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的酒厂二周目

作者:零七二四

脏乱如垃圾场的仓库房间里, 银发少年手里的伯莱塔缓缓转向,黑洞洞的枪口精确地锁住另一个少年的头部。

但他并没有开枪的打算,他凝视着白兰地,只觉得面前少年的话荒谬极了。

就算白兰地说给他机会又怎么样, 没人会相信这种话。况且, 向他们这种人中索要承诺和保证, 本身也未免太可笑。

只要他打中了,就是私自袭击组织干部,和背叛无异,迎接他的就是无穷无尽地追杀。如果他没打中……不, 别开玩笑。

别说他的弹夹里还剩下14发子弹,就算只有一发,在这个距离下, 只要轻轻扣下扳机, 子弹会被火药推出枪膛,穿透白兰地的颅骨。他毫无生还的可能。

易地而处, 假如是黑泽阵自己被枪指着,他在对方移动枪口前,就已经拔枪射击了。这种反应甚至不能由他自己控制, 是千百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本能。

那白兰地呢?

站在房间里的白兰地丝毫没有危机反应,仿佛举着枪的银发少年和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难道他不是血肉之躯吗?

当然不,那是一种无声的轻蔑。

白兰地完全没有把黑泽阵放在眼里。白兰地认为他不敢开枪。

良久,黑泽阵低笑了一声, 这是和白兰地见面后, 他第一次笑。

夜色幽暗, 灯光昏黄,让银发少年唇角的弧度显得有些温柔。

他扣下扳机。

爆裂声响。

同一时间, 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一秒,卷发少年略微偏了下头。

他像是早就猜到黑泽阵这一枪只瞄准他的耳廓,因此甚至不愿意多移动一厘米。

子弹从他蓬松的发丝边擦过,嵌入墙皮脱落的砖缝时,白兰地甚至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试探完了?”

黑泽阵垂落的右手无声地攥紧。

松田阵平注意到了。

他良心微微痛了一下,随后便觉得毫无必要。

本来他是不想和一个17岁的少年计较的,但是这是组织,又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旅游团。

就黑泽阵这个对待他的态度,如果放在卡拉斯号上,是他不动手都会被boss怀疑是贝尔摩德易容的程度。

如果黑泽阵不是boss看好的下任琴酒,不是训练营近几年任务成功率最高、天赋最好的新人。单单就私自跟踪组织干部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该拿出怎么的心情和态度,去对待一个还未成年就已经浸沉于黑暗多年的、可以称之为强大的少年杀手,去探究对方是自愿还是被迫也都毫无意义。

但起码要让他长一长教训,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组织里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好脾气的。

于是松田阵平说,“继续。”

然后他字面意义上的,眼前一黑。

[等下,这个我帮不了你。]

黑泽阵的拳头裹挟着劲风袭来时,希拉急促地出声。

[……先别说话。]

松田阵平被希拉扰乱得分心,仓促间后退一步,侧头躲开了黑泽阵直冲他鼻梁的一记重拳。

结果黑泽阵攥着枪的左手调转,握着枪托,更加不留情地一拳砸向他侧脸。松田阵平被他这狠辣的一下惊到,内心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迅速地手臂横推。

结果手臂和黑泽阵拳面相接的瞬间,他感觉黑泽阵的手腕轻轻动了下,伯莱塔脱手而出,“恰好”砸向了角落的柜子。

本来就没有关严的柜门晃晃悠悠地打开,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倾斜而出,哗啦啦散落一地。转瞬间,柜子见了底。

松田阵平:……

这不走心的演技给松田阵平气笑了。

但这一下,也确实惊醒了本来要认真还手的松田阵平。

他忍了又忍,要顺势送出去的膝击不着痕迹地还是收了收。

这一年多,boss给他安排的课程都主要集中在理论方面,为数不多的动手实践……是机械和电子方面。松田阵平可不想让boss得到‘白兰地出门一趟,忽然无师自通拳击和日本警察的格斗术’这种离谱的情报。

黑泽阵确认了柜子里没人的瞬间,果断踹向白兰地的小腿。

卷发少年向后避让,后脚跟如他所料地磕在了铁架床的床脚,身形晃了一晃。

在这种几乎贴身肉搏的战斗,这一瞬间的空挡,已经是极大的破绽。

黑泽阵刚想往前,结果卷发少年却比他想象得还要疏于体术,根本没能立刻稳住,身体后仰,就要摔倒在床上。

这是不是太顺利了。

银发少年的眼中闪过狐疑,但这时,白兰地向后倒下的身体已经几乎和床板平行。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黑泽阵伸手要钳住白兰地手腕。

他成功了……随即,一股强大的可怕的巨力骤然爆发。

白兰地手腕翻动,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反手探出,紧紧握住黑泽阵的手腕,速度快得黑泽阵只看见一道残影。

下一秒,他的身体已经失去平衡,被白兰地拽着摔到床下。

脊背和坚硬的地面狠狠相撞,疼痛和眩晕让黑泽阵猛地咬住牙,他目光闪过一丝狠戾,唯一没被控制的右手衣袖中漏出一点寒光。

结果压在他身上的卷发少年冷不丁地出声,

“好了,转头。”

黑泽阵怔了怔。

“床底。你不是想看吗。”

卷发少年居然轻易地放开了他。

他站起来,甩了甩手腕。

“看完就走吧。”

说话的时候,白兰地的神情还是那副冷淡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刚刚的战斗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黑泽阵沉默半晌,跟着起身。

床底下当然还是一堆杂物,但也不奇怪,如果卷发少年有这样的力气,他把铁片随手扔出去都能穿透皮肤和脂肪,刺破内脏,更别说身上染血了。

悬挂的灯泡大约是年久失修,已经开始不稳定地闪烁,等黑泽阵把两人留下的痕迹破坏后走出来时,恰好彻底熄灭。

霜白的月被灰黑色的云团遮住,只余下零落的星光。卷发少年独自站在幽深的夜里,像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

注意到他出来,卷发少年又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也没说地往回走。

黑泽阵收回目光,跟在他后面。

等松田阵平和黑泽阵离开了将近半小时后,仓库高高的柜子上方,一团漆黑动了动。

接着,脏兮兮的被褥从上面掉了了下来,发出轻而沉闷的声音。

又过了两分钟,小女孩从柜子上探出头,目测了一下高度和被子的位置,小小地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果断地抱住头向边缘滚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手从半空中接住了她。

“我找了你半天。”她的上面响起略有些低柔的少年声音,“人是你杀的?你在躲谁?”

女孩被他放到地上,松开紧紧握住的手掌,露出一条已经被拆掉芯片的手环。

一点微光里,手环上的K3098如烙痕般鲜明。

“他还活着。”女孩的声音飘忽地说,“我遇到他了。”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但女孩忽然扁了扁嘴,声音泄露出一丝委屈,“但他不记得我们了。”

“……”

半晌后,少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我觉得他只是忘记你了,他应该还记得我。”

女孩啪一下把少年的手拍开了。

“他身边有人,是那边的人,似乎在监视他……而且那人很凶,会欺负K3098。”

“……客观一点。”

“K3098好像地位很高,那人虽然猜到我藏在房间里,还是被K3098教训了。”

少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已经回到旅馆床上的松田阵平猛地坐起。

对啊,我出去要干什么来着?

我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