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倒台的事,在京城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尤其是官员家里,对小辈的管教愈发严格,生怕一个不孝子,带累全家,搞垮祖宗基业。
向家的家资,以“赔罪”的名义,归于国有。
朝廷另外委派了皇商去接管利州府的商铺,京中的铺面则暂时关门。
江知与距离皇商仅一步之遥,触手可及的东西,只差一个任命的旨意。
可这旨意,难如登天。
家里能走动的关系,谢星珩都走动了。
江知与能做的努力,也都做了。
谢星珩去沈家缠磨沈钦言,又去找霍叔玉。
沈钦言一言不发。
霍叔玉说:“这件事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当今天子,是想要对女官下刀子,恢复朝廷职官秩序的人。怎能容忍这时提拔夫郎做皇商?
除了谢星珩之外,对这件事最热衷的人,是常如玉。
直到六月份,向家的商铺逐一开业,在门口挂牌“皇商”之后,常如玉知道事不可为,还来了江府一趟。
皇商之事不成,他就不好让江知与给他们家做白工,交到江知与手里的两间铺面,他来收回去。
这回上门,也带了谢礼。折算成银子,比这几月的利润丰厚。
江知与没要。
老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他有目的,常家也给了诚意。事情不成,不怪常家。
再者,在向坤这件事上,常如玉帮了他们大忙。江知与跟常夫人相处挺好,于情于理,他都会遵守承诺,等两年之后,还两间鼎盛的铺面给常家。
送走常如玉,江知与在家里坐了会儿。
他心里乱乱的,孩子们不在家,谢星珩在翰林院上值,他不想去铺子里,翻开账本,都感觉无趣。
起身走两步,屋里闷闷的,他又出来站在廊下,望着院里的几盆绿植发呆。
差不多到时辰,他揉揉脸,振作精神,出去接小宝贝回家。
在顾家门口,跟苏冉碰见了。
苏冉特地来找他的,跟他说:“今年的软糖快来了吧?宫里人来铺子里下定了,首批就是两千斤,能供应上吗?”
江知与点头:“能的。”
软糖在去年中秋上市,怕砸手里,选择京城作为主要销售地点。其他加盟商铺有保底斤数。
去年没有滞销,货品都卖完了。这只是京城的一间糖铺,其他铺面都缺货。
江知与去年在京城有事,没能兼顾到。徐诚那头抽调人手,把糖厂扩大了,最初选定的“糖厂地图”,如今点亮了一半。
主要建设地点在南地和枫江县之间,方便主要用料的取用。
而京城农庄在做红薯淀粉,等果浆送到,能在糖厂投入生产。可以补足糖铺所需软糖。
苏冉又跟江知与说了几个茶会,都是后宅的人情关系。
江知与来京城以后,这方面活动少。苏冉因糖铺忙碌,还有科普书籍在找素材,在后宅关系上的投入也少了。
这样不行,他想邀着江知与一块儿去坐坐。
江知与怔了下,点头应好。
他不能靠才干帮上谢星珩,只能多在后宅关系上下工夫了。
接到孩子,他们回家。
家里和以往没区别,进入六月,早早围上纱帐。
晚饭之前,就有家仆各处熏香除虫,到主家回来,各处都干干净净的,只有淡淡的草木香。
吃饭早,就在院子里,吹吹风乘凉。
饭间无话,饭后谢星珩约江知与出去走走。
京城有宵禁,出门逛不了一会儿,在附近街上转转就要回来了。
但江知与感觉心里闷闷的,稍作思考,就同意出去走走。
谢星珩牵着他,抓着他的手捏捏。
江知与不想让他担心,说了些旁的话。
比如今年的软糖还没到销售季节,就有了两千斤的订单。
又比如诚哥儿已经点亮了许多“糖厂地图”,他不能落后,也要抓紧跟上。
他有很多事情做,当不了皇商没什么。
他越是这样,谢星珩越是心疼。
若非无奈,谁要接受这种结果。
谢星珩垂眸,将他的情绪收敛,外放出来的都是自信恣意的笑。
江知与的情绪容易受到影响,这些年改了很多,也变得更加柔韧坚强,但夫夫俩这般亲近的关系,会让他不设防。
只要谢星珩表现出一点难受、无奈,江知与的情绪就会崩掉。
谢星珩能看他哭,能让他宣泄情绪,但不想他崩心态。
谢星珩给他讲故事,讲江知与爱听的《西游记》,从头开始说。
大圣一身本事,勤奋认真,都在天庭受委屈,不被公平对待。他们这点挫折算什么?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他们不用等五百年。
他们等个两年、五年。
让子弹飞一会儿。
就像对付向坤时,常如玉也是等着看江知与的耐性,确认他的能力,才同意合作。
江知与看谢星珩双眸明亮,笑意灿灿,思及最近夫夫俩的努力,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滚落。
他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希望,但谢星珩说:“你别怕,别人不给你的东西,我给你。”
江知与停下脚步,侧目看他。
他视线朦胧,看不清谢星珩的样子。眼前人被月光照着,身影明明暗暗,分明是蒙蒙不清晰的,又像定海神针一般,让他很有安全感。
江知与伸手抱他,眼泪还在流淌。
他说不清什么情绪,这会儿谈不上难过、憋闷,也不算害怕。他就是想哭,感觉好累,又感觉心里满满胀胀的。
他一直以来都太紧绷了,因为有目标,再怎么培养人才来帮忙,都无法拥有松弛感。他想要多做一些事,怕最后结算时,就差那么一点点的功勋,就能拿到奖励。
今晚哭一场,他反而能畅快的笑一笑。
夫夫俩在外面,见到巡夜的人,才往回走。
情绪浓时没察觉,回来才感觉手痒脸痒,被蚊子叮咬了几个包。
江知与拿药膏涂抹,洗澡时把药膏洗掉了。
这事莫名戳中他的笑点,他笑了好一阵。
饭后这阵的情绪释放,让他睡得很沉。
次日清早,谢星珩没叫醒他,自己起早,捎带上三个孩子,在外头买了包子、卷饼,先把两个小的送到顾家,再把谢川送到国子监,他踩点到翰林院画卯。
向坤的事结束,谢星珩也沉寂下来。
他不搞事情,但要做点别的,为存身立命做准备。
顾慎行在编写《手工业技术大全》,是根据谢星珩写的商务令延伸折子内容来做整理。
另外朝廷会有统计,将其他技术汇总过来。
这本书的编写,谢星珩是挂名,不用他参与。
挂名还在保密之中,说等发行时,再把他的名字加上。
他懂的。商务令里有农作物、其他物品加工,从朝廷往下推广,各地再去实施,直到变现,都需要时间。
他扬名,也需要时间。
谢星珩拿了一堆书过来找灵感,还把顾慎行编写的教育课本拿来看,定了一个小目标和一个大目标。
小目标是编写寓言故事,大目标是编写字典。
字典不用跟《新华字典》一样全,他把拼音写上,初版就把常用字录入。
再做一个拼音版本的寓言故事,包含几个经典寓言,比如愚公移山、掩耳盗铃等。
他执行力强,确定一件事,就在桌上书写计划,将优缺点摆出来,确认可行性,然后列出优先级,决定先搞字典,编写《大启字典》。
一个皇帝的功绩,文成武治都要有。
文化层面的突破,同样能名留青史。
谢星珩自认不是圣人,无法为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能拾人牙慧,以此取巧。
他当天就把拼音列表写出来,单独整理成册。隔天开始,往相应的拼音后边添加文字。
这过程里,他看见某个字、某个词,来了灵感,会转头去写写寓言故事。
翰林院的节奏很慢,若没有勾心斗角往上攀登的想法,一坐坐几年都没人管。反正大家都忙着做学问。
因在做正事,谢星珩也懒得想法子出错。
他成天这里缠着人,那里缠着人,叫翰林院的学士们,来学学拼音,试着推广,都不够惹人烦的。
而江知与收拾好心情,去融入京城的生活,闲暇时间,跟着苏冉去参加些花会、茶会。
他有常夫人夸赞,常家的几个媳妇夫郎对他亲近,苏冉这头,又把苏家姐姐叫上了,虽来京城的时日浅,家族无背景,夫君官职小,在后宅的社交上,整体没受大委屈。
江知与在生意上,适当放权,比如常家的两间商铺,他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常家的掌柜一起,时不时开个会,教他们一些新理念,跟他们说说经商之道。
糖厂需要的办公地点、临时落脚点、仓库,他在今年的软糖售卖结束后,拿货款买了座宅子。过了中秋节,就开始修整,年底前完工。
年底又有年礼的船队抵达京城。
这回的年礼,经过谢星珩送信训斥,有了效果。各家商户,心意到了就行,他们能在丰州把家守好,谢星珩就满意了。
所以这回的年礼,多数是丰州县的特产。再有一些家书。
与这些家书一起送来的,还有南地的信件。
江致微给他们也写了一封信,说说津口县的变化,再讲讲他和卫泽的现状,聊聊孩子。
另外捎带了一封折子,委托谢星珩帮忙呈交。是县城发展的折子。里头写着酒厂建设。
谢星珩看完忍不住笑,当天拿着些家常特产,还有五坛新酿的果酒,去沈家串门,给沈钦言看。
沈钦言摇摇头:“你这兄弟要科举了?”
谢星珩应是:“终究不是正经的官路子,有点上进心都得往上考一考。”
百姓推举的官员,文官们认可度低。
谢星珩当初声望那般高,跟林庚达成共识,前程也有保障,为着官路顺一些,也上京赶考了。
但江致微终究是官,所以这封折子里,还有上奏天子的话,要皇帝应允,他才能以官身来考。
林庚能让江致微考,说明才干能掩饰一些缺陷。皇帝会同意。
沈钦言让他把折子放着:“年底事多,过了年我给你送过去。”
谢星珩道谢,又在沈家坐了会儿。
过了向坤那事,他整个人都沉淀了,不如从前急躁,说话做事锋芒不显,有点文人温润样。
他不带刺,沈钦言跟他说话便温和许多,玩笑话都少了,还拿谢星珩编写的字典看。
沈钦言没学拼音,看也是看个热闹。
他问谢星珩:“你夫郎没当皇商,你很介意?”
谢星珩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失望。”
介意。
介意得很。
他心里想着。
沈钦言轻叹:“你去过南地,知道南地的特殊民情,那里有很多女官。你看她们有才干吗?”
谢星珩点头。
不仅有才干,也很有格局胸襟,愿意为百姓做事。
沈钦言只提这一句:“顺应时代,才能安身立命。”
现在不是当皇商的好时机。
谢星珩起身作揖。
他跟沈钦言相处,始终带着警惕心,不论双方心底存着怎样的想法,至少来到京城以后,沈钦言给他的帮助提点都是为着他好,他真心感谢。
谢星珩从沈家回来时,江知与已经清点好年礼和书信。
他看过徐诚的信件了,信里举荐了人,跟宋原一起巡厂。
另外说了些家常话,徐诚的孩子病弱,想拜个干爹撑撑腰。找人掐算了方位,是在山里。
他跟林庚还以为是山里的人,算命先生说不是人。
他们又以为是某棵树,或者某块石头,找了一个多月,几个算命先生头发都愁枯了,最终确认那个干爹是整座山。
徐诚不敢置信,在信里一顿吐槽。
认一座大山做干爹,孩子的命得多硬啊!
他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宝宝,别反被这个干爹克坏了!
林庚说会再请人算算,这事做罢。
“他还找人帮我们收拾向坤了。”江知与说。
徐诚这个干爹也很实在,今年给两个小宝送了上好皮料,又给他们都做了几双皮靴。还送了些漂亮衣料,拿来做袄子穿。
谢星珩要的链条,徐诚拿了二十根,又给两个小宝送了万花筒、望远镜。
万花筒和望远镜都是玻璃制品,望远镜能看到两三百米的距离。和军用的千里镜不同。
千里镜有一个,给谢星珩和江知与共用。
徐诚说这东西是战略物资,不能多给。也要他们小心点,宁可砸坏,不能叫别人拿去。
再有一封林庚写给谢星珩的信件。
里头有新县城的规划方案和进度,再说了几个工厂的情况。
看看谢星珩有没有什么建议。
对谢星珩为官、当官,现如今的立场,林庚没有多说。就事论事。
他们之外,老家的信件也多。
江承海跟宋明晖怕他俩在京城没银子花,跟信件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张大额银票。
夫夫俩过眼算一算,就知道是逛小集和农庄的年收入都送来了。
他们在京城花不了太多钱,谢星珩现在无需上下打点,锁碎的开支,有江知与的糖厂撑着,家里还有盈余,足够人情走动。
今年的银票收下,回信里就让两个爹攒攒,以做后用。
立新四年的除夕,他们一家人去农庄里过。
走之前,谢星珩问过沈钦言,沈钦言让他们走远点。
谢星珩就带着孩子在外头给他拜个早年,然后上马车,去庄上过除夕。
京城的除夕夜会放烟花,小娃娃们还拿着鞭炮上拆下来的小炮竹,满庄子找老鼠洞炸。
谢星珩看着眼馋,约上江知与,躲着小孩子们,也去找老鼠洞。
江知与嫌幼稚,玩得比谢星珩还欢,手里拿着一根香,啪啪就是点。
好几次他俩都没跑远,炮仗就炸了。
谢星珩有被吓到,江知与还笑他胆小。
谢星珩:“……”我成胆小鬼了。
玩一阵,小孩子们听着动静,往这头跑,他俩就假装出来散步的,不跟小孩子凑一处。
晚上守夜,大家伙坐一处聊聊天。
小孩子们有样学样,都在炕上坐着,吃吃喝喝聊聊天。半夜里过去一看,横七竖八躺了满炕。
把孩子们料理好,大人们继续聊。
今年农庄发展好,先是开始小规模榨油,再有养殖场。养殖场跟牲畜行合作,下半年开始售卖公鸡公鸭,种蛋和盖厂房的银子回本了。
后边又加工红薯淀粉,跟糖厂合作。这块儿把今年养殖药虫的亏空补足。
今年药田不错,霍家做了介绍,都有好价钱。
整座农庄的年收入过了七百两,跟铺面的生意不能比,但相比往年,已经翻倍了。
何义归很是可惜。
“药虫若是好好的,今年能挣一千两。”
淀粉的银子赔进去了,药虫养殖的银子也白花了。再是没卖出价,几项加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等来年,淀粉作坊扩大,榨油厂扩大,养殖场发展成规模,收入就能朝着丰州县的农庄靠近,每年能挣个两三千两。
江知与觉着不错。
年收入有个两千两,弟兄们的日子就都好过了。至此才是熬出了头。
过了除夕,进入立新五年。
立新五年,正月初五,商户开市。
江知与跟何义归,带着郭先生的长子郭仁厚,把一笼笼的鸡苗鸭苗装车,等着牲畜行的伙计们赶着牛车驴车来拉。
他们去年宣传过,今年可以开始领养活动了。
照着丰州县的经验来,第一年不进城,分区域,在乡下,以村为集体,做登记,发鸡苗鸭苗。
今年没有猪崽,农庄的养猪场还在发育中,他们跟京城的屠户没谈拢,需要自家缓慢发展。
牲畜行是常家的,常家在京城有名得很,做了登记,百姓们不敢赖账。
有去年犁地的信任度,今年也把鸡苗鸭苗送到了家里,百姓们接受爽快。
反正没要他们钱,养活了再给。
这件事,江知与让牲畜行的伙计全程跟。务必熟悉流程。
以后就是他们自己干了,切不可遗漏、出错。
这头忙完,他跟徐诚举荐的巡厂人碰了面,带人去他新买的宅子里转转。
往后来京城,就住那处宅子。
因跟仓库是一体的,环境有点吵,但办公方便。
若是怕吵,想好好休息,就去客栈。江知与给他报销。
年底之前,江知与又给成衣铺子请了许多厉害绣工过来。
还跟丰州黄家达成了合作,让他们把童装样式的图样卖给常家的成衣铺子,或者不拿钱,出联名款,拿样式换名声。
即使是京中权贵子弟,在童装的样式上,也是参照着大人的衣裳缩小来穿,不如黄家的萌萌可爱。
再就是主营的男装。江知与审美好,对衣服有自己的理解。尤其是谢星珩不擅长打扮,偏有个好身材好脸蛋,都是他帮着打理衣饰。
他太懂怎么打扮男人了,对某些小细节拿捏得稳稳的。
他跟裁缝沟通,多打版一些漂亮衣服出来。
两个月上新一回,一年就六次。其他时间都是赶工期。
这个工期和上新期,需要计算。他带着成衣铺子的掌柜、小管事,跟管着裁缝们的总工开会,教他们怎么算。
以后他离开成衣铺子,这间铺面不至于垮了,可以灵活调整。
再有一点,他们背靠常家,很多资源可以用起来。
比如常如玉。常如玉文武双全,知名儒将,文可考进士,官居二品,武可上战场,少年成名。
他的同款服饰,会比单个的文人武将更受欢迎。
用谢星珩的话来说,这是我辈楷模。
掌柜的瞪大眼睛:“怎能拿老爷的衣服出来卖?”
江知与:“……是卖同款。”
他这里有条不紊的忙着时,谢星珩在翰林院奋笔疾书。
谢星珩今天不编写字典,他在写文书。
也是奇了,突然有人刁难他。
让他写一封文书。
他写完交上去,莫名其妙被院长喊去训话。
原因是交给他写的文书,他迟迟不写,只惦记着编写字典。
谢星珩:?
要是以往的暴脾气,他高低要找人理论两句。
现在就低调点。
他说一句“冒犯了”,就着院长的纸笔,研墨的功夫,就打好了腹稿,现场写完,现场检查,现场交接。
院长:“……”
刁难他的某同僚:“……”
谢星珩能猜到,因他没请人一起编写字典,而字典的功绩不小,有人心里不平衡,所以来找事情。
他心里叹气,中午吃过饭,就约几个人一起讨论,编写成语词典。
字典有拼音要普及,成语词典可就简单了。只推广给读书人,让他们扩充一下词汇量。
这事儿很多人愿意干,都笑呵呵说好。
祸不单行。
江知与又一次受邀,去参加茶会,被人明嘲暗讽,说他成天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江知与看他一眼,转而跟人说起“糖厂地图”,“现在还有些地方没有加盟商,各位哥哥姐姐感兴趣吗?”
那必须得感兴趣啊!
糖铺多挣钱,看看苏冉那间铺子就知道了!
什么都不用干,有人供货,有人提供活动策略,经营不好,还有人上门指导!简直是坐着数钱的!
江知与笑吟吟跟他们聊着哪些地方可以,距离多远,帮他们做参谋。但为难他的人,那就算了。
国子监。
在这里上学的谢川,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他自幼被谢星珩培养成了“夸夸机”,因崇拜谢星珩,各处模仿,在外行事大方,说话好听,又乐于分享,会友爱互助,来到国子监以后,人缘一直不错。
如今因为谢星珩“没出息”,他被人刁难了。
原因是谢星珩来京城时风风火火,皇上还因为谢星珩的才干,赏赐了家仆。
结果这几年过去,连个诏书都没叫他写。坐的不叫冷板凳,根本就没有板凳!
还不如他夫郎的事业红火。
大家都说他江郎才尽,所有的本事都在丰州县用完了。
国子监大多都是官家子弟。谢川没个当官的父亲,二叔眼看着要在翰林院熬到白头,一些平时看他不顺眼的人,就开始嘲笑他是养鸡娃。
谢川常年笑呵呵,五官发生了些许变化,眼唇上挑,仿若天生长着笑眼、笑唇,沉着脸不笑时,整个人不显凶,却有一股平静的淡漠。
他不觉得养鸡是件丢脸的事情,也不认为他二叔会在翰林院熬到白头。
他说:“养鸡娃都能跟你们上同一个国子监,你们又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
少年人,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他能平静的嘲讽,别人受不了。
吵嚷之间,推搡起来,动了手。
谢川来京城快两年了,第一次被请家长。
谢星珩跟江知与听说他在国子监打架,大为震惊,夫夫俩放下手里工作,都赶了过来。
听说原委后,两人都对谢川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天呐。
他们家的小夸夸机居然会嘲讽人。
这件事罪不在谢川,教官们没训话,但让谢星珩跟江知与回家好好开解孩子。
这个年纪,被人嘲笑,很容易厌学。
谢星珩不用回家开解。
他拿某些年很火的网络小说台词来凑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谢川被人嘲笑没哭,跟人打架也没哭,听到这话却红了眼圈,被谢星珩一顿训:“你做什么,没出息,没见那些小崽子还看着这里吗?”
谢川吸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跟他的家长回家。
路上经过酒楼,江知与进去打包了几份硬菜,回家吃顿好的。
谢川不明所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江知与说:“庆祝我们家小豆子第一次打架。”
谢川突然脸红。
这种事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过二叔和阿知叔都不生气,没嫌他惹麻烦,他心里暖呼呼的。
庆祝的理由,不能跟小宝贝们说。
立新五年,两个小宝五岁了。
他们对大名有了归属感,在家里要喊他们岚哥儿和庭哥儿,不能随便叫宝宝了。
至于江庭一个小汉子,为什么要用哥儿的称呼来喊,只能用双胞胎兄弟的竞争欲来解释了。
立新五年,是谢星珩来京城的第三年。
他始终没有听到商务令的执行消息,因他的沉寂,给家人带来了许多小麻烦。
江知与有常夫人罩着都没用,时不时会被人嘴几句。他是不在意,这种级别的嘴人,不及他幼年听见的辱骂。而他现在是会回嘴的。
谢川跟人打架过后,那句“和养鸡娃上一个国子监”的嘲讽,被人听进去了。他有一阵子被人孤立。
万幸他心思坚定,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他来国子监,是为了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不是为了讨好某些人。
而谢星珩,拉人一起编写成语词典,都少不了一些浅显可笑的刁难。
他很想给翰林院的大人们上上职场“老油条”课,想想他的字典编写进度,只好作罢。
年底之前,谢星珩完成《大启字典》的初版编写,收录了常用字五百个。
他编写了拼音,注释了字义。又一个个的,做了全拼音标注。再根据页数,人工编写目录,仔细核对三天,装订成册,委托金公公上呈天子。
金公公这条维系数年的人脉,他头一次有请求,只希望这字典在皇上看见前,不要被人损毁。
金公公收了谢星珩几年的礼物,投桃报李,让谢星珩准备充分一点。
“拼音几天能学会?万一皇上要看效果呢?”
谢星珩早有准备。
皇上放到他家里的家仆,他都教了。
金公公:“……”
真是不客气。
这是谢星珩为皇商一事的又一次努力,进行得悄无声息。
回家后,就有两个家仆要告假。谢星珩心知肚明的允了。
隔天,金公公给他带来个好消息,皇上很满意。
满意得把谢星珩调任到都察院,担任经历司经历,官居六品,负责考核官员政绩。
谢星珩假笑接旨,在翰林院收获了一场超热闹的欢送会。
主要是今年常跟他使绊子的人,希望他去了都察院,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星珩官小,但沈钦言是他师叔。
叔侄俩个都在都察院,要弹劾一个人,太简单了。
谢星珩懒得跟他们计较,也没什么心情。
他是愈挫愈勇的人,从前打游戏就是。
某一个关卡,他一直过不去,他就会反反复复的去尝试,哪怕有很多路线是重复的,他也不介意,就为了到失败的节点,再来一回。
皇商的事,却让他清晰的知道,这不是他头铁就能撞破的南墙,这是一条无法越过的鸿沟。
江知与不知道他又做了一次努力,还为他升官开心。
家里庆祝过后,江知与的脑袋冷静下来。
都察院是要弹劾人的,谢星珩去了那里,应该弹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