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沈情眼中顷刻冒出泪花,即使是三分疼也被她精湛的演技演绎成十分疼。
然而面对梨花带雨的少女,李道玄丝毫没有怜惜之心,反而愈加不耐,他烦躁道:“本王问你是怎么上来的,有何目的。”
沈情也来了脾气,她带着微弱哭腔喊道:“都说了不知道!我是追着我家婢女才来到这儿的!她忽然夺了我的簪子就跑,我怎么喊也喊不动她,那簪子对我很重要!”
李道玄静静觑着她,漆黑的瞳中闪烁着不明情绪。
沈情亦不甘示弱回瞪他,眼角悬挂的泪珠欲落不落,一双眼尾泛红,瞧着可怜极了。
若是旁人见了她这副模样定会心生怜惜,忍不住想要轻声哄着她。
可李道玄依旧无动于衷,反而内心杀意愈演愈烈。
就在沈情以为他又要同上辈子般,一剑给自己穿个透心凉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开。
“砰——”
猛烈的飓风掀起屋内一切杂物,连带着二人衣角交缠,烈烈鼓动。
“叮!”李道玄挥剑打开飞来的一物,那东西反被钉到墙上,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粉白的辛夷花簪。
沈情忽然喊道:“我的簪子!”她一把挥开李道玄的手,跑去将墙上嵌着的玉簪拔下来,见簪子完好无损,她货真价实松了口气。
一口气才吐到半路,沈情就被妖风掀翻在地,她的掌心在地板磨出一片血印子,长乐髻也散了,乌黑顺滑的长发散落一背,如上好的水墨玄绸。
虽说摔倒在地,可簪子被她及时护住,完好无损,并且她脖子上横着的剑也离开,沈情心下不免庆幸,那妖来得及时,否则她已经开始想怎么让这人给她陪葬了。
李道玄身如磐石,岿然不动,任由妖风将他的衣袍吹得哗哗作响。
“驹齿未落的小儿,竟敢杀我同伴!”
一道愤怒的男声传来,接着见一绿花花的身影朝着李道玄攻去。
声音混着妖力直直穿透人的耳膜,沈情不禁捂住耳朵痛呼出声。
李道玄一点也没有要帮沈情的意思,而是朝着来人狂道:“杀你同伴又如何,本王还要把你削成灰。”言讫,他睨了角落的沈情,旋即提剑同袭来的男妖斗在一起。
一人一妖打斗丝毫不顾及屋内还有个普通人在,瞬息之间过手数招,他们将屋内有东西都打了个粉碎。
沈情也不干坐着,为了自己的小命和耳朵着想,她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黄符,在周围给自己布了个结界,隔绝周围一切伤害。
前世沈家灭门前,沈情因资质不够,怎么修炼都杯水车薪,索性早早开启了她的咸鱼瘫。
在玄机阁时有柳霁月为她操心一切,在家时有父母亲人庇佑,沈情只需快乐享受生活即可。十七岁前她最大的烦恼便是愁偶尔要上玄机阁内的早课,或是想要某个裙子却买不到。
自从沈家灭门,沈灵来到玄机阁后,有了危机感的沈情才开始勤奋起来。
可无论她怎么修炼都没有起色,剑术也差得出奇,于是她在阵法上多下了些功夫。
虽说后期她专注于针对沈灵,荒废了许多岁月精力,也疲于修习,可她的阵法在这之前也算学了个差强人意,堪堪能拿出手。
否则上辈子她也不能动用禁阵拉李道玄献祭,换自己重生。
眼下有了阵法阻挡,刺耳的妖力瞬间消失,屋内二人打得天昏地暗也丝毫波及不到角落的沈情。
男妖长着一张精致的脸,穿着身显眼的的蓝绿袍子,头发也是绿色,十指长满了尖锐利爪,一爪子下去甚至在李道玄银色护肘上擦出耀眼的火花。
然而火花刚熄灭不久,他一双爪子就被对方砍下了一只。
二人交手间男妖明显要更加吃力,李道玄始终游刃有余,甚至未曾用尽全力。
孔雀妖似乎也明白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忙从身上拔下几片漂亮的翎羽,朝李道玄射过去。
李道玄挥剑抵挡,几片翎羽便改变方向嵌入了沈情身旁的墙上。
沈情从墙上拔出一片翎羽,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是孔雀尾巴上的羽毛,看来那男妖真身是只孔雀。
欣赏完孔雀羽毛,沈情轻飘飘将其朝着李道玄那方丢了出去。
孔雀妖在李道玄拔剑抵挡翎羽之际乘机钻出窗户逃走,走之前不忘放狠话:“你且等着,老子会回来报仇的!”
李道玄也不傻站着,轻嘲一声“蠢货”后,踩着窗棂追了出去,高高的发尾在身后扬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屋内瞬间平静下来。
沈情撤了阵法,踩着残渣小心翼翼走到窗边。
看着夕阳下踩着瓦桁相互追逐的一红一绿两道身影,沈情轻嗤:“两个蠢货。”
说完,她拔下钉在窗棂处的翎羽,在翎羽尾端,赫然挂着一枚双鱼玉佩。
玉佩是两只胖乎乎的鱼相互衔尾嬉戏的模样,玉身圆润光滑,没有丝毫棱角,显然是被人常常把玩在手。
沈情只看一眼便将其收入锦囊中。
得到想要的东西,沈情没再停留,她避开人群从后门回到了雅间,没过多久翠芽也跟着回来。
捧着芝麻胡饼气喘吁吁的小丫鬟推开门,就见自家娘子发髻散了,衣裳凌乱,甚至颈间还有一道伤,伤口还在冒着血珠。
猩红的血滴在她嫩白的颈间格外显眼,犹玉托红珠。
“啪!”手中刚买的饼落到地上,翠芽蓦地红了眼,惨叫道:“娘子!您怎么了!”
翠芽哭着朝沈情跑来,她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摁在沈情脖子上止血,哀嚎道:“莫不是、莫不是方才有歹人闯进来!娘子你怎么不喊人呐!”
沈情还在吃桌上的零嘴,任由翠芽抱着自己哭,见她哭够了正准备喊人,沈情一把将玉晶包塞进她嘴里。
“你家娘子我没事,只是方才遇见一只小妖害人,顺手收了罢。”
沈情在玄机阁长大一事长安城人尽皆知,她能收服小妖翠芽并不感到疑惑,可见到自家娘子这般狼狈的模样,心里不可避免地心疼了起来。
翠芽方才从隔壁街上回来时,确实见到几个小道长在街上寻找着什么,她下意识以为是有漏网之妖追到了酒楼。
她忙道:“娘子!这里危险,我们不吃了!赶紧回家!今日柳副使要来府上做客,有柳副使庇佑,府上一定安全!”
沈情没有拒绝翠芽的建议,欣然点头。
翠芽将帕子系在沈情脖子上,挡住她的伤,接着拿辛夷花簪给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可凌乱的衣裳无法遮挡,小丫头急匆匆从隔壁衣帽肆买了件披风给自家娘子披上。
等走出大堂平安坐上轩车她方才松了口气。
翠芽嘱咐道:“快些走!”
车夫得了令,马鞭挥得更加勤快。
沈情不忘叮嘱翠芽:“待会儿回了府上,你什么也别说,反正我又没事,可别叫耶娘白白为我担心。”
翠芽眉心拧成一团,犹豫半晌,最终应了下来。老爷夫人为娘子操劳了半辈子,确实应该少为他们增些烦恼。
马儿喷洒着鼻息,四只蹄子迈个不停,轩车轱辘作响,随着车厢远去,两道长长的车辙深陷在地,很快又被纷杂人群的脚印给盖过去。
回到沈府后,沈情偷偷给伤口抹了药,可要想痕迹彻底消除,少说得几日,对着镜子的少女叹气皱眉,她愁啊。
拿了西瓜,却崴了脚。
若是让耶娘看见她脖子上的伤,二人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沈情愁眉苦脸半晌,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猛地坐起身,喊道:“翠芽!把我那几条颈带拿来!”
少女重新梳了双丫髻,换了嫩黄色的襦裙,双髻上绑了嫩绿铃铛发饰,轻轻一晃,铃铛便悠悠作响。
此刻她对着铜镜拿着颈带在脖子上比划。
沈情上辈子有一段时间痴迷买颈带,各种颜色花样的颈带配合种裙子,显得脖子更加纤细。
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最终她选了一条浅绿色的颈带戴在脖子上,于这一身妆扮极为匹配,沈情站起身原地转了几圈,整个人犹如花间精灵,轻盈灵动。
长安城郊外,人迹罕至,孔雀妖与李道玄打得昏天暗地,激烈无比,周遭几圈杂草都不能幸免,被削去了脑袋,低了三寸。
最终结果孔雀妖矮人一头,被对方一剑打回了原型。
李道玄一把拎住它的尾巴,将整只孔雀提起,接着送剑入鞘。
他漂亮的眉眼间满是揉乱的桀骜与蔑视,“嘴上屁话一大堆,实则不过如此罢。”
孔雀口吐鲜血,跟个死鱼一样被李道玄拎在手中,动弹不得,闻言口中又是一道血喷出。
李道玄嫌弃的将其拿远了些。
回想今日解决的两只妖,与闹妖患的两处地方正好对上,既如此,杂事已了,李道玄准备打道回府。
至于这只孔雀,喂给秋仁正好。
忖度间李道玄将剑背在身后,随后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可当手上摸空后,他霎时止住了步子。
低头一看,腰间空空如也,原本悬挂的玉佩消失无影,李道玄周身瞬间笼上一层冷霜。
他的玉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