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席司宴发烧的缘故, 导致他们错过了一开始联系好的车,阿叔阿婶不让他们走。但又恰好遇上了毛子这伙人,最后他俩是坐摩托车回的镇上。

走之前, 陈默亲眼看着席司宴将一叠现金放到了二楼房间的枕头底下。

陈默并没有阻止, 他知道席司宴给这个钱不是因为在这里住了一晚上, 吃了些什么东西。是因为自己,他替自己给的。

回到镇上是上午十一点多。

陈默请毛子他们一伙人吃饭, 因为席司宴身体底子不错,吃了药,到镇上基本就退烧了, 所以他也一路跟着。

就是有点咳嗽。

“喝点这个茶吧, 润润喉咙。”陈默带着人在一家小饭店里落座, 将圆桌上的一壶荞麦茶拿过来, 倒了一杯放在席司宴面前。

席司宴拉开凳子坐下,顺势摘下了口罩。

那一瞬间,陈默能清晰感知这圆桌上一个比一个还要震惊的表情。

陈默侧过身, 靠近席司宴旁边,压着声音说:“你这张脸到哪儿都魅力不小啊宴哥。”

“哥?”席司宴睨过来:“我不是你小弟吗?”

陈默干咳了声,坐回去, 没回应这话,

这张桌子上的人除了陈默和席司宴, 基本都是还在县城念高中的学生,话题无非也就是那些。县城的高中不比绥城一中压力大, 每年升学率不高, 像毛子他们这种混日子, 打算毕业就出去打工的人更是不少。

“哎, 默哥。”毛子撑着桌子说:“你不打算回学校去看看吗?咱们高中去年翻新了教学楼和操场, 变化还挺大的。”

“不去了。”陈默说。

他统共就在那里读了一年,要说怀念和感情,属实谈不上。

毛子:“那可惜了。以前不少老同学都还惦记你呢。”

“惦记我?”陈默不解:“惦记我什么?”

惦记他三五不时见不着人跑出去打零工?

还是惦记他,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毛子旁边的一男生接话,“默哥你怕是对自己有误会吧。我高一的,比你晚一届,入校那会儿都还常听见你的大名。”

席司宴用开水烫了筷子,递给陈默,替他问:“都说他什么?”

“帅啊。”男生一脸崇拜,“都说咱们学校原来有一学长,从初中保送进的高中,不光成绩好,打架一流从来没输过。就隔壁民南那中学,好多女生天天跑咱们校门口堵人,还打赌到底最后谁能做咱们默哥女朋友。”

席司宴挑眉。

陈默则是一脸黑线,疑惑:“有这回事??”

“有!”毛子点头肯定,在这莫名激情的氛围里添一把火,“不过默哥你那会儿挺吓人的,都没什么人敢跟你说话。可她们女生就喜欢这样的,对吧?”

毛子还不忘征求桌子上唯二的两位女生的认同。

女孩子都化着颇为劣质的浓妆。

其中一个看起来性格比较外放的立马笑着说:“对啊,我就民南的。都觉得你很帅,我一朋友还喜欢过你呢,她说你和那些看起来就装逼的男生一点也不一样。不过你应该不记得她,她说她好多次去你打工的地方吸引你注意力,但你跟她说过的唯一两句话就是,“谢谢”和“不好意思,能让让吗?”她快气死了,后来就转头喜欢别人去了。

陈默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都没转头去看席司宴的脸。

不是觉得尴尬。

实在是他自己现在听,都像是在听别人的人生。

虽然在经历过后来十多年成人的人生,他已经能很清晰的理解,年少时的某些喜欢就是如此的特别。他眼中充满着压抑情绪和人生困惑的那段日子,变成了别人眼中他特立独行的模样,有种奇妙的感受,好似如今自己再回忆起这段人生,在灰暗的本质上面,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也许是对真实的十六七岁的自己的一种释怀。

人都需要往前走,向前看。

“席哥。”毛子聊到这话题,还不忘朝席司宴打听:“我默哥现在在学校是不是也有很多追求者?”

席司宴缓缓放下筷子,点头:“嗯,是。”

“我就说,看吧!”毛子一拍巴掌,“默哥,那你现在有女朋友没?”

陈默下意识看了一眼席司宴,咽下嘴里的菜。

回答:“没有。”

至于男朋友,算是有一个吧。

只不过陈默在这里没有宣扬自己是同性恋的打算,更不会告知任何人,和某“小弟”的真实关系。

他生出那么点隐秘的,潜藏的恶劣因子。

在正中午的偏远小镇,一家人声鼎沸的小饭店里,撞了撞隔壁人的膝盖,在席司宴警告看过来时,继续用脚勾了勾对方的脚脖子。

不过陈默很快忘掉了这个小插曲。

一顿饭下来,席司宴话不多,陈默惦记着他还是个病号,很快主动结束了饭局。

在把毛子一伙人送走,席司宴问他接下来去哪儿的时候,陈默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回酒店吧,你还病着呢。”

席司宴没意见,朝他伸出手。

陈默低头看了两眼,没什么犹豫握上去。

下午两人窝在酒店里没出门。

来这里之前,陈默提前跟苏浅然和老K打过招呼,所以没人找他。老苟拉的那群里依旧很热闹,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这个暑假都在干什么,去了哪里。

陈默往上翻,边看边和席司宴说话。

说齐临终于在群里出现了,正常和人开着玩笑,一点没露出之前那事的苗头。

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时,陈默发现席司宴已经歪着枕头浅眠过去了。

“爷爷?”陈默按了接听,放低声音。

杨琮显很少亲自给他打电话,除了上次陈默和杨家彻底划清界限,他来过电话。得知陈默的决心后,意外没有反对。甚至让他自己的理财经理给他划了一笔钱,只不过陈默没收。

老人的声音隔着手机并无异常,问:“听说你回陈家那边了?”

“是。”陈默没有隐瞒,“假期没什么事,就过来转转。”

“和席家那孩子一起?”

陈默又看了一眼席司宴,低低嗯了声。

反问:“怎么了爷爷?”

杨琮显:“你们……”

老人的犹豫让陈默顿了顿,没说话。

话一转,老爷子叹口气,接着道:“你既然有决心离开杨家,我对你的未来也有绝对的信心。但是孩子,人在世上不可能只有自己,你面对的不止是杨家,你未来还得面对社会上的同事,自己的老板,你的旧友同学。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老人没有明说,但陈默心下了然。

这是在给他留退路。

陈默从沙发起身,看了一眼席司宴,起身进了卫生间。

他关上门,皱了皱眉,才开口道:“是不是出什么别的事了?”

应该不单单是学校那种半猜测半胡诌的流言蜚语,老人不可能因为这个就特地给他打电话。

“席家那孩子要出国的事,你知不知道?”老人说着自顾自叹了口气,“席家那是什么门庭,就是咱们杨家最鼎盛的时候,也没法比。交情归交情,你爸之前那是拎不清,席家这种背景,格外注重脸面,那孩子如果跟着他爸妈长大还好,偏偏他是你席爷爷最看重的那一个。你如今和他搅和在一起,不是好事。”

陈默并不在意席家是什么背景。

席司宴也明确且不止一次说过,他没打算出国。

陈默解释:“他不会出国的,学校申请都已经……”

“席渐行在国外失踪了。”

老人一句话让陈默哑口,失声:“失……踪?”

“失踪都是好的说法。”老爷子并不打算隐瞒他,“事实上,他在国外遭遇了竞争对手恶意报复,目前凶多吉少,席家在国外的产业也遭到了不小打击。席家派了不少人搜救,也选择压下这件事。你席爷爷病重,长子重心不在本家,旁支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席家这场重创没有个三五年缓不过来了,那孩子……由不得他,也由不得你们,明不明白?”

陈默手撑着洗手台。

心里有些乱。

席司宴上辈子出国,外界说是因为他性取向被席家知道,将他送出去的。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老爷子特地打来电话,也不是要声讨他和席司宴的越界,只是提醒。

而且出了那么大的事,陈默没有在第一时间听见席司宴的手机响,知晓他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和消息。显然席家对席司宴的动向了然于心,没有直接插手,是碍于上上一辈的老交情。

这就是席家的态度,在给足了体面的前提下,斩断所有退路。

陈默有种巨大的窒息感。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很年轻,但是那双眼睛,让陈默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有种掀翻一切现实的疯狂和执着。

但他到底不再是他。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眼底早已经恢复平静。

老爷子说了,三天。

这是席家给的最终期限。

而在这之前。

陈默自私地决定将这个假期延长到最后一秒。

他出来时席司宴还没醒,感冒让他的睡眠比以往要深一些。

陈默拿了体温计给他量。

温度又有一点往上升的趋势,目前停留在三十八度一。

“席司宴。”陈默坐在床边,端着水拍他,“起来吃了药再睡。”

下一秒钟席司宴捏住他的手腕,睁开眼睛,语调带着点沙沙的质感,“刚好像听见你打电话了,谁打的?”

陈默一顿,自然:“我爷爷。”

“嗯。”席司宴没有追问,手搭着额头,“等回了绥城,陪你一起去看看他。”

陈默有一瞬间的冲动,要不要直接告诉席司宴,毕竟这关乎着人命。但如果命运不出差错,多年后陈默记得,他听到过有关席渐行的消息。

至少证明,这次他不会有性命之虞。

权衡之下,陈默张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发什么呆?”席司宴就着他的手吞了药,又替他拿走水放到床头问他。

陈默回神,“没什么,在想明天去哪儿。”

席司宴看着他,不自觉皱眉,“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这家伙,敏锐度可怕。

陈默提起被子捂到席司宴的下巴,压住两边开口说:“对,我要说你又发烧了,捂着出出汗,看你虚的。”

结果话刚落,席司宴掀开被子将他拉上床裹起来困住。

“虚?”他问。

陈默顶着他下巴,眨眼怀疑:“不虚吗?”

席司宴的手威胁地掐了掐陈默的腰。

陈默反应有点大,整个人往上弹了一下,但是没躲开。

气息热烘烘挤在一起。

彼此对视一眼,空气都像是凝住了一般。

席司宴掀开被子要放开他,结果陈默伸手拉住,同时另一只手搭在席司宴的肩膀,点了点,凑近开口:“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另一种发汗方式,要帮你吗?”

说完腰间的手就勒得他闷哼了声。

席司宴凝视的眼神带着危险和审视,低头抵着陈默的耳朵,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你会?”

陈默并没有回答。

手一路往下,沿着衬衫衣摆探进去,最后隐没在黑色宽松的短裤边缘。

在席司宴蹙眉仰头之际,陈默舔上喉结,不知死活,“你说,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