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沉身上没几两肉,关应钧单手就能把人抱起来。
他一手托起简若沉的腰胯,让人上半身靠在肩头。
另一只手挂断电话,将手腕上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走向停在船坞码头夜市边上的车。
关应钧把人放进副驾驶。
抽手之前,手臂被简若沉抱住了。
他嘴里嘟囔,“咱们买的火炉到了,老三,我们烤年糕吃,你去阳台整点冻梨。”
关应钧愣了一下。
冻梨是什么?
老三是谁?
他俯身给简若沉系安全带,余光瞥见简若沉咂了下嘴后把手松开,含混喃喃,“这火炉真热。”
关应钧哭笑不得。
他从小体温比普通人高一些,喝了酒更甚。
遇见简若沉之后又总是心烦意燥,抽烟喝凉水都压不下去。
莫名地,脑子里闪过简若沉毫不设防睡在黑色风衣上的画面,纯洁而妖异。
关应钧蹙了下眉,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去之前耳边幻听似的响起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关sir,喝酒不开车。’
他动作一顿,侧头去看。
简若沉根本没说话,睡得正香。
关应钧甩上车门去找代驾,走远几步后又不放心地折回来,锁上门。这才去船坞夜市拎了一个老实人。
给五十块,让人开车送他们去西九龙总区警署。
……
简若沉一觉睡醒,被头顶的白炽灯晃了一下眼睛。
他恍惚一瞬,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面前的摆设。
怎么是关应钧的办公室?
关应钧回来加班了?
简若沉用手囫囵捋了捋头发,抬手摸上门把手。
刚打开,就听到关应钧冷掉渣的声音,“警局不是公司,没有什么抢项目的说法,案子不是你家的,也没有写着你的名字,我为什么不能破?”
简若沉探头。
关应钧面前的男人被这句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吭哧吭哧喘气,咬牙道:“关应钧,我们组的人顶着寒风,没日没夜去周边走访,在白金卧底,整整查了一个多月。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这个案子上,我好几个组员每天都睡在办公室,半个月没回家。你让我们组这么久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他拍桌问:“你现在就是这个态度?”
关应钧想到简若沉说话的方式,舌尖的话转了一圈,变成了类似的:“不过是个涉黄案,里面又没有杀人犯,z组这么久破不了案,你觉得是运气有问题,还是实力有问题?”
简若沉:……
这话怎么能对同事说呢,这不是结仇吗?
Z组何督察把拳头捏起来,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对着关应钧挥过去。
边上的张星宗忙抱住何督察的腰往后拖:“别打别打,您打不过他!他把你打坏了我们要扣钱的。”
何督察更气了,“放开!”
A组的动静惊动了其他组,都在走廊探头探脑。
这样下去不行。
简若沉上前一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好吵,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一道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A组办公室进来个人。
来人戴着一副椭圆形半框金丝眼镜,踩一双恨天高,长发及腰,气势逼人。
z组的头对着她敬礼,“madam!”
半点看不出刚才气到丧失理智的样子。
关应钧随意道:“林警司。”
他看见刚睡醒的简若沉,又介绍:“这位是z组的督察,叫何超勇。这位是刑事侦缉科的高级警司,林雅芝。”
简若沉:“二位晚上好。”
高级警司在警司之上,总警司之下,一般负责统辖协调一个部门的督察组,算是关应钧的上司。
破了别组案子的事可大可小,但要是上司来管就不一样了。
简若沉上前,拽住关应钧手腕处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何督察道:“何sir,不要上火啦,我定楼下的咖啡大家一起喝?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聊嘛。”
林雅芝看向简若沉。
短短几天,这个混血少年的事迹已经传遍警署。
总区警察的手里都有自己的线人,消息灵通。
这会儿大家已经把简若沉在深水埗警署帮陈云川破案的事摸清楚了。听说还豪掷千金,配合关应钧拿下了白金会所的犯罪证据。
现在重案组个个都在羡慕关应钧。
不怪大家羡慕。
简若沉说话这么好听,做事又这么舒服,别说督察,她们上面这些警司也羡慕。
关应钧上辈子拯救地球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超勇看着简若沉的脸,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像一只被放了气的气球,咻得瘪了一点。
简若沉把关应钧拉走,回头道:“那我把关sir借走一会儿,我还不清楚大家的口味,关sir记忆里好,应该清楚。”
他说着,松开了手里的袖子。
关应钧知道该他了,对林警司道:“对。”
林雅芝:……
对个屁哦!
好一招釜底抽薪。
对峙的人突然少了一个,气生不下去,她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的计划也泡汤了。
林雅芝和何超勇面面相觑。
林雅芝指向何超勇,“你给我挑事儿是吧?你特意把状告到冯警司那里,不就是知道冯警司不敢管,一定会告诉我么……”
简若沉将关应钧拉进办公室,把门一关,林雅芝训人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训的不是A组就好,否则抢案子这件事绝对会在警局津津乐道一阵,对A组的公信力不好。
现在津津乐道的估计会变成何超勇找事不成的事儿了。
他舒了口气,拿手机打电话订餐,“咖啡都要美式,奶球白糖另外配,到时候大家想吃什么口味自己调……重案组多少人?”
关应钧道:“153。”
简若沉头也不抬,对着电话里的服务生定了160杯。
关应钧:“这么破费?”
简若沉睨他一眼,“虽然案子受益的是整个A组,但其实是我抢的。大家心里和明镜一样。”
难道要让其他组从此以后提防A组?
办案讲究一个信息流通,被孤立不是什么好事。
关应钧无所谓道:“z组自己破不了案,还不许别人破?世上没这种道理,警局靠实力说话。”
简若沉哦了一声,语调公事公办,客气疏离,“那关督察出去和何督查打一架,再自己应付林警司,最后因为说话太冲激怒上司,被扣工资和绩效,把已经结案的案子给出去,丢掉整个组的奖金?”
关应钧沉默半晌,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数出5张1000面额的钞票,“咖啡记我账上。”
对比自己处理可能获得的损失,简若沉竟然四两拨千斤,仅用5000块钱就换下了价值将近100万的奖金和功勋绩效。
A组确实不能没有简若沉。
关应钧沉吟,“别叫我关督察。”
他受不了简若沉喊这三个字。
咖啡很快被送上来,服务生尽职尽责地跟着安保警员身后分发到每个办公室。
到了A组这边,简若沉上去付了咖啡和甜点小吃的钱,又自掏腰包给跑了好几趟的送餐员拿了200小费。
林雅芝骂了一会儿何超勇,早就渴了,一拿到咖啡就拆开奶包放进去,吨吨喝了两口。
何超勇和林雅芝还都分到了汉堡和甜品。
吃了人的嘴短,拿了人的手软。
连吃带拿的何超勇都快忘了自己来A组的目的。
他看着笑吟吟的简若沉,扼腕,这么好的人怎么不是他们组的呢?
关应钧怎么就这么好命?
林雅芝注意到他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关sir手里的证据价值500万。证据是简若沉买下来的。他现在是A组的顾问,工资从关督察的账上走,你要是想要这个业绩,求我没用,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把证据给你。”
何超勇震惊,什么证据能值500万?
随即震撼,什么样的关系能送价值500万的证据?
何超勇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逐渐冷静,这时候才想起来,简若沉一开始就是从关应钧办公室里走出来的。
重案组谁不知道关应钧有疑心病,只有自己在办公室的时候才会让访客进去。
像现在这样自己在外面,却能放心让人在里面的情况从未有过!
何超勇神魂俱震。
他刚刚还想挖一挖墙脚。
这还挖个屁。
但简若沉是真牛啊。
重案组都穷,互相之间抢案子常有。
以前的A组光会抢,不会处理后续,面对类似的情况,不仅会被批评,奖励也会减半,但这次居然拿到了所有业绩。
简若沉哪里是什么顾问,是财神爷。
关应钧问:“不闹了?”
何超勇啧了一声,没理他,厚着脸皮走到简若沉面前,“你愿不愿意来我们组?我们组氛围好,人多热闹,薪水也足,比A组强多了,关sir给你多少,我开两倍。”
关应钧没想到何超勇竟然敢当面挖墙脚。
他难得心里没什么底,侧眸看向简若沉。
简若沉:……
关sir给他多少?
给他俩鸡腿俩鸡翅,20串烤串,和一瓶烈啤。
简若沉转头看向关应钧,“你给我多少?”
“我工资的一半。如果我有奖金,也给你一半。”
林雅芝:“行,我给你记着,到时候多给你们组一个信封。工资还是老规矩,打A组总卡上,你自己算。”
简若沉探头问何超勇,“现在你还要给我双倍吗?”
何超勇:……
大家都是高级督察,工资在一个水平线上,关应钧这么一给,他要是给双倍,自己喝西北风吗?
何超勇咬牙,“不了。”
他想告辞,但被林雅芝叫住,“闹完就想走?你刚才想打人是吧?回去写2000字检讨,周一晨会读。”
何超勇脸色发红,应了声好。
林雅芝回头,眼刀刺向关应钧,“还有你!喜欢做别人的案子是吧?那你给我去做轮渡大劫案!”
何超勇兴奋。
大悬案啊!
要是长时间破不了,他都不敢想关应钧会多没面子。
关应钧眼睛一亮。
林雅芝:……
坏了,成奖励了。
她自觉管不住舅舅是警务处处长的关应钧,这回有简若沉在中间周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了不少事。
林雅芝抬手摸了摸简若沉的脑袋:“你好好读书,毕业了我给你写推荐信,到时候还来我们警署做警察。”
简若沉乖巧点头。
林雅芝心都要化了。
天生的警察啊,情绪稳定,会安抚人心,还会审讯套话。
什么证人嫌疑人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长得还好看,让人一看就有好感。
林雅芝拎着自己的小蛋糕,怎么来又怎么走。
何超勇也不怎么生气了,光想关应钧在大劫案里翻车的样子就开心。
他一边喝全糖咖啡,一边回z组办公室。
呜~真甜啊。
等人都走了,张星宗和丁高顿时哀嚎出声,“大劫案人员复杂,又是在海上,这可怎么办!”
丁高喃喃:“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
毕婠婠把手插进头发,一捋,掉了三根。
她看到关应钧唇边的笑,“关sir,你笑什么?”
关应钧看向依然懵然的简若沉,“大劫案和陆堑有关。”
简若沉的眼睛也亮了。
关应钧笑道:“上一艘开往大陆的轮渡是一周之前,轮渡一个月走一次,上面大多都是想要在大陆和香江之间做生意的商人。”
“港商出行,油水很多。我之前一直好奇,陆堑是怎么在警察的盯梢和查访之下,让天泉都合法经营这么久,就托线人打听了一下。”
“他们告诉我,陆堑和大陆那边的匪徒合作。虽然没查到具体是合作什么,但前段时间大劫案发生时我有了怀疑的方向。”
简若沉接话,“陆堑体会到了不劳而获有多方便,应该还会做第二次!”
怪不得吃饭时关应钧会说那样的话!
毕婠婠又薅了一把头发:“陆堑是陆家长子,他很谨慎,我们难道能在船上抓他的现行?”
简若沉想了想,原文中写过这段。
写了陆堑陪江含煜在医院输完血,回家过元旦节。
原文细致描写了元旦节美丽的雪景,和江含煜在雪中哭着想爸爸的场面。
蛮离谱的,香江这种地理位置居然还能下雪。
不愧是能掏心挖肺的古早地摊文学。
时隔这么久,里面矫情的文字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简若沉冷静道:“陆堑应该不会去。但是江鸣山会去。因为江永言的事,江鸣山欠了陆堑人情。”
江鸣山生性贪婪,他太想攀住陆家这棵大树了,又眼馋黑钱路子,想横插一脚。
丁高不解,“你怎么这么确定?”
简若沉嗯了声,“他算我亲爹。”
丁高脑子里顿时充斥满了乱七八糟的豪门悲惨故事,眼前叱咤风云的天才少年顾问,立刻变成了被渣爹折磨的豪门小可怜。
他干巴巴开口,“哦。”
果然。
另一边正在ktv,左手搂着少爷,右手搂着公主喝酒的江鸣山听说了陆堑做了一起大劫案的消息,当即动了心思。
他在动次打次的音乐中对陆堑举起酒杯,“既然陆总要留下来陪我家含煜过元旦,那么半月后的轮渡就由我来负责,算是给陆总赔罪。”
陆堑看他左拥右抱的样子,不屑地笑了笑。
要不是为了江含煜,他绝不会理这样的人。
他举起酒杯,“好啊,我把手里的人给你,这一杯祝江总旗开得胜。”
江鸣山一饮而尽。
他有些醉了,张嘴就道:“我知道小含需要血,到时候我会让简若沉上船,让他消失得无声无息,随你取用。”
陆堑似笑非笑,“他也是你儿子,你不心疼?”
江鸣山一秒都没有犹豫,“狗屁。”
他眼里迸发出精光,“我打听过了,他的那个英国管家暂时不在香江,我把他给你,你拿他给江含煜续命。他的百亿财产归我。”
不能为他联姻,绑住陆堑的儿子。
不如死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