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是黑的。
他愣了一下,进屋换好衣服打开备用机,点开热搜,果然第一个挂着的词条就是“田淼淼哭诉许慎珣剧组霸凌”。点进去之后是一段自称田淼淼好友的人录的音频,里面是田淼淼哽咽的声音,讲许慎珣团队试图削减原本不多的女主戏份,公司给她很多压力造成她饮食失调,许慎珣本人也在片场对她态度恶劣等等,她在重重压力之下撑不住病了,以至于耽搁了剧组拍摄进度。整个音频不长,十几分钟,但是因为涉及的人是这两年风头正劲的许慎珣,一经发布迅速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周清扫了一眼下面混乱的评论,网友的发散能力很强,许慎珣一贯不走亲民路线路人缘一般,已经有人指出前不久刚结束的《逐鹿》片场也流出许慎珣和魏赫不和的消息,这样看来也有可能是因为许慎珣端架子打压后辈。周清退出评论区去翻官方的消息,看到一个小时前田淼淼工作室发了一条官方回复:“音频是假的,淼淼一直很尊重许慎珣前辈,请各位网友理性吃瓜。”
当事人这么快速的回复将热度推上顶点,一时间喊技术鉴定的让许慎珣官方团队回复的都出来了。周清没有再看,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许慎珣,那边却反常的没有接。周清正想再打电话给余助,就听到了自家门开的声音。
他往那边看过去,正看到新闻中的人开门走进来,他穿了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简单的设计穿在他身上像模特图。
周清:“你今天出去了?”
许慎珣不冷不热道:“怎么,只许你在外面鬼混,不许我出去鬼混吗?”
于是周清知道他今天应该有打电话给自己了。
“我没接到你电话。”周清解释道:“手机忘在团建的地方了,抱歉。”
许慎珣走到沙发前,双手插在兜里,大衣的布料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是‘忘了’还是‘不想带着’?”
“我不想接电话的时候,你打二十个过来我也只会开免打扰,对我造不出什么困扰。”周清说:“所以如果你非要纠结这个——确实是忘了。”
“田淼淼是怎么回事?”周清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问。
许慎珣看上去很想把话题转回到原来的地方:“转移注意力,剧组停工的消息流出去了,被爆出来偷漏税她就完了。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凑热闹看了老板的新车。”周清问:“你这边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找人做掉你老板。”许慎珣回答道:“你是自己跟他去看的?那个秃头导演吗?”
“你正常一点。”周清的声音依然稳定:“我是问你打算怎么应对这波舆论。”
许慎珣脱下大衣,随手搭在一旁的沙发背上:“公司打算冷处理,挑几个公众号发个造谣律师函什么的。”
“就这样?”周清皱起眉头。
“被做人情了。”许慎珣懒懒道:“她公司捧她出来花了不少钱,出了这种事自然全力保她。世娱一直想挖他们那边的二号摇钱树,这次答应帮他们这一波,违约金都不用帮人付了,下月就可以换签合同。”
世娱是许慎珣所在的公司。
“……”周清说:“我在想世娱的老板是不是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
“捕风捉影的事,谁也说不清,对我损伤也不大。而且明年我的合同就要到期了,他们自然要想更长久的赚钱法子。”许慎珣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周清站起来抬起他的脸,有些担心:“你真的没事吗?”
灯光下,许慎珣那张漂亮的脸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看见我放在柜子里的礼物了吗?”
“打粉色蝴蝶结的那个?”周清说:“看到了。”
许慎珣问:“你拆开了吗?”
“因为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没有。”周清冷静地回答。
“其实我今天真的很受打击。”许慎珣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周清的肚子上:“公司这样对我,平白受这样的委屈,又不能轻易和人说。想要找你却找不到人……”
“……”
一如既往地,周清屈服了。
他斟酌了下:“如果不是太过分……”
许慎珣瞬间就支棱了起来,他弯起眼睛:“放心,只是一些漂亮的衣服,没什么的,周清。”
心情大好的许慎珣决定亲自做饭。
他做饭的时候很有讲究,只脱了西装,但还穿着修身的衬衣,围裙系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解开几颗扣子露出喉结和锁骨。他的袖子挽上去显出一段精壮的小臂,还戴着支200万的江诗丹顿阁楼工匠腕表。
最近头发长长了,许慎珣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
在他从一尘不染的橱柜里抽出一把蹭光发亮的刀时,周清终于忍不住说:“只是把阿姨做好的饭热一下,聚会没吃什么,许慎珣,我现在真的很饿,就算是詹姆斯邦德在这我也只想先填饱肚子。”
正上演性感熟男大厨秀的某人悻悻地换上隔热手套。
两人坐到餐桌前开始吃饭,一如既往地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许家从小就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他们小时候一家人就习惯在餐桌上讲各自一天发生的事,现在只剩下他俩,这个习惯也延续了下来。周清开始陆续地讲一些剧组的经历,许慎珣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在周清伸手给自己倒水的停顿时间,许慎珣笑眯眯道:“感觉你在那边很开心呢。”
周清顿了顿,就听到许慎珣说:“你刚刚提了好多次魏赫。”
周清回想了下,好像是这样的。
“因为除了导演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吧。”周清思索片刻答道:“毕竟他是男主角。”
许慎珣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周清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几秒,语气平淡道:“许慎珣,如果我打算和魏赫出轨,那我一定不会让你知道。”
许慎珣流露出一种浮于表面的惊讶:“你怎么这么说,我又没说我怀疑你。”
“我相信你的。”他自然地握住周清的手:“我不是已经把家里监控都拆了吗?”
周清看着他搭上来的手:“既然这样,就别在我身上安定位了。”
许慎珣:“我没安。”
“我找人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一遍。”周清说:“刷的你的卡,顺便说一句,昨天我穿的那件大衣领子下面那个定位仪是我拆下来又粘回去的。”
许慎珣:“……”
“你答应过我出外勤的时候可以安的。”他换了一副面孔,理直气壮地指责道:“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还趁我不在让别人进我们的家?”
“说不了我就是为了方便带别人回家才要先拆监控的呢。”周清双臂交叉:“你要怎么办?”
许慎珣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慢慢的,他的眼睛有点红:“你怎么突然这样?”
“你以前都会让着我的。”他很难过的样子。
“觉得不舒服的话干脆把我关起来算了。”周清看着他:“如果是本来就不喜欢你的人,那对你的感受变成厌恶也没什么可惜的。但是你很清楚你在我心里什么位置,如果你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你就放手去做。”
许慎珣眼睛里看上去有什么要碎掉了:“你怎么这样?我今天回家看到你回来本来还挺高兴的——我在外面受了委屈,本来想抱着你哭的,连礼物都买好了——”
他的眼泪扑簌往下掉:“说什么‘无所谓’,怎么可能?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忍受你一点点的厌烦——偏偏还要对我说这种话!”
周清强迫自己心硬下来:“那你就不要时不时就在我面前跃跃欲试讲些有的没的。”
“还有。”他还是拽了几张纸递给许慎珣:“我打算去考残疾人专用的驾照。”
许慎珣拿纸在脸上擦眼泪,胡乱抹了下,像小花猫,周清想。
他沉默半响,才低声道:“好。
目的已经达到。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周清还是有些心软,他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带着些警告意味:“可以了,差不多了。”
许慎珣看上去慢慢从刚才那股情绪中冷静了下来,他接过周清递给他的杯子,喝了半杯之后,缓缓问:“周清,是有其他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只是觉得很突然。”许慎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一开始就是这样通知的语气,突然要考驾照什么的……甚至不是商量,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朋友建议决定去考驾照好像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话到嘴边却突然拐了个弯。周清自然而然道:“没有,是我觉得自己开车上班更方便。”
他把那个名字咽了下去——在回答的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周清突然不想让魏赫的名字在这种时候出现。
他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