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嗓子, 其他四个人全都转头看过来。
但是没人说话，只是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谢司珩。
好几秒, 也没有人走过来。
苏星言低下头, 拿了片面包涂着黄油。
顾夏咬了一口可颂，在嘴巴里慢慢咀嚼。
陆朝衍放下搅拌沙拉的勺子, 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
谢司珩站在不远处, 又沉声问了一遍，“季晏呢？”
他把季晏电话都打烂了, 对方都不接。
他知道发生了事情，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除了不想再看见自己这个麻烦前夫，季晏还能有什么事？
想到昨天下午季晏的反常举动, 谢司珩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跟他在约会小屋待了一个小时, 除了想摸他抱他, 你还有什么出息！？
看谢司珩眼睛都红了, 阮序实在不忍心，放下盛了蘑菇汤的勺子, 走到他面前, 眼神游移地小声提醒他，“司珩, 你先过来吃早餐吧，其他的后面再说。”
谢司珩一愣, “什么意思？”
“你少说点吧！”阮序眼睛都挤疼了，谢司珩还听不懂, 要不是看在多年的相交, 真不想管他，语气有些烦躁, “现在在直播，先去把早餐吃了。”
谢司珩看了一眼旁边投影上的直播间。
【谢司珩怎么回事，还他妈季晏季晏的？还不跟大家一起吃早餐，不想录建议赶紧滚！】
【跟季晏演cp上头了？还是已经是非不分了？】
【谢司珩这脑子不要建议捐了！什么白痴玩意儿都能来当公众人物了。】
有蟹粉开麦：【你们不要乱说，我哥只是问问季晏去哪了，明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扯上是非不分了？】
【哎哟，这谢司珩前几天和季晏炒cp，现在这么着急地找季晏，是舍不得热度了？】
蟹粉：【我哥怎么就舍不得热度了？？我哥需要热度么？我哥现在巴不得没有热度！】
【哈哈哈，现在你家哥哥暴露真实人品当然巴不得没有热度，之前不是和季晏炒cp炒得飞起？一会一个誓死袒护，一会一个眼神拉丝，现在季晏出事，谢司珩要明哲保身了？】
蟹粉：【我再说一遍，我哥没有炒cp！我哥已经和季晏离婚了，5月15号领离婚证！】
【离了也是你们粉丝说，没离也是你们粉丝说，谁知道真离假离啊。】
【没有炒cp？那就是对季晏真情实感。影帝眼瞎耳聋，喜欢上季晏这种垃圾，尽早和季晏撇清关系大家还能给他挽尊一下。】
【娱乐圈真是乌烟瘴气，什么抄袭的渣渣都能来当歌手。（呕吐）】
谢司珩打开微博。
热搜上，两个大大的爆字。
#季晏抄袭#、#季晏退出音旅#
下面还有这样的词条#银心下架#，#季晏专辑下架#
【季晏好不容易立起的天才原创歌手的名头，这么快就塌了？（狗头）】
【塌得妥妥的，我都听了，《银心》还能说稍微改了改，但他之前那七首歌，不能说一摸一样，只能说就是同一首。（呕吐）亏得老子还循环《银心》好几天。】
【其实，季晏唱歌真的挺好听的，塌了还挺可惜。但是！！抄袭绝对不能忍，这是人品底线！！】
【塌吧塌吧，我乐子人，我爱看。尤其是这种靠影帝伴侣的身份，靠炒cp，火起来的虚假顶流，多塌几个才能还娱乐圈清净。】
【最近娱乐圈真是塌了一波又一波，先是新人歌手林泽，然后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一众导演，艺人，接着是最近热出天际的歌手季晏，下一个轮到谁。（摸下巴）】
【我眼瞅着影帝谢司珩也快咯。看他还在直播间找季晏就知道是傻逼一个。预测即将有一大波谢司珩粉到达战场，有没有人保护我一下。（狗头）】
【粉丝们努力帮哥哥洗白的样子，真的好美丽，承包我今日笑点。（狗头）】
谢司珩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起来，在短短半小时内，连续发布的五条微博已经引爆热搜。
第一条来自音旅官博，发布时间是7点30分。
音旅：「要遗憾地和各位粉丝观众分享一个消息，晏宝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提前离开节目组，（可怜巴巴）所以他将缺席第四期原定和谢司珩的约会。让我们一起祝他早日康复，第五期的时候，健健康康地回到音旅大家庭吧！！晏宝加油！」
第二条来自一个名叫鹦鹉娱乐的营销号，就在官博宣布之后的十分钟。
鹦鹉娱乐：「季晏继上次澄清人品问题后，再爆大瓜，《银心》抄袭一位小歌手ziy的歌曲《天意》。而且他抄袭早有前科，之前发行的专辑《撒浪嘿呦》全部抄袭一支国外的小众乐队Veil。」
【牛逼牛逼，抄袭也能当歌手，那我也可以哦。（狗头）】
【建议Veil尽快起诉季晏，告到他倾家荡产！】
【抄袭不能忍，作品是作者的心血！盗版无耻！！剽窃更是恶心至极！】
国漫银星：「介于艺人季晏为《银星》创作的第三季主题曲《银心》涉嫌抄袭，目前暂时取消《银心》作为第三季主题曲，各大平台投放的live版本下架，《银心》录音室版本录制计划暂停。」
【不错不错，给《银星》点赞，反应很快。】
【这也不怪鲶鱼，谁知道季晏是这种人呢，还在漫展上为他的演唱准备了机甲黑科技。】
【我鲶鱼是受害者，大亏特亏！】
【建议沈总和Veil一起告死季晏。】
谢司珩知道，这首歌季晏连录音室都还没进，只有一个live版本，原本鲶鱼那边考虑的是综艺结束后再邀请进行录制，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遭到下架。
那是他的第一首原创。
他那么冷静的人，却为了一部动漫在自己怀里哭泣。
这首歌耗费了他多少心血，倾注了他多少感情，没有人比谢司珩更清楚。
抄袭？
谢司珩就是把头砍下来也不会信的。
几乎和《银星》同一时间发布的是茉莉云官博。
茉莉云：「歌手季晏的专辑《撒浪嘿呦》从今日起无限期下架，特此致歉。」
【茉莉云反应也挺快的，点赞！】
【及时做出回应就还是我们的宝！】
最后一条再次来自音旅官博。音旅：「嘉宾季晏暂停后续全部综艺录制。」
【算你草台班子识相！还晏宝？恶心！】
【音旅早就知道了吧，为了隐瞒自己识人不明的过错，又心虚被抓包，赶紧找了个生病的借口把人送走。】
【算了，节目组也算倒霉，就别扩大范围，骂季晏就好了。】
谢司珩想起昨天在车上，季晏让自己放《银心》，知道他已经提前猜到会这样。
所以他凌晨连夜离开节目。
所以他昨天对自己才是那样的态度。
担心无法再回到音旅，所以把昨天当做和自己最后一次见面。
谢司珩觉得此刻心痛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
他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看出来。
他只是想知道，昨天晚上季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己拔掉针水，一个人离开医院。
谢司珩不敢细想，每想一次，他心就被刀割一下。
季晏走之前，是否曾深深看向床边睡着的自己？
应该看了，因为他温柔又乖巧，对自己还那么好。
谢司珩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些辱骂的，嘲讽的发言，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被阮序的声音喊醒。
阮序音量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着急，“司珩，你正常录制综艺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给陈焕，他会帮你摆平的！”
阮序真的觉得谢司珩没必要急，季晏现在虽然深陷抄袭风波。
但抄袭怎么也比给谢司珩戴绿帽子好处理多了吧。
季晏不参加综艺不当歌手又没什么关系。他们两现在感情越来越好，谢司珩以后随便养他就行了。
何况，季晏自己是富二代，就算真和谢司珩离婚了也能过得很舒服。
如果以后季晏实在想唱歌，可以等风波稍微过去。
照样可以用钱砸舞台，砸专辑。
谢司珩没必要动气，更没必要逞一时之勇。
其实阮序心里也动摇。
上次解决了是因为照片是p的。但这些歌怎么可能是p的呢？
季晏写出《银心》的时候也遭到无数质疑。谁又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忽然变得这么会唱歌，甚至还会写歌。
写歌是很专业的事情。
阮序无法解释这些，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就算《银心》抄袭的部分不多，还能稍微解释一下，之前那七首歌呢，季晏又做何解释。
阮序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季晏还能怎么翻身。
而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谢司珩心里，季晏能够成为一位万众瞩目的歌手，比什么都重要。
比自己跟他在一起还重要。
如果要在这两样之间选择，他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让季晏继续唱下去。
阮序不知道谢司珩的想法，他现在考虑的只是保护自己，谢司珩最好也不要卷入是非。
他和谢司珩相识多年，他希望朋友好。
阮序看谢司珩不说话，伸手握住他手臂，想把他拉到餐桌边坐下吃早餐。
却发现他只是看着手机，脚步纹丝不动。许久之后，才缓缓抬起视线，眼神冷漠到没有一丝感情。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崩人设，让大家都忘了，谢司珩从来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很多时候只是保持着社交礼貌。
此刻好似又有以前那种冷漠到锋利，让人无法接近的感觉。
谢司珩把手从阮序掌心抽出来，冷声说，“我不录了。”
阮序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弹幕和节目导演。
王喜不敢吱声，弹幕却已经开始刷屏。
【？？】
【谢司珩什么意思？这是看季晏被曝光真实人品，开始犯横了？】
【不录综艺？呵呵，好勾八拽哦。】
【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有什么可牛逼的。】
【影帝？说到底还不就是戏子。（狗头）】
谢司珩身上是白短袖套着一件质感很好的灰色大牌衬衫。
昨晚在病房一夜，这边天气热，身上的汗黏糊糊的，他索性脱下衬衫重重摔在地上，怒声开口：“这破综艺谁他妈爱录谁录，老子不伺候了！”
阮序愣在原地，看着他转身往花园外走去。
【哎哟？这是在耍大牌么？】
【又要袒护季晏？这谢司珩果然是个是非不分的玩意儿。】
【真是个傻逼，还影帝呢，笑死人。】
【奖项都是花钱买的吧！（狗头）】
【（摸下巴）可能性很大，谢司珩家有钱，既然混娱乐圈，给自己买点奖项贴贴金这不正常？】
【娱乐圈就是被这些自以为是的有钱人搞臭的，真该清理清理了。】
【还踏马满口脏话，这种艺人也配顶着影帝的头衔？】
【自以为是，不会觉得音旅没他就录不下去吧。】
【我看阮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说是谢司珩多年的好朋友，估计多少也沾点。】
谢司珩摔完衣服就往花园外走去，阮序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拉住他。
他知道拉住谢司珩是什么后果，下一个被骂的就是自己。
他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小演员，能做的真的不多。
谢司珩不拍电影可以回家继承家业。
自己呢？不拍电影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就算再想，也没有资本在为谢司珩做更多。
阮序无法判断这次风波的真相，他只是发现，谢司珩对季晏的在意，比想象中多得多。
又或许，让他这样的不止季晏，还因为他一直守护着心里那点微弱火光。
阮序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
有一次一位同学通过给老师送礼，抢走了原本是阮序靠成绩获得的一次实习拍摄。谢司珩知道后，直接找到那位老师，当面为他打抱不平。
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拿回那次拍摄，但谢司珩做了全部他能做和他想做的事。
谢司珩个子很高，一个人走出花园的时候，背影挺拔如竹。
阮序没有办法继续看他离开，侧开视线，回到餐桌边，继续喝完那碗已经凉透的蘑菇汤。
谢司珩刚走两步，手机就响起。
电话来自红玲导演。
谢司珩接通，红玲导演严厉的声音传来，“谢司珩，我劝你自重！《夜阑》不会用一个舆论糟糕的主演！”
谢司珩淡淡回答：“谢谢红玲姐多年来的关照。”
红玲冷哼一声，挂断电话不再和他多说。
紧接着下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陈焕。
电话一通，对面直接跟水龙头一样开骂：“姓谢的！你踏马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今天要是走出拍摄现场，我跟你恩断义绝！
你他妈的不想拍电影就滚回去！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你不该也不能这样任性，因为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你代表的是整个星宇！
你想想自己为这个公司付出多少才有今天，难道你要让它毁于一旦？”
陈焕顿了几秒才听到谢司珩无比冷静的声音，“陈哥，对不起，我会为你安排更好的去处，以你的能力可以再培养出一个谢司珩。”
陈焕心在一瞬间酸涩无比。
谢司珩什么时候这么好声好气地和自己说过话。
陈焕知道他是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几分哽咽，“不可能的，我培养不出另一个谢司珩了，你不拍我就退圈了。”
他和谢司珩能有今天，全靠互相扶持，互相成就。
人一辈子能碰上几次这样的机会。
谢司珩能有今天，除了拥有同级别艺人中最好的资源外，还因为他有天赋，更不怕拍戏吃苦。
十八岁考电影学院，决定拍电影是他自己选的路，跪着他都会走完。
陈焕还不想放弃，继续温声劝说，“司珩，你清醒你一点，你可以去听听那些歌，你觉得值得么？”
谢司珩没有听那些歌。
他不用亲耳确认到底是不是抄袭，因为他不需要。
他很清楚，季晏不会做这样的事。
“陈哥，对不起。我可以不拿大满贯，甚至可以不拍电影，但我不会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不白的冤屈。”
谢司珩挂断电话，大步走出花园和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没想到还有第三个电话。
是季晏的。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第一秒接通，但今天他直接挂了。
季晏这样偷偷跑了不就是不想连累自己，现在打来电话，谢司珩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但季晏不停地打，一连打了十多个。
谢司珩终于接通，但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对面。
几秒后季晏说话，刚开始是一如往昔般冷静从容。
但谢司珩听得仔细，终于在最后的尾音，听出几分无法压抑的细微颤抖，“谢司珩，你冷静点，你没必要为我毁了自己的事业，不值得。”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