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伯莱塔枪口对着前方过于熟悉的背影, 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刚刚贝尔摩德说过的那句话。
“你会不会觉得像是在抓捕……白兰地?”
但仅仅是一秒,琴酒就将这个想法甩开了。
这是个不可能的设想,就算是他和贝尔摩德背叛了,白兰地也不会背叛。
因为白兰地无处可去, 也无法可去。
像他们这样的成员, 多少还和外界有所牵扯, 但白兰地就是彻彻底底地与普通人的社会毫不相连。他是Boss亲自培育的荆棘,仅能从这片剧毒的土地上汲取养分。
琴酒的心神重新回到不远处的卷发青年身上。
对方也不知道是胆量惊人,还是过于愚蠢看不清形势,明知道自己正暴露枪口下, 却依然一动不动,甚至手都没有从衣兜中拿出来。
“需要我提醒你应该怎么做吗?还是你正在遗憾子弹没打在你身上。”
琴酒的声音落下,背对着他的卷发青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顿了顿, 将手抬起。
西装外套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略微的下滑,露出里面衬衫的一圈白边。
但奇怪的是, 衬衫袖口上的扣子居然是解开的。
琴酒察觉出一丝不对,
“转过来。”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通讯中立刻传出贝尔摩德的疑问:
【你不先蒙上他的眼睛吗?为什么要让他转过来看见你的脸?】
琴酒没有答话, 目光盯着前面还是丝毫没有惊慌害怕,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依然自在地站在不远处的青年。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转过身。”
卷发青年低沉地笑了一声,
“好啊。”
他配合地转过身, 露出和松田阵平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琴酒凝视着他, 把这张脸和自己当时在车窗外看到的进行比对。
但就和当时的贝尔摩德一样, 仅看外表,根本分不出两人的区别。
于是琴酒的目光从那张脸上移开, 向下。
西装外套上面沾了一些尘土,毕竟他在爆炸的现场待了好几个小时,这很正常。但是里面的衬衫却多了几道不自然的褶皱。
之所以说不自然,是因为那几道折痕的角度不像是正常穿上脱下造成的,更像是面对面扒下别人的衣服时过于粗暴,才不小心拉出的痕迹。
琴酒沉默了片刻,而贝尔摩德也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心头生出一丝荒谬感:
【Gin,他是松田阵平还是……白兰地?】
如果是白兰地的话,那怪不得他消失了好几个小时。
也许就是琴酒还在Boss汇报的时候,没有离开的白兰地就看见了赶来港口松田阵平
那已经结束了任务的白兰地,会什么都不做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贝尔摩德回顾刚刚自己盯了松田阵平两个小时、越看越觉得像是白兰地的复杂心绪,已经开始牙痒痒了。
【Gin,如果他是白兰地,你觉得松田阵平还活着吗?】
好问题,同样想到上面的可能性的琴酒也想知道。
如果松田阵平已经被白兰地杀了……那就是说,他们接到Boss的任务的时候,任务已经失败了。那他们在这里耽误几个小时,也太可笑了。
但琴酒却没有直接问。
他只是维持着举枪的动作问:
“你刚刚去干了什么?”
这句既是试探他身份,也可以说是质问他任务为何失联。而卷发青年的语气,和白兰地平时一样漫不经心又漠然:
“杀了个人而已。”
“什么人?”
卷发青年轻轻扯开嘴角,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讥嘲,分明是知道琴酒在明知故问。
但大概抢在他们前面动手让他心情不错,他还是继续回答了:
“那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警察。”
琴酒:……
事已至此,他没有再说其实这是Boss的任务。
刚刚在电话里,Boss特意提了不必告诉白兰地,就是有隐瞒白兰地这次行动的意思。
如果松田阵平真的和白兰地有血缘关系,就算白兰地不在意,Boss亲自下令杀或者留下做点什么都不合适。
白兰地能猜到他们的目的,却未必能想到Boss的令。
倘若任务已经失败,那更没有必要先对白兰地暴露这件事。
最后,琴酒只能先应付道:
“手脚处理干净,别被警察怀疑到你身上。”
“我已经安排了。”
琴酒皱了皱眉,忽然察觉出一丝异样。但是他还没想清楚,就被白兰地冷淡的声音打断。
“你问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琴酒心知以白兰地的脾气,能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完这几句已经是极限了,再问下去,就容易彻底闹僵。
于是他垂下枪,任由卷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接着,琴酒才关闭通讯,走到偏僻的角落联系Boss。
而另一边松田阵平终于开着车赶回了东京。
[你现在要去……接你自己?]希拉推测。
[不是接我,是要换衣服。虽然刚刚成功骗过了琴酒,但既然已经和琴酒说了‘我’杀了‘松田阵平’,那‘松田阵平’的衣服应该在我这里。]
[你也可以用另一边的身体继续演白兰地吧。]
松田阵平无奈,
[两边的身体还是有细微的区别,刚才是实在没办法,既然现在来得及,就没必要留下这种隐患。]
[而且就算让另一边的我来演白兰地,那‘白兰地’的手机还在这边,不管怎么样都要汇合一次。]
[那汇合之后呢?]希拉问。
松田阵平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纠结,
[现在松田阵平在组织的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那这样子死亡置换算不算是已经达成条件了。]
希拉也跟着纠结起来,不过想了想还是严谨地说:
[应该不算,除非你真的留下一具尸体,给警局的人看到,让他们确认松田阵平在事实上死亡了。]
[那还是算了。]松田阵平果断换了想法,[如果我真的是这么个不明不白的死法,那hagi他们恐怕要追查一辈子,还不如在任务中被炸……]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保证明天自己在任务中被炸死就可以了,炸弹是谁的其实不重要吧。]
[应该是这样。]
希拉的声音落下的刹那。
已经走到拐角处的松田阵平,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的松田阵平。
在这一刻,忽然同时目光闪过凌厉的冷光。
穿着西装的卷发青年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一开始松田阵平远远的看见另外一个自己的时候有点奇怪,但是真坐到同一辆车里,反而没有了任何感觉。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和照镜子差不多。
他还试着自己碰了一下自己,那种感觉也像是左手触碰右手,因为提前预知的太清晰,所以感知十分平淡。还没有班长忽然一下子拍在他肩上,或者hagi忽然勾住他脖子的感觉明显。
迅速的探索完满足好奇心之后,‘两’个人安静地交换了衣服,期间没有任何的‘交流’。毕竟也没有人会觉得左手和右手合作前应该互相握一下。
不过,其实‘松田阵平’本来没有必要换‘白兰地’的衣服,只要‘白兰地’穿上‘松田阵平’的西装就行。
可车是临时搞来的,也没有准备另外一套衣服。松田阵平虽然在组织的人眼里已经死了,毕竟还活着,没办法真的让自己裸奔。
接着,‘松田阵平’下了车,拐过一条街后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吉岡町。”他对司机说道。
而‘白兰地’则调转方向盘,往神谷町开去。
希拉并没有阻止他,但平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那两个炸弹犯是萩原研二死亡运中的重要一环,虽然理论上来说,死亡置换的条件只要求在节点中死亡。但是置换是欺骗,并不代表你能够改变萩原研二死亡的运本身。]
[我知道。]
[如果你强行去做的话,反而可能会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即使我也没办法掌控。]
[我知道。]
[就算是你成功了,强行干扰这种和你牵扯极深的运,你也会被规则影响的。]
[这个我也知道。]
松田阵平的回应是在还没到神谷町时就停下车,谨慎地销毁了车上一切可能会证明他身份的痕迹,开始步行。
另一边的自己已经先到了吉岡町的那栋公寓。轻松撬锁进去后,在楼上看见了上辈子拆过的,那枚熟悉的炸弹。
已经来到神谷町三丁目的松田阵平脚步顿住。
他仰头看向前面毫无动静的高层公寓,却因为这个熟悉的视角而有些晕眩和心悸。
幸好现在是晚上,让他不至于看得太清楚。
松田阵平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却感觉腿上像是灌了铅一样,他的手按在胸膛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跳紊乱又聒噪,一下下的、像是撞在他的耳膜上。
让他听不清……听不清高层上的爆炸声。
松田阵平攥着拳闭了闭眼睛,又深呼吸了几次,把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从脑海中甩开。他正要再次往前,前面的公寓侧门忽然悄悄地开了。
两个身影从里面鬼鬼祟祟的出来。
是他们!
松田阵平脑子里嗡的一声。
手机恰好震了起来,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
松田阵平迅速掏出枪——他甚至在这一刻开始庆幸,来到这边的是‘白兰地’这具身体,因为‘白兰地’身上有枪。
“站……”站住。
松田阵平没能说完,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两具身体同时感觉到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近乎墨色的夜空挟着星光瞬间倾倒,高楼也倾倒。
它们旋转,和街灯、行道树、停在路边的车辆一起在他眼前扭曲成漩涡。
松田阵平从眩晕中恢复了些许清醒后,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在地上。
那种并非真实存在的窒息和反胃感依然残留在大脑中,让他下意识的大口呼吸了几下,却又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还没等他缓过来,手机又一次震动。
松田阵平勉强摸出手机,但是眼前的屏幕已经是扭曲的光和线条,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手上的触感都已经变得像是粗糙的麻布。
他习惯性地去摸自己兜里的SOI-H,接着就想起晚上已经吃过一次了,只好松开手,接通电话。
“白兰地。”
混沌发木的大脑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这种时候?为什么忽然打电话过来?
“Bo……”他刚发出半个音节,就像是肺中的氧气存量不够了一样,不得已地停下喘了口气。
一片嘈杂中,他听见了Boss的略有些失真的声音。
“你在哪?”
“我在……”
他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
我在哪?
他脑中同时闪过了两个地名。
哪个?
“我在……吉岡町。”他有些恍惚地说,接着又确认了一遍,“吉岡町二丁目……”
十来分钟以后,T03研究所的人到了吉岡町,带走了穿着皮衣的卷发青年。
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他身上。
冰凉的液体注射进他体内。
有什么贴在他的额头、太阳穴、胸口、腹部。
有光线不断扫过他。
松田阵平猛然惊醒。
从实验台上。从神谷町三丁目的小巷阴影中。
等下,被带走的好像是……
松田阵平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了?]
[身体数据可能不一致。]
松田阵平先是紧张了下,又松口气,
[我之前没在东京这边检查过身体,这边也没有过往数据的权限。而且报告不会那么快同步,我尽快把这边的数据处理掉就行。]
又过了几分钟,身上紧贴着的滑腻如触手的仪器被拆下来的后,松田阵平听见旁边某个长眼睛的肉瘤中传出Boss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
松田阵平踩在实验室的地面上,不太确定,脚下是真的不太平整,还是自己的幻觉。
“还好,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药效不够了?”
“可能吧,已经快两年了。”
松田阵平心知自己的情况大概就是毫无准备下强行干涉运的造成的,但需要提高药效也确实是连带的结果。
“嗯,那从明天开始彻底检查下,你今天就留在这边。”
“……”松田阵平沉默。
就不能等一天吗?现在“松田阵平”在组织的人眼里应该是个死人了,但是明天“松田阵平”还需要去神谷町,起码给他一个伪造“松田阵平”被炸死的时间。
“还是你有别的事情?”
松田阵平嘴唇动了动,差点说出这个理由,但是突然间察觉不对。
Boss的话说的太恰到好处了,简直就像是专门留给他的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太对劲。
松田阵平心中微紧,表面上却不太高兴地说:
“琴酒是不是说了什么?他又告状了?”
结果Boss轻笑了一声,
“难道他不应该告诉我吗?毕竟你可是骗过了他。”
松田阵平的手抖了一下,不祥的预感促使他闭上了嘴。
但Boss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像是洞悉全局般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不解释吗?”
寂静中,松田阵平又清醒了几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要对他动手的不是琴酒和贝尔摩德,而是Boss。
但这时候知道太晚了,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连轻微的呼吸都显得干涩艰难。
Boss这样的问法,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到底是真的知道了,还是仅仅在诈他?
要说谎吗?说谎可以骗过这位心思深沉的Boss吗?
最终,松田阵平垂眸道,
“您说的对,我骗了琴酒,松田阵平还活着。
“我在港口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松田阵平……我没有立刻杀他,是不想让他的死因和港口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句话算是真的,毕竟他不想hagi调查这件牵涉到组织的案子。
“所以我换上了他的衣服,打算等勘验炸弹痕迹结束后回到他住的宿舍,第二天再找个理由把他炸死。”
这句也是真的。
假如Boss不是今晚下令的话,那第二天就能听到松田阵平的死讯。
“那为什么要对琴酒说谎?”
“因为这件事情和他无关,我不想他和贝尔摩德掺合起来……我当时不知道是您故意绕开我派的任务。”
松田阵平还是没忍住,把‘故意绕开我’几个字加上了。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很没有必要,难道在Boss的眼里,在组织里长大的白兰地还能为了一个只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松田阵平违抗令吗?单纯就是Boss的疑心病而已。
松田阵平在这边和Boss解释的时候,另外一边的他已经开始悄悄往警局宿舍方向走,一路上他都谨慎避开了监控。
如果按照他之前和琴酒说的,松田阵平已经死了,那白兰地身在实验室的时候,无法‘扮演’松田阵平时,他是绝对没办法回去宿舍和警视厅的。
毕竟组织很有可能在宿舍和警视厅附近留了人盯着。
但现在已经被戳穿了。
那干脆就换一个计划,比如他被白兰地威胁,不能透露任何组织的信息,甚至第二天继续见面。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边居然没有人留守,他回去得堪称畅通无阻。
松田阵平心中疑惑,但在T03研究所中,还是用了这个理由对Boss回答:
“虽然他刚刚趁乱跑了,但是我威胁了他……”
Boss听完之后,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假如我说要活的呢。”
卷发青年沉默,然后不太情愿地说,
“那就明天等他从警局宿舍出来后,再把他抓过来。或者等到他到和我约定见面的吉岡町也行,我在那边安装了炸弹。”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琴酒和贝尔摩德。”
“是。”
松田阵平答应的很好,像模像样的和琴酒他们商量了计划,甚至还得知了另外一个意外的事情。
昨天晚上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确实在警局附近和宿舍附近都留了人,但是那边忽然发生了一场抢劫案,导致警视厅附近大街小巷的搜寻嫌疑犯,他们的人不得已撤离。
而第二天的抓捕计划,地点自然定到了吉岡町。
松田阵平“恰好”就有一个安全屋在那边,所以干脆连夜过去了。
至于琴酒和贝尔摩德,松田阵平不太乐意……但是也不得已暂留了一晚,就当做给他自己留下证人了。
因为第二天,最先响起的是警笛声和直升机的声音。
新闻和情报几乎同时到来。
有人在两栋高层公寓上放了炸弹,意图勒索警方十亿日元,其中一栋正是白兰地放了炸弹的那栋楼。
琴酒:……
贝尔摩德:……
大量的警车和直升机,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松田阵平现在在哪?”琴酒问。
“他在……他往神谷町去了。”
神谷町有另外一枚炸弹。
松田阵平坐上车,和琴酒他们赶往神谷町时,又回头望了一眼高高伫立的大楼。
即使这一枚炸弹是他赶到后拆卸又重新更换的,即使他知道这一面炸弹绝不会爆炸。松田阵平也一直等到手机上信号彻底断开,吉岡町广播解除交通管制才安下心。
但神谷町还设置着路障,他们不得不停下,各自想办法混了进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松田阵平已经上去了。
贝尔摩德打过来电话:
“白兰地,神谷町这一枚炸弹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在日本,就别叫我白兰地了。”松田阵平先说了一句,忽然察觉出不对。
如果以身体来论,现在在神谷町的高层公寓上的,其实是‘白兰地’。
虽然说因为昨天故意设置了转接,所以另外一边也能接听查看‘白兰地’的电话短信,但实际上手机还在这边。
他略微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个炸弹确实是我放的,但是定时炸弹,我控制不了,除非他能自己在倒计时之前拆了。”
“我给他的地点是吉岡町,那边才是安全的,是松田阵平自己非要过来。”
贝尔摩德:“……那炸弹还有多久爆炸。”
“还有……你自己听吧。”
松田阵平看着上面的倒计时6秒,按下了挂断。
五。
贝尔摩德听见电话里的忙音。
四。
琴酒扫视了一圈人群,注意到仰头看向高楼之上的白兰地。
三。
长谷川和辉推着矢野绘美跑出大楼。
二。
萩原研二乘坐的警车赶到了吉岡町。
一。
萩原研二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零。
砰——
[死亡置换完成]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已死亡。
贝尔摩德敛下目光,悄然退出人群。
松田阵平已死亡。
琴酒低头发送了一封邮件,再抬头却发现白兰地的身影已经消失。
松田阵平已死亡。
萩原研二茫然地看着高层公寓上的火焰和黑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半蜷着藏在仅有一人宽的死胡同中,背抵着墙,头抵着墙。
他想说别吵了,但却迷蒙中意识到,他‘听’到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声音,是人类不应该理解也不能理解的某种规则尘埃落定所下的结语。
而从那结语落下,他就感觉属于松田阵平的那部分,正缓缓从他身上下沉,沉到他自己也抓不住的地方。
这一刻他想不起来希拉,想不起来自己的重生和死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忘。
身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男性声音。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欸,我好像看你有点眼熟……”
他抓住对方的衣袖,艰难地说
“我的名字是……松田阵平。”
我是松田阵平。
不能忘。
不能再忘记。
璀璨的火光在摩天轮的观景窗外炸开时,映入缓缓闭合的暗青色眸子。
等松田阵平再睁开眼,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纹路和昂贵典雅的顶灯。
太熟悉了,以至于他过了几秒,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所知的日本任何一个研究所的房间。
而是他多年以前就来过的。
Boss的庄园。
“我睡了多久?”
他看向走过来的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医生。
“睡?”
医生欲言又止。
半个小时后,琴酒在电话里平淡地嘲讽道,
“如果正常人一觉可以睡三个月的话,那你就当做自己睡了一觉吧。”
“但有件事情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
琴酒却没有立刻回答。
松田阵平疑惑地等了等,听见那边隐隐传来按下打火机,似乎在点烟的动静。
“苏格兰叛逃了。”琴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