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神探凭亿近人

作者:旺旺烤饼

简若沉从西九龙总区警署出来时已是深夜。

他裹紧羽绒服, 看着不远处的霓虹灯发了会儿呆,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今天星期几了?

明天是不是该回学校上学啦?

哎,这大学……

本来都要毕业了, 现在又上一遍。

关应钧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走吧,先送你回家。”

“你不是喝了酒吗?”

“就那点,早代谢了。”关应钧把方向盘一打,“没有法律规定喝完不能开吧?”

简若沉在记忆里翻了翻。

香江的酒驾新规是1999年出的,现在才1992, 早着呢。

他本想说这次算了,但刻在DNA的遵纪守法让嘴不受控制, “打车吧, 之后我给重案组配个司机, 以后有什么特殊情况也更安全。”

关应钧不想惹人生气,把车停回去, 刷身份卡出警署,“我没那么多闲钱。”

他的钱要养分散在西九龙各处的线人。

时不时还要拿一部分出来修车洗车,请组员吃庆功宴。

4万港币的工资, 一个月下来顶多还剩两万。

现在这两万也要拿出来养一个重案组顾问简若沉。

分文不剩了。

关应钧算完,出租车也拦到了。

他平静道:“先送你, 你住哪儿?”

“住在丽锦国际花园山顶别墅。”简若沉支着头,窝在后排座椅里, 慵懒道:“你不用考虑钱。我来了, A组就不会缺钱了。”

“钱花出去创造了价值才是钱,否则就是废纸。”简若沉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

莹白的侧脸被一晃而过的路灯照得熠熠生辉, 偏向浅金色眸子里满溢着意气风发和志在必得,

亮晶晶湿漉漉的。妖冶异常, 有点勾人。

关应钧笑了一声:“怪不得张星宗说你是财神爷,你何止是财神爷,简直像散财童子。”

“我一天花出去十万美金,存款才暂时不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简若沉逗他,“你不想让我给A组花?关sir,你可要考虑好喔,西九龙重案组想要我的组应该很多的。”

语气里带着胸有成竹的小得意。

关应钧对他束手无策。简若沉从第一个案件就开始布局。先对陈云川展现出能力,又抓住机会,一举转系,变成了李长玉的学生,破了巡警案。

然后豪掷千金,在白金会所弄了一个大场面,趁z组上门发难的机会,给全重案组的人点了咖啡。

现在整个西九龙都知道简若沉的本事。

他做得环环相扣,抓住了每一个机会。

借着东风,扶摇而上。

关应钧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到山顶别墅门口,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你想花钱就花,我给你兜底,保证组里的人不会升米恩,斗米仇。”

简若沉开门下车,撑着车门往里看,“关sir,认识你这么久,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最有魅力。”

关应钧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

这张嘴……

对谁都是张口就来。

他拍了拍前座示意出租车司机开车,“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小红出租落荒而逃。

简若沉回家,泡在浴池里昏昏欲睡了一会儿,陡然睁眼。

不对吧,关应钧没他电话。

他拿起传呼机发了串数字过去,后面带着三个字,【电话号。】

次日。

简若沉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教室。

里面只剩下前排的位置,他走过去坐下,在老师点名后答了到,接着翻开带来的法医人类学。

简若沉现在是个名人,所有医学系教授都知道他转系的事,见他看其他科目的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这个学期只有最后一周。

12月23日。

离校当天。

简若沉在校门口碰到了有一段时间没见的江含煜。

江含煜是原书里钦定的万人迷,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有人上去搭讪要电话号码,但都被摆手拒绝了。

江含煜怕冷,平常都会戴手套,但今天没带。摆手时,手腕上的手链熠熠生辉。

这条手链很眼熟,好像和陆堑是一对,就是原主省吃俭用三个月也要买假货的那根。

简若沉收回视线,这手链是故意带给他看的。

想来试探他还喜不喜欢陆堑?

简若沉没什么表情,抬手要拦出租车。

江含煜急了,快步上前,“哥哥!”

简若沉回头,“怎么了?”

江含煜抬手撩了撩头发,又露出了手链。

他开口说:“哥哥,我和陆堑正式订婚了,订婚宴就在平安夜,你能来参加吗?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简若沉:“对的,祝福,锁死。”

到时候你们夫妻双双把局进。

江含煜哽住了。

这话乍一听十分真诚,仔细一想又有点阴阳怪气。

他一时说不出哪不对,拿出两张邀请函递过去,声调雀跃,“陆堑哥哥订了2米的蛋糕呢,到时候我把最上面那块给你吃呀。”

简若沉垂眸看向邀请函。

如果只有一张他就不接了,但这是两张。

两张……意味着可以带人去。

江家祖宅错综复杂,里面的机密文件数量惊人,其中最直接的犯罪证据就是账本。

如果能拿到江家的账本……

简若沉抬手接过,真诚道:“谢谢你邀请我,祝你和陆堑携手共生,同生共死。”

江含煜一时毛骨悚然。

如果是以前的简若沉,看到这张邀请函的时候就会不发疯大闹,然后大哭一场。

可是现在……

简若沉不再理睬江含煜,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西九龙总区警署。”

车子开走之前,简若沉听到飘到耳边的一句:“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陆堑了?不会是装的吧?”

不喜欢陆堑还用装?

多少有点为难老实人了。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总区警署。

简若沉直奔关应钧办公室。

这段时间,A组所有人都在翻轮渡大劫案的卷宗,期望能找到一个明晰的突破点。

得益于几天前简若沉给整个重案组点的咖啡,现在大家对A组和和气气。这次好几个卷宗信息都是其他组友情送来的。

只不过送卷宗来的人总是伸长了脖子在办公室找人,问要找谁又不说。

兴致高昂地来,平平淡淡地走。

简若沉踏进A组办公室的时候,毕婠婠脑子里灵光一闪。

那些人找谁?

找简若沉啊!

哪儿有人会无缘无故送礼?

原来是看中了他们的小财神爷。

想要来抢人!

怪不得来送卷宗的要么就是漂亮年轻的姑娘,要么就是身材倍儿棒的小伙。

呵,美人计都用上了!

可简若沉长成这样,自己就是个美人,整个警署哪儿有能与之旗鼓相当的?

毕婠婠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要是长这样,每天起床都得对着镜子自夸三分钟。

“madam?”简若沉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毕婠婠失笑,“没有。关sir在里面,快进去吧。”

“哦。”简若沉不明所以地拉开关应钧办公室大门。

他没去坐那把会客椅,绕到关sir身边举起手里的东西,“看看这是什么?”

关应钧定睛一看,是江含煜和陆堑的订婚邀请函。

订婚宴在江家祖宅,江亭公馆举办。

“怎么是两张?”

“想借机羞辱我吧。”简若沉把其中一张递给关应钧,“豪门就是这些手段,给两张票,暗示带着伴,如果我不带,就说明我不受人待见,连一同出席宴会的男伴都没有。”

关应钧挑眉,“不能是女伴?毕婠婠也能去。”

“你疯掉啦?”简若沉侧身坐到关应钧办公桌一角,“以前我喜欢陆堑喜欢得众所周知,现在我当然是选你跟我一起去了。”

他顿了顿,倾身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吗?”

关应钧心脏跳漏一拍,呼吸微滞。

脑子里骤然闪过简若沉倚在车门上说:关sir,你说这句话最有魅力时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将画面清空,有些恼怒,简若沉难道是个小恋爱脑吗?

见一个撩一个,撩一个爱一个。

简若沉在他耳边说:“你做过卧底,又是会计,会看账本,我们潜入江家,偷江家的账本吧。”

这一瞬,关应钧的大脑一片空白。

简若沉为什么带他去?

偷什么?

他从来都是为了真相不择手段的人,转过来之后没少挨过骂,干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勉强把做卧底时的行事风格改过来了些。

现在居然有个比他还不按常理出牌的。

关应钧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盗窃罪。”

简若沉抿唇,腼腆一笑,“你忘了吗?我是江鸣山亲儿子啊。亲儿子在自家散步,不小心捡走了账本,怎么能叫偷呢?”

他咬着“捡”字,意有所指。

“再说么,做人,要变通。”简若沉轻车熟路地打开关应钧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录音笔,“你连录音笔都有,微型摄像头应该也有吧?都做卧底了,这点装备你没有?咱们不拿走也可以拍照嘛。。”

关应钧心动。

这个计划很对他口味。

拿到证据最重要,其他都是虚的。

简若沉不动声色地把录音笔顺进自己的兜,然后抬手把抽屉关上,“到时候我在下面搞点大动静,你悄悄地上去。书房在二楼,门口有一个青丝花瓶。”

原文中江含煜曾经在进书房之前打碎了那个花瓶。

关应钧彻底被说动了。

账本诱惑太大,能直接证明江家偷税漏税。

江家一定在偷税漏税,这一点所有香江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找不到证据。

但拿到账本就好办了。

关应钧的心跳得厉害,从cib回来这么久,他第一次重新体会到了做卧底时的刺激感。

简若沉伸出手,“合作愉快?”

关应钧握上去,“合作愉快。”

两人对视一眼,又把手松开。

简若沉问,“大劫案的消息整理好了吗?再过一个礼拜船都要开了。”

关应钧道:“还没有,涉案人员太杂。A组人又少,还得3天。”

他忍了忍,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你为什么不坐凳子?”

“嘿嘿。”简若沉蒙混过关。

总不能直说,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把你的录音笔变没!

这就是视线诱导,这就是魔术!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明天就是24号,关sir做好准备,我去外面帮您整理卷宗!”

简若沉一边说,一边走出办公室,声音还越来越小。

关应钧垂眸沉思一瞬,拉开放录音笔的抽屉,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显然是被人“变”走了。

关应钧:……

他走到办公室角落的保险柜。

里面第一层是组内支出和一些待发放的奖金。

第二层是成堆的监控设备,他从里掏出一支崭新的录音笔,装好电池,打开,放回抽屉,再关上。

顿觉安全感倍增。

23号,简若沉在重案组帮未来的同事们整理大劫案的卷宗信息和资料。

24号中午,突然回国的罗彬文出现在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并且给A组带来了豪华午餐。

连熬了一周大夜的A组人吃着澳龙,喝着鲜榨果汁,被美食刺激得泪眼婆娑。

24号下午,罗彬文得知简若沉要参加江含煜订婚宴的消息,将他按在按摩椅上做spa。

等把简若沉的皮肤盘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再裹上奢华的高定礼服,弄了头发,带上昂贵的翡翠袖扣。

这才放过已经要被盘晕的人,送到江亭公馆门口。

关应钧在不远处等着。

他站在阴影里,一身黑色的西装,不认真看都察觉不到那儿有人。

简若沉走过去。关应钧垂眸看他。面前的人被盛装打扮过,一身墨蓝色西装笔挺,配一对祖母绿袖扣。

唇红齿白,脸上还有些懵懂,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头发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发尾卷曲着垂在一边,宛如银色的绸缎。

发绳都是镶钻的,尾巴垂落着隐没在头发里,灯光一照,像落满了星星。

乍一看不出挑,但越看越明白这身有多昂贵。

关应钧曲起手臂,“手。”

简若沉把手搭上去。

手指刚触碰到结实的小臂,就被人带着往前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简若沉抬眸,两人视线交错。关应钧盯着他几乎在发光的脸失神一瞬,小声道:“别站太远,看上去不太熟。”

简若沉哦了一声。

这剧本感觉还挺有意思。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应钧垂眸,“你想是什么?”

简若沉微微兴奋:“那你就是我新包养——唔。”

嘴被捂住了。

“好了。”关应钧的思绪有点飘。

好漂亮的一张脸,好跳脱的一张嘴。

两人相携走进江亭公馆。

简若沉发现关应钧比自己还熟门熟路,“你怎么知道宴会厅怎么走。”

“昨天我们商量过后,我找线人顶替侍应生混进来踩过点。”关应钧声音很低,但还是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

好专业谨慎的卧底。

怪不得能功成身退。

两人走到宴会厅前,随着引援从侧门进去,入目就是高高的香槟塔。

简若沉看了一会儿,嘟嘟:“你说我一会儿不小心撞倒它,动静够大吗?”

关应钧立刻把臂弯夹紧,夹着简若沉的手,带人强行远离杯盏,“你光是露面,动静就已经很大了。”

简若沉今天太好看了,像下凡的神仙。

进门的时候整个宴会厅都寂静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白发,琥珀瞳,混血。

这不就是江鸣山流落在外的孩子?这看起来也不像恋爱脑啊?

真的恋爱脑会带着现任来参加订婚宴?

江家在外面的传闻不会是假的吧?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江鸣山是新贵,没有家族底蕴,做事只认钱不认义。

香江的老钱家族最看不起这种“暴发户”,但这人做生意厉害,不得不结交。

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背地里都嘲笑江鸣山的为人处世实在荒唐。

两个儿子,一个不闻不问,另一个被当作棋子,送给陆家长子当老婆,企图彻底攀上陆家这颗大树。

而他自己还在追三子四子,不停的和不同的人上床,简直荒谬可笑。

现在,简若沉穿得正式又体面,就那对祖母绿袖扣,少说也得百万。

江家根本没有渠道买这样的东西。

江鸣山怕是想利用传闻给江含煜造势吧?

那这个小混血受的是无妄之灾啊。

不少世家子弟看着简若沉,起了结交的心思。

但碍于陆堑的脸面和简若沉身边那个一直板着脸,护食一样的男人,都没上前。

江含煜站在楼上,将楼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简若沉拉着关应钧在自助台前面拿了点吃的,到休息区坐下。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是在耳鬓厮磨。

那个对他横眉冷对的刑警,还低头抓住简若沉插了一个小番茄的银叉,把那番茄吃了。

江含煜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这就是简若沉不再喜欢陆堑的原因?

这个警察有什么好?

工资低成那样,说不定连饭都吃不饱。

陆堑才是简若沉这个层次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男性!

他是不是瞎?简若沉要是对陆堑没有一点感情了,他还怎么拿捏这个人?

关应钧吃完那颗番茄,凑到简若沉耳边道:“有人在看我们,继续吃,视线别找人。”

简若沉哦了一声,哐哐炫小蛋糕。

江家人不怎么样,厨师手艺倒是不错。

他一边吃一边说:“上楼的楼梯在大厅后的回廊,你上去后冲着花瓶去。”

“放心。”关应钧看了一眼表。

仪式要开始了。

关应钧站起身,把喝完的水杯放回路过服务员的餐盘里,“我去一趟洗手间。”

那名服务生立刻说道:“先生请往这边。”

两人擦肩而过时最后对视一眼。

简若沉收回视线,看向站在平台上的人。

“陆先生如今让陆家企业蒸蒸日上,我们拿下九龙的地,准备做一个史无前例的开发……”江鸣山春风得意,举着酒杯吹嘘着陆堑的功绩,“今天是鄙人麟儿订婚的日子,我作为一个父亲……”

江鸣山又开始吹自己了。

五分钟的致辞说完,江含煜才和陆堑交换了戒指。

简若沉向二楼看了一眼。

没什么动静。

他心脏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喉咙。

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事与愿违。

恍惚之间,简若沉听到一道温柔尖细的声音:“今天,在这个我人生中重要的日子,我的哥哥也携男伴来到了订婚宴的现场。”

“哥哥能上前来祝福我两句吗?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还像以前一样亲密。”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江含煜的话聚集到简若沉身上。

简若沉掌心出了点汗,听到江含煜问:“呀,哥哥,你的男朋友呢?”

“刚才你们在边上吃蛋糕的时候,他不是还在吗?”

咚咚!

简若沉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在这一瞬飚上了120.

他面上不显,抬步往台上走,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录音笔,笑道:“我喂他吃蛋糕他不吃,男人总有点小脾气,小含弟弟,你的男人没有?”

江含煜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这么游刃有余。

含羞带怯地低头,声如蚊呐:“陆堑没有。”

简若沉接过扩音麦。

江家最聪明的其实不是江鸣山也不是江永言,而是江含煜。

边上的江鸣山察觉到关应钧离开太久,有点起了戒心。

他转身想走。

简若沉对着麦道:“江先生。小含。”

少年清隽如流水的声音徐徐划过场地,众人的视线聚焦在被喊出来的名字上。

江鸣山走不了了。

简若沉道:“我先在这里祝福江含煜先生和陆堑先生永结同心。”

“其实大家都误会了,小含也误会了。我不是江先生的儿子,也没有喜欢过陆先生,希望这样的传言以后不要再有,对我和陆先生的名声不好。”

台下的宾客被这落落大方的语气逗乐,响起善意的笑声。

“江含煜先生和陆堑先生的相爱是一段佳话,我的名字不便横插其中,否则会显得滑稽与不真实。”

陆堑看着今天与以往判若两人的简若沉,眸光落到他发梢的点点星光上。

简若沉今天是那么美,美得刺人。

他好像长了一点肉,要亲手将以前的自己否决,将另一个人的名字从身上扒下来。

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决绝?

简若沉笑吟吟地看向江含煜,“我喜欢的不是陆先生这个类型,小含,我们这么亲密,你是知道的。”

他把话筒凑到了江含煜嘴边。

江含煜这时候要是说不是,就是在砸自己的订婚宴。

他只好说:“是的。”

简若沉又道:“陆堑先生,今天之前,我见你的次数不到两次,不可能纠缠你,对不对?”

陆堑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嗯。”

他呼吸有些急促,很快又平复下来。

简若沉回头看向宾客,调侃:“您看,清白是男人最好的嫁妆。让我们恭贺他们生死相依,余生幸福。”

这一出不按常理出牌的戏让台下的人大饱眼福。

简若沉做得滴水不漏,谁都挑不出错处。

本来那些传来传去的东西就没什么证据,现在当事人穿着一身江家买不到的高定来澄清。

他们怎么可能不信?

那祖母绿宝石袖扣乍一看只是贵,但仔细看来却是英国王室贵族特供。

江鸣山那暴发户鳖孙哪里有资格碰这个?

他们这群人里都没有人能带上那个袖扣。

这说明简若沉身上说不定有英国的爵位!

简若沉道:“让我们为江含煜先生的爱情举杯!”

来宾们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哦,对了。”简若沉对着脸色阴沉的江鸣山问:“江鸣山先生,我母亲离家出走时来香江生下了我,虽然我确实不知道生父是谁,但应该不是你,毕竟我们长得不像。今天,您就在这里澄清了吧?”

此时,江鸣山要是硬认儿子也没什么说服力。

江含煜和陆堑已经表了态。

如果江鸣山此时承认简若沉是他的孩子,就会当众落陆家的脸。

他不敢。

简若沉举着话筒等江鸣山开口,10秒后,中年男人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声:“好。”

他看着台下说:“简若沉先生……和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简若沉浑身轻松,直接笑出了声。

真没想到,他能在被人为难的时候给关应钧打掩护,打掩护的时候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甩掉用血缘绑架自己的臭虫。

一箭三雕。

过去皆是谣言。

此刻即新生。

江鸣山看着简若沉的笑脸,忽然有些迁怒江含煜。

为什么要把人喊到台上来?

让简若沉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对江家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简若沉变聪明了,不能再留。

江鸣山藏住眼中的阴翳,嘴唇一勾,“为表对简先生的歉意,我请简先生到轮渡上玩。12月30日下午,开往大陆方向的游轮就会起锚,上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等到了大陆,我做东,请简先生好好游玩一番,还请赏光。”

“一定。”

反正本来就要去。

简若沉把话筒放回,下台时才察觉背心都是汗水。

他尽力了,关应钧再不下来,神仙难救。

简若沉有点气呼呼的。

不是授勋卧底吗,业务能力怎么这么差?

他数着秒数,看到江鸣山沉着脸上了二楼,顿时为关应钧捏了一把汗。

传呼机不静音,不能随便发。

容易让人暴露。

只有干等。

20秒后,拐角处,之前带着关应钧离开的服务生又带人回来。

关应钧的头发有点乱了,似乎是在外面跑过。

简若沉低声问:“怎么样?”

关应钧看着简若沉脖颈上亮晶晶的汗,知道他给自己拖了不少时间。

他打开西装外套,从内兜里掏出一枝玫瑰,“我去给你摘花。”

服务生被酸到,贱兮兮地拆台:“这位先生去洗手间后看到外面就是花园,想到刚才惹了你生气,就从窗户翻出去摘花了!”

想搭讪简若沉的人停住了。

关应钧这张脸很多人眼熟,是个刑警。

配简若沉这种身上可能有爵位的,简直是现实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但是年纪小的可能就是喜欢这种浪漫情调。

简若沉举起花闻了一下,很开心的样子。

他勾住关应钧的臂弯,伸手拿起一杯香槟,遥遥一敬:“大家见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仰头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潇洒自在。

众人脸色各异。

简若沉和江含煜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相比之下,江含煜的做派十足小家子气,完全不像简若沉一样落落大方。

如果事情不是今天澄清的那样,那陆堑就是真瞎。

简若沉挽着关应钧直奔保姆车。

上去后长舒一口气。

他把衣服扣子全解开,脱掉紧绷的西装外套,拿掉头饰,“办得怎么样?看看成果?”

关应钧把衣摆一掀,拿出藏在裤腰里的两本账本。

简若沉目瞪口呆:“不是说拍照吗?”

关应钧用拇指顶开侧面快速翻动一遍,“这么厚,不好拍。干脆就拿……”

他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干脆就变走了。我全翻过了,这两本问题最大。是铁证。”

简若沉把账本抱到腿上翻,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也不明白关应钧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看出不对劲来。

他拍拍前座:“罗叔,快跑。”

一会儿江鸣山发现不对劲就难跑了。

“我刚刚和江鸣山断了关系,明面上不是他亲儿子了,我现在不能捡了。”

简若沉把账本郑重地放回关应钧怀里,嘟囔,“都是你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关应钧:……

这就把锅甩了?

保姆车一路火花带闪电,风驰电掣开回山顶别墅。

两人交换了彼此的收获。

关应钧听着录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你就是这么帮我拖时间的?”

“对啊。”简若沉理直气壮,“多好啊,一箭三雕。我要把这个录音散播开,先给你预热一下。”

关应钧:“给我预热什么?”

简若沉:“你不是查到了江鸣山偷税漏税的证据吗?总不能不声不响地把事儿做完吧?那就对江鸣山没什么影响了。”

关应钧若有所思:“你想利用舆论做连锁反应?”

“对。”简若沉觉得关应钧能理解已经不错了。

现在的舆论还很单纯,大多都是搞点不明所以的八卦,没有后世舆论战那个级别的复杂程度。

看多了舆论战的惊心动魄,再看1992年的舆论节奏。

那真是从星球大战到玛卡巴卡。

简若沉道:“这两天我把录音复制出来,卖给媒体,让他们大肆宣传。”

“你就找税务那边的人合作,趁这个时间把江鸣山旗下偷税漏税的企业查封。其他的不用你管,你应该也没时间。”

果然。

接下来几天,关应钧忙到脚不沾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是【江总错认儿子】的消息了。

豪门的八卦总是传播得最快。

张星宗被真真假假的消息迷惑,目眩神迷地找到关应钧,晕乎乎问:“关sir,简若沉和陆堑分手,真是因为你横插一脚?”

关应钧:?

什么东西?

毕婠婠也过来:“听说你送了99朵玫瑰哄人开心?”

关应钧:?

狗仔是怎么把1增值成99的?

更何况那是任务需要,找个幌子,哪里哄人开心了?

丁高狗狗祟祟:“关sir,我听到的是:陆堑苦苦追求简若沉未果,将眼型有几分相似的江含煜纳入囊中。这个对吗?”

关应钧:……

他把卷宗往桌上一摔,“你们这么闲?大劫案的嫌疑人信息都总结完了?”

他训完人,还是去外面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摊开看里面的相关报道。

根本没有组员说的那些东西,话题点都聚集在江鸣山身上。

关应钧隐约察觉到了简若沉的目的,是想趁着大众将目光全部聚集在江鸣山身上时,一举将其偷税漏税的事情曝光。

在这样的推波助澜之下,聚焦在江鸣山身上的视线会几何倍增长,议论度也会变高。

简若沉在这方面实在是敏锐聪明得可怕。

他甚至能预料到每一个消息放出去之后民众的反应。

关应钧把看过的报纸塞进垃圾桶,回警署继续办案。

·

一月一日,元旦节。

江含煜订婚后的第7天。

关应钧带人闪电出击,与税务部门合作,一起查封了江鸣山旗下的两家企业。

根据约定,税务部门在查封后火速准备公示,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和速度。

税务部门在写公示稿件的时候。

西九龙总区重案组A组的9位成员在港口码头面面相觑。

大家都穿了便衣,稍微乔装了一番,本以为看上去不像警察了。

没想到刚到码头,就被渔民呵斥:“差佬,滚,踩到我的鱼了!”

丁高点头哈腰鞠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阿伯。”

张星宗简直没眼看,“你现在不是警察!”

关应钧啧道:“这样不行。”

简若沉想了想,道:“我有办法。”

他把手腕上的鹿皮带表给关应钧带上,然后又跑去边上的小商品店买了几条金属狗链和狗牌,分给众人,“带上。”

大家不明所以。

简若沉又道:“衣服别系,敞开。”

关应钧懂了,这是要装匪徒同行。

他把风衣外套领子一提,拿了根假金链子带脖子上,然后叼烟点燃,又蹲下身把系得规规矩矩的鞋带重新扯散,系了个四不像。

再起身时,正气变成匪气。

大家纷纷开始扯弄自己,9个人,7个从警察变成了匪徒。

毕婠婠没得到分配,“我呢?”

简若沉道:“你就这样,看着已经很像大姐大了。”

毕婠婠又问:“你呢?”

众人的视线聚焦在简若沉身上。

看着不像混社会的,也不像警察。

像什么呢?

张星宗脑子里划过了最近看过的800篇八卦,一拍手,大声道:“不就是大哥身边带着的小情人吗!”

简若沉晒干了沉默。

说实话,剧本不错,但是他怀疑关应钧演不来。

演纯情警察,那是本色出演。

演大哥也还有卧底功底在。

演有情人的大哥,属实是有点为难一个死脑筋。

不出意外,关应钧一定会拒绝。

简若沉看向关应钧。

他抽了口烟,下巴一抬:“可行。”

语气和当时同意简若沉一口气包十个的时候一模一样。

关应钧眯着眼睛,抬起一只手臂,“过来。”

进入角色还挺快。

简若沉走过去,“怎么了?”

关应钧就叼着烟,半敛着眸子,抬手把简若沉扎着的低马尾扯散了些,看半天后叹气,“穿得太小了。”

显得他有点变态。

关应钧道:“就这样,走吧。”

船上的人估计奇怪呢,怎么还上来一波同行,说不定还能钓到对面最有本事的来谈一谈。

丁高边上,一直默不做声的刘司正小声道:“脑子还是新的好使,我们老了,思维不活跃了。”

丁高说:“有道理。”

有人叹了口气,“其实简若沉不该来的,他不会打架,可能会拖后腿。”

张星宗说:“你对我财神爷放尊重点。”

简若沉笑了一下,一行人顺利踏上船,找到自己的船舱时,渡轮正好鸣笛启动。

笛声沉重而悠远,散开在海面上,像是一声号角。

简若沉订了头等舱的票,江鸣山就在他们不远处,想要窃听之类的都方便。

张星宗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语气梦幻,“我从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他对着简若沉拜手手,“财神爷保佑我明年发大财。”

渡轮猛地一顿,起锚了。

简若沉拧开放在高等舱桌面的收音机,调到星网娱乐的频道,里面传出主持人平铺直叙的郑重语调:

“近日,江亭集团总裁江鸣山旗下的江星电子科技,与江有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发生了重大偷税漏税事件,金额高达10亿。”

“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简若沉又换了个台。

里面是娱乐八卦主持人义愤填膺的声音,“你是说江鸣山强迫你喝酒,不然就猥亵你是吗?”

“他让我喝掉50杯深水炸弹,我怎么可能喝得完……他是个人渣。”

众人惊呆了,“江鸣山不是有控制媒体吗?香江大部分媒体在陆家手里啊。这次爆这么快,为什么没人压?”

简若沉笑道:“因为这次是我家的,他们压不下去。”

张星宗失声惊叫:“你家的?星网也是你家的?你也太富了。”

简若沉失笑。

江鸣山最在意名声和面子。

今天过后,这些都将不复存在。

偷税漏税就已经足够江鸣山获刑。

更不用说带有即将发生的轮渡大劫案。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