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宵,我们为什么会躺在同一张床上?”

早上八点,邬咎浑身僵硬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已经醒了有十分钟了。

刚睁开眼那一瞬间看见祝宵躺在他怀里,还以为是做梦,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因为被刺激得过了头还咬多了一下,痛得他眼泪都差点出来。

不是梦,祝宵是真的跟他睡在一起!

他动了动发麻的手臂,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最好还能让祝宵现在就醒过来,跟他一起面对眼前的状况。

谁知这一动就更不得了,祝宵似乎是不爽自己的枕头想要离开,闭着眼睛仰起头来,胡乱地在他的唇角亲了下,含混地说了声:“别动,安静点。”

虽然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多少有点敷衍,但对此刻的邬咎来说已经足够炸裂了。

邬咎果然不敢动了,他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用力地往祝宵那边瞟。

然后他就越瞟越生气——

祝宵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领口敞开了些许,从邬咎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白皙的肌肤上印着星星点点的旖旎痕迹,锁骨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可见是经历了怎样荒唐的一晚。

邬咎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看了,可他的视线就是控制不住地往那些痕迹上放。

祝宵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痕迹!

他很确定这绝对不是他做的,因为他记得很清楚,昨天他是自己睡的——他睡前开小号跟表白墙下喜欢祝宵的人大战了八百回合,孑然一身舌战群儒,用了十二分力气才堪堪险胜,坚守到最后一刻,终于困得睡着了。

所以会是谁?

邬咎憋着股气,越看就越忍不住。终于,他抽出自己的手臂,拍了拍祝宵的肩膀,想让他醒过来好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他的手刚刚碰到祝宵,就被祝宵抓住推了回去。

“不来了,很累了……”祝宵是抱怨的语气,可里面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先让我睡觉,行不行?”

邬咎从没听过祝宵这样讲话,像在跟谁撒娇似的。

他更生气了,祝宵是把他当成了谁?

“不许睡,祝宵,”邬咎咬牙切齿地说,“你解释一下,你身上这些都是哪条狗咬的?”

如他所愿,祝宵睁开了眼睛。

“你又玩什么?”祝宵皱了皱眉。

自从邬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们就解锁许多新玩法,当然,其中有不少是邬咎勤学善问的结果。

昨天晚上就是这样,邬咎不知道从哪里学的,非要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反正最后这家伙都会一边红着脸一边狠狠地把他折腾一通。

“没有玩,我在说认真的。”祝宵的反应让邬咎愣了愣,旋即更加严肃了,“祝宵,难道你不是自愿的?”

难不成昨天晚上祝宵是给人算计了!可是他都还没死,谁敢算计到祝宵头上来!

邬咎怒火中烧,声音却冷得如坠冰窖:“祝宵,是哪个混蛋?”

虽然他和祝宵是死对头,但这不代表他会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理。

只要祝宵告诉他名字,他就立刻马上回去翻生死簿,把这人的老底都翻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他的拳头就可以砸在那个混蛋脸上——他势必要替祝宵报仇!!

祝宵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枕边人。

邬咎的神情看上去太认真了,一点都不像演的。

就在这时,祝宵忽然想起来,前几天邬咎说过,地府推出了走马灯的新业务,还在内测阶段。身为阎王,要身先士卒敢为人先,所以邬咎是第一批试验的。

当时邬咎还跟他说,他接下来可能会有段时间不太对劲,但是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了。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个走马灯发挥作用了。

理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祝宵开了口:“不啊,我是自愿的。”

邬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咬牙怒道:“那是谁做的?”

一瞬间,一种像愤怒又像恐慌的情绪淹没了他。

难道祝宵谈恋爱了跟谁昨天表白墙下面自称是“祝宵头号男友”的人吗?

祝宵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做的。”

“什么?”

邬咎愣住了。

“我说,都是你做的。”祝宵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说,“听清楚了没听清楚就去把客厅和房间收拾一下,顺便把垃圾倒了。”

“你你你说……”邬咎震惊地瞪大眼睛,“我?”

五秒后,邬咎震撼地喊出声:“我怎么可能!为什么!”

“因为我们结婚了。”祝宵说。

“谁和谁结婚我和你?”邬咎错愕地看着他,磕磕绊绊地说,“可我,我们昨天还在马原课上辩论……”

昨天轮到祝宵的小组做展示,他很不给面子地提了好几个问题。

邬咎一说,祝宵就想起来了。

倒也很难得,过去这么多年,祝宵还记得那节难忘的马原课。

他微笑着告诉邬咎:“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祝宵迅速弄清楚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大学时期的邬咎。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再见到十年前的邬咎。

“你是说,”邬咎努力地理解着他给出的信息,“现在是十年后,然后我和你结婚了。”

祝宵点了点头。

“不可能——”

邬咎震惊得嚎出声来,被祝宵一把捂住了嘴巴。

“听着,我清楚你现在有很多疑惑,”祝宵说,“但是我不会跟你离婚,因为那个邬咎还要回来。”

让现在的邬咎面对现在的场景着实是刺激了点,祝宵也不打算强人所难让他收拾昨晚的战场了。

他直接给邬咎下了最后通牒:“你昨晚折腾得我很累,现在我要睡觉,你可以选择闭嘴躺下或者滚出去。”

“……”

伟大的坚定的刚硬的阎王大人邬咎先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滚出去。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和祝宵一起睡!

出去的时候,他想起祝宵刚刚说的话,弯下腰顺带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都捡了起来。

为了表示他不是在听祝宵的话而是纯粹地看不过眼,他专门补充了一句:“服了,为什么要把衣服丢在地上啊。”

在将衣服丢进洗衣机时,邬咎发现里面有一件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根本就不能穿了。

……这什么啊。

邬咎脸上发烫,将那件衣服挑出来,眼不见为净地丢进了垃圾桶。

可那件被撕坏的衣服竟然还不是最具有冲击力的。

启动洗衣机之后,邬咎又去倒垃圾。

提垃圾袋时邬咎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几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橡胶制品。

他有些傻眼,还以为自己是没看清楚,又认真地看了过去。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邬咎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天,这么多个都是他做的吗!

恍惚了半晌,邬咎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祝宵肯定是在骗他,他这个人洁身自好并且十分自律,这种不知廉耻又不知节制的昏君生活怎么可能是他在过?

邬咎愤怒地将垃圾袋收了口,像销毁罪证一样将它丢进了楼梯间的垃圾桶。

就这样还嫌不够,他又倒回去,像做贼似的拿了根棍子,将那袋羞于启齿的垃圾捅到深处去。

将这一切都收拾干净后,邬咎又有点微妙的不爽。

他过来的不是时候,要是他真的跟祝宵做了什么就算了,关键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在他的记忆里他甚至昨天还在跟别人对线说“喜欢祝宵你是瞎了吗?”……凭什么是他来收拾啊!

算了,他告诉自己——他不是在听祝宵的话,他只是看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而已!

-

祝宵实在太困了,他倒回去睡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迷迷糊糊间往枕边一摸,没有人。

他倏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盯着天花板。

片刻后,他清醒了些,清早的记忆翻涌上来,他回想起来,那个笨蛋是滚出去了。

祝宵拖着酸痛的身躯爬起来,洗漱完走到客厅一看,邬咎还是不在。

去哪了?

他环顾一周,发现厨房此刻正紧闭着门,丝丝缕缕的白烟从门缝里逃散出来。

祝宵神色微变,邬咎已经很久没冒烟了,难不成那地府走马灯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他当机立断地推开了厨房门,沉声道:“邬咎!”

厨房里白烟弥漫,却不是从邬咎头顶冒出来的,而是灶台上的铁锅。

邬咎心虚地说:“……我只是在做早餐。祝宵,你家的锅不太行。”

他是看祝宵一副累得要死醒不过来的样子,怕祝宵醒来好不容易不累了又饿死了。

——虽然现在的他并不是跟祝宵结婚的那个邬咎,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到自己原来的时间线,但是他来都来了,之后总不能把饿死了的祝宵还给未来的自己吧。

所以他就照着菜谱,大展身手了一番。

不过很可惜,祝宵家的厨房太小,容不下他这位顶级大厨。

祝宵:“……”

险些忘了,邬咎这会儿还没学会做阳间饭。

“我来吧。”

祝宵从专门装食物的小冰箱里拿出一袋吐司,稍微烤了一下,端到餐厅里和邬咎面对面坐下。

邬咎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跟祝宵面对面坐着平静地吃早餐,和谐得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夫。

在他印象里……祝宵都是和姓赵的一起吃早餐的。

刚刚祝宵补回笼觉的时候,邬咎用手机和计算机反复确认了日期和最近发生的新闻,还用阴阳通联系了白管家,最终得出了结论——他确实是来到了十年后的自己身上。

虽然他想不通未来的自己怎么会跟祝宵结婚,但是经过多方求证,他知道祝宵真的没骗他。

祝宵给吐司片涂果酱的间隙里,已经感觉到邬咎偷看自己很多遍了。

不愧是十年前的邬咎,偷窥技巧一如既往地不怎么高明。

祝宵慢条斯理地涂完果酱,掀起眼帘,直接逮捕了不知道第几次偷看他的邬咎:“想说什么就说。”

邬咎憋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意料之中的问题,估计在他睡觉的那段时间里,邬咎都在想这个了。

祝宵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轻轻地笑了。

邬咎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他心跳加快了些,却直觉祝宵接下来就会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得不说,邬咎在祝宵身上的直觉总是很准确。十年后如此,十年前也是如此。

祝宵唇边翘起的弧度里带着玩味的意思,他告诉邬咎:“当然是因为你死缠烂打追了我很多年,你说如果不跟我在一起的话这辈子都要当孤魂野鬼,所以我答应你了。”

“哈,怎么可能!”邬咎立马反驳他,“我哪有这么喜欢你,别夸张了。”

祝宵不置可否,拿出了手机。

他将手机放在两个人中间,让邬咎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让他看还不够,祝宵将邬咎说过的话念出了声:“祝宵,我好想你,想要天天和你在一起……”

邬咎听得害臊不已,当即打断他:“停!停!不要念了!”

他真是服了未来的自己了,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啊?

“快把这个删掉!!”

祝宵当然不会听他的,当着邬咎的面,他又点开了他们的语音记录。

邬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聊天记录还能说是造假,可这声音却是如假包换的他邬咎的声音。

“宝贝,亲爱的,好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宝宝……”

邬咎简直是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