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按照地址来到荒僻的岸边, 就看靠坐着河边的树的白兰地。
他半阖着眼睛,身上仅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磨毛T恤,黑色的皮衣被扔在脚边。本来蓬松的卷发耷拉着贴在脸侧,透明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又没入T恤的领口。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 青年略有些疲倦地睁开眼, 琴酒注意到,他手上还攥着一点白色。
“你的药?”
“全泡水了。”
大概是因为先高空跳下又游了太远,导致体力耗费太过,再加上今晚一连串的爆炸, 松田阵平总觉得有些打不起精神。
他对着琴酒抬起攥着药瓶的手,轻微晃了晃,一点混着白沫的水滴从瓶底的缝隙甩了出来。
但是琴酒依然警惕地站在几步远以外的位置:
“你没受伤?”
松田阵平不耐地掀起眼皮, 对上银发男人审视的目光:
“你以为MI6也有一个能易容的贝尔摩德吗?还是以为我和你一样脆弱?”
他刚想起身, 感觉腿有些发软,不得已扶着树站起来:
“收一收你的疑心病”
“假如你再晚五分钟过来, 我就打算在邮件里发四年前Boss让你教我体术时,你的右手肘是怎么被我拽脱臼的。”
琴酒:……
被迫以一种自己不太乐意的方式确认了面前的白兰地是本人后,他沉着脸转身, 快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松田阵平还是感觉没力气,就慢吞吞地跟着,顺便听希拉在他脑中说话:
[假如‘只要有缓冲物或缓冲行为,从高处坠落就不会死’那条规则不能用的话, 你刚刚就死了。]
[你将水认定为缓冲物, 那我跳进水里, 当然不会有事,你总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吧。]
[……]
希拉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跳过这个话题,
[那阿利克莫里斯呢,你把他扔给了mi6,赤井玛丽接下来是不是会查莫里森家?]
[没关系,凯莫里森报警了,到时候推到兄弟争财产上就可以。而且这样一来,凯莫里森会受到mi6的一定关注,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还能老实地把组织的东西都吐出来,再给出组织‘补偿’,那他就不会是组织优先解决的对象。]
[路已经给他铺好了,接下来怎么争取,就是他自己的事。]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救他。]
松田阵平坐进副驾驶,神情隐藏在阴影中,缓慢合上双眼,
[而是为了那两个还无辜的孩……]
他还没说完,就被琴酒的车速惊得重新睁开眼。
具体有多快,只能说上次坐这个速度的车,还是在上辈子的22岁以前。
幸好琴酒不会像hagi一样,搞出各种奇怪的操作,因此松田阵平还能稳稳当当地地发出声音。
“你打算开进泰晤士河里?”松田阵平认真地问。
琴酒看都没看他,“如果你想,我把你的尸体扔进去。”
松田阵平:?
这他就不困了。
“那我一定死到南极,等着你把尸体空运过来。”
琴酒终于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稍稍放缓了车速。
等到了位于市区外的据点,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就被医用担架怼到了面前。
是不是有点过分,他看起来像是不能走路的样子吗?
抗议无效,松田阵平直接被送到了据点内部的小型医院。
检查结果是小腿和右臂轻度骨裂,脚踝软组织挫伤,内脏轻微挫伤以及一系列其他结果。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
[为什么我……没什么感觉?]
他撸起宽松的病号服袖子,看到手臂上的大片淤青红肿后,迷惑地问希拉,
[正常受伤,应该是有明显的疼痛吧。]
他试着掐了自己一下,很好,还是疼的,很正常。唯独身上这些和诊断书上那些所谓的内脏挫伤没有什么感觉。
[你之前和我说过,人类受伤有可能会死。]
希拉迟疑地回答,[我不太能判断这个程度,所以你现在的受伤可能是人类概念上伤和我的概念发生的冲突。]
[所以……]松田阵平因为希拉绕来绕去的话,已经开始有些生理上的眩晕了,
[就是说医院不准,原理就和你之前被实验一样。]希拉立刻变得言简意赅。
[这也不准?]他按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真实存在上的淤青。
希拉斟酌了下,说,[在你清醒的时候,还是以你的实际生理感受为准,就算放着不管也会慢慢消失的。]
这次松田阵平听懂了。
也就是说如果琴酒没有把他塞进据点医院。那他甚至连药都不用吃。
[但是我感觉有点困乏。]
[这也是因为之前的规则。]希拉心虚地说,[昏睡昏迷这些被认定是安全的,所以不算在受伤,我没办法一起处理掉。]
……这可太合理了。
松田阵平心想。除了每一条规则他都想不通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我真的很好奇这些规则是怎么回事。希拉,假如有一天你摸索清楚了……]
[那也不能全部告诉你。]希拉一本正经地说,[万一你疯了怎么办?]
[好吧。]
松田阵平稍微郁闷了一下,但想的他也算是在其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就坦然接受。
在他养伤期间,伦敦的事情如他所想的顺利结束,苏格兰场的警察从头到尾都只和兰登的人发生了接触,连组织的影子都没摸到。
也不只是苏格兰场,就算是mi6,如果不是收到了佩恩的消息和赤井玛丽那边的情报,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针对组织。最后,组织的人全都已经潜逃,大本钟和伦敦塔桥的事情也只能推在了兰登身上。
凯莫里森把英国这边的所有产业甚至连带美国的一部分都交给了组织,但为了掩人耳目,大部分还挂在莫里森的名下。
兰登的大部分财产被组织收割,mi6认为连环爆炸是组织为了吸引警力所做的,但表面上只能解释成帮派斗争。
也因此,接下来这片区域比以往更加混乱,苏格兰场的警察因此而压力倍增,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镇压和维持秩序上。直到三个月后,地下势力重新界定地盘边界后,苏格兰场那边才松了口气。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而松田阵平和琴酒他们根本没有如MI6所想,早就隐蔽地离开伦敦。甚至琴酒也并非像他对兰登说的一样,完全对这边的地盘不感兴趣,而是浑水摸鱼地掌控了不少小型帮派。
毕竟组织也需要眼睛,资金上没问题了,接下来据点要增加,研究所也需要重新选址。
成为真正的白兰地的好处就在这里。除非有相关的任务,琴酒和朗姆谁都不能越过“白兰地”主动去问研究所的事情,连明面的试探都不行。
但反过来,非固定地点养伤的松田阵平却可以随便出入行动部门的新据点,甚至从同样在养伤,所以没有立刻离开伦敦的帕波米特那边“骗”出情报部门的据点位置。
所以养伤真的是个好理由。
他当时也是用这个理由留在伦敦,让琴酒一个人回去见boss当面解释伦敦两大地标离奇爆炸的事情。
松田阵平也不知道琴酒是怎么解释的,最后boss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他两句,就任由他继续安排伦敦的研究所。
“但我觉得,应该趁着行动部门重新整合,在里面埋点钉子,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梅根咬着棒棒糖含糊地说。
“然后让出任务回来的琴酒一眼看出来?你觉得最近日子太安生了,想让白兰地和琴酒反目?”帕波米特凉凉地说。
梅根咔嚓一声将棒棒糖咬断,面无表情:“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先进来的。”
“但这个餐厅是我买下的。”
“我帮你办的假证,别忘了你还没有成年。”
梅根闭嘴,默默看向坐在旁边圆桌上,低头专注画枪械内部构造图的卷发青年。
她盯了足足两分钟后,灼热的视线终于让松田阵平抬起头:
“啊,你们吵完了?”
梅根:……
“我们只是在交流而已,你在干什么?”帕波米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改良枪械。”
松田阵平也不是没有在听,他思索着回答两人刚刚的争执,
“行动部门确实不能动,最近英国这边的事务都是琴酒在处理,这些小动作太明显了。但要是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可惜。”
“情报部门?”
“不行,那你要承担的风险太高了。”松田阵平一口回绝,接着不爽道,“上次的计划B我就根本没有同意。”
帕波米特不答反问,“那我也很好奇,我们所有的计划里都没有跳塔桥这一项吧?当时梅根被吓哭了。”
本来还想反驳的松田阵平顿时变得心虚愧疚,结果就听见梅根错愕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我随口说的,不过现在知道了。”
新一轮的战火展开,松田阵平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安详地放空大脑,直到桌上的图纸被梅根拿起。
“K,你这个图和上次的不太一样,还加了很多注释。”
“能看懂吗?”松田阵平眼睛一亮。
“如果你是说文字的话,我能看懂上面的每一句英文。如果你是说改良方向……你可以现在告诉我,我要从什么课程开始补才能看懂。”金发的女孩呆呆地问。
“不,没事了。”松田阵平好笑地把图纸拽回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行动部门和情报部门不好直接插手,那就没必要非插手不可,为什么不能找一个新的部门,同时和两边都有联系呢。”
他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挑眉,
“比如……武器研发?”
事实证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真的很高。
组织有自己的武器研发部,但是一直不够受重视。松田阵平以自己的兴趣为理由,时不时跑上一趟,偶尔递出一些设想或推进某些研究。
等这些改良过的武器真正开始流入市场时,经过在商业上的天赋远比在杀人放火上高的梅根暗中运作,组织迅速从欧洲的地下势力收割了一大笔资金。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到了次年六月,武器研发的部分基本已经彻底归松田阵平负责,而松田阵平也从一开始的大部分时间待在研究所和BOSS的庄园,变成了在欧洲和北美洲四处活动。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最后负责英国分部的居然是弗朗布瓦斯,而非他本来预料的琴酒。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
松田阵平看着犹豫不决的萩原研二,不耐烦敲敲桌子,
“不就是一个暑假旅行,为什么要纠结这么久。”
“因为又想去东京玩,又想去海滨浴场。”
“那到底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东京的海滨浴场?然后多待几天。”松田阵平反问。
“这样剩下的钱就不多了。”萩原研二犹豫,“我还打算留下点钱买一块新的手表。”
松田阵平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萩原研二一拍桌子,
“决定了!下学期再买!我们去东京。”
东京……
美国的某处据点的靶场里,松田阵平靠着墙,盯着远处人形靶上被琴酒开枪射出的弹孔,忍不住皱起眉。
“你刚刚说你要去日本哪里做任务? ”
“东京。”
琴酒将试用的枪扔过来,松田阵平刚要伸手接住,却听见他说,
“一个海滨浴场附近。”
啪——
枪落地的声音吸引了琴酒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