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犯罪组织对策课需要应对的自然不是简单合法的酒庄生意。
格拉斯的酒庄占据了当地葡萄酒酿造售卖行业的半壁江山,与黑白两道都有来往。一周内,诸伏亚纪子接待了好几波各怀心思的人。
第一种就不值一提了,是格拉斯酒庄的竞争对手们,见新负责人是个年轻的亚洲女人,认为她好欺负,便试图在各方面给她下绊子,结果自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是被食药监督局查,就是被国税局查。在A国偷税漏税等同于倾家荡产,他们虽不见得真偷税了,但也被这些检查弄得焦头烂额。
幸免于被查的人则发现,没过多久自家的下一步商业计划已经插上翅膀飞到了对手的桌案上。
其中一种是有大额订单的客户,听闻负责者换人,立刻闻讯前来试图取消交易。
有的客客气气,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部分人真的做葡萄酒生意。
格拉斯酒窖里每一个酒桶都价值不菲,酿造的酒可以算得上是市场中的佳品,单从质量而言也值得受人追捧。不怪格拉斯的酒庄在弗吉尼亚州颇受推崇。
这时候诸伏亚纪子细品他的名字——Glass,酒杯。
真是奇妙的巧合。
竞争对手中的某个人则不那么招人待见,但也无意间递给了她极其重要的信息。
来者姓阿什顿,据藤井昌说,他与当地黑.道生意有些牵连。
阿什顿家族倒是与酒颇有渊源。据说他的家族就是在禁酒令期间依靠贩卖私酒起家的黑.手党之一。中间沉寂了许多年改做别的生意,最近又把自己包装成合法的葡萄酒经销商重出江湖。
阿什顿金发碧眼,身材微胖,穿着成套的西服,气势十足。
见他第一眼诸伏亚纪子就觉得不适,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暗暗黏在你的身上,想甩也甩不走。
果然,他上下打量一遍眼前的亚洲女子,开口就是阴冷的气息:“幕后老板还不打算出来吗?”
诸伏亚纪子和前任负责人都没有掩盖自己不是真正老板的事实,但格拉斯也确实没有露过面。
女人抬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用带有几分当地口音的英语回复:“一切事务由我负责,敝姓佐藤。”
“哦?”男人皮笑肉不笑,目光一寸一寸黏在她的眼睛以及身上,“上一位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你凭什么呢?”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总之不是凭你的胡思乱想。”女人倒是语气平稳,“凭什么不重要,阿什顿先生。你的生意还做不做?”
看来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阿什顿难看的笑意加深。
“做不做不是取决于你吗?”他凑近诸伏亚纪子,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就像是毒蛇看准了自己的猎物在丝丝吐信子,“想继续自然要拿出些诚意。不过嘛……如果不做,你的损失可不小。”
结合那天查到的种种情况,格拉斯的生意远远不是卖酒那么简单。
A国曾经有一段贩卖私酒,和各类走.私非常猖獗的时代。在海运的船只上加一些别的东西是惯常操作。
而阿什顿不仅是和他们有这样的往来,酒庄部分精密仪器和检测器乃至部分检测人员都是由他提供。
格拉斯的酒庄有自己的葡萄田酒窖还有酿酒技术,但经销商和上游的技术检测高精尖仪器则来源于与其他单位的合作。
所以阿什顿这句话真算得上是一句严重的威胁。
如果是当年的诸伏亚纪子,估计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可如今她不能。
她只是挂上一个冷冰冰的假笑:“是吗?我拭目以待。”
女人随手拨弄一下头发,没有显得风情万种,倒是把不屑一顾的冷淡体现得淋漓尽致。
阿什顿挂上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离开了。
这种男人太多见了。倒不如说她现在才遇上已经算是“幸运”
见鬼的幸运,诸伏亚纪子心想。
庄园的正厅是颇有欧式风格的礼堂。水晶吊灯灿灿生光,能容纳几十人的长桌上摆着蜡烛,墙上挂着关于葡萄藤和葡萄酒的油画——每一颗葡萄都栩栩如生。诸伏亚纪子盯着这些葡萄,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没有做声。
“大姐,我去会会他们。”藤井昌怒气冲冲,他虽然混迹在犯罪组织里,但最看不起阿什顿这样的人,何况他已经对佐藤加奈的本事心服口服,更容不得别人这样侮辱他的老大。
没等诸伏亚纪子开口,高柳就问:“你怎么会他们?”
藤井昌并非空有武力没有大脑。他“啧”了一声:“先把他安排在这里的人揪出来。”
实验员里绝对暗藏着阿什顿的人。
诸伏亚纪子没有立刻作答,而且淡然喝了口咖啡:“高柳,你说如果是老大会怎么办?”
这句倒不失为一个从老人那边了解格拉斯的途径。
高柳跟了格拉斯将近10年,同为女性,她听懂了上司在问什么,迟疑着说:“如果是老大……也许会让你去的。”
诸伏亚纪子向高柳投去平静且饱含深意的目光:“如果真去了,我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高柳的话来看,格拉斯对于用女人换取利益绝对乐见其成。
不过如果佐藤加奈的能力只到此为止,那她就休想在组织里再往上爬一步了。
唯利是图的商人,罪犯。
诸伏亚纪子适时给予下属正向的反馈,她转向藤井昌,“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阿什顿明面上的生意是从格拉斯的酒庄购买一批红酒送往意大利。
实际要在里面放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军.火。
而军.火同样是格拉斯的生意之一,但前任负责人并没有告诉她。
显而易见,这又是格拉斯对她的一场考验。
反过来想便知,格拉斯自己并不差这一种生意,而如果她真的解决不了,格拉斯绝对还有别的办法避免损失。
那么风险是什么呢?阿什顿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威胁她?
一方面是因为此时风声紧,上任刚陷入官司,买家难找。
一方面是因为阿什顿掐着酒庄的生产命脉。
还有一方面,诸伏亚纪子怀疑格拉斯的酒庄被警察盯着或者……阿什顿已经搭上了另外的卖家,准备过河拆桥。
同时她还背负着扩大生意的命令,思及此处,她的想法逐渐成型。
只是军.火的主要据点他们完全不知道。
上一个负责人走的匆忙,这种东西也不可能露在明面上。为了避免警察查封顺藤摸瓜,更需要藏得严密。
于是他们一行人找了一大圈才找到,武器仓就在弗吉尼亚的港口某个废弃仓库在地下室里。
顺着楼梯下去输入密码,那里就像银行金库一样,装修完善安保严密。
凭借经验诸伏亚纪子检查了所有的枪支型号构造和准星——亲自上手拆装,高柳在一旁惊讶:“您还懂这些。?”
诸伏亚纪子理所当然:“见过两次。昨天和藤井一起学的,看一眼就很容易操作了。”
藤井在一旁默默点头。
事实上这些知识来源于上辈子刚发配槍的时候,她觉得准星不太对,正好是午休时间,就拿到了□□处理班。拜托给松田阵平。
而后诸伏亚纪子就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两分钟装卸,顺便被科普了一把各类槍支构造。
远在东京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拆炸弹回来突然打了个喷嚏。
最近身体好的很,不可能生病。
“有人念叨我吧。”他闲闲侧过头去,语气是明显的玩笑,“hagi,不会是你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我骂你干什么?哈,总不会是因为小阵平炸弹比我拆的快吧?”半长发青年表情轻松,虽是说着这样的内容,但眼里满满都是对朋友的信任和称赞。
松田阵平轻笑,没有在意。
两天后,阿什顿接到佐藤的邮件。对方措辞礼貌严谨,大体内容是说买卖是一个相互选择的过程,既然您不打算买,我们也不勉强。正好有更高的买家出价,交易作罢。
他在想这完全不可能。
打电话过去,对方无法接通。
而另一波所谓各怀心思的人完全没有恶意。
前任酒庄的负责人或许是出于掩护生意的心理,或许是出于能多赚点钱更好的想法,居然还在庄园里承接婚礼业务。
说是怀有心思他们的心思只是在乎换人之后,自己的婚礼场地和时间有没有受到影响。
诸伏亚纪子自然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合格的婚礼场地租赁的老板,严密检查酒宴上的各种酒水以及婚宴布置,力求尽善尽美。
毕竟这是她做的工作里面最轻松的。
新郎和新娘是同样出身于小有资产的商人家庭,婚礼在室外草坪。
意式花篮装点在宾客的椅子和红毯旁,蓝色白色粉色的玫瑰花交错成趣,与新娘的洁白的婚纱互为映衬。背景是远山与葡萄藤,梦幻且浪漫。
诸伏亚纪子坐在宾客席位偏后方看两位情侣山盟海誓交换戒指。
如此动人的场景面前,她心中盘算着的却是如何将这份消息自己U盘尽快传回。
国际恐怖组织拥有了如此之多的弹.药武器,显然是巨大的危险。
卧底成功端掉整个组织是一条无比漫长路。漫长到她已经无暇想起自己曾经对于婚礼的憧憬。
直到旁边有一位金发女郎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场。
“很美,是吧?”
女郎的声音妩媚而优雅,她戴着网纱礼帽,帽子只遮住她的一部分额头,网纱后是一张女人看了都要心动的脸庞。
“啊!”亚纪子立刻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露出真心的惊喜:“您是——!”
克丽丝·温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