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天,逛小集歇业,上到老板、合伙人,下到供货商、伙计,都来吃年夜饭,也是庆功酒。
年底之前来不及把新买的铺面合并下来,便一起摘掉原来的牌匾,给铺面原主人家带走,新挂上逛小集的招牌、幌子,用红绸蒙着。
庆功酒在一品庄办,包场整个酒楼,地方还不够。谢星珩便说,还是包场,但让一品庄的厨师们来逛小集这里做饭。
他们就在逛小集周边的空铺面里吃。
江家是镖局发家,老本行不能丢。
今年就不叫舞狮队来,自家兄弟换身行头,给大家伙助助兴。
还有传统的“发钱文化”,一并抬上来。
今年是第三届冬日活动,出现在第一届冰雪广场的“西游齐天乐”,成了每一届必有项目。
在第一届时说过的《西游记》剧本,到了今年,终于有了几折能看的本子。
包括经典剧目《大闹天宫》和《三打白骨精》。
三打白骨精有些气人,不适合在喜庆节日里看,谢星珩替换成了《三借芭蕉扇》。
中心搭台子,叫个戏班子来,吹吹打打喜庆点。
大好的日子,大喜的事,收到请柬的人都答应来。
来的人淳朴,吃酒自觉随礼。
白喜文早听了嘱咐,来都来了,送也送了,便不退回去,统一收起来,回头给大家伙抽奖玩。
根据随礼的顺序编号,然后随机抓阄,相当于互相换礼物了,也是个乐趣。
到这天,谢星珩跟江知与起大早,先把两个宝宝的衣裳穿好,然后去主院里给两个爹请安,一块儿吃过早饭,夫夫俩又去客院拜会恩师。孟培德今天不凑热闹,但答应到时候去看看戏。
从客院出来,夫夫俩跟着两个爹,拎几包年节礼品,一家人先去舅爷家。
庆功酒也是年夜饭,宋威是舅爷,当得起这个礼。
谢根和陈冬夫夫俩,收到请柬就提前带着孩子回城,不让他们接。到了日子,他们自个儿过来。
赶在开席前,主家就位。
八方来客,鞭炮齐鸣。对街的铺面都用红布拉了横幅,牵了彩带,场面那叫一个红火热闹。
沿街进来的是江家的老班底,镖师队换上同色同款的衣裳,挂上腰鼓,从街那头,一路旋舞敲鼓到街尾,最后还炫技,几个兄弟搭人墙,大师兄徐武助跑一阵,借着人墙的力,攀到戏台子最中央的木桩上,几个蹬步跳跃,站到了木桩顶峰。
北风呼啦啦的吹,木桩高,站了人就摇摇晃晃。下面围观的群众们的惊呼出声。
徐武从怀里掏出一块深蓝底绣白字的三角旗子,挂在了木桩顶上,一个旋身,从木桩上跳下来,空中翻转两下,稳当落地。
他回头看,旗子迎风飘扬,烈烈作响。上面仅有“江”字。是四海镖局的旗子。
这面旗子亮出来,下边的人都连声叫好。好些人都红了眼圈。
在逛小集二楼窗口往下看的江承海也忍不住抹了把脸,说谢星珩:“你搞逛小集的庆功酒,做这架势。”
谢星珩不背这口锅:“这是徐师兄他们的主意,我原来只说让他们露一手。”
宋威怼江承海:“这场面你还不满意啊?我看着都眼红。我家老大不在家,老二这没心肝的,也不知道搞点花样哄老子开心。”
江承海乐不可支,让谢星珩也哄哄舅爷。
“我家孩子,就是你家孩子,一样的。”
宋家这回叫来的兄弟很多,从沿海城市到内陆城市,风俗民情大改,他们多有不适应。来到异地他乡过第一个年,自然要热闹点,也宽慰宽慰思念家乡的心。
他们也照着往年过年的排场做了准备,年底去糖厂巡厂的江知与见到了,都是熟手,年前排练一番就够了。
江知与侧身跟谢星珩说了这事,谢星珩便说再去糖厂请人,叫贾叔组织人手。
“台子都搭好了,只等他们到了!”
饭局开场前,谢星珩请江承海下楼主持“发钱大会”。
江承海要老脸,不摘这个桃桃,还用眼神拉住了江知与。
逛小集是在谢星珩手里新开起来的,谢星珩忙到现在才开了第一场庆功酒,自是他去主持。
谢星珩不跟他推辞,但让江知与做准备。
“待会儿我会请你上来,你别把我晾着。”
到了台上请人,江知与当然会去。
两个小宝贝只顾着看窗外的热闹,兴奋得摇头晃脑,在爷爷怀里拱啊拱,完全没发现他们亲爹走了。
等他俩看见亲爹上了高台,在人群中心说话,还开了三箱钱,就开始闹着要下去了。
他俩在窗户口,呜呜啊啊的叫唤,不惧楼高,也忽略距离,朝外头伸手,非要过去找谢星珩。
“宝宝要去那里!宝宝要爹!”
江知与懂的:“宝宝要出风头。”
天玑宝宝还会不好意思了,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要下去。
今天场内人多眼杂,江知与不好答应,只好哄着说:“你们爹在办正事,待会儿带你们去台子上玩好不好?”
两个崽爱哭,也倔,但被教得很好,扁扁嘴巴,眼睛泪汪汪的,委屈唧唧的点头同意了。
下头谢星珩已经说完开场白,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吗?”
白喜文照着礼单人数,大声回话:“齐了!”
人齐了,开始发钱。
三箱钱,一箱金豆豆,一箱银豆豆,一箱铜板。发年终奖了。
沿街商铺里摆桌上菜,大门敞开,念到名字的,过来拿钱,没念到名字的,好好吃饭。
一品庄大厨的手艺,吃得他们舌头都要吞了,一时都不知道是抢着菜吃,还是过去拿钱。
王延跟着黄乐文,叫上郑、杨两个老板,带上逛小集的五个掌柜,满场子张罗,招呼,把抽奖一并弄了。
对着礼单的序号来,人人有份抽奖。
台下有人大声笑道:“有人拿寒酸丑东西没有?可别被我抽到了,我要念叨你一年!”
大家伙都笑起来。
这年头吃酒都会随礼,有的还拼单凑钱。但拿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是银子,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不止是市井街巷里,就连去小院里吃花酒,都有人脱了衣裳鞋袜来抵钱的。
更有用脏了都没洗,满是酸臭味的汗巾子从中凑数。让人好不嫌弃。
白喜文听了指着他说:“你还别说,今年就属你送的东西丑!”
那人臊红一张脸:“怎会?那可是好东西!”
白喜文不揭秘,也不让他说是什么,想知道的,快点来抽奖。
抽到了,自然就知晓了。
屋里屋外,两头的热闹。
抽奖这里人多,很快搞定,大家伙继续吃着喝着等待点名,上台拿年终奖。
谢星珩很会搞事情,发个钱,他还要随机请人说获奖感言。
这年头哪兴什么获奖感言?也就是冬日活动的最终赢家上台讲两句。
他们照着样式说,有人能带着讲两句感恩东家,感恩家人这种场面话,有人就很实在,上台就说:“拿钱嘛,不是娶媳妇就是买肉吃,高兴!”
今年拿金豆豆的人特别多,逛小集的福利待遇好,他们手里都攒起了银子,金子还没拿到过呢。一颗两颗的,也是家底。
也有许多百姓听闻,冒着寒风过来看热闹。
热闹的气氛很具有感染力,江家也一直本着“百姓是衣食父母”的理念来做生意。
来了围观的百姓,也进屋找个空位坐。
地方就这么大,人挤多了,就待不下去,百姓们也不好意思,至多进屋讨口热茶,就拉也拉不回去的,非要站在屋檐下,说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屋里没有热闹看。
年终奖的环节,在加入了获奖感言后,稀释了枯燥程度。
搞完以后,谢星珩才说起了场面话。
“今年是第一次办庆功酒,大家伙儿一定很奇怪,怎么不是去年办,也不是前年办,今年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谢星珩抬手遥指,原地转了一圈:“是的,今年有件大喜事,我们逛小集又扩大了!从现在开始,它是真正的集市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对街那些新买的铺面下边,都有个伙计扯下红布,带动一片锣鼓奏乐声。
谢星珩带头鼓掌,白喜文他们随后跟上,在屋檐下的百姓们看着这一排排的逛小集招牌和幌子,都瞪大了眼睛。
逛小集从前是个大铺面,也就是两间多一点的铺面大小。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他们看着逛小集一点点的扩大。
因为这是他们经常来的地方,每一次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很快就习惯,对于下一次的变化,是由衷的喜悦与感叹,到了铺子里,能跟伙计说一句“又扩了铺面啊”。
那时慢慢来,他们还没切实的感受。
逛小集的客流量有目共睹,挣了钱,再去扩大经营,不是正常的吗?
是正常的。
还是有发展轨迹的。
今天可不同,他们一次性把对街那几间铺面都换上了逛小集的招牌,一眼看去,全是逛小集,对围观群众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屋里吃酒的人,也都出来看,有人还在跟着鼓掌叫好。气氛感染之下,好些人都流下了眼泪。
有人是江家的老伙计,从逛小集还是杂货铺时,就在这里干活。
有人是后来加入;有人是江家一手培养出来的。
这些人,有县里的,也有乡镇的。
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共事,看着逛小集从一间门店,发展成沿街两排商铺。
往日的忙碌与辛苦,都在这一刻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他们是来挣钱养家的,但他们对逛小集是有归属感的。
谢星珩没有扩音的喇叭,只能照着老样式,先敲铜锣,等台下安静了,再继续说。
这是江家搞活动的常见动作,百姓们都习惯了,听见铜锣响,他们都会静一静。
谢星珩道:“这几年大家都辛苦了,逛小集能发展到成今天的规模,离不开你们的努力。也感谢父老乡亲们,感谢你们愿意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在经营中,一次次调整改善,学习提高,给你们更好的商品,更好的服务。”
……
谢星珩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学生代表,父母还热爱让他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社牛属性天生点满。当众演讲对他来说是小意思,脱稿随性发挥都足够。
他也真诚的感谢大家,这几年忙下来,他比在现代时的奋斗更有实感。
追名逐利,和踏实的干事业,带给心灵的感受大不相同。
从前他忙完,只感觉空虚。计算下来,只有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现在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可以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给百姓创造财富。
演讲要适可而止,不能光顾着自己感动。
谢星珩又一次回望两排铺面,跟百姓们说:“接下来,有请我的夫郎江知与江老板来跟大家讲两句。”
江知与下来前,谢星珩给白喜文使眼色,白喜文立马叫人抬箱子。
箱子里是谢星珩前两天准备好的契据账本。
大小箱子摆一块儿不漂亮,也不大气,像是“大箱子不够,小的来凑”,显得寒酸。
谢星珩又把大箱子的账本重新摆放,再把装着契据的小盒子都放进去。
幸好箱子是弧形大口的盖子,不然还压不住。
江知与上台,谢星珩还过来迎,两步的台阶,都要拉手,扶一把,下边的人都在笑。
江知与也会说场面话,这点人数,他不怯场。他也很有触动。
让他讲两句,他便讲两句。
他常去农庄和糖厂,跟农户和员工打交道,说话少了几分文绉,多了些真诚朴实。
他跟大家说:“我真没想过逛小集能有今天的规模,我记得我夫君刚来接管时,我们一家人不放心,还来老远看着,见店前红火,来买东西的百姓,都觉得自个儿赚了,我们还都惊讶。我们没见过这样子做生意的,都说他是个天才。”
能来吃酒、来凑热闹的人,都对逛小集熟悉,江知与这一番话,立马把他们拉回了逛小集开业那阵的时光。
好家伙,那架势,可不就是白给的么?
江知与又说:“说来你们不信,逛小集红红火火干了一年,年底对账还亏本了。我同一年跟诚哥儿合伙办了糖厂,也搞亏本了。那一年我们夫夫俩都没脸见人,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是红红火火的亏本呢?”
百姓们笑声更大了,还跟他互动:“因为你们白给啊!”
江知与笑呵呵应下:“是了,所以我夫君很感谢你们,你们愿意给他机会,当他的、也当逛小集的‘衣食父母’,让逛小集的账目越来越漂亮,他也越来越有信心,知道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也就更坚定的为百姓们做些实事。”
广教肥料之法,增产,寻良种;
开设助农计划,有“最佳农民奖”,让种地之法流入广大农户之家;
大力培养兽医人才,发展畜牧业,让家家户户有肉吃,鸡蛋不再是饭桌上值得挣抢的食材;
春季领养活动,让百姓们开展副业,朝着攒出家资迈出第一步;
开展扫盲班,给县里的大人小孩另一条出路。他们或是在职业上有进益,或是可以在启蒙之前过渡,看看孩子有没有读书天分。能挣钱,也能省钱;
设立“手艺人协会”,让他们集中起来,可以大量接单,钻研技术,自我提升,挣大钱;
……
今年还跟津口县合作,把果干果酱引入丰州县,让丰州县的百姓,能吃得起“果子”。
铺面内一项项的套餐、服务,切实提高了百姓们的幸福感。
成亲的有喜服穿,办白事的能体面的送走亲人。过年过节,百姓们凑个大单,还能请戏班子去热闹热闹。
谢星珩在做生意的时候,做到了让百姓们提升自己、挣钱、改善生活水平的同时,保证了他们精神世界的满足。
冬季活动,全民参与,庆贺丰收,也盼着新一年的好兆头。
江知与话锋到了这里,为谢星珩要离开逛小集做铺垫。
“我夫君是读书人,他想要为百姓做些实事,来年他要去科举,在此,我祝贺他金榜题名,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这些事情,百姓们在生活中,一样样的体会到,缓慢的接受、适应,看着日子越来越好,他们感念江家,也感恩谢星珩,但从未这样细数过,都是因某事感到变化,才顺嘴提一句。经过江知与这一番言说,下边的百姓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到三年的时间,江家以商户之身,为百姓们做了这么多事。
有人都想喊“青天大老爷”了。
但江家早几年就给他们“普法”过,知道朝廷的赈灾流程,也知道一般性质的冲突、称呼,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舍不得谢星珩走,但他们也希望谢星珩能一举高中,前程似海!
他们无声鼓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街巷的入口,孟培德带着儿子孟笃行朝着这头看,暗自点头。
回过身跟孟笃行说:“来年你还是留在丰州县,你那些师兄也在,你们都沉下心做件事,不要急着喊口号,踏实一些。”
一个人的功绩,不在朝廷封赏,而在百姓心中。
台上,谢星珩接过江知与的话头,活跃气氛。
“哎哟,听得我臊得慌,早知道你要这样子夸我,我说什么都不叫你上来,这话咱们回家慢慢说啊!”
江知与配合他说:“哦,那我下去?”
说着,他还真走。
谢星珩忙去拉他,“诶诶,来都来了,走什么啊?”
围观的群众们都被他俩逗笑了。
谢星珩把江知与拉到台子中心站好,四处拱手:“再耽搁大家一会儿,就让戏班子上来。”
最后一件事,账本契据的交接。
圆弧盖子打开,上面还是个中号箱子。
里头有地契、店契、合约契据、员工契据。
百姓们不懂这厚度意味着家资几何,附近围观的合伙人们还能不懂吗?
江家还有一个农庄在,里头好几个厂子,又是盐商。
粗略估算,江家家资只怕早已超过黄家,一跃成为丰州县首富。
只是江家有钱不藏着,挣了就要花,全换成了实实在在的产业。让这些产业,继续生钱去。
交接时,下边百姓窃窃私语,他们觉着这个交接就是谢星珩办活动常说的“仪式感”。
人家夫夫俩秀恩爱,左手倒右手的,又不是逛小集易主了,在乎它干嘛?
他们只是在庆功酒的演讲前奏上,结合这一箱账本契据,意识到谢星珩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这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反而要入赘呢?
一两个人叫窃窃私语,人多了,声音就犹如在耳边喊话。
江知与也故作疑惑:“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以前不挣钱养家?”
谢星珩差点翻白眼。
为什么不挣钱养家?
能吃软饭,谁想当卷王。
他费劲推箱子,没推动,只好退而求其次,把最顶上装着契据的小箱子抱过来,递给江知与。
他笑容满面,诚意十足:“这是我三年的‘成绩单’,请江老板收下。”
江知与不想要。
他们之间,分什么你的我的?
留在谢星珩手里挺好的。
谢星珩故意板着脸,凑近他,低声说了句:“你忘了我的话?我给你的,就是你的。”
他们之间,无需客气。
江知与被他提醒,才发现自己又差点犯错,眼睛笑着,不由变得湿润,面前谢星珩的样子都变得朦胧。
谢星珩再次送上契据箱子:“我入赘了,家业都是江家的,交给你打理是应当的。”
给账本和契据,原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搞这么大的阵仗。
谢星珩是想要再给大家伙一个公开声明,他是赘婿,跟江家一体。
这态度给两个爹看,往后他带着小鱼和孩子远走异乡,他们可以更放心一点。
他不会欺负江知与,也不会做那负心汉。
更不会因繁华迷了眼,被外头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偷了心。
他入赘江家,不论他身份怎么改变,江知与都是他的一家之主。
他俩要下来,白喜文他们几个在下头起哄。
“上去,上去!恩爱都秀完了,不得讲讲生意经啊?搞快点,多说点!”
生意经,都是套话。
做生意的人,嘴皮子溜,真要说,顺口溜都一串串的走。
而生意一道,无非是钱财、货物、市场、客源、人力、信息。
这些东西,但凡做点小买卖,都会知道。然后可劲儿的在里头琢磨。要么是资金问题,要么是货物质量与创新,要么是迎合市场,要么是拉客拓客留客,以及人才招聘,信息收集。
现代商业,已经明白服务的重要性。
谢星珩也给他们打样了,一个服务好的门店,百姓们会怎样回馈他们。
他说:“这里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家做生意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我还能藏什么?只能做个八字总结,诚实守信,以善为本。”
他还有商务培训班,该教的都教了。
他下来后,戏班子上台,唱新戏《大闹天宫》和《三借芭蕉扇》。
酒席继续上桌,跟着吃,跟着上菜。
宋家从上陵府叫来的兄弟们也到了,他们在两场戏的中间,穿插一场“请神舞”。
这是上陵府特有的舞蹈,跟别地祭祀拜神一样,不过换了一种形式。
整体力量感很足,而且这个请神舞,加了“祭祀”元素,同时有“与神同庆,共浴天恩”的寓意。他们是抬着吃的喝的在舞,舞的过程中,将食物分给周边围观的人。
这是丰州县没见过的舞蹈,大家都很给面子,递到手里就接过来吃。
楼上宋威一家都趴在窗口看,很是满意。
有人在屋里吃席久了,早就饱了,出来换人,让宋家来的兄弟和外头久等的百姓们也进屋吃,愣生生把这场年夜饭和庆功酒吃成了流水席。
逛小集二楼,谢星珩夫夫俩回来时,发现孟培德父子也在。
江承海说:“我们在楼上看见孟先生了,就下去请他们上来了。”
孟家父子大老远从嘉源省过来,为着谢星珩的学业,过年都没回家,哪能让人冷清着过年?
屋里加桌加凳子,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两个小宝宝吃不下去,耐心要耗尽了。
他们的爹爹出尽了风头,还来了更加漂亮显眼的戏班子和请神舞,他们急坏了,就想下去玩。
江知与哄着他们,没哄住。
谢星珩跟他们说:“你俩不吃饱,我就不放你们下去,哭破嗓子也不听。”
孩子大了,会试探家长底线了,看着眼色办事。
谢星珩还没给他俩找到严师,只能转换身份做严父。
哄他俩吃饭,他俩不好好吃。
威胁他俩不吃饭就玩不了,他俩还能扁嘴吃几口。
吃完了,就带他俩下去逛逛。
两孩子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玩的时候养糙一点没关系,人多杂乱的场合,没谁心大不看着。
谢星珩的身板不够硬,江承海不让他抱孩子去玩,叫宋野跟江知与去。
这两兄弟习武的身板,护个孩子稳稳当当。
谢星珩:“……”
好好好,又开始卷了是吗。
以前是不好好读书,夫郎孩子没好衣服穿。
现在是不好好习武,都不能抱孩子出去玩。
人生果然卷无止境。
话分两头,楼下戏剧开场,场子立刻热闹起来,吹打班子可劲儿鼓,让人在屋里都要大声讲话。
江知与跟宋野,带着孩子从后边上台,远着戏班的人,只让他们在台子后边蹦一蹦、扭一扭。
就这样,两个孩子还开心的不行,笑声都有点尖。
白喜文见状,叫人去拿两个小素胚面具,让戏班的人,给上面画脸谱,照着大圣的样子画,给两个孩子戴着玩玩。
俩孩子戴上了大圣面具,也成了美猴王,要头顶的“须须”,也要手里的棍棒。
白喜文给他俩一人拿只筷子凑数,又弄了彩带,给他俩系在帽子上。
这跟孙大圣不一样,他俩没照镜子,但互相看得见。
白喜文骗他们:“小猴子的须须就是软软的,你们长大了,就是孙大圣那样子的。”
这话听得他俩很开心,因为家人总说他俩软软甜甜的,他们默认“软软”是夸奖。
小孩子就是跟大人不一样的!
谢星珩在上头看着,对白喜文夸了又夸。
“有眼色,会来事儿,人才啊。”
谢星珩作为本次庆功宴的召开人,在楼上吃完年夜饭,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叫来江知与,跟他一起满场敬酒。
这是他们夫夫俩第二次一起敬酒,上一回还是成亲时。
如今的江知与,酒量依然弱,但他喝酒只会激发小脾气,人还是清醒的。
敬酒时,还参与了点评,说这次谁送的礼是最丑的东西。
谢星珩差点给他们这没情商的玩法整到头秃,把之前夸奖白喜文的话撤回了。
庆功酒从中午热闹到天黑,宵禁来临前才散场。夫夫俩刚好敬完全场,最后跟大家伙举杯共饮,说了结束语,各回各家。
他俩今天喝多了酒,孩子也玩累了,不跟他们住一屋,被接到主院里歇息。
谢星珩还给江知与准备了别的惊喜,一箱子金鱼银星,就在桌上摆着。
因箱子小,也是拿不出手,就挪到家里给。
“账上就这点钱了,不然高低让你长长脸面。”谢星珩说。
江知与听笑了,他伸手在箱子里搅,硬是把泾渭分明的金鱼银星混在一处才松手。
那些都是冰冰的物件,谢星珩给他捂手。
院里小厮端来醒酒汤,也提热水过来,供他们洗漱。
天冷,醉酒的人不在桌前久坐。
洗漱时,他俩一块儿,江知与看谢星珩从怀里掏出个本子,然后才脱衣。
他眯眯眼,见本子上是他写的“生意经”,又是一阵笑。
“你不是说没什么生意经吗?怎么还有本子?”
谢星珩真没写什么生意经,他说:“最开始写的几本生意经,我都交给你了。这一本是随便瞎写的东西,不算生意经。”
但本子上写着“生意经”。
江知与说:“那给我吧?我一起收着?”
不过一个本子罢了。
谢星珩答应了。
江知与擦洗过身体,顺手把生意经拿上,窝到炕头,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笔迹很新,写着“奋斗哪有软饭香”。
江知与歪歪头,脑袋上仿佛顶着个问号。
他醉醉的脑袋,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谢星珩到他身边躺下,叫他早点睡,他就乖乖放下本子,往下缩回被子里。
夫夫俩抱一处,相拥而眠。
江知与一宿没睡好,醉酒后头疼,醒得特别早。
他看谢星珩还睡着,有点酒劲的余留,也有点梦与真实分不清的迷糊。
他踢了谢星珩一脚:“干活去。”
谢星珩迷迷糊糊,还没醒神,哼哼唧唧应声。
应声了,但不动。
江知与生气,补了一下。
“怎么不听话?”
谢星珩这回醒了,懵懵看着江知与:“什么话?”
江知与说:“干活去。”
谢星珩疑惑:“什么活?”
江知与认真说:“挣钱的活。”
谢星珩揉揉眉心。
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在思索他昨天有没有说什么话,就听江知与说:“我要吃软饭。”
谢星珩:?
你吃什么软饭,你是软饭制作人好吗。
江知与还说:“这是你教我的。”
谢星珩想起来了。
他拍拍脑门,钻被窝里,给江知与一顿挠,把江知与挠得醒神,知道不是梦。
谢星珩把他好生笑话一回:“酒量怎么差成这样?还能有隔夜的酒劲呢?”
江知与脸红红的,他裹着被子,身子还要压着被子,不让谢星珩继续挠他了。
他嘴硬:“我就不能想吃软饭吗?”
谢星珩更是笑:“能,可以,你当然行。等着啊,我今天就给你蒸一笼软饭吃。”
江知与知道此软饭非彼软饭,依然高兴。
“嗯,想吃糯米饭。”
年底打糍粑,都是自家蒸糯米,新蒸好的糯米,加一把糖,吃着沙沙甜甜,滋味可美。
谢星珩也答应了。
“给你做小鱼饭吃。”
江知与就抱着他,往他怀里挤。
“想吃星星饭。”
这也行嘛。
谢星珩说:“再给你弄个爱心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