橙子。

孟雪圜想在陆宵回来之前,再去医院检查一次,看看激素水平,如果平稳降低,那他之后就不检查了。

他这次做的检查比较全面,第二天,林西兰才开车去把报告拿了回来。

孟雪圜窝在陆宵家里的沙发上,一页一页翻过去,孕激素水平较高峰期有所下降,接下来不会那么难熬了。

既然已经辛辛苦苦瞒了几十天,等陆宵回来,他更不会自首。

至于因为怀孕而消瘦,那就怪到工作上吧。

把数据背下来后,孟雪圜拿了一支笔,悄悄在扉页“父亲”那一栏上,写下陆宵的名字。

看着打印的宋体,和自己写的行楷,孟雪圜弯了弯眼睛。

第一次假孕,档案封存。

“唔——”孟雪圜捂住嘴巴,连忙跳下沙发,去冰箱找酸果子。

八月十九日,当地时间上午十一点十分,哈马德国际机场,一架私人飞机低调起飞,十个小时后,降落南城国际机场。

加上时差,陆宵抵达南城时,已经第二天凌晨两点。

八月二十日,也是农历七夕。

陆宵紧赶慢赶,总算没耽误在情人节给老婆一个惊喜。

他回去休息一下,然后跟老婆吃烛光晚餐!邮轮约会!

“我那两哥也是脑子有病,突然就不加班了,害我对接找不到人,耽误了一天。”

他跟国内四五个小时的时差,如果陆楼和陆玉树晚上加班,则他在中东的正常工作时间都能找到人。

如果他俩不加班……那陆宵整个下午都没法找他俩谈工作。

楚浩友邦惊诧:“这两个哥不是长期稳定地加班吗?!”

陆宵:“就是。”

不会是打着给他分担工作的主意吧?不行的,他有老婆。

踩在久违的祖国的土地上,陆宵郑重地对楚浩道:“这回没有人能绿你了,没事少打电话,有事也等七夕之后,明白吗?”

楚浩麻木道:“明白了哥。”

陆宵5月20号出差,六月下旬回来一次,今天八月二十号,整整出差三个月。

他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到老婆了。

归心似箭、衣锦还乡、透骨思念……等等澎湃复杂的心情只能跟孟雪圜过二人世界才能平复。

回家的一段路,陆宵缺德地把自己的手机呼叫转移到陆楼号码上。

嘿,有事找大哥去吧。

陆宵保持高度兴奋的头脑,兴冲冲地推开自己家门——动作尤其轻微。

毕竟已经凌晨快三点,来日方长,他这次不想把孟雪圜折腾醒,只想抱着老婆睡一觉。

客厅暖黄的灯带亮起,陆宵轻轻把行李放在玄关处,弯腰脱掉鞋子,松开领带。

起身正要往卧室走时,目光突然被沙发里一份疑似体检报告吸引住。

老婆的?

孟雪圜的健康是头等大事,陆宵倏地顿住脚步,捡起报告,顺手打开客厅最亮的顶灯。

怎么是绿光?

陆宵抬手又按了一下开关换光色,这回是白光了。

他翻开体检报告封皮,这一看就是私人高档医院出的,连报告也很精美。

“老婆体检怎么没告诉我——”

蓦地,他在第一页看见了孟雪圜的身体诊断结果。

[假孕两个月。]

两个月,那不就是上次……上次他没进去。没有精子刺激,引发孕激素腺体的错误应答,怎么会有假孕反应?

同页还有很多激素水平分析预测表,乱七八糟的,陆宵的脑袋轰地一声,什么也看不进去了,明明头顶是白光,脸色奇绿无比。

优质的纸张材质在他手里微微变形,陆宵闭了闭眼,又睁开,怀疑自己坐长途飞机坐晕了。

坏了,这回绿帽子冲他来的。

“我其实严重晕机,睡一觉就好了。”

陆宵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有一瞬间楚浩的遭遇在他脑海中闪过,以至于他不敢去拧门把手。

“这么晚了,进去肯定会打扰孟雪圜睡觉,不如去书房凑活一晚。”

陆宵机械地踏出一步,两步,在经过卧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房门。

他心底里愿意相信老婆。

孟雪圜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吗?他不清楚凭什么当人丈夫?

——孟雪圜如同他上次回家一样,安静地睡在一侧床铺。

果然。

陆宵在心里唾弃自己,疑神疑鬼!居然敢这样揣测孟雪圜,要是被老婆知道,跪下十天十夜键盘吧!

这份报告被扔在沙发上,估计是个误会,孟雪圜遇到庸医了。

陆宵轻轻地合上房门,拎着报告去书房,打开台灯,对着上面的字逐句研究。

“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分泌量,有模有样的,这是直接把别人的血样弄混了吧。”

陆宵的自信在看见报告末尾附上的第一次诊断报告时化为乌有。

两次,孟雪圜检查了两次。

两次弄错的概率是多少?

陆宵算不出来,眉头皱得死紧。

其实他那天进去了?只是他忘记了?

不。

否定。

他在外工作,那天晚上的素材被他反复拿出来回味,细节记得一清二楚,孟雪圜的反应历历在目。他怕那里不好控制,连周围蹭蹭都不敢,就用了手,手好控制。

他无法自欺欺人那天进去了。

陆宵把报告又从尾页翻到扉页,看见了孟雪圜端端正正在孩子父亲那一栏写下的,他的名字。

陆宵抓了抓头发。

也就是说,在孟雪圜心里,这个假孕的孩子是他的。

孟雪圜以为那晚他进去了,故而有此一写。

他一定特别笃定,才会写得这么认真。

陆宵眼眶有点热,抬手捂住眼睛。

对不起啊老婆,他那晚要是进去了该多好。

他悔恨自己的一时心软,造成这样不可挽回的裂隙。

不——没有不可挽回。孟雪圜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他自己偷偷补好碎掉的心脏就好了,老婆犯错要原谅。

老婆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水煮蛋那事,他倒欠孟雪圜五十一错,现在顶多抵消一错,他还欠五十错。

还是陆宵的错比较多。

退一万步说,他自己出差这么久怪谁?孟雪圜肯定是过度思念他,一时酒后乱性,或者受人蓄意勾引,把某个人当成他的替身,是相思惹的祸。

替身嘛,正宫回来了还有替身什么事。

反正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于报告里和孟雪圜的思想上。

报告上写的他的名字,孟雪圜思想上认定这是他的孩子,那就是他的孩子。

说是别人的,有证据吗?能找到证据吗?连dna都没得验。

那跟他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老婆一心一意认为是他的孩子,这还不甜吗?

陆宵颤着手,拉开书桌的抽屉,把当初综艺里收到的结婚喜烟拿出来,抽出一根。

抽完这根烟他就自己好了。

连带在飞机上,因为越靠近家里,越兴奋得睡不着,陆宵已经很久没合眼。

今晚是不眠夜。

趁着清醒,陆宵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查看报告,主要看医生给出的叮嘱。

假孕这么辛苦,老婆瞒得也够辛苦。

……

书房里飘出烟味,顺着未关紧的卧室门,飘到沉睡的人鼻尖。

孟雪圜皱了皱鼻子,对烟味十分敏感地醒来。

着火了吗?怎么会有烟味?

等等,好像是香烟的味道,孟雪圜抓起手机,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新消息,陆宵在两个小时之前,跟他说他下飞机了。

陆宵回来了!

孟雪圜拖鞋都来不及穿,出门找人,看见亮堂堂的客厅,以及明显有人的书房。

他紧走两步过去,在看见陆宵的表情时怔住。

陆宵他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吗?孟雪圜的心情也变得沉甸甸。

孟雪圜唯一一次看见陆宵抽烟,还是在戏中,小山神消失,总裁在小山神楼下出神抽烟。

那时陆宵要演出即将爆发又极为内敛的复杂深情。

孟雪圜觉得此刻,陆宵流露的真情,比那时更复杂,更沉重,以至于他忘记行动,愣在原地。

咦……陆宵在看什么?

他的体检报告?!

发现他隐瞒了两个月,报告上医生有点夸大了他的不适,所以陆宵才这副要杀人的表情?

孟雪圜眼神一晃,脚步微动,浑身上下都透着心虚。

他慢慢挪到书房门口,因为里面有烟味不自觉蹙着眉头,扶着门框小声道:“你上次私下回来,留下了一点小尾巴没处理好。”

他试图将主要责任推给陆宵。

陆宵将他的可爱反应看在眼里,下巴一点:“嗯,是我的责任。”

他没猜错,他的镇定和智慧,挽救了一场婚姻。

将报告压在抽屉里,余光看见自己指缝未熄灭的烟头、桌上的烟灰、余下的半包烟,他恍然回神。

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应该丢进垃圾桶。

陆宵碾灭烟头:“抱歉,以后不会在你面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