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往身上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风衣, 黑色显尘土，但他身上甚至连点灰尘都没有。
温热的呼吸一直扫在周向折的耳边，周向折隐隐约约嗅到他身上带着一点香味, 不像是香水, 更像是什么花朵的清香，而沈往被拉进去前周向折就和沈往在一起，那时候的他身上并没有这个味道。
这说明沈往是在这期间染上的香味。
周向折默默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垂的金色眸子里带着一点思索。
虽然被一个陌生人接近确实有点没面子，但是, 血荆棘身上也有这股清幽的花香味。
不过，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 身上带着同样的味道也……很正常。
“周向折。”沈往拉起他受伤的手, “沉默不代表你可以混过去。”
“你呢？”周向折问沈往,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很担心你。”
沈往笑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看这是什么？”
周向折愣了一下，他看着沈往手中的硬卡纸, 那张硬卡纸相当精致，上面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这竟然是邀请函。
“我刚打算出来，但是在影子里看到了邀请函, 就先去把邀请函拿出来, 毕竟那个传说里说邀请函很重要。”
说完沈往注视着周向折，“那么, 你又是怎么回事？”
“你领口的扣子呢？手又是怎么伤的？”
“这个……”周向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两秒钟后他试着开口, “有个陌生的污染物……”
“陌生的污染物？”沈往故作惊讶，“他干了什么？”
周向折：……
那个陌生的污染物突然接近，然后用血荆棘崩掉了他领口的扣子，自己就是为了扯掉荆棘才会把手弄伤了。
这是实话，但是听上去怎么这么暧昧呢？
在男朋友面前被其他污染物占便宜，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
“污染物袭击了我。”最后周向折说：“但是没关系，我没事。”
周向折的语气很平静，看上去并没有多惊慌。
血荆棘身上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不管是它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它似乎总是和自己很接近……周向折能隐隐约约感觉出一点东西来，但他并不会为此而担忧。
在周向折看来，什么东西都不如沈往安全来的重要。
看着周向折认真的目光，沈往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劲，周向折的眼神转变成疑惑，但疑惑的他却并没有问沈往在笑什么，只是默默的在旁边等沈往笑完。
沈往一边笑一边坐在地上，他靠在周向折的肩膀上。
“抱歉，我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嗯。”周向折应了一声，“没关系，不用道歉。”
他说：“我喜欢看你笑。”
可是坏心眼的沈往只想看你无措的哭。
“他对你干了什么？”笑完后沈往还不放过他，问出这个问题来。
“那是个什么污染物？”
周向折注视着沈往的眼睛，许久之后才开口，“应该是血荆棘，虽然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
“但是？”
“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和血荆棘也算是打过好几次交道，从中央城内B级污染物梅雨的覆灭，到百目画廊中荆棘对他的袭击，虽然他几乎没有见过本尊，但总是能从那些小荆棘上感觉到本尊的狡猾和恶趣味。
周向折说：“我可能在什么时候碰到过他，血荆棘或许一直隐藏在人类中，只是我没有发现过。”
沈往想：是啊，他就在你身边呢，而且还成为了你的男朋友。
可惜你一点都不知道，只觉得他可是你这辈子最想守护的宝物。
“你会怪我吗？”周向折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细小伤口。
沈往微笑着看着他，片刻后他拉过周向折的手。
“为什么会怪你？”
“保护自己是一件最不应该被指责的事情，但是，我很生气。”
说完后他很轻很轻的吻了一下周向折手指上的伤口，周向折愣了一下，几乎要僵硬在原地。
“沈……”
“下次保护自己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吻完后沈往用力的压了一下他的伤口，周向折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不是不疼的，只是早就习惯了疼。
周向折被精神异常折磨许久，在遇到伤害时早已忘记了如何最优先保护自己，所以他下意识便抓住了领口的荆棘，任由荆棘的刺刺进自己的手心中，他甚至没有发现这件事是不对的。
这才是周向折根深蒂固的难以改变的精神现状。
周向折依旧怔愣，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为何沈往会生气，金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些微恍然。
沈往说：“下次你受伤我还会这么做，记住了吗？”
周向折收回手，余痛还残留在手指上。
“记住了吗？”沈往重复问他。
周向折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也会努力记住。”
思维惯性难以改变，养成的坏习惯没有人看着就会再犯，周向折看着自己渗出血迹的手心微微垂下眼帘。
“你会一直看着我吗？”周向折问。
沈往和他对视在一起，“嗯？”
“一直看着我。”周向折说：“改正我的坏习惯。”
沈往明白了，他对着周向折笑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柔和的情意。
只是还没等沈往回答，一块石头就扔了过来。
周向折淡定的避开石头，转头看向不远处朝他扔石头的阴沉男人。
“得寸进尺！”岚骂他，“自己的坏习惯自己改正，别拉着沈往！”
鹰犬在旁边拍手，笑得很开心，一副看戏看的很过瘾的模样。
沈往从地上站起来，他看着岚，接着才开口说：“好啊。”
周向折的眼睛亮了一下，金色的眸子里仿佛住进了阳光，因为周向折知道这是沈往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好啊。
他答应了。
“行了，我们找到门了。”鹰犬在岚发火前开口，“你们两个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周向折也站起来，他走到沈往身侧和沈往站立在一起，“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代和第三代实验体，你们两个的仇恨并不针对人类，而是单单针对科学院，来这里会给科学院造成什么危机？”
周向折越发肯定沈往和岚的关系，但他却依旧以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面对沈往和岚。
只要沈往不让他知道，那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岚已经变回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周向折，既然你知道我们并不针对人类，仅仅只是对科学院有仇恨，那你就不应该在这里阻拦我们。”
“防污染中心和科学院做出过什么样的事情来，你心里比我们清楚。”
当年的神隐计划周向折并不知情，当然，神隐计划提出时周向折才刚刚出生，他是后生的S级异变者，逐步走到高层的现在也只知道现在的防污染中心是何种模样，对于早年的脏事知之甚少。
可周向折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鹰犬趴在栏杆上，“他的意思是：我们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也不是，现在不小心凑到一起，也没必要为了彼此的立场大打出手。”
“反正我们讨厌科学院，你也不会帮科学院说话。”
岚冷冷的瞥了鹰犬一眼，但没有反驳。
周向折看向鹰犬，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微妙。
叛逃者岚的鼎鼎大名几乎所有异变者都知晓，每个人都知道他是科学院制造的王牌，S级双天赋的可怕异变者，他定点打击科学院的行为也能看出他实力强劲，预知的天赋能针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组织。
但岚的性格可以说极其糟糕，他看人的眼神高傲又冷漠，周身都是让人不适的阴沉气息，他从来不笑，就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嘲讽，如果不是实力问题估计是个人都想揍他一顿。
倒是鹰犬……除去偶尔的疯疯癫癫和让人无法理解的思维方式，他的情商和精神稳定程度都相当不错。
这次周向折没有再反驳。
因为这是实话。
他和岚在立场上存在问题，因为他是防污染中心的成员，但岚是叛逃者，他们天然对立，但岚和鹰犬针对的是科学院，并非防污染中心，周向折顶多不满岚带着沈往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了。”周向折收起防备姿态，“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很危险。”
于是他们勉强达成一致。
沈往在旁边笑了一下，在去那扇门的路上时沈往悄悄将手中的邀请函给了岚，在拿到邀请函的时候岚有些意外，但看到周向折手里也有一张后他的意外迅速收了回去。
他的弟弟，把其中一张邀请函给了周向折，但为了安抚他，把另一张给了自己。
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欣慰好了。
最后还是满脸不情愿的把这张邀请函夹在自己的预知书里。
好歹是弟弟给的东西。
那扇门是鹰犬找到的。
在找路和找人这件事上，鹰犬是一只非常优秀的军犬，他可以凭借天赋找到所有在固定范围的人和物，没有东西能逃出他的感应，这也是科学院要的，他们需要一个没有逃跑能力的绝对指南针。
“这扇门对面是什么？”沈往问：“天籁城？”
“不是天籁城，是行尸村。”鹰犬笑着说：“我闻到对面有奇怪的气息，或许和天籁城有联系。”
“没有直接进天籁城的路吗？”
“不能直接进天籁城，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去，只能随便被扔出去。”岚一边看着书一边回答：“想要进入天籁城，还要找到天籁城的秘密，就必须先进入行尸村。”
沈往点点头，他微微眯起眼睛，“我倒是好奇，为什么它会叫行尸村？”
在进去之前讨论这些没有用，猜测并不会让他们得到真相。
“说起来，我想起了一件事。”鹰犬突然开口。
在场的人看向他。
鹰犬单边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他说：“我们进血月庄的时候被分开了，也不知道进这扇门后还会不会被分开。”
“你什么意思？”
“为了不分开，我们一起进吧！”
说完鹰犬一把抓住岚的手腕，迅速拖着他跨进了那扇门里，沈往只听到了岚戛然而止的骂声。
嚯……鹰犬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在找死的路上走的相当远。
不过，沈往看向周向折，他伸手拉住周向折的手腕。
“一起进去吧。”
周向折点点头，“好。”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踏入了这扇门。
在进去之前，沈往想象过对面的风景，在观测者清单中有关于行尸村的描述，观测者说自己看到了一个繁华且安全的世界，它是旧时代的模样，到处都是小吃车和购买小吃的人，让他误认为自己穿越。
他们都是生在末日期的人，从未见过末日前的风景，所以周向折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在怀着好奇中跨越那扇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往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旧时代。
面前是破旧的建筑，真的很破旧，甚至可以说是危楼，在废墟中有嫩绿色的草钻出来，到处都是荒凉的感觉，沈往看向周围，也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繁华的。
这就是旧时代？
“岚和鹰犬呢？”周向折突然开口。
除了这个破旧的建筑外周围很空荡，所以能清晰的判断出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生命。
“真的会分开？”沈往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周向折微微皱眉，“他们比我们早进入几秒钟，是不可能在几秒钟的时间进入面前这座建筑，只能说他们一定去了其他地方。”
“问题就是他们去了哪里？”
周向折之所以愿意和他们一起行动，看重的就是他们的天赋。
岚的预知和鹰犬的感应是在陌生区域无往不利的天赋，他们一个可以看到未来，一个可以判断出所有异常，完全就是两个最强大的辅助，如同游戏里的任务列表和可视地图。
但现在，两个辅助都没了。
“或许我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沈往说。
沈往还记得自己因为有邀请函所以手机还能使用，并不和其他人一样是停滞状态，而进入这扇门之前，沈往把其中一张邀请函给了岚，这样的话是不是岚的手机也可以正常使用了？
于是沈往从口袋里找出手机，他找到岚通常给他发消息的陌生号码，是的他没有存过，因为存号码的话太容易暴露。
将电话拨出去，沈往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边抬头看着建筑。
看着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咔嚓一声，对面真的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是岚一如既往偏低沉的音色。
“一座倒塌的音乐会场前。”沈往说：“你呢？”
周向折转头看向沈往，他没有疑惑为什么沈往有岚的联系方式，也不打算问这个问题。
他只是琢磨着‘音乐会场’这四个字。
如果不是沈往说的话周向折并没有认出这竟然是音乐会场，末日后娱乐艺术发展缓慢，当然也不会特意为音乐创造演唱会场，所以末日后再也没有演唱会存在，这是只在教科书中存在的建筑。
沈往也没有比周向折淡定多少，他走到音乐会场前，看着门口破烂的门和门口已经被撕烂的海报。
比起血月庄，这里很真实，真实的像是被废弃三十年无人进入的倒塌建筑，时间将这座本该华丽的建筑变得腐朽，阳光洒在建筑上，不带一点污染的痕迹，甚至沈往有点怀疑：这或许是母亲曾经待过的音乐会场。
沈往顺着台阶往上走，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面前的台阶突然消失，眼前倒塌的建筑瞬间升腾而起。
如同电影里的天空之城。
还没等沈往惊讶完，旁边的小房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条胳膊像是一个工艺品，因为时间的问题整条胳膊锈迹斑斑，有的地方已经腐朽到可以看到骨头。
“你好，门票。”小房间里传出了声音。
“门票？”沈往有些意外的看着那胳膊。
周向折走过来，他拿着那张邀请函，“这个？”
“尊贵的客人，您竟然持有邀请函！但是抱歉，这不是进演唱会的门票。”
那道声音很清晰，“请给我门票。”
沈往让周向折把邀请函收起来，接着才开口，“我们能从什么地方买到门票？购票平台？还是别的地方？”
“这要看这场演唱会的主人将票放在哪里。”小房间里的声音说：“但因为您是尊贵的客人，所以我会给您提示，如果想要买到门票，去她最后离开的地方吧，那里有她最后的演唱会门票。”
沈往挑挑眉，他看向手机屏幕，“听到了？”
“听到了。”手机对面，岚应了一声，“我去找门票，你在那里等我过去。”
“不要乱走。”
说完岚便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沈往从台阶上退回去，周向折观察了小屋一会儿，最后也没有强行打开小屋的房门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倒塌的音乐会场外还有没有腐烂的座椅，他们下去后便坐在了上面。
周向折没有说话，他过分安静，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沈往单手拖着下巴，他侧着头看向周向折。
此时的周向折正在看着面前破旧的建筑，不知道在和脑子里什么时候记住的档案做对比，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残败的墙壁，银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有一缕塞进了他被扯开的领口里。
一只安静又美丽的精灵。
就是手上的伤泛着红痕，看上去有点碍眼。
“周向折。”沈往喊了他一声。
周向折转头看向他，于是他眼里的倒影从工作变成了爱人。
沈往拉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摸向他的口袋，果然在里面摸到了周向折准备好的医疗物品，周向折一直都是这样，总是会在身上准备好一些或许会用到的东西。
将他手指上的伤口简单的消过毒，又上点药。
防污染中心会对每个工作人员教导基础的伤口处理，北极星队内也会教他们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这伤并不严重，但处理比不处理好。
周向折看着沈往给他上好药，包扎好，接着又把剩下的药塞进他的口袋里。
“其实不用包扎。”
“那你应该在我帮你包扎前提醒我。”沈往也不在意，甚至半开玩笑，“非得包扎完才说？”
周向折笑了一下。
他侧身靠在沈往的肩膀上，阳光住进了他的心房，让他整个人的心里都暖洋洋。
“真的好喜欢你。”周向折声音很轻的呢喃着，“真高兴。”
“小十五。”
沈往拍拍他的肩膀。
沈往想：怎么可以这么容易满足呢？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伤就是我造成的，不知道我只是在逗你玩。
傻子，你只会觉得我对你好。
……
与此同时，挂断电话的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接着打开手中的书。
沈往和周向折在一个破旧的音乐会场前，但他却不是，甚至可以算得上南辕北辙。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监狱。
并且即使他和鹰犬一起进入，但依旧被分开，现在不知道鹰犬在什么地方。
岚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书，他的脚步不紧不慢，银紫色的眸子里有无数黑色的字迹在流淌。
“人在哪里？”
“嗯……进入时发现自己在监狱里，以为自己又被科学院抓住，但很快发现不是科学院的铜墙铁壁，而是钢筋栅栏和被锁起来的门，但因为不认识旧时代的监狱所以生气了？”
“踹门后门打不开，于是开始拆门……拆门？”
岚沉默的盯着上面匪夷所思的文字。
发现自己被关起来后就开始踹门，踹门踹不开之后就开始拆门，这到底和旧时代被关在笼子里的拆家犬有什么区别？
但总之，要先找到鹰犬。
音乐会场一定和母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没有票就没办法进入音乐会场，想要找到这张没有任何线索的门票还是需要鹰犬来，起码岚的预知书上并没有预知到这些东西。
“你到底知道点什么？”岚嫌弃预知书，“好歹也是预知，你学学全知行不行？”
“什么？你说全知没办法预知？所以预知也就没办法全知了……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门票因为没有线索预知不到，鹰犬起码知道在什么地方吧？”
预知书自发翻动着书页，最后在某一页定格，岚看着这张纸，看着看着他皱起眉头来。
他将书本合上，快速往前走去。
鹰犬在科学院里已经习惯了被控制，也习惯了被控制时激烈的反抗。
可是，没有人在经过长年累月的监禁和实验后还能保持正常人的思维，除非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谁都不知道，其实鹰犬有强烈的幽闭恐惧症，他害怕狭小黑暗的空间，更害怕自己一个人处于这样的空间里。
或许科学院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不在乎，甚至觉得这可以起到惩罚作用，来让鹰犬更听话一点，所以他们在试图驯服鹰犬的过程中摘去了他几乎所有的记忆，唯独把这个病症留了下来。
作为回报，鹰犬每次都会发疯给他们看。
是的，鹰犬是害怕，他不止害怕还会感到痛苦，但鹰犬却不是一个害怕就会妥协的性格，所以恐惧化为疯狂，恐惧越多疯狂就越多。
他可以在幽闭空间里毁掉所有可以毁掉的东西，不管自己的安危撕毁所有控制他行动的器具，在几次把自己差点搞死后，科学院再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关禁闭了，就算是把他单独一人关在实验室也会开启所有的灯，因为他真的会去死。
所以，鹰犬有点后悔当时跟着岚进入这里。
早知道会进这种地方，早知道会这样……
鹰犬神经质的咬住自己的手，他用力的拽着面前的门，想把门打开，可是这扇门怎么都拽不开，对面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一听就是从外面将门锁了起来。
砰的一声，门对面发出巨大的砸门声。
“安静点！”
对面发出声音来。
鹰犬深蓝色的瞳孔里带着凶戾。
他的天赋太敏感，敏感到让他无法控制，所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地方藏着无数污染物，密密麻麻的污染点将他的整个脑子都占据，就算是外面让他安静点的那个也是。
“疯人院里还没有出特效药吗？这么多人打镇定剂也打不过来。”
外面的人还在说话。
“真是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不只是这里，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奇怪的疯病，所有人都疯了，据说这可能是什么新型的传染病呢。”
鹰犬直勾勾的盯着门口，听着外面的话。
刚才被自己咬伤的手就这么放在门上，他又用力的锤了一下门。
“安静！”外面的人烦不胜烦。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群疯子清出去，每天都吵吵吵，吵死了。”
“你说我吵……”鹰犬突然开口。
“你说我吵？”
鹰犬狠狠的踹了门，并开始寻找能撬门让他出去的东西。
幽闭的空间诱发了他的狂躁，外面的东西又让他的精神异常加重，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出去后把外面的东西咬死。
咬死！
他没能踹开门，却找门口找到了一截手腕粗的钢筋，鹰犬直接抱起钢筋就往门上砸，砰的一声，门发出凄惨的咯吱声，鹰犬又补上了一脚，一瞬间这扇门在鹰犬面前直直的倒下去。
鹰犬愣了一下。
是的，不是门被他砸开了，而是门连着门框和墙壁，倒下了。
“哈？”鹰犬把钢筋扔在地上，“妈的什么烂尾工程！”
他迅速跑出这个狭小的空间，本觉得会松口气，却发现这扇门的外面是无数的门，各种大大小小的牢房呈现在他面前，每间牢房里都有声音发出来，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的污染气息散发出来。
鹰犬没能松口气，他差点直接憋死过去。
这些密密麻麻的牢房更像是鹰犬曾经待过的惩罚室，他糟糕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鹰犬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他的心脏狂跳，破坏的欲望不断的翻涌着。
也就在他准备冲出去的时候，有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确实很吵。”
鹰犬愣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来。
岚一手拎着书一手攥着他的手腕，那双银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如既往的阴沉，他整个人都平淡的要命，似乎并不觉得现在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合时宜。
“我在外面就能听到你的动静。”岚说：“你吵死了。”
那些被幽闭空间激起来的愤怒和恐惧迅速平息下去，只有手指还在因惯性不断的颤抖着。
鹰犬看着岚，几秒钟后才开口，“你特么怎么不明年再来？”
“请你自行解决问题，不要指望别人来拯救你。”岚语气冷冰冰，“指望他人是最没出息的举动。”
“你就不会和人说一句好话吗？”鹰犬嫌弃他。
“言语安慰不是我的任务。”岚说：“赶紧走了，还有事情要做。”
鹰犬突然间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又像是真的笑了。
岚在前面走着，他不断的看着自己的书，一点都没在意鹰犬突兀的奇怪笑声，他只是往前走，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开拉住鹰犬手腕的那只手。
鹰犬想：要是岚敢放开手，他就发疯，就咬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把牙齿都咬掉！
可惜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岚一直都抓着他，力道不轻也一点都不温柔，如同一只钳子，但就是这么暴力凶残又讨厌的家伙，拉着他走出那片区域前都没有放开手。
走出小小的牢房区，确定鹰犬的状态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岚终于放开了握住他的手腕。
幽闭恐惧症，讨厌封闭空间，会出现心跳加快、惊慌失措、甚至是濒死感的负面情绪，常见于被囚禁过的生活经历，鹰犬有幽闭恐惧症实在是太正常。
鹰犬常年被关在科学院，就算是幽闭恐惧症也产生了扭曲，他的所有恐惧都化为了愤怒和疯狂，也知道自己无法避免所以强行将病症控制住，到了有人可以和他身体接触就能缓解的程度。
但在恐惧期，鹰犬会出现精神异常，这种精神异常会让他极度敏感，但这种敏感却不利于对天赋的使用，换句话说：他会被动的感应到周围的污染，却很难去主动感应污染。
所以岚不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拉住他的手，而是担心他状态不好找不到门票。
岚想：没错，就是这样。
他讨厌狗，狗一点都不可爱。
鹰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也感觉到了精神上的轻松，起码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
于是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笑了，“您也会救人啊。”
“别挑衅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玩游戏。”岚说：“这里面应该有一张门票，找到它。”
“门票？”鹰犬奇怪。
于是岚将和沈往通话时听到的话给鹰犬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之后他才说出自己的判断。
“她最后离开的地方有很多解读，但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监狱。”
“所以我想到了，在末日初期，也就是污染刚诞生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防污染中心，只有军队和警察局，那时候人类并没有发现这场灾难，只以为是一场奇怪的污染病。”
“她的觉醒造成了无数人对她痴迷，也只不过是旁人难以理解的疯病。”
“所以那些疯子会被关在监狱里，而她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公安局接受调查。”
“所以，这里就是她最后离开的地方，拥有自己‘天才音乐家’身份最后的时刻。”
“哦。”鹰犬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就算是你这么说，该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岚看向他，“为什么找不到？”
“这里到处都是污染物，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鹰犬伸出双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一黑一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岚，“每一间牢房里都是污染物，还有人在说话，到处都是声音，那么乱的东西我整理不出来，没办法。”
“这里到处都是疯子。”
岚蹲下来，他和鹰犬对视在一起，片刻后岚把手中的预知书扔在鹰犬面前。
“你找得到。”
“别告诉我，你毛催自荐要跟在我身边就这么点能耐。”
鹰犬笑了起来，“你是什么暴君？强迫别人干做不到的事情。”
“这不是强迫。”岚轻飘飘的说：“你可以当作是我相信你。”
“相信我？”
鹰犬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是个坏胚，什么相信，都是随口说说的谎话，甚至连说谎的时候他都面不改色，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
但是……
“我喜欢这句话。”
鹰犬改了一下姿势，从坐在地上变成蹲着，他舔了舔自己的犬齿。
“好吧，那我就试试你的相信到底好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