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宗, 长老洞府。
原本的符宗或许有特定的洞府供给长老使用，南妄在接手后，也懒得去找那百年前的洞府现在位于何处, 干脆就将自己日常制符的洞府定位了长老洞府。
他选的这座洞府位置非常好, 依山傍水，走出去都是空地，用作驱符实验正合适不过。
此刻, 南妄就身处长老洞府, 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符咒。
确切地说, 是眼前这把缠满符咒的符剑——
牧远谣送给他的剑。
当日那场宣布第四真传的大会结束之后, 南妄再也没有见过牧远谣。
虽说在大师姐的规劝下, 他收下了这把观天剑，但是他一直让它躺在自己的储物袋里，一次都没有拿出来用过。
大约半年以前, 三师兄战沉明问他借用观天剑，说是想研究一下剑鞘上的阵法。
南妄非常大度地把剑借了出去, 并且做好了三师兄不还给他的准备。
可惜的是, 战沉明不仅很快就把观天剑给他送了回来, 还对剑鞘上的阵法赞不绝口，反复关照他好好使用这把剑。
即使如此，南妄依然没有想过使用这把观天剑。
但是，经历过万剑冢选剑仪式后，南妄的想法变了。
他害怕了。
那样离谱的事, 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为此, 他想要尽快定下本命剑, 这样，等到下一次大师姐让他去万剑冢, 他就可以用自己已经有本命剑为理由拒绝大师姐的好意了。
观天剑已经被南妄拔了出来，剑身放在一边，剑鞘放在另一边。
南妄观察着剑鞘上的红色符咒，心情非常复杂。
现在的他和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他已经截然不同了，制了这么长时间的符，他对符咒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
观天剑上缠着的这些红色符纸，和普通的符纸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普通的符纸都是消耗品，用一次就能报废，但是这种红色的符纸则不同，每一张红符都是一件上品法器，因此可以重复使用。
对于这种把符咒炼制成法器的方法，南妄至今都毫无头绪。
说不眼馋，那是假的，南妄做梦都想研究出可以反复使用的符咒。
但是，炼制这种符咒的关键并不在于符修，而是在于器修，目前的灵枝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无法帮到南妄。
撇开红色符咒本身的特殊性不谈，这些符咒上的符字，也同样特殊极了。
南妄翻遍了手上所有的符咒玉简，都没能找到对应的符字，找不到符字，也就不能确定这些符咒的作用。
但……这个问题不算太大。
他可以把牧远谣的符咒当作模板，照着一模一样地画一张出来，用过以后，就知道这种符咒的作用是什么了。
失败了几次后，南妄成功完成了制符。
得到成品的时候，南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种猜测。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种符字可能并不存在于任何一本制符玉简上，因为……因为这可能是牧远谣原创的符咒。
他确实听说过一种说法，说是顶级的符修可以不拘泥于已问世且被证实过效力的符字，而是随心制符，原创符字以达成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张符咒，可能就是如此。
南妄迟疑着将灵气输入符咒。
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
这张符咒并非对应着某种固定的效果，而是制符之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创造的。
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也就无法驱动这种符咒。
而缠在观天剑上的符咒本身属于剑的一部分，并非以符咒的形式而存在，所以不需要驱动就能使用。
这样看来，牧远谣在符咒一途的建树显然已经登峰造极了，别的不说，起码比他强多了。
不仅如此，牧远谣甚至还有一手炼器的绝活……
要是牧远谣没有叛宗，说不定已经成为青云门除楚松屏之外的另一位传说了吧。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牧远谣不仅离开了青云门，甚至在原著后期成为了男主的幕僚，带领着十万鬼尸上山屠了青云门满门……
一想到那样的未来，南妄不禁叹了口气。
他把自己绘制的符咒丢到一边，从观天剑的剑鞘上撕了一张红符下来。
在契定本命剑之前，他想尽可能查清楚这把剑上的红符到底是怎么一个玩意。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南妄特地将观天剑收回储物袋，随后才缓缓向符咒中注入灵气。
随着灵气的注入，红符缓缓颤动，渐渐变得滚烫，接着嗖的一下钻入了南妄的储物袋，贴回了观天剑的剑鞘上。
南妄：“……”
怪不得人家能覆灭青云门呢，牧远谣的水准，确实是高超啊。
就在南妄准备重新取出观天剑时，余光突然落到了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信纸上。
嗯？这是什么东西？
红色的信纸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一直就存在于那里一般。
可是南妄无比确定，这玩意一定是刚刚出现的。
难道……是从观天剑里掉出来的？
不会吧，这把观天剑可是经过大师姐她们检查的，还能留下这种漏网之鱼？
满腹疑惑之中，南妄拿起信纸，翻过来一看。
下一秒，南妄一下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桌上的零零碎碎地掉了一地，噼里啪啦作响。
“叽叽叽？”
怎么了？
躺在桌子边边上的安诺立刻翻身爬了起来，跳进南妄怀里，伸出爪爪扒拉南妄的手心。
南妄立刻把手握了起来，连带着那张信纸一起捏成了团。
他神色严肃地对安诺说道：“你不能看。”
“？”
安诺先是一愣，随即不满地叽叽叫了起来。
“对不起，但是这个真的不行。”
南妄把信纸丢进储物袋里，随后把安诺搂进怀里，安抚地亲了亲。
“啪！”
安诺一巴掌挥在南妄的下巴上，别过头去，拒绝他的亲近。
南妄试探了几下，发现怎么都亲不到一心拒绝的兔兔，只得妥协道：
“好吧好吧，给你看就是了，但是我要撕掉一句话。”
他从储物袋里重新取出信纸，一只手按着安诺，一只手捏着信纸，低头用牙齿撕掉了信纸最上方五分之一的部分，最后将剩下的五分之四拿给安诺。
安诺没好气地接过信纸，展开一看。
残缺的信纸上有三行字：
若想知道真相
鬼尸教无歌
恭候大驾
安诺目测了一下，南妄撕掉的部分不算多，最多也就一句话而已。
一句话……应该没问题吧？
心胸宽广的兔兔没有继续拒绝南妄的亲亲，只是嘴上依然有些微词：
“叽叽叽。”
我可是你的兔兔，你怎么能对我不坦诚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一会儿给你炖猪蹄吃总行了吧？”
南妄许诺道。
“叽叽叽。”
这还差不多。
“叽叽叽！”
要麻辣的！
“没问题，都听你的。”
见总算哄好了安诺，南妄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中依然握着那五分之一的信纸。
那张信纸上只有一句话，却是一句……他不能让任何人、甚至安诺看见的话。
此刻，盘踞在他心头的念头，已经不再是将观天剑契成本命剑了，而是——
他必须去一趟鬼尸教，去见牧远谣。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那是个科学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不会发生任何超现实的事。
但是，这里不同。
这里是修仙界，这是一个有着各种各样法术、阵法、符咒，甚至能让死人复活的地方。
他曾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过许多穿越异世界的故事，人类国王为了应对魔王，让魔法师从异世界召来勇者，对勇者而言，穿越或许就是一场车祸带来的意外，但是对于魔法师们而言，勇者是他们召唤的产物，是必然的结果。
南妄曾不止一次想过，自己的穿越或许并非偶然。
可是，在青云门待了这么久，他从未打听到类似的事。
不仅如此，他甚至发现，他这种情况放在名门正派叫做夺舍，是一种利用他人躯壳复活或是转生的手段。
每一次夺舍，就要牺牲一个无辜之人。
对于正道修士们而言，这是一种唯有魔教中人才会使用的、为了自己苟活而牺牲无辜之人的、极其恶劣的行径。
夺舍的秘法因为过于歹毒，在使用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夺舍后丧失记忆、记忆混乱甚至因为秘法失败而引来其他的孤魂野鬼占据无辜的身躯也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南妄希望自己不是以上这些情况，但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他也只能无奈接受。
太平的日子过了太久，南妄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经忧虑的事了。
直到此刻，所有的线索连成一片，所有的忧虑卷土重来。
之所以他无法在青云门得到任何线索，是因他的秘密，他的身份，他的原罪……并不在青云门，而在魔教。
牧远谣的纸条便说明了一切。
加上那句被南妄撕掉的话，整张字条的内容其实是这样的——
来自异世之人
若想知道真相
鬼尸教无歌
恭候大驾
……
下定决心前往北方魔界历练后，南妄跑了趟剑宗，向杜雪泠报备此事。
他倒不急着现在就走，他眼下的实力还不足以外出历练，而且灵枝那儿还有他的赚钱大计，他起码要看着他的大计步入正轨后才能离开。
只是，有些话提前说，总比事到临头再交代要好。
对于南妄的决定，杜雪泠并不感到意外。
在南妄踏入制符一途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早晚是要跑一趟魔界的。
杜雪泠道：“最近有不少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剑宗这儿会安排大弟子教授新来的弟子御剑之术，四师弟你要是愿意，可以跟着一起学一学，出门在外，学会御剑总是便利些的，我和你三师兄都有一些魔教关系，你若是去了以后没地方落脚，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一番。”
听着杜雪泠真心实意的关照，南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那么沉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和杜雪泠坦白自己卧底的身份。
但是他想了又想，还是没能开口。
再等等，等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和穿越的原因后，再来坦白吧……
“对了大师姐，我有一本心法要问问你知不知道，它叫穷奇化劲法。”
“穷奇化劲法，我有印象……”
杜雪泠思索片刻，突然瞬间脸色大变。
“你，你怎么会问，问这个……东西？”
她甚至没说“心法”两个字。
南妄扯谎道：“我也是意外听说了这本心法，冥冥之中总觉得与我有缘，所以想问问。”
杜雪泠盯着南妄看了片刻，突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
“四师弟，你，你年纪还小，暂时还是不要看这种、这种特别的双……咳咳，特别的心法比较好……你要是，你要是真的有那方面的特殊需求，我们正道门派也是，也是有相对正常的……不不不，我也不是说你不正常，就是……”
“就是你此去魔教的地盘，应当以修行为主，不能被邪门歪道误了道心，至于穷奇化劲法，你还是不要了解比较好。”
杜雪泠脸色一凛，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动于色的青云门大师姐。
南妄：“？？？”
穷奇化劲法，不是合欢宗的重要心法吗？
听大师姐的描述，怎么好像不是正经心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