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
“你力气太大了, 我不弄了。”简若沉抽了抽手腕。
没抽动。
关应钧紧紧扼住掌心的腕子,免得人逃走,“昨晚不是说不疼?”
简若沉眼角湿润, 但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憋着一口气, 忍痛咬牙道:“这种都是第二天痛。”
门外,陈近才缩回了想直接开门的手。
巡警有点尴尬,两人面面相觑。
在警局,办公室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隔壁ICAC(廉政公署)抓贪官很厉害的高级督察, 还跟他们林雅芝警司求过婚呢。
但是男的和男的这样搞,还是有点……
这怎么搞?
巡警凑到陈近才耳边, 用气音问:“怎么办啊陈sir?要不你去处理记者?”
陈近才悄声:“你觉得我有这个资格?”
那些记者显然是冲着简若沉来的。
如果简若沉不在, 那处理记者的人也该是关应钧。
陈近才重重响咳一声, 提醒:“关sir,在不在?”他笃笃敲门, “有急事。”
关应钧道:“进来。”
陈近才:?
这么快就完事了?
他按下门把手,推开门,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油味, 冲得人往后仰倒。
陈近才脑子都停转了。
他扫了一眼胳膊上青紫一片的简若沉,恍然:“在抹红花油?”
简若沉闷闷“嗯”了一声。
陈近才:……
哎, 都是他思想污秽。
关应钧就差和案子结婚了,怎么可能拍拖?
陈近才脊背骤然放松, 笑道:“楼下来了堆记者。”
巡警进来, 把刚才对陈近才说的话又说一遍。
关应钧的办公室一片沉寂。
这个闹事的理由极其愚蠢、透露着精明的小家子气。
简若沉默半晌,轻轻笑了声, “道德绑架?”
关应钧一怔。
这个词倒是很贴切。
他蹙眉用手帕擦干净沾满红花油的手指,对巡警道:“用聚众闹事的名头赶走。”
巡警讷讷, “可这样……他们可能会乱写。”
最近警署的公信力刚刚上升了点,署内很想维护好这点公信力,遇事不想闹大。
那些记者嚷嚷得这么卖力,一看就是收了钱,说不定就等着被赶走,然后乱写一通。
闹大之后,上面必定会向简若沉施压,让他意思着献一点血,息事宁人。
警局没有蠢人,大家对此心知肚明。
现在就看简若沉怎么处理了。
关应钧呼出一口气。
这种恶毒的戏码,蒙昧却有效。
简若沉身体弱,根本达不到献血标准。
怎么办?
简若沉走到百叶窗前,拨开窗叶往下看。
西九龙警署门口的人正越聚越多。
献血,这个词的指向性太明显。
一看就知道是江含煜干的。
假弟弟这是装不下去,准备跟他撕破脸对着干了?
“我下去会一会。”简若沉放下因为抹药油而折起的衣袖,“昨天的事能说吗?”
关应钧垂眸思索一瞬,“不把饭盒说出去就行。”
“我有数。”简若沉披上崭新的羽绒服,走到陈近才身边,斜着身子与他擦肩而过。
手指顺着陈sir敞开的兜溜进去,摸到了里面的录音笔。
他拿出来晃了晃,“这里面的东西你拷走了吧?我要用。”
陈近才恍然摸了摸兜,“哦?哦。”
真牛啊,A组顾问身上还有这一手呢?
反正这录音笔也是要还的,拿走就拿走吧。
关应钧有些不放心,拉着脸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往楼下看。
·
警署楼下的玻璃门被推开,简若沉不紧不慢走出来。
记者们霎时安静一瞬。
简若沉竟然在警署?
江含煜给钱的时候言辞凿凿,说简若沉不敢露面,只要闹到警署的人赶他们走就好了,不用开机采访任何人。
现在警局的人没来赶人,反倒是简若沉亲自来了。
怎么办?
一个记者凑到摄像身边,“哥,我们开机采访吗?”
摄像:“你找死?江鸣山还在看守所里等判决,轮渡大劫案是谁出的力你忘了?”
如今舆论倒在警局这边。
黑港商倒了一个,民众们正在最信任最喜欢西九龙警署的时候。
大家都在对江家口诛笔伐,这时候谁来写警局的不是,谁就是社会的罪人,资本的走狗。
这几年时局敏感,弄得不好电视台和报社都得倒。
简若沉站到十几位记者面前,笑了笑,“我来了,你们反倒安静了?”
他伸手扶了扶面前摄像师举歪的大头摄像机,莞尔,“没开机啊?光打雷不下雨?”
摄像师讪讪笑了声。
雇他们的人也没付下雨的钱啊……
“江含煜给你们钱让你们来闹事?才入行几年,就忘记做新闻最重要的是什么了?”简若沉侧头,对着记者们抿唇一笑。
这抹笑容明艳极了,眼神却带着清澈的冷意,给这张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带上了几分危险的艳色。
简若沉语调轻柔:“知不知道收钱在警局门口闹事是什么罪名啊?”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所有人心里。
一个年轻的记者颤巍巍地问:“什么罪名?”
“聚众闹事,破坏社会秩序,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简若沉说完,示意摄像大哥,“来啊,开机。”
摄像哪里敢开。
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坐牢的。
他现在就想立刻跪下道歉,然后回去把收到的钞票甩在江含煜脸上。
一众人战战兢兢,拿捏不准简若沉的想法。
这是想让他们当场罪加一等,还是在威慑?
总不能是字面意义上的开机吧?
简若沉:“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不是想要钱吗?我教你们怎么赚钱。”
他沉着脸,命令道:“开机!”
摄像的手一抖。
他好怕,怕坐牢。
不敢开,又不敢不开。
他在进退两难之下瑟瑟发抖,两眼发昏,最终顶着简若沉冰冷的视线把机器打开。
简若沉又对着边上敞着门的媒体车和拿着话筒的记者扫过去一眼。
两队人马立刻动作麻利,把线和电全接上,生怕动作一慢,立刻被警察抓走。
记者全副武装地举着话筒下来,硬生生扯出职业微笑,“我们现在在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门口,有幸碰到了重案组实习的新顾问,让我们采访一下他。”
他凭借多年的职业本能憋出一句话,随即尬在了原地。
记者在心里大骂江含煜,5000块钱就想让他们来坐五年的牢。
心真黑!
简若沉对着摄像头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了记者的话筒。
记者:?
简若沉声调平稳,“轮渡大劫案凶手江鸣山曾在移入看守所之前称,如果能被无罪释放就将财产移交给我继承。”
“并声称我其实是他的孩子,因不满财产分配,才在宴会上逼迫他承认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让他入狱。”
记者顿时汗流浃背。
上来就澄清这么猛的料?
摄像大哥腿一软,几乎要坐到地上去。
这话能随便回应吗?
一般得开个记者会吧?
他们有点恍惚。
他们小破电视台……收视率不会要爆了吧?
简若沉直直盯着摄像头,眼神锐利,“这种利诱行为十分可耻。”
“我希望任何个人,势力,不要将钱财作为资本,妄图买通警局和法院。西九龙重案组用事实说话,正义和真相绝不会因为区区几十亿而动摇。”
坐在媒体车里的调音师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区区……几十亿……
这个叫区区?
简若沉这是要把法院架在道德的高地上用火烤。
现在法院想轻判江鸣山都不行了!
江含煜这都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爹。
简若沉拿出录音笔,“至于江鸣山先生突然声称我们是亲生父子关系,这点我不置可否,但当时江鸣山亲口承认了我不是他的亲儿子,我认为我们之间的谈话很平和,没有逼迫痕迹。”
他对着话筒,重新放出了江含煜宴会上的录音。
清晰的对话声通过话筒传出去,比之前记者们拿到后用来传播的二手录音更加清晰。
这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带了人名,底下甚至还有围观者起哄的声音,绝无可能造假。
录音里——
简若沉:“江鸣山先生,我母亲离家出走时来香江生下了我,虽然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但应该不是你,毕竟我们长得不像。今天,您就在这里澄清了吧?”
江鸣山:“简若沉先生……和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简若沉放完录音,引导记者发问:“碰上这种事,你的第一反应是想问什么?”
记者颤巍巍地问:“你们没做过亲子鉴定吗?”
简若沉勾起唇,“没有。”
当然做过,江鸣山做过,他不想承认,所以把鉴定书烧了。
“但现在想要做亲子鉴定也不是不行。”
简若沉眼尾弯弯,十分坦荡,“我听说江家独子江含煜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需要持续输血才能维持生命。我可以和江鸣山先生以及江含煜先生分别做一个亲子鉴定。”
边上已经有记者站不住了,顾不上会弄脏衣服,腿软地坐到了一边。
简若沉竟然因势而谋,利用他们澄清了江鸣山在移交法院时说的话,逼迫法院严厉裁决!他们这些前来采访的人,必定会被江含煜恨上。
这是在逼他们得罪江家,逼着他们站队!
少年的声音轻柔,笑得那样如沐春风,可就是让人恐惧至极。
那种聪明和步步为营,叫人怕到天灵盖发麻。
现在竟然又主动提了血液的事!还主动要做亲子鉴定?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录音遍布人名,难道简若沉在录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应对今天的局面了?
·
西九龙总区警署楼上,重案组A组办公室聚了一片人,都是趴在窗户上看的c组警察。
A组的新闻电视开着,上面是简若沉的脸。
他们顾不上惊叹简若沉精妙的布局,只感到揪心。
“怪不得江家那小瘪三要闹事让简若沉献血,原来是他自己需要!”
“简若沉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要献?”
“江家没有好人啊,那个老的快死了,这就算了,那个小的能干出这种找人闹事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简若沉不会连这都分不清吧?”
“他会不会是为了西九龙的名声……”
“那我们就不是东西了,要他一个19岁的编外人员护着。”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关应钧,扫过他紧握的双拳。
电视里,简若沉直勾勾地看着屏幕,仿佛知道那边一定有想听他说话的人。
简若沉:“如果我与江鸣山和江含煜先生都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我愿意与江含煜先生匹配血源。”
他说着,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来,“江先生如果真和我是兄弟……恐怕就要找其他血源了。”
简若沉一字一顿道:“因为一般情况下,亲兄弟之间不能相互输血,可能加大输血相关性移植物抗宿主病的风险。”
·
江亭公馆。
江含煜看着电视机里的脸,紧紧咬着牙,尝到了嘴里蔓延开的血腥味。
简若沉好狠!
他先让记者倒戈,又澄清血缘关系,再提献血的事情。
就是掐准了他不敢去做三个人的亲子鉴定!
这个鉴定一旦做了,他是江家养子的事情就会暴露在全香江人民面前!
到时候,他刚拿到手的继承权也会因为400cc的血液拱手送人。
如今身陷囹圄的陆堑会要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养子吗?
江含煜没有把握。
简若沉这是在逼他做选择!
江含煜手中的书砸向电视,眼前一阵昏黑,他喘着粗气,紧紧抓住沙发的扶手。
口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他走的这一步虽然是个急切的烂招,但胜在有用,简若沉如果想要化解,最好的办法就是献血息事宁人。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反击至此。
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江含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到简若沉直勾勾的眼睛,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向屏幕。
电视里,简若沉说:“各位记者跑这一趟不容易,光说陈年旧事也没什么意思。”
边上,年迈的线路调试员拿出一瓶降压药,抖抖霍霍倒出来一粒,干嚼着咽下去了。
啊……感觉还不太够。
再来点。
他又倒了一粒。
简若沉:“昨天,西九龙酒吧一条街里的1892酒吧被查封,里面抓出了不少吸毒和以贩养吸的罪犯。”
江含煜听着,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1892?那不是陆堑的地盘吗?
简若沉继续道:“这个酒吧是陆氏旗下一个极其重要的盈利点,我不清楚陆总知不知道酒吧如此混乱,也不明白陆总是否在刻意纵容以贩养吸,大家可以去问一问。”
他笑着拍了拍手,“cib那边惯来不喜欢接受记者采访,要不是你们今天来问我为什么不献血,我还不知道怎么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呢~”
江含煜彻底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沙发上。
简若沉竟然在挑拨离间!
这句话说出来,陆堑一定能想到记者是他找去的。
1892被查,陆堑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现在因为他做的事情,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应付媒体……
江含煜微微偏头,看到电视里简若沉的脸,模糊的重影让这张脸变成一个令人恐惧的鬼影。
·
简若沉笑着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作为结束语,“我们西九龙,不接受任何个人和势力,用钱财作为资本,动摇正义和真相,希望记者们也坚守初心。”
楼上,听到这话的重案组C组警察们一阵热血沸腾。
拍着窗台道:“太帅了,这话太帅了。”
有嗓门大的撑在窗台,双手凑在脸颊边比作一个喇叭冲下面喊:“说得没错!”
“哈哈,我们也有踩着记者做事的时候了!”
电视台:……
好啊好啊,继把法院架上火烤之后,来烤他们新闻从业者了是吧?
好好好。
都烤,都烤!
记者声音虚弱,语调发飘,浑身冷汗地问:“完了吗?”
简若沉道:“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记者头都要摇掉了。
他哪敢问啊。
再看一眼就要坐牢,多呼吸一次就要加刑。
不了不了。
摄像大哥把机器关掉。
简若沉笑着掏出个红封,“大家受惊了。”
他把红封塞到摄像大哥胸口,“这里是点零钱,算请大家吃顿庆功宴,今天收视率肯定大爆。”
摄像大哥眼睛都湿润了。
明明只是采访一下,怎么感觉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呢?
他看着简若沉隐没在警署的背影,伸手摸了摸红封,被厚度惊住,拿出来一看,“劲,好多钱。”
年轻男记者凑过来,“不是说零钱吗?能有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劲啊……”
摄像数了数,“十一万。”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点了点人,来闹事的,恰好11个,简若沉一人给了他们一万,而且还给了他们收视率大爆的业绩。
他们呢?
他们险些毁掉简若沉的名声。
简若沉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做新闻,最重要的是什么?
摄像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真不是东西。”
“这个钱我们不能要吧?”记者小声道。没脸要啊……
众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要不起,就把钱给了边上值班站岗的巡警,叫他上去还给重案组,灰溜溜地逃离。
业绩是有了,但是陆堑和江家全得罪完了。
从今往后,他们必须坚定地站在警察这边,否则香江没人会保他们。
简若沉爬到重案组所在的楼层,刚一迈出楼梯间,就被热情的c组成员们簇拥住。
“太帅了啊。”
“公共关系部肯定很眼馋我们这边有这么会说的,还长得这么好看。”
众人安静一霎,忽然手忙脚乱把门关上。
笑话,他们组内抢一抢就算了,其他部门要是也来抢那算什么?
陈近才急切问,“你怎么能对着记者许诺那样的话?江含煜要是真来跟你做亲子鉴定怎么办?”
关应钧思绪有些溃散。
简若沉血型稀少,如果以后再出任务的时候不慎受了伤……出血量多,需要输血的时候怎么办?
简若沉没注意到有人出神,意味深长道:“他不敢。”
江含煜又不是江鸣山的亲儿子,他和记者玩了文字游戏,推敲起来就是只愿意同时做两份亲子鉴定。
给江含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
不仅如此,陆堑恐怕也会因为这件事与江含煜生出龃龉。
这是两个唯利益至上的人,江含煜没有触碰到陆堑利益,且能给陆堑带来足够收益的时候,陆堑会喜欢。
要是触碰到了呢?
·
江亭公馆。
陆堑站在花园里,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上楼去看江含煜。
他看着江亭公馆楼下花园里用钱养出来的玫瑰,却想到他和江含煜订婚那天,关应钧摘了一朵玫瑰送给简若沉的事。
只有一朵,简若沉却如获至宝,那样的高兴。可转头另外一个毒头同行又告诉他,简若沉是被派进西九龙的卧底。
以前简若沉只喜欢他一个,爱得稚嫩又笨拙,现在却会在不同的男人之间周旋了。
陆堑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从前他感觉简若沉愚蠢,现在却惊觉他聪明。
仔细想来,简若沉会对那种只给一点回应的感情感到满足,又愿意在得到百亿的情况下给毒头当卧底也情有可原。
他太缺爱了。
一点爱就能让他唯命是从。
陆堑垂下手,把烟灰掸进花丛里。
柔嫩娇艳的玫瑰被灼烧出一个缺口。
本来……本来他也会是其中之一。
陆堑仰头,将烟气憋在肺里,对着楼上江含煜漏出灯光的窗户呼出去。
呼完之后笑了声。
他那样宠爱江含煜,江含煜给他带来了什么?
陆堑的笑容隐没在脸上。
他将烟头丢进花丛,转身大步走进江亭公馆,直奔二楼,来到江含煜房间,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江含煜,轻缓地蹲下来,盯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却笑了声,“委屈吗?”
江含煜一怔,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他抽了口气,期期艾艾地,“嗯……”
陆堑在江含煜空出的位置上坐下,伸手抚弄着他的头发,指尖划过柔韧的耳垂,“西九龙总区警署外面的那群记者是你搞过去的吧?”
江含煜感受到那截微凉的手指,像蛇信子。
他瑟缩一瞬,轻轻把脸贴在陆堑的大腿上讨饶,“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想死。”
“那你想让我死?”陆堑垂眸看着江含煜,冰冷至极。
看了一会儿,忽然又意识到江含煜并不知道他涉毒,又笑了笑,“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我不怪你。”
他捏了捏江含煜的脸,“下次不要自作主张了,简若沉的血你也别惦记,他现在不能得罪。”
为什么!
江含煜都要疯了。
简若沉怎么就不能得罪了,不就是和警局关系近一点吗?
陆堑捧住江含煜的脸,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亲,脑子里却出现简若沉水润的嘴唇。
他没能亲上去,“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要沾外面那些东西。”
只要江含煜像以前一样天真善良,纯洁可爱又讨人喜欢,像个小太阳,他就能一直宠着。
陆堑轻声道:“先配合医生吃药,我会想办法帮你找血源,世界上那么多人,不只有简若沉一个。”
“你现在还不到必须输血的时候。这次的事就算了,好吗?”
江含煜毛骨悚然。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陆堑不爱他,只把他当作一只听话的金丝雀在养。
陆堑不是在跟他征求意见,而是再说——“这次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听话一点。”
简若沉的挑拨离间那样高明。
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简若沉成功了。
·
傍晚。
成功人士简若沉,刚刚做完“出租车司机连环杀人案”和“1892酒吧涉毒案”的笔录。
正在接受警局表彰。
他一个编外人员,还没入队,居然就能拿到表彰,还有小勋章!
简若沉站在重案组大厅里开会的地方,看着伴随音乐走出来的中年男人,神情恍惚。
居然还有bgm呢……
中年男人走到简若沉面前,“啪”地给他敬了个礼。
简若沉条件反射,举起右手回礼。
才举起来,立刻惊觉不对。
大陆的警察敬礼和香江不一样!
香江这边是英式礼,手心要朝外,而大陆是掌心朝下。
简若沉连忙屈指挠挠耳侧,眼神亮晶晶,崇拜地看向中年警官,“好有气势啊,我好像学错了。”
勒金文被他逗笑,“以后进警校进修的时候会有人教你。”
他伸手做出握手的姿势,“先握手好了,我是勒金文。”
简若沉:“我是简若沉。”
勒金文觉得他有意思,回身从托盘上把奖牌和勋章拿下来,“本来这个奖今年都颁完了,但是警务处公共关系部的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给你加一个。”
“原本是警务处公共关系部的人来跑这一趟,但是我实在想看看云川盛赞的孩子长什么样,就亲自来了。”
简若沉先接过奖牌,端着反映了一会儿。
谁?陈云川?
这难不成是关应钧舅舅?
简若沉瞟了一眼站在大厅关应钧,关应钧好像在笑,又好像没笑。
勒金文又转身,拿起托盘上的勋章,拧开后面的别针,挂在简若沉左胸,“才到重案组一个月,就能帮应钧破这么多案子,确实不错。”
听这个语气,勒金文真是关应钧舅舅。
简若沉看看关应钧又看看勒金文。
都说外甥似舅,这也不像啊。
勒金文好像弥勒佛,笑眯眯的。
关应钧成天板着脸,没有表情就是他的所有表情。
简若沉垂头看警察生涯……哦不对,是香江市民生涯的第一枚奖章,银灿灿的,还挺好看。
但没有关应钧的那枚漂亮。
他又看手里装裱好的奖状,红色的木框,里面的证书烫金勾边,还是凸字印刷。
好有排面!
以后要在家里开一个透明的玻璃柜,专门收集这些奖章。
勒金文提醒他,“抬头,要拍照片的,回家欣赏你的小奖状啦。”
简若沉不好意思笑笑,站直身体,凑到勒金文身边,十分正经地拍下了这一张荣誉照片。
勒金文离开之前,从兜里摸出个红包来,“这是2000块钱奖金。”
简若沉接过,很给面子地哇了声,“谢谢勒警官。”
陈近才站在下面,扯着嗓子提醒,“这是一哥啊!”
他竖起大拇指,“鼎哥,我们处长!”
简若沉:啊?
香江这边的警务处处长,不是就相当于内地的公安局厅长?
简若沉看着勒金文的目光都变得更崇拜了,一哥真的酷,车牌号都是只有干脆利落的一个数字——1。
他立刻走上前,这回贴着勒金文站了,“再拍一张照片吧!”
勒金文心中没有被认出来的错愕感立刻被冲淡了,“好好好,再拍一张。”
他揽住简若沉的肩膀,两个人旅游一样,在西九龙重案组关公像边上拍了一张照片。
氛围立刻轻松不少。
简若沉对着拍照的公共关系科成员道:“洗一张大的,我请你吃饭!”
勒金文又被逗笑了。
这小孩,真有意思。
太讨人喜欢了。
他今天来这一趟,不仅是因为陈云川在夸。
更因为他看到了穿着单衣走回来的关应钧。
外套给顾问了,又喝了酒,车也停在人家楼下,自己走回来的。
太稀奇了。
关应钧是他妹妹的遗孤。
这个外甥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无所谓,老关家有没有绝后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他只要妹妹的孩子开心安全,不要在感情上受到任何伤害。
勒金文走到关应钧身边,跟他一起看着被陈近才他们簇拥起来笑闹的简若沉,“cib那边说你拿到了陆堑的贩毒证据?”
“不是我拿到的。”关应钧冲着简若沉扬起下颚,“他去拿的,从二楼爬着窗户下去,我和计白楼都不知道。也不算确凿的贩毒证据,只是一个饭盒。”
那些人手里全是喷子(霰弹木仓),简若沉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都后怕。
关应钧说着,看到陈近才伸手勾住了简若沉的肩膀。简若沉还在长身体,现在还不是很高,被这样一勾,整个人都要窝到陈近才怀里去了。
他蹙起眉,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关应钧轻声道:“如果能通过饭盒顺藤摸瓜,找到陆堑的制毒工厂,那才叫犯罪证据确凿。”
勒金文:“嗯。”
人群中的陈近才开始变本加厉,他伸手挠简若沉痒痒,简若沉笑着躲开。
勒金文立刻侧头看关应钧脸色。
关应钧眉头紧锁,扬声道:“简若沉。”
简若沉回头,“嗯?”
他端着奖牌跑过去,脸色都因为开心而红扑扑的,“怎么了?”
关应钧垂眸,“你人文资料背完了吗?”
勒金文:……
这请人回头的借口,简直惨不忍睹。
你是要当人家daddy吗?
舅舅闭上双眼,想了想关应钧和简若沉的年龄差。
还好,7岁,有点变态,但不是很多。
简若沉摸了下鼻子,“我看完饭盒就回去背。”
关应钧勾唇笑了一下,“鉴证科那边物质比对结果出来了。两个饭盒上的物质残留一致,制作材料和工艺也一致。”
“哦哦哦。”简若沉看向一言不发的勒金文。
一哥就是一哥,八风不动儒雅威风!
他也好想去一哥位置上坐坐。
关应钧:……
这么崇拜?
他换了个话题,声音微微抬高了点,“陆堑最近被查了那么多次,元气大伤,最近应该不敢出货。”
简若沉听到陆堑的名字,骤然回神,“那我们可以先试着查一查饭盒的源头工厂,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陆堑的制毒点。”
“我记得炸弹饭盒上有个编号吧……是C-803-299?应该生产编号。”
关应钧盯着简若沉,真情实意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以为你忙着拆弹,没有看见。这回拿回来的饭盒上也有。”
这种推理和思路有人能跟上的感觉令人上瘾。
简若沉觉得奖牌有点重,往上兜了兜,“看见了,但我觉得一个没什么用就没有说。”
关应钧伸手接过,帮他拿了。
简若沉甩着手,又道:“不过,我觉得陆堑肯定还会再找机会出货的。他现在手头紧,损失那么大,江含煜又不能给他带来收益,陆堑又在继承家业的关头,他资金链那么紧张,现在一定着急上火。”
关应钧脸上的笑意立刻隐没在眼底。
简若沉对陆堑的了解超过他这个跟了陆家这么多年的警察,
是不是因为他喜欢过陆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关应钧又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躁意。
他突然想到了简若沉敬的那个礼。
那样干脆果断,不像是敬错了,倒像是不小心把习惯漏出来了。
那是什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