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软硬兼施的攻心话术, 外界危险的紧迫,终于让加宫澄吐露真相。
事情要从二十多年前开始讲起。
“藤枝财团,也就是我母亲那边,最早是靠制药起家。那个时候, 藤枝家就和一个神秘但是能量极大的组织不少往来交易, 其中就包括了不少不太干净的实验手段。”
“加宫家和藤枝家是世交, 自然也免不了在为藤枝家打点掩护开些绿灯,如果不是藤枝家的经济支持,加宫家几代的仕途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但到了我父母掌权,他们都不认可这种与虎谋皮的行为, 想彻底斩断和组织的联系。那边却不肯放弃这笔庞大的利益。”
加宫澄说到这里略略沉郁,
“这么多年的紧密联系,如果彻底撕破脸只能是两败俱伤, 对方也不敢真对加宫家做什么。在这种顾忌下, 父亲和母亲多番筹谋,几乎就要成功了。”
“但是……那只是那个组织的首领给父母的错觉。”
她轻轻侧过头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君,十七年前神奈川其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呢。”
“一场刚爆出来就迅速被压下的,人体实验案。”
萩原研二目光凝固。
加宫澄继续道:“那是藤枝家资助的医生之一, 他开了一家私人医院,会暗中帮藤枝家……找人试药。”
“医生手里面有藤枝家资助他或者是让他试药的证据,组织故意将他私下做人体实验的事情捅出来。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抓,根本撑不到审讯的时候就会被‘畏罪自杀’, 立刻逃跑了。”
“组织趁此机会接纳了他, 证据也落到了组织手里。这证据在一个无权无势的医生手里没什么用, 但在组织手里,却可以让加宫藤枝两家毁于一旦。也就从那时起, 两家和组织的关系,也从合作变成主从。”
坐在一边的萩原研二垂落的手猛地攥紧成拳,
伊达航忍不住往前了两步,将手按在萩原研二肩膀上试图安抚他,又主动向加宫澄发问。
“加宫小姐,你知道那个医生的名字吗?”
“我觉得,萩原君应该已经知道了。”
加宫澄果真说出了那个名字,
“吉敷康介。”
伊达航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萩原研二则毫无笑意地扯起嘴角,
一切都连上了。
为什么吉敷康介私下做人体实验这么大的事情却没传开,为什么吉敷康介能从警察追捕下逃出,又进入组织。
在组织和加宫家的博弈里,小阵平甚至算不上一枚棋子。
他只是倒霉到被吉敷康介盯上,又在吉敷康介进入组织后,被当做“礼物”献给组织,从此步入地狱。
“这件事的全貌,我也是后来才慢慢拼凑出来的。”
加宫澄仿佛陷入了回忆。
“父亲一开始很愤怒,很焦虑,我在家时不时能听见他打砸东西的声音”
“母亲不断参加各种宴会,有时候带着我,我看见她不断地和各种人聊着我听不懂的话,谈下一笔笔交易。”
“但突然某一天,父亲升职了,母亲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之前他们一接到那边的电话就会紧张,但从父亲升职起,他变得很喜欢和那边的人交流,脾气也温和了许多。”
“我有天晚上,从书房经过,听见他和母亲说,只要这件事不出差错,四十岁之前,我大概还能再往上走一步。”
加宫澄眼睫毛颤了颤,
“第二天,他就让我开始关注松田君在校内的状态。但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却完全不知道。”
病房许久没有声音。
萩原研二盯着又一次熄灭的手机屏幕,“加宫叶生呢?”
“叔叔……我没想过你会主动找我联系叔叔。但你的运气很好。”
“叶生是家里唯一一个,对组织毫不知情的人。”
被蒙着眼的加宫正司声音沙哑,竭尽全力忽视贴着他的脸划过的冰冷锋利的金属,
“叶生太固执了,就算是我,也不能接触他病人的病历。但是幸好他不太会防备家里人,尤其是小澄,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就能让他帮上忙。”
“但七年前,他发现了组织的痕迹,想告诉松田阵平。那个组织想杀他,我花了大代价,才把我这个蠢得有些天真的弟弟保住。”
加宫正司疲惫道,
“我当初既然保住他,现在怎么可能杀他。我也想知道是谁动的手,但为了加宫家,我不能再查下去了。”
他像是在真情流露,但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变声器干扰的粗糙声音反而讥笑,
“我还以为你怕查到那个组织上,让他们认为你怀恨在心?”
加宫正司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加宫叶生死亡开始,他和组织就没办法在继续合作了。
别说他对弟弟的感情还没有消磨完,就算他能装作没有这回事又怎么样,如果真是组织动手,意味着叶生可能想对外传出什么消息。
组织既然杀了加宫叶生,又怎么会相信他能毫无怨恨地继续合作。
绑架他的人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你刚刚说的那个松田阵平,你们就这样盯着他盯了十来年?我不相信,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加宫正司这几个小时已经被对方不带伤口地折磨得快疯了,听见他不信之后,整个人都哆嗦一下,
“真的。那位先生自从成为组织首领后,给我们的令就是定期身体检查和持续性观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男人没有接着问,空旷的室内响起手机按键声,像是在和人发邮件,
加宫正司很麻木,这段时间他已经不知道听见多少次类似的声音。
这个人每次收发邮件之后都会转变话锋,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背后有人似的。
果然,男人的反驳姗姗来迟,
“松田阵平死了,你觉得我会相信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的死是意外,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我们真要杀他,为什么不在他上警校之前杀。让一个普通人意外死亡和杀一个警察来比,难度和影响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你说的对,那接着说加宫医生。”
审讯他的人像是终于相信了,但紧接着收到封邮件,态度又是一变,蛮横粗鲁地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不对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松田阵平是个警察,你们就随便他上警校了?”
那是你想起来的吗?
东一下西一下毫无重点的问法和狠戾的手段,让加宫正司心里完全没底,摸不准对方和他背后的人到底是哪一路。
“松田阵平身边有人盯着。”他有心试探,却到底不敢撒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松田阵平身边多了一批人。”
现在想起那几年来,加宫正司还觉得像是见了鬼一样,
“那些人其实根本不靠近松田阵平,却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清场筛查,将松田阵平的一切信息封锁在一定范围内,像是早就知道有人盯着松田阵平。”
“别说他进入警校,他在大学期间的情况我们都没办法查得太清楚。”
男人像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这回没等到邮件过来就自己发问,
“那个组织呢,难道他们不管?”
加宫正司迟疑,
“那位先生似乎早有预料,再加上叶生和松田阵平的联系还算稳定,并没有说什么。”
男人刷刷刷按下手机按键,嘴上随口地问,
“那个松田阵平呢,就老老实实的一直留在神奈川和东京,哪都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