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的酒厂二周目

作者:零七二四

赌场的动乱刚发生时, 赤井玛丽曾经强烈要求增援,但当连环爆炸发生,警力真的大批被调动过去时,赤井玛丽却变成了最安静的那个。

她觉得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哪里不对?现在那些人或许还没来得及完全撤离, 虽然没有监控, 但是兰登的人很可能见过他们,只要我们能获得部分外貌信息,在进行精确排查,不是没有机会抓到人。”

温特顿了顿, 又说,

“尤其是从炸弹被引爆的时间来看,有明显的先后顺序, 这些炸弹很有可能是一个人在车上遥控远程引爆的, 我们甚至可以推断出对方当时的车速,和大概行驶路线。”

“没错。”

赤井玛丽终于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他们明明都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引爆炸弹,如果不炸弹悄悄的撤离不是更安全吗?除非他们是故意……”

金色短发女人骤然转身, 走到坐在电脑前监控局面的一个MI6同事旁边:

“交流会那边怎么样?”

“我们确认过会场的监控,所有人都是都是正常离开的,并且上了自己的车。”

“没有例外?没有人中途展现出任何异常?哪怕是忽然走到偏僻的角落或者无监控的区域,这种也没有?”

“也不是, 其中艾尔德伍莱教授中途出去了两次, 但都回来了。”

“联系对方……不, 他们的目标如果真的是伍莱教授,那有可能会威胁对方回应电话, 联系他的司机试试。”赤井玛丽果断地道。

“无人接听!”本来觉得赤井玛丽有些过于谨慎和神经质的MI6同事,因为电话打不通而脸色变了。

温特急匆匆走来,神情凝重:

“在交流会停车场发现了……留下的讯息,破译过来是——”

【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佩恩莫里开着车,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代号,已经从交流会现场驶出去两分钟,他狂跳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如今的情况不允许他通过任何的电子设备联系MI6,但是他依然在停车场留下了消息,假如MI6确实发现了交流会这边的问题这条消息或许能给他们一点排查的方向。

比如……

“前面在查什么?”贝尔摩德坐在后车座上,看向夜幕下忽然拥堵的车流。

被易容成艾尔德伍莱司机的佩恩莫里先往外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注意到长长车队前方,手里似乎拿着检测仪器的交警。

他怀疑那其实是MI6安排的,但依旧面不改色地缩回头,通过后视镜与坐在后方的“艾尔德伍莱”对视,

“查酒驾的,要过去吗?”

“你喝酒了吗?”

“没有。”

“……”中年人模样的贝尔摩德沉吟片刻,往后一靠,“不,我们绕路,从刚刚经过那条巷子拐过去。”

“……好。”佩恩莫里无声地咬了下牙,但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多说,引起怀疑。

但是就在他即将要打方向盘,找机会掉头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砰声。

车内的两人齐齐抬起头。

“去看看。”贝尔摩德心中升起一点不妙,立刻令前面的男人。

而佩恩莫里对突发事故的反应也相当敏锐,早在她发话前就已经将手按在了车把手上,听见她的话,立刻打开车门走出去。

不过一分钟,佩恩莫里就已经确认了后方的情况,他坐回驾驶位:

“后面出车祸堵住了,掉不了头,现在只能往前。”

贝尔摩德靠在后车座的椅背上,右手手指轻轻敲了敲大腿。

“佩恩莫里。”

她缓缓看向那个刚刚通过了考验的男人,

“你在MI6待了那么久,假如前面有那群咬着不放自诩正义的猎犬的味道,你能不能嗅出来呢?”

隔着易容的面具,微表情并不是那么的精确,但贝尔摩德却看到,在她提起MI6时,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爽。

“我可以过去看看,但是不保证能认出来。”

佩恩莫里肉眼可见的不太喜欢继续被和MI6一同提起,

“除非正好撞到我认识的,那群心高气傲整天耀武扬威的废物……”

本来只是试探性提一提的贝尔摩德放下心中的怀疑,没有阻止他下车的动作。

佩恩莫里无视手心的冷汗,从容地将车门关上。

只要走到前面,他就能通知同事。

到时候,这位早就被挂在内部通缉,却始终没人知道真实身份的神秘女杀手、情报专家,被怀疑是那个组织的骨干成员的贝尔摩德,就能被MI6抓住。

贝尔摩德看着他转身的动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摇下车窗,“等下,把你的手机给我看下。”

正要离开的男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从车窗递过来。

“不是这个,我要艾尔德伍莱的司机的。”贝尔摩德道。

“……在前车门的储物盒那里呢。”佩恩莫里慢吞吞地说,“我没碰过。”

即使知道它曾经无声地亮起,也没有碰过。

与这辆车几乎并行的隔壁车的副驾驶座上,带着蕾丝礼帽的俏丽女孩按了按耳机,听见其中传出的声音,面无表情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

“你抓紧时间,我这边已经将人堵住了。”她说,“如果这个MI6死在这里,k可能会不高兴。”

“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对着麦克风嚼糖渣,吵得像是大象在我耳边啃树皮。”

帕波米特用力踩下刹车。

他进入泰勒莫里森入住的罗兹酒店,用顺来的房卡打开某个套间的门,但出乎他意料的。

房间空空荡荡。

靠。

帕波米特迅速检查了一圈,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伦敦塔桥,神色冰冷下来,

“梅根,有意外,换计划B。”

“……那你会被K骂的。”

几分钟后,琴酒从手机里听到帕波米特阴沉的声音:

“泰勒莫里森提前跑了,琴酒,之前和他联系的是那个神奈吧?”

“如果我是你,第一件事绝不是急着推卸责任。”琴酒神色冷峻,“撤出来,那边可能有MI6埋伏。”

但枪声已经响起。

琴酒听见帕波米特低骂一声,“我需要支援。”

废物。

琴酒沉下声音,“往西走,我去接应你,如果你连七分钟都撑不到,那就不用过去了。”

帕波米特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平静地挂断了另一个故意拿远防止电磁干扰的通讯。

梅根咽下最后一口糖渣,盯着伦敦市的地图,喃喃自语:

“以罗兹酒店为中心,5~10分钟路程,一共有十八条路线,排除警察设有哨卡的、监控多的、无法行车的……只剩下三条。”

“三选一?”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询问泰勒莫里森失踪,帕波米特是怎么按计划将琴酒引过去的,就匆匆打开地图扫了一眼,低头给梅根回复,

【三分钟内,分别引MI6到雷克街西侧和凯伦广场附近。】

而这时,车已经停稳,琴酒的电话同时响起。

松田阵平比划了个手势,让凯莫里森继续留在车上,自己下来接通电话。

“凯莫里森死了吗?”

琴酒开车拐过一条小巷,直接在电话里问道。

白兰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你再晚一分钟他就死了,我们刚到那个关他儿子和侄子的仓库。”

“先等等,泰勒莫里森失踪,帕波米特被埋伏受伤,我去接应。”

“……”电话里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琴酒观察着四周,继续强调,“先别杀凯莫里森,如果泰勒莫里森和凯莫里森都死了,一定会引起动荡,很多交接不好完成。”

“知道。”白兰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些不耐烦,“但朗姆的人没必要冒险去救。你直接来仓库这边,万一朗姆找事我来处理。”

“我先看看情况。”

琴酒估算了一下帕波米特的速度,换了条路,拐向雷克街。

但还没有拐过去,他的眼神扫过后视镜,瞬间凝成森冷寒意。

“你后边有人跟着?”

“不是跟我。”帕波米特踉跄地坐上副驾驶,没有扣紧的大衣散开,露出腰腹的伤口。他一边喷止血喷雾,一边艰难地说,

“我引他们去追一个倒霉蛋了,我们不走雷克街就行。”

琴酒冷漠地扫过他腰上内侧衣服晕染的血迹,确认是远距离开枪造成的痕迹后收回目光。

他转方向盘掉头,往凯伦广场的方向驶去,但没过多久,就注意到明显是便衣的MI6。

“换条路,琴酒,你想送我们两个进去吗?”帕波米特语气都僵硬了。

“其他的路这时候要么没办法短时间过去,要么已经被苏格兰场的人卡住了。”

琴酒熄灭车灯,借着黑夜的遮掩,将车停在一条偏僻小路里。

他开始觉得白兰地说的对,真的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捞帕波米特。

他重新看了一遍三分钟前贝尔摩德发过来的邮件。

【我这边有点小麻烦,亲爱的Gin,让白兰地来点烟花怎么样?——贝尔摩德】

【直接联系白兰地。——琴酒】

【如果我不在他的黑名单里的话。——贝尔摩德】

还有另一边的。

【阿利克莫里森跑了,这两对兄弟好像不太一样。——白兰地】

阿利克莫里森跑了。

这件事情连松田阵平自己都没能想到。

他更没想到,把阿利克莫里森举出仓库上面那个小窗户的,是情报里和阿利克莫里森关系极差的……泰勒莫里森的儿子。

16岁的帕罗莫里森。

他们赶到时,帕罗莫里森已经被惊慌失措却还没敢立刻上报的看守打得失去意识。

假如松田阵平没有带凯莫里森过来,而是真的下令让这边看守的外围成员直接杀死两个孩子。

那希望逃脱惩罚的外围成员可能都不会上报,甚至到最后都不会有人知道,阿利克莫里森逃跑了。

[他不是很讨厌他弟弟吗?他父亲也很讨厌凯莫里森。而且他和阿利克莫里森还不是亲兄弟。]

[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是孩子,他们的厌恶还没那么激烈到失去人性。]

松田阵平注视哆嗦着手给昏迷的男孩上药的红发男人,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也许凯莫里森也曾经和泰勒莫里森关系没那么糟糕过。所以即使他已经掌控了整个莫里森家族,却迟迟没有逼泰勒莫里森让位。]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拉道。

[你说。]

[你刚刚说的‘还没有激烈到失去人性’,‘失去人性’是一个贬义词吗?我也没有人性。]希拉认真地询问。

松田阵平冷漠的神情裂开了。

昏迷的男孩恍惚地睁开眼,尚未适应光线的眼睛只能看见一片雾蒙蒙,先听到一连声奇怪的咳嗽。

接着,一个冷淡强势的声音才响起:

“你安全了,现在告诉我,你让阿利克莫里森往哪边跑。”

帕罗莫里森下意识地回答:“我告诉了他我父亲住的酒店,父亲会保护他。”

不,绝对不可能。

松田阵平看见凯莫里森的脸色瞬间苍白,顿时觉得棘手。

“你联系泰勒……”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凯莫里森的目光转为恳求,他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出去说。

“谢谢您,我不想让他听到……自己的父亲要害自己的堂弟的事情。”

一开始从未提过同样被抓起来的帕罗莫里森的红发男人,这时候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也是对方的叔叔。

他拨出泰勒莫里森的电话,不出所料地被接通了。

“我就知道你会联系我的。”泰勒莫里森在对面用一种古怪的声音笑了起来,“猜猜看,我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泰勒,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要什么?我的好弟弟,我真讨厌你这种冷静的样子,但我不想和你商量了。白天在酒店外面盯着的是你的人吧,可我跑了,我跑到你的人绝对查不到的地方,谁都查不到。”

“找吧,找吧,就算太阳出来,你也找不到。”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带着不正常的亢奋,松田阵平一听就知道他是吸了东西。

电话被挂断,等凯莫里森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自己的孩子一句。

松田阵平低头盯着琴酒让他支援贝尔摩德的邮件,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

从一开始,松田阵平就没有想过过今天能够解决贝尔摩德和琴酒。

把贝尔摩德逼急了,她直接放弃任务。不管是独自一人,还是带着佩恩莫里易容都可以轻易离开。

同样,琴酒那边只要放弃帕波米特,逃离的成功率立刻能够上升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松田阵平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本来计划中假想的“泰勒莫里森”创造一个可以顺理成章逃脱追捕的间隙时间,从而让莫里森家的几人暂时从必死的局面里活下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让凯莫里森和他的儿子假死,当然是因为两到三个人的假死难度远比一个人要高。

而且凯莫里森远比泰勒莫里森更重视家人,所以阿利克就可以当做把柄活下来。

但是他没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反而真的给了泰勒莫里森机会。

误会了整个局面都是凯莫里森谋划的。泰勒莫里森已经完全疯狂了。

松田阵平忽然很想抽一根烟,但是手指稍微一动,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有。

自从五年前他重新回到实验室,Boss就禁止了他用除了药物以外任何容易会引起精神亢奋或者镇静的东西。

——但现在已经被他争取到只剩下不能抽烟。

松田阵平没来得及解释,先对旁边的凯莫里森道:

“带你侄子去医院,然后报警说他们两个被绑架,你儿子失踪了还在绑架犯手里。”

以为松田阵平的意思是允许让警察搜查阿利克莫里森的下落,凯莫里森立刻露出了感激。

而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神情漠然:

“……当然,你也可以对警察说点别的,如果你觉得他们真的能保护你们。”

“不,不,神奈先生,我什么也不会说!”凯莫里森几乎是瞬间表忠心。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没懂他的暗示。

他只好冷酷地离开了。

[你想去救人?你知道阿利克莫里森在哪里吗?]希拉疑惑极了。

[很好猜。]

松田阵平拽起一个本来在这里的看守,让充当司机,跟着自己一起离开,心中继续回答希拉:

[泰勒莫里森又没有经受过什么训练,从小生活优渥,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地方隐蔽到能过躲过搜查还能保证安全。]

[而且泰勒莫里森的性格,绝对不敢跑得太远。但是恰好,他入住的罗兹酒店,恰好可以看到一个非常著名的伦敦地标。]

[那个地方下层没有任何限制,但上层到晚上六点就彻底关闭,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才会开放。]

[伦敦塔桥的上层?]和松田阵平一起浏览过广告信息的希拉立刻反应过来。

[如果他花大笔钱悄悄收买了那边的安保,说自己要在上面待一晚……那对方只会当做是有钱人的怪癖。]

[但是,伦敦塔桥也在MI6的包围圈范围内吧,而且那边挨着市政厅……警察可能一两分钟就到了,你到时候怎么离开?]希拉问。

[确实有点麻烦,所以我先绕一圈,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琴酒和贝尔摩德突围。]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给难得主动汇报位置的琴酒回复邮件。

【让贝尔摩德等,你也等着。没看到信号前,别擅自行动。】

琴酒皱眉,再发邮件过去问信号是什么,却再也没了回信。

十分钟后,大本钟先亮起绚丽的火光。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后,比白天更响亮的警笛声和警报声呼啸着响彻天际,夜幕中沉眠的城市骤然彻底苏醒。

坐在车中,重新换过易容的贝尔摩德错愕抬头,指间的细长香烟轻颤,灰白色的烟灰簌簌而落。

但紧接着没几分钟,泰晤士河上,又一声不逊于刚刚的轰鸣声响起。

“他在干什么?他疯了吗?他不要了?!”

帕波米特不顾疼痛猛地坐直,手指扣在车窗边缘,死死地盯着那被瞬间点亮又沉寂下去的半边天空。

琴酒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将惊慌失措的人群和繁华混乱的市区狠狠抛在后方。

霓虹灯不断从他脸上划过,照亮他冷峻得可怖的神情。

而松田阵平,此刻依然在塔桥上层。

他刻意选择了声势很大,但爆炸威力却没有太过分的炸弹。

如今塔桥上层大部分玻璃碎裂,但钢制的主体结构却只是稍稍损坏。

应该比较好修吧……

松田阵平有些心虚地想。

他站在塔桥光秃秃的钢架边缘,低头向下望去。

塔桥两侧的街道上,被重新放下的塔桥下方,都是连绵不绝的警车,不断闪烁的红蓝警灯如大地上不灭的星光。

但紧接着,星光在他眼前扭曲成漩涡,本来静止的车辆重新起伏流动起来,像是泰晤士河上的波浪。

“我本来还想夸它们漂亮的。”

松田阵平感觉到轻微的眩晕,他懊恼地闭上眼睛,正想摸出药瓶,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你是说泰晤士河的夜景?”

赤井玛丽模糊失真的声音,带着此前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曾经邀请你看过,但是你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