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
是在……叫我吗?
松田阵平恍惚间, 闻到了清洁剂的气味,他挣扎了摸索了一下,手指触碰到冰冷光滑的瓷砖。
“葛兰哈维是怎么死的?”
葛兰哈维?
他早该死了。
不对,他是谁?我认识吗?
“白兰地, 琴酒说你昨晚刚吃过药, 你那边发生了别的意外?”
最大的意外是你的电话。
不对, 电话里的人是谁?
一个个想法以松田阵平的脑子为战场互相厮打,让他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眼眶发胀,眼球像是要爆裂开, 耳朵里乱糟糟一片。
他努力睁开眼,看见了方块似的白色天花板。
“你在一楼?”
那个带着电流的声音继续问道。
松田阵平本能地把手伸进上衣兜,摸出了衣服里的手机, 举起来盯着看了两秒, 目光露出一点疑惑。
奇怪,明明手机没有放在耳边, 还黑着屏,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
声音消失了。
松田阵平意识又缓慢地沉下。
下一秒,他骤然重新睁开眼, 整个人都猛一激灵。像是终于从炸。弹混乱的排线中分析出了火线和零线,却发现犯人还把电源线和雷管连在了一起。
不对,不对。
这是琴酒的手机, Boss一定会让琴酒安排他的人下楼查看。
快说话。快说话。回答点什么。
他打开了手机。
“我在一楼……西侧门这边, 警察已经……”
另一个自己的视角中, 警车从会场门口缓缓驶离。
“警察已经撤走了。”
坐在马桶盖上的松田阵平站起身, 同时打开反锁的厕所隔间的门要走出来。结果站起来的瞬间就感觉双腿发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肩膀撞上了对面隔间门上维修中的牌子。
松田阵平:……坐了几分钟怎么就腿麻了?
他索性靠在门上,晃了晃脑袋,继续回答:
“葛兰哈维是东京本地一个会社的社长毒杀的,他自己手脚不干净,被人盯上了,死了活该。”
“当地的一个社长杀的?”
Boss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松田阵平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琢磨着说,
“那个社长好像不知道组织的存在,所以我就任由警察带走了……”
结果Boss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打断他,“这个不重要,我知道葛兰哈维不敢对外泄露组织的情报。”
“但是,白兰地,当时只有你在现场。琴酒说他安排的人都在二楼,当时都被隔在外面了。”
“他的人隔在那又怎么了?”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我不是在里面……”
他顿住,忽然意识到Boss的言外之意。
现在Hagi和另外一个自己确实是摘出去了,但整件事情似乎对他不太妙了。
琴酒的人一开始是均匀的分布在会场内的,但是他早上过来之后给琴酒发邮件,让他着重盯着几个和研究所那边内容重合的几个科研人员。
为了和萩原研二以及另一个自己避开,他故意选了在楼上的。所以也可以说是,琴酒是在他的要求下把人都安排在二楼。
而他在一楼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本来正打算上二楼,结果遇到了没事找事来威胁他的葛兰哈维。
因为葛兰哈维死的太快了,所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威胁他的是什么。
是看见了另外一个他和Hagi在一起,觉得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还是干脆没有认出出他两边身体的区别,认为他和Hagi关系匪浅,所以想利用Hagi威胁他?
不管哪个都不重要了,毕竟人已经死了。
所以,这件事情在boss眼里就是,他故意把琴酒的人安排在楼上,和格兰哈维在1楼“巧遇”,然后葛兰哈维死了。
噢……如果这个时候琴酒的人已经在调查,甚至还知道更多,比如他曾经是第一嫌疑人。
“我懂了。”松田阵平面无表情,“那您就当成我杀的吧。琴酒那边应该查到了,他就死在我面前,距离我不到半米。”
Boss停顿了一会,松田阵平仅能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会觉得颇有压迫感。
但松田阵平倒是习惯了,如果怀疑的只是这种小事,那根本不带担心的。
松田阵平甚至真的开始假设:
“我给他用的就是当初他想给我注射的眼镜蛇提取的浓缩神经毒素,他当初不是想测试浓缩毒素造成的意识障碍呼吸抑制和我平时出现的是不是同一种吗,我让他自己体验一下。”
但凡有一个警察没走,听到这段话,都要立刻亮出手铐和配枪。
“白兰地。”
Boss加重了语气。
“啊。”松田阵平走到镜子面前,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拧开水龙头洗手,
“交流会因为这件事已经中止了,我这就回去,琴酒的人撤了吗,要不要让他们绑着我走。”
“……”
松田阵平真的完全不介意,反正案情明明白白,又没牵涉到另外一边的自己,Boss总能查清楚。
就算是真的被绑回去了也无所谓。
他甚至可以睡一觉,专心和Hagi吃饭。
虽然下午四点吃饭有点奇怪。
“没办法嘛,刚刚在交流会上耽搁太久了,连午饭也没吃。不过也没看到什么,这样草草中止有点可惜。”
因为想要帮松田阵平去去霉运,所以萩原研二大出血选了一家高档寿司店,现在两人正坐在装修古典的和室包厢里。
萩原研二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单手撑着下巴,晃了晃筷子上夹着的三文鱼刺身。
“……你今年是上幼稚园吗?不要玩食物。”
松田阵平捏着寿司蘸了一下酱油,顺着他的话稍微思索了下,脑海中零星闪过会厅里的一些画面,
“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也可能是看的时间太短。”他甚至没想起什么特别有印象的设计。
“小阵平,眼光越来越高了啊。”
萩原研二感慨了一句。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两秒,“这个语气有点熟悉。”
“有吗?”萩原研二心虚地移开目光。
半秒后,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寿司,扯起嘴角,语气平和,
“这是过年的时候,阿姨劝千速姐找男朋友时候说的话。”
萩原研二立刻后撤三步。
“不许动手!!!啊!小阵平,寿司!寿司!别撞到茶几!”
最后,萩原研二用店里提供的湿毛巾擦掉脸上的酱油。
“我只是稍微的占了一下便宜而已。”他控诉道,“这顿饭甚至都是我请的。”
“你现在住的酒店也是我请的。”松田阵平反应极快,但说完之后却怔了一下。
酒店……
那是昨天的事吧,萩原研二一直没回来,他有点头晕,所以从海滩上回来,路上……去了别的地方。
然后把钱花光了……
奇怪,他把钱花哪儿了?
松田阵平猛地坐起来,忽然意识到牛仔裤的兜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萩原研二转过头,就看见卷发青年做起来一动不动地愣了两秒,忽然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个略微扁长的礼盒。
这个形状……萩原研二隐约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果然。卷发青年打开看了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脸上疑惑消失,又合上扔给他。
“昨天买的……送你了。”
他语气随意得就好像是昨天逛街时买的当地特产。
看清里面东西的萩原研二却一句话没说。
干嘛不说话。
坐在保时捷356A上的松田阵平有些郁闷地回忆了一下。
这块表好像是昨天花光了他这段时间攒的所有钱吧,接下来要是不快点打工,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上了。
他按了按眉心,目光转向旁边居然专门开车来接他的琴酒:
“Boss怎么忽然来日本了?”
“不知道。”琴酒在红色信号灯前踩下刹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boss的行程才对。”
……所以他才觉得奇怪,总不会是因为葛兰哈维,难道是因为朗姆那边对研究所的关注度太过,所以boss想要亲自来确认一下朗姆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后面验证大概确实是这样,因为没过两天boss就打算离开了,而这时另一边的自己和萩原研二已经回了神奈川。
松田阵平干脆和Boss一起顺路回了美国。
嗯……他也没有不顺路的余地,毕竟boss也不希望他长时间留在日本,引起朗姆的注意。
所以接下来几年,松田阵平大部分时间都在欧洲或美洲,以及卡拉斯号上。
直到他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