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陈留万籁俱静,跑马的声音在街道上无比明显,随着马匹的匆匆奔过,马尾之后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笼,纵观整个陈留城,这条小小的直线仿佛是一个箭头,直直的指向还在沉睡中的王府。
不久之后,王府的灯笼也被点亮了。*
宋铄正打着小呼噜,但外面传来的声音一下子让他惊醒了,这段日子他一直都这样,总是浅眠、无法深睡,只要一天没把陈留重新交回到萧融手上,他就一天无法安心。
坐起身,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是高洵之的声音,而且与往日不同,竟有些声嘶力竭的意味,宋铄一愣,赶紧下床找鞋,他没披衣服,脚上的鞋也穿反了,但他实在顾不上了,外间的小厮刚被吵醒,还在揉眼睛,一阵风从他面前吹过,他放下手,好半天才意识到,刚才那阵风就是他家郎主。……
离得越近,高洵之的声音越清晰,宋铄紧赶慢赶,然后猛地推开高洵之的房门。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早些来报!!!”
报信的守城兵低着头,声音既沉重又焦急:“卑职不知,姚都尉的亲兵一盏茶之前才来送信,除他以外就没有旁人了,他报信之后哭了片刻,便因劳累晕厥了过去,详细的……”
不等这个守城兵说完,高洵之一把扯过旁边的外衣,然后怒道:“带我去见他!”
说完他就出去了,看都没看旁边的宋铄一眼,宋铄愣了愣,连忙跟上去。
在前往城门的时候,宋铄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百福反了,他杀了王新用,带走了镇北军将近八万的人马,如今他在哪、要做什么,他们却全然不知。
到了城门下面,高洵之快速上城楼,那小兵还晕着呢,但高洵之要问他的话,没有办法,一旁的军医给他扎了几针,但他身体太虚弱了,扎针也不能叫醒他,守城门的将军见状,干脆拨开军医,拿过一旁的铜盆,哗的一下,把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冷水泼在了小兵脸上。
小兵脸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猛地睁眼,但脑子被冰的发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看向凑在自己眼前的人。…………
他知道的不多,因为他是第一个被姚显派出来的人,那时候他们刚下连云栈道,原百福未曾透露他后续的计划。他所知的,就是原百福杀了王新用,之后又杀了几个死都不愿意服从他的人立威,等到没人反抗他了,他便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前进。
而这一切,都已经是八日之前,不,应当说是九日之前的事了。九天。
一天就足够原百福谋逆,这九天里,还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小兵说完,就又精疲力竭的倒了下去,军医赶紧安排人给他换衣服,重新煎药,而高洵之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前方,他机械的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站在城楼之上空旷的地方,脑袋里那种雾蒙蒙的感觉好像消失了一点,高洵之突然抬腿,大步朝楼梯的地方走。
然而下一瞬,宋铄突然张开双臂,他警惕又执着的望着高洵之,言语也不是那么礼貌了:“丞相去哪?”
高洵之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会去想,他只是回答宋铄的问题:“我……我先带一些兵马前去宁州,大王听说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赶过来,我——”
他说的语无伦次,似乎需要先想一想、然后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我带兵马过去,等待和大王汇合,趁着一切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先试试看,或许原百福只是一时冲动,他、他不是铁了心——”
宋铄:“王新用死了。”
高洵之浑身一颤。
宋铄压抑了近三个月的怒火,终于在这个夜晚、借着这件事爆发了出来。
“他杀了王新用!把他骗出去,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亲手!杀了他!”
宋铄从没这样发过脾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毕竟高洵之是遭受了打击才会变得不理智,他只要好好说就行了,但宋铄没法好好说,因为他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他盯着高洵之的眼睛,看起来都有些咄咄逼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就是要告诉咱们,他不想有后路了!连多年同生共死的战友他都能无情的斩杀,丞相又凭什么觉得他见了你就会悔改?!再说了,就是他悔改又如何,你去把他劝回来,对得起客死他乡的王将军吗!”
宋铄的表情有些狰狞,而高洵之怔怔的看着他,渐渐地,他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宋铄说得对。
原百福不是一时冲动,他才是。
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进鼻腔,带来一阵刀片割肉般的痛感,高洵之沉默许久,然后再次开口:“但我还是要去宁州。”
宋铄这回没对他吼了,因为他看到高洵之的眼神已经清明了过来,他冷静了。
他没吭声,高洵之便继续说道:“此事太过重大,那七万多人不是原百福的人,是大王的人,我须得把他们带回来,况且大王听说此事以后一定震怒,我不能看着他犯错。”
宋铄拧眉:“萧融不是跟大王一起回来了吗?”
高洵之:“……”是啊。
可在这件事面前,他也不确定萧融能不能拦住屈云灭了。*
又过去两天,屈云灭等人来到了洛水的上游,也是一个比较著名的地方——潼关。
在这待着让萧融有点想吃肉夹馍了,但跟他脑海里想象的坐在桌前大口品尝美味不太一样,他坐在马车的边缘上,揣着手看不远处的人们搬运东西,准备上船。
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地方过河,这里虽然有客船,但没有那么多客船能装下十万镇北军,征用一部分、再拼接一部分,然后分个几趟把人和东西都运过去,这才是正常操作。
而且萧融有点紧张,上回来的时候他们只带了粮草和辎重,丢一船虽然也有些心疼,但不至于让人心疼的睡不着觉,这回他们可带了许多的金银珠宝回去,要是到了河中央,船翻了,那萧融就不会再回陈留了。他要留在这等着所有财物被打捞起来才能走。……
只要过了这条河,他们就离家不远了。就差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因为过一次河很困难,大家会选择更优解。
然而世上最多的就是这个差一点点,所以在看到船全部拼好之前,萧融先看到了远处一小队人马拼命疾驰而带起的尘烟。
萧融莫名的直起身,那些人在看到了河对岸数以万计的大军之后,速度变得更快了,而不是像之前萧融撞见的那些零散兵马一样,全都是立刻掉头逃跑。……
到了河边,他们全部下马,大声朝这边招呼着什么,但洛水的河面也不窄,而且这里这么多人,萧融怎么也听不清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屈云灭从一旁走过来,他挥挥手,东方进立刻点头,然后又朝别人挥挥手。
就这么传了四五个人以后,终于有船过去接应他们了,站在船上,那几人的精神也高度紧绷着,等到终于慢悠悠的划到了河对岸,屈云灭和萧融已经走过来见他们了。
不等船停好,他们尽数从船里爬上来,一个个的裤脚都湿了,却也顾不上去看,领头的人猛地半跪到屈云灭面前,后面的几人也赶紧跟着跪下。
“大王,高先生派卑职等人来告知大王,十日之前,原将军已反,王将军命丧其手,如今左军和后军都尽数被原将军带走,两日前高先生带着两万陈留守兵前往宁州,他希望萧先生可以再带两万中军回到陈留,补充陈留的守军。”
这人大约梦里都在背这段话,所以他说的无比流畅,但他说完了也不敢起来,不止他,他身后的人也是一脸高度紧张的模样,传信历来都不是什么好活儿,传好事可以得赏,但传坏事也可以得罚,没人喜欢给自己带来坏消息的人。
这人提到了萧融,可萧融呆愣的看着他,半晌,他反应过来了,于是立刻扭头去看屈云灭。
东方进在一旁站着大气不敢喘,震惊的人比比皆是,佛子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得知这么一个消息,连他都愣在当场。
所有人都看向屈云灭,而屈云灭往前走了一步:“不可能。”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这些人跑了八百里、冒着被杀的风险,就是为了要在他面前说一句笑话。
领头的人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却还是心一狠,再度大声的说起来:“卑职未曾说谎!原将军——不,原百福他真的反了!陈留自七日之前就再也没收到过他或是王将军送来的战报,后军等人如今都在原百福和屈瑾的控制当中,拼命将这消息送出来的姚都尉亲兵可以作证,王将军已死,原百福已反!!!”
屈云灭:“住口!!!!”
他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地上回话的人脸色僵了僵,忍着想要后退逃跑的冲动,他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而屈云灭瞪着一双眼,眼底的红血丝都露了出来,他握起拳头,指节发出恐怖的咔咔声响。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这回紧张的不止是这几个报信的人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当中,而屈云灭突然迈步,两三下就到了那个报信的人面前,他大手一伸,就掐住了这个人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屈云灭用的力气绝对不小,因为只是一瞬间而已,这人的脸就充血变红了,他闭着嘴没有求饶,大约也是发不出声来,所以只能轻微的扑腾自己的手脚。
萧融脑中本来一片空白,看到屈云灭的动作,他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惊吓异常的跑过去,拼命的把屈云灭的胳膊往下拽:“大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很轻,他已经吓傻了,仅凭本能去阻止屈云灭,而屈云灭也是凭本能行事,大约是一秒,也有可能更久,屈云灭的手慢慢松开,那个人从他手里掉下去,摔在地上,他猛烈的咳嗽着,而他的同伴虽然揪心,却不敢这时候就把他扶起来。
屈云灭就跟没看见这人已经没了半条命一样,他盯着他,问他:“为什么?”
那人还在咳嗽当中,听那撕心裂肺的动静,怕是连肺都要咳嗽出来了,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怕他再次惹怒屈云灭,他们连忙出声,询问道:“大、大王问的是什么?”
屈云灭看向他们,他的表情看起来太恐怖了,仅仅跟他对视,就已经让这几个人吓得浑身僵直。
“为什么原百福要背叛我。”
几人:“……”
额,他们不知道啊!
他们要是知道,不就也成了原百福一伙的了吗!
他们回答不上来,而在越来越安静的气氛中,屈云灭再次暴怒,此时的他看起来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说啊!!!”
“为什么他要背叛我,我连王位都许给他了,我厚待他、我重用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但这个问题不管屈云灭重复几遍,回答不上来的,就还是回答不上来,而这几人已经不敢沉默了,他们条件反射的把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匍匐在地,他们瑟瑟发抖的喊:“大王息怒!”
连那个咳了半天的都拖着残破的身体爬起来,然后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屈云灭盯着这些人的后脑勺,他突然后退一步,然后看向周围的其他人。
那些人在跟他对视上以后,都是一愣,然后就赶紧有样学样的跪下去,齐声同喊:“大王息怒!!”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连佛子都混在其中,避而不答。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屈云灭愣了愣,然后他看向在场唯一还站着的人。
他望着萧融,而萧融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怔,他垂下了眸,同样屈下膝盖,和旁人毫无区别的跪在了他面前。
萧融道:“大王息怒。”
萧融没看到,屈云灭的目光从凶狠变得茫然,他望着主动跪在自己脚下的萧融,却没有再去扶起他,向后踉跄两步,他突然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东方进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招呼自己的部下一起追了过去,而在他们离开之后,萧融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许多人都围到那几个人报信的人身边,想要打听更多的消息,但也就这样了,他们是前两天半夜就出发的,如今外面的消息他们一概不知,两日过去,外面一定又发生了别的事,可消息传播的速度没有那么快,所有人都在摸黑前行,无一例外。
这几个人都是高洵之身边的人,他们对萧融很是熟悉,而等到萧融走近之后,他们立刻停了跟别人的对话,然后规规矩矩的朝萧融抱拳:“萧先生。”
萧融只问了他们一句话:“原百福真的杀了王新用?”
他们默了默,然后集体对萧融点了点头。*
过河计划彻底搁置,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军中都沸腾了,大家也不着急回家了,他们都想去拿下原百福这个叛徒,中等将军当中有好几个曾经在王新用手下待过,他们是最为义愤填膺的人,恨不得今日就飞到宁州去,宰了原百福、给死去的王将军报仇。
萧融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弥景在他身后看着他,他总觉得萧融此时的状态不太对,但他不是那种会主动关心别人是否高兴的人,而且突如其来的新状况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弥景心里也有些烦乱。
看了一会儿缓缓流淌的河面,萧融转身离开了,他去找屈云灭,而屈云灭正在挑选他的兵器。
雪饮仇矛要带着,长剑要带着,长刀也要带着,他把这三样全都背好、挂好,再一转身,他突然撞进了萧融的眼睛里。
屈云灭神情肃杀,他整理了自己的行囊,摒弃了大部分的东西,其实萧融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何全副武装?”
屈云灭握紧了手中的仇矛:“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萧融:“你打算现在就出发。”
屈云灭戒备的望着他。
萧融不在乎,只继续问:“你要带多少人。”
屈云灭:“三万。”
萧融:“不够,带六万去,加上高丞相那里的两万,还有后军的三万多人……大概吧,如今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总之应当是够保险的了。”
屈云灭没有反对,老实说带多少人他根本就不在意,此时他只想让自己尽快的赶过去,然后亲手抓住原百福。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些,然后出言安排其余的事项:“好,六万就六万,你带着剩余的三万人回陈留,关紧城门,不要再让任何人进出。”
萧融:“我不回去,让佛子带他们走吧。”
屈云灭一愣,然后那些压抑着的怒火就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你不回去?!我要连夜赶去宁州,你难道想跟着我?!”
萧融:“对。”
屈云灭:“不行!你根本吃不了这种苦!”
萧融抬头,他的眼神比屈云灭执拗多了:“我什么苦都能吃!你看不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吃过多少苦了!”
说到这,他突然强迫自己停下,然后闭上眼,微微的吸气,等到他又能重新冷静的说话了,他才再次开口:“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会拖你后腿,不就是急行军吗?我能跟上,求你,带我一起去。”
屈云灭的目光微微闪烁,他不懂:“为什么?”
或许萧融会说是为了保证他不再冲动,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是不同的理由。
而萧融也没有敷衍他,望着屈云灭的眼睛,萧融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因为他杀了王新用。”
一个本不该死在这里的人,一个本应被他提醒的人,一个本能躲过一劫、得到美好未来的人。
萧融看上去像是快要哭了,但他又没哭,不仅没哭,他的神情还非常坚毅,屈云灭垂眸,轻轻眨了两下,然后他把雪饮仇矛重新放到背上。
行走之间,铠甲和兵器撞击,发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屈云灭走到萧融面前,他伸手,用粗糙的指腹擦了擦萧融的下眼睑,萧融又没有掉泪,所以谁也不知道屈云灭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萧融拧着眉看向他,这时候屈云灭对他说道:“别再生病了。”萧融一愣。
屈云灭垂眼看他,声音里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细微恳求:“如果这时候你还要生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岭,某一处山林当中。
王新用大约这辈子也想不到,原来他死了以后那么多人都在乎他,无数的人想要为他报仇,连他平日都没怎么在意过的人,都为了他的死感到心痛。
但问题是,这些对如今的王新用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已经在这片山林里绕了好几天了,再绕不出去的话,他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了。……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当初被推下悬崖就死了呢,至少那样未来还能有人收敛他的尸骨,而现在他把自己绕到了山林深处,这回更惨,直接尸骨无存了。
相比第一天时看到黑白熊的震惊,后面这几天王新用经常看到这种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熊居然不冬眠,所以它的出现频率相当高。
这种熊多数都没有太大的攻击性,离得远远地就没事。但他的亲兵在这种平和假象当中渐渐丧失了警惕心,竟然还想试探一下要是靠近会怎么样,当天下午他就遇上了一头,然后亲眼看着那熊站起来,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把一只下山觅食的饿狼拍死了。
亲兵:“…………”
此后他再也不敢说这话了。
冬季,所有动物都饥肠辘辘的,王新用要一边找正确的道路,一边努力的生存下去,水和食物倒是不需要担心,这山上全是活水,而他们两个虽然一个断臂一个瘸子,好歹也是正经的大将军和精锐亲兵出身,猎几个小动物根本不叫事。
寒冷、野兽,还有如同迷宫死活都走不出去的山林,这才是真正威胁他们的东西。
时间过得越长王新用的心情越麻木,离他当初说的五日又过了五日,如今他还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亏他刚醒来的时候还踌躇满志,想着一定要手刃原百福,报那一推之仇,结果不是上天垂怜他,而是上天决定再玩弄他一把,让他误以为有了希望,其实等待他的还是绝望。
王新用越发的沉默,亲兵也不敢惹他,又一次在窄小的山洞中过夜,亲兵睡了,王新用却还醒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老父早就去世,老母入冬前被接到了陈留,此时正在等待他的凯旋,他无儿无女,也无妻妾,在金陵的时候娶了妻,但妻子得知他被屈云灭、一个当时才十四岁的小孩俘虏了之后,就托人送了和离书过来,妻子是世家女,嫁他本就是为了他的地位与功勋,那时候没人认为屈云灭能成事,所以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而在屈云灭成了镇北王之后,王新用还偷偷派人回去打听过前妻的事情,和离之后没两个月,前妻就又嫁人了,第二年生了一子,第四年又生了一子,之后得了产褥热,月子里就去世了。
“……”
王新用去打听她,也是存了几分想要扬眉吐气的心情,然而得知人死了,他这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
爱恨情仇在生死面前算得了什么,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新用已经陷入了他的至暗时刻,他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死在哪一个冬夜里,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那声音离山洞越来越近。
王新用的神情缓缓变化,他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旁削尖的棍子,然后戒备的等着对方现身。
三,二,一——一个人影突然钻了进来,看见对准自己的棍子,他愣了愣,等看到王新用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他又愣了愣。
他有点不确定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觉:“王……王将军?”
王新用呆呆的看着他:“大强?”
康大强,这位小兵有个很爽口的名字,发现这真是王新用,康大强瞬间激动了:“王将军!你没死啊,太好了!!!”
王新用也激动的扔了棍子,还把一旁的亲兵砸醒了,而王新用抱住康大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康大强哭着回答:“姚都尉派我出来送信,但我没找到出去的路,耽搁了许多时日。”
王新用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没事,没事!如今你找到了我,也是大功一件!”
康大强顿时眼泪汪汪的点头:“多谢将军体恤,卑职无以为报!”
王新用爽朗一笑,连周围的寒风都不能让他觉得冷了,他欣慰的看着康大强:“你也是我的兵,说什么报答不报答。这样,明日一早你就带我回你来的地方,我们一起去找姚显!哈哈哈哈,大强,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康大强满脸都写着认同,但之后他抿了抿唇:“将军说的太对了!嗯……可是我也不记得我是从哪里出来的了……”
王新用:“…………”
等猎不到东西吃了,我第一个就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