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探案,坏妖骗钱

作者:三红七绿

案子太难,孟厌自觉没那个脑子破案。

踟蹰再三,她决意知难而退。

从人间回地府后,她马不停蹄找到月浮玉,“月大人,下官今日仔细琢磨了一番。这熬汤的手艺学了三十年,万不能荒废呀。不如让下官回轮回司?”

可惜,面如死水的月浮玉,说话更是冷若冰霜,“泰媪大人方才与本官说,轮回司已不缺孟婆。”

这边的孟厌,被月浮玉拒绝。

那边的温僖,同样被徐湘陵婉拒。

徐湘陵瞧上了高洁如兰的月浮玉,“听说月大人不喜女子私养跟班,本官已决心为他守身如玉。”

两个因月浮玉心伤之人,在房中相遇。

温僖头回被人拒绝,愤愤不平,“孟厌,不就是一个案子吗?我就不信了,以我俩这聪明的脑瓜子会查不出来?”

“阿僖,要是我俩真有脑子,”孟厌说的是实话,“我也不会在地府干了三十年,还是底层小仙。你也不会刚入地府,便被我骗上床,做了跟班。”

一个被窝里,从来睡不出两种人。

温僖咄咄逼人,“轮回司又回不去,不查案你准备怎么办?”

孟厌低头不语,手藏在宽袖中。

温僖见她眼神乱飞,忽地想到一种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声音都在打颤,“好啊,孟厌,你不会指望我养你吧?”

平日里出力就算了,如今还要出钱养一个废物。

他每月拢共三两的俸禄,连吃喝都不够。

孟厌抬头厉色道:“好歹我也养了你三年,你怎胡乱揣测我?”

其实她方才想过让温僖把他的俸禄拿出来养她,养到她谋个新官缺。谁知这人竟这般抠门,连养她一阵都不愿意。

“那你说,如今怎么办?”

温僖双唇紧抿,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时停在孟厌身前,骂骂咧咧,“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休想让我养你。”

孟厌在心里大骂他爱财如命,面上仍拿出十足的耐心哄他,“阿僖,你说的对。我俩如此聪明,定能查清此案。”

“怎么查?”

“明日去少咸山瞧瞧?”

如今的人间,东南西北四面各有四国。

南月氏、北陈留、西柔利,东轩辕。百年前,月氏势大,渐有统一四国之势。结果月氏昏帝宠幸侫臣无度,横征暴敛,大修宫殿高楼。陈留宣帝当机立断,出兵攻打月氏。短短三年,吞没了月氏大半疆土和城邑。

自宣帝始,陈留王朝三代帝王励精图治。

经百年,南伐月氏,西征柔利,东讨轩辕,眼下俨然已是人间第一王朝。

他们今日要去的便是陈留王朝西边的一座富庶城邑:庐郡。

寒犹在,雪未残,百草回芽。少咸山在庐郡百里之外,隐于一片崇山峻岭中。

山下有一小镇,名曰岐山镇。山中有一太平教,伏樗生前常去教中问道。

三人沿着山路,拾级而上。

太平教位于少咸山金门峰,从山下遥望,峰顶常年金光闪烁,如同佛光映门,以此得名。

孟厌看着遥不可及的金门峰,气喘吁吁,“崔大人,这太平教,怎听着有些像邪门歪教?”

十几年前,她在地府便听过一桩骇人的邪教杀.人案。

教主自称是“弥勒佛”下界,创立弥勒教,鼓吹杀人积功。信徒们为了能早登极乐,成仙成佛。纷纷举起屠刀,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以佛之名,杀人兴教。此教几年内,杀了足足三百人。

更有甚者,为了积功,因不敢杀身强体壮之人,便杀病弱妇孺,有的连亲子老母都未放过。

事发后,弥勒佛在人间的香火减半,佛像被砸,骂声一片。

有一回,他到地府品汤。席间与一众孟婆提起此事,捶足顿胸,心绪难平,“那贼人,真真毁老僧名声!”

崔子玉知她说的是弥勒教,听罢缓缓摇头,“你错了,太平教四十年前迁来此处。教主儋耳老祖与四位弟子,常行好事。而且,我昨夜找岐山镇的土地神问过,此地百年间,只伏樗消失。”

弥勒教讲杀人积功,太平教却讲行善积功。

凡太平教教众,需日行一善,不论善行大小。

三人疾行了约一个时辰,才在峰顶金光合拢时,走到太平教山门。

一间不大的古刹,巧借山势与巨石,造在悬崖之上。佛门破败,红墙露白,香火不盛。进山门先至观音洞,再往上,是以凿石为阶梯的通道,迤逦伸向最高处的的大雄宝殿。

沿石阶盘旋而上,走至峰顶,方见一块木牌,上书“太平教”。

往来的一僧一尼,身形消瘦,穿着发白的僧袍。见到生人到访,两人先是一怔,后是合掌上前,“三位施主,可是来此问道?”

崔子玉两手合一,微微低头,“我们兄妹三人,今日途径此地。听闻儋耳老祖于佛法一事,颇有见解,特来听经闻法。”

两人回礼,引他们入内,“贫尼乃沙棠,他是沈亭松。”

他们一路走到一处崖边的佛台,儋耳老祖慈眉善目,盘坐在蒲团上。

他手拿念珠,正闭目诵经。身旁两人随他动作,口中亦是念念有词。孟厌走近一听,三人念的是《妙法莲华经》。

“老祖在唱吟佛法,诸位可去禅房等候。”

沈亭松引三人去禅房,边走边说,“山路崎岖,石下洞窟相连,常有香客不慎跌入山洞。自二十年前起,老祖便不准村人上山。若遇礼佛日,他会一早下山,于山脚草棚内,开道场,弘扬佛法。”

“这事,和土地神说的,能对上。”

崔子玉悄悄走到孟厌身边,“土地神还说,他去听过几回,这儋耳老祖确实不像假僧。”

一行人穿行间,两山相对,双峰缥缈,云雾从山下升腾而起。

松柏婆娑,临渊高耸。偶有仙雀在林间鸣唱,金光万丈,似万剑穿云过。

三人等了约半个时辰,儋耳老祖手持念珠,笑着入内,身后跟着三人,“老僧听闻三位施主来此问道?”

“我们兄妹三人想来听听佛法。”

闻言,儋耳老祖哈哈大笑,指着孟厌与温僖道:“两位施主举止亲昵,何来兄妹之说?”

孟厌侧头看温僖,没发觉不对劲之处。顺着崔子玉无语的眼神,她往下看,果真发现一只手在她腰侧乱摸,“你主子办正事呢,把你的手拿开!”

“好好好,孟厌,今夜在床上别求我。”

“滚出去。”

温僖咬牙切齿,跑去禅房外一棵树下饮茶赏景。

等他一走,孟厌开口,“老祖,我们其实是捕役,来此是为查清伏樗因何而死。”

语罢,儋耳老祖身边一女尼应道:“施主,伏樗只是消失。生死之事,不可妄断。”

两人不好表明身份,只好改口说是来寻伏樗。

“老僧相信她还活着,”儋耳老祖捻着佛珠,满目担忧,怅然道:“她悟性极高,常行好事,老僧有心引她入道。可惜……”

“她消失之前,你们可曾见过她?”

“不曾。”

五人异口同声,“那一日是礼佛日,贫僧四人随老祖在山下传佛法。至第二日,有官差上山寻人。我们才知伏樗昨日上山后,离奇消失。”

“她上山之事,是谁说的?”

“伏樗的妹妹伏湫,她们姐妹相依为命。”

孟厌不解,伏樗消失时不到二十,一个和离在家的女子,为何会常来山中谈经诵佛、坐论禅理。

儋耳老祖陷入回忆,“她的舅姑以多言为由,逼她与夫婿义绝。她被休后,心生死意,便想参悟佛法,重振生机。”

另一人补充道:“伏樗消失前,她的夫婿常偷偷陪她上山。”

崔子玉与孟厌对视一眼,“她的夫婿是谁?”

“岐山镇赵老爷的儿子,赵远弘。”

伏樗消失后,赵远弘行遍少咸山,寻了她半年。

正欲出镇寻人时,被其爹娘发现,至此便关在家中,不得自由。

他们去山下,偶尔会听到他的消息。

听说人疯了,原先与他定亲的女子退婚后,他的爹娘为他另娶了一位妻子。

“走,我们去问问赵远弘。”

孟厌与崔子玉向五人道谢后,急忙离开。

一出门,瞧见立在崖边的温僖。

孟厌白眼一翻,好心劝慰,“崔大人,日后若你耐不住寂寞,也想找一暖床跟班。听过来人一句劝,千万莫找相貌好的。”

譬如温僖,整日为了一点小事,拈酸吃醋,要死要活。

她一个主子,到头来还得低声下气哄他。

崔子玉冷面冷语:“哦,本官修无情道。再者说,我瞧你挺喜欢他的。”

孟厌小脸涨红,急急辩解:“我就是见色起意,只是图他相貌,没图其他的。”

“你快喊他走。”

“要不我们别理他?让他自个待在这儿?”

“孟厌,你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

温僖的声音近在耳边,孟厌不敢回头,兀自自说自话,“崔大人,你莫劝了。我最是舍不下阿僖,我去叫他吧。”

一回头,她撞进温僖的怀里,“哎呀,阿僖,我正想叫你下山呢。”

“别以为我没听见,今夜有你好果子吃,”温僖说话阴森森,面色冷冰冰,“敢抛下我,信不信我卷了你的家当一走了之,让你连九品闲官都做不成?”

“你们俩能不能快点?”

远处的崔子玉看两人还立在原处调风弄月,心中连声道后悔。

早知孟厌这般不着调,她当日就该劝钟馗大人将孟厌退回轮回司。

她常从地府同僚的口中,听到孟厌的名字。无外乎她有一绝色跟班,而此男子名为跟班,实为暖床。

当年,孟厌未经地府同意,与温僖先成好事。因温僖那时已沾染地府仙人气息,不能投胎,便做了孟厌的跟班。

从前,她以为孟厌是因私自收跟班一事,被地府责罚,导致绩效月月垫底。

今日方知,地府属实不易,这般偷懒耍滑之人,竟能安然在地府做三十年的官!

“这就来。”

孟厌拉扯温僖,边走边哄他,“方才崔大人在呢,我若不赶你出去,万一她回去告状,你我可就得收拾包袱滚出地府了。你别生气,等这月俸禄发了,我再给你买一身白袍。”

“哼,算你有点良心,我要章家成衣铺的。”

“行!”

孟厌银牙咬碎,才从口中蹦出这一字。

章家成衣铺的白袍,一件少说也得二两银子。温僖没来地府前,她每月最少能存四两银子。自温僖来后,她每月银子见底不说,还欠了一堆外债,尚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听声音,你好似很不情愿?”

“做人主子嘛,哪有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