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砚为了等对方跟上,刻意放缓了步伐,而陆朝槿为了不让他等,加快了脚步。
对视间,二人一时无言。
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灰蓝色的眼睛在翻飞的乌黑长睫下占据了蒲砚的大块视野。
好近,太近了。
近到他能看清男人皮肤的纹理,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蒲砚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慌张地下移视线,躲开那双幽深的眼眸。
可视线却又偏偏落在了陆朝槿轮廓分明的唇瓣上。
陆朝槿比蒲砚高出不少,微微附身看着对方慌乱的模样,连嘴唇都被贝齿咬得泛白。
他在紧张什么
然而不等陆朝槿问,走廊另一端却忽然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啪!啪!”
“李雯雯,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我们分手吧!!”
“回来!”
情侣激烈的争执声越来越近,蒲砚听出了这两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以前在孤儿院时经常霸凌自己的那对社会哥社会姐情侣!
来自DNA的恐惧让他毫不犹豫地想要躲起来,而这次—
他顺手把陆朝槿也拉进了一旁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并掩上了门。
陆朝槿:
房间里没有开灯,蒲砚在一片昏暗里对着陆朝槿的轮廓轻轻“嘘”一声,小声解释: “他们很癫的,我不想和他们正面对上。”
虽然蒲砚知道自己的说话语气语调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并不担心陆朝槿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玩网游的时候他嫌弃自己声音不好听,把网吧自带的声卡打开了!让自己声音既甜又可爱!
实际上,他的声线清冷,而且一听就是个男的,一点儿也不嗲。
而他也并不想和陆朝槿来个“感天动地”的网友相认。
毕竟是告白被拒绝了,还是被很难看的拒绝,蒲砚只希望自己在《万里明月》里的【一根葱】的身份彻底烂在两年前,最好永远都别被任何人发现他,蒲砚,就是《万里明月》里的【一根葱】。
争吵声越来越大,蒲砚专心听起走廊上的八卦。
陆朝槿应了一声: “嗯。”
手机屏幕亮起: 【姜特助:好的,我这就去查。】
陆朝槿将手机放回口袋,尽管面上神色淡然,但他却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不仅想要知道那个人还活着,更想要再和那个人见面。
陆朝槿垂眸,或许“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确认忽然退游的情缘安然无恙”一直都只是他的借口,他自始自终想的都是…
再见到对方,再次与对方变得亲密无间。
门外那一对情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争吵还在继续。
社会哥声嘶力竭地大喊: “李雯雯,你给老子回来!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你是不是爱上别的男人了!”
社会姐被他拽住,尖叫道: “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啊啊!家暴啊啊啊!”
周围空无一人,被拽疼了也没人理,社会姐果然开始发疯了: “跟谁都比跟你这个早泄又阳痿的货色要强!金针菇,你一脱裤子老娘就晕针!放开我,不然老娘要找人弄死你!!”
陆朝槿: “…”
蒲砚: “…我都说了他们很癫吧。”
不过阳痿又早泄,这个倒是很值得商榷。早泄意味着时间很短,而阳痿意味着根本就无法人道。这两种形态是如何迭在在一起的呢
蒲砚有点好奇,但不敢去问。
社会哥被戳中痛点,嚷嚷起来: “你每次不都叫得很大声吗,上次还被隔壁房间投诉了!你享受过,现在倒抱怨上了啊!!”
“我享受个屁,我都是演的,就你那点东西,还没有我中指长!滚啊啊啊!!”
社会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又发动了新一轮猩猩吼叫: “你是不是今天看到蒲砚,喜欢上他了!啊!你说话啊雯雯,我哪一点不如他了!”
蒲砚忽然被提起,心想我他爹哪一点不如你啊!你别太普信啊!!
果然,社会姐也听不下去这样普信的发言: “你有病啊人家蒲砚又高又帅,你这个D丝跟人家怎么比!而且你没听说他现在一个月挣一万块都不止吗!”
社会哥声音更高了,隔着一道门震得蒲砚耳朵生疼: “哦,原来是你这个拜金女嫌弃老子赚的少了是吧你这么牛X怎么不去going今天来孤儿院的企业家呢!他可是比蒲砚还有钱呢!”
莫名被cue的陆朝槿: “…”
窗外透不进来一丝光亮,房间里的一切都隐隐绰绰,像蒙着一层黑色的阴影。
香皂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掩盖住了因为潮湿气候而带来的隐约霉味。
刚开始被拉进房间,陆朝槿还想过出去,但听见门外这两个疯子吵架的架势,他觉得还是等他们走了再出去为好。
社会姐好像被戳中了心事,不再尖叫而是冷哼一声: “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啊,你这种从来不看新闻的文盲当然不知道,他可是在胡润富豪榜上都有名字的那种有钱人。”
社会哥像是猴子一样怪叫起来: “woowoo!
你还真去关注过!原来你早就想把老子一脚踹了再去找个有钱人是不是!你这个贱人!”说归说,他还气得一把薅住社会姐的红色长发。
社会姐被他薅了头发,又尖叫起来,一边伸手用自己的廉价美甲去抓社会哥的脸: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和别的女生晚上一起打王者互相叫‘宝宝’,老娘都原谅你了!我就找蒲砚怎么了!老娘今天就要去蒲砚!”
“你这B子还装上无辜了是吧,”社会哥冷笑一声,指着社会姐的脸大骂,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去改他的中考志愿,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跟着他去上高中啊!”
陆朝槿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到这里时攒起眉:顾家这管家以前还被霸凌过
蒲砚自从觉醒后,偷听过很多墙角,吃过黎雨的瓜,顾雪亭的瓜,但他没想到吃个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于是下意识侧头看陆朝槿。
只可惜光线昏暗,陆朝槿的脸隐没在一片黑暗中,根本看不见表情。
社会姐大喊; “谁知道你们真的会去改啊,你们这群疯子!人家考700多分,本来能上高中,甚至去很好的985大学,你们这群恶魔毁了他的一生啊!”
“咚!”
社会哥愤怒地一拳锤在蒲砚藏身房间的房门上: “你少给自己开脱!你自己也没少霸凌他,让他替你洗衣服,还故意把他的饭盒打翻,你自己又是什么好货!你还可怜上他了!”
蒲砚原本耳朵贴着门偷听,被忽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后背忽然碰到了阻挡物,像是一堵坚硬的墙。
有温度的。
蒲砚弹射起飞,赶紧挪开,小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
陆朝槿身上散发出一种深沉而温暖的木质香调,淡淡的松木气息清新而自然,和陆朝槿的气质极为相衬。
蒲砚强行忍住自己再吸一口的冲动,对自己说:别当痴/汉啊喂!
陆朝槿淡淡道: “没事。”蒲砚从小被霸凌的可怜人模样在陆朝槿心里缓缓成型,与直播里那个活蹦乱跳金句频出的活泼大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朝槿见过很多因为遭受打击而彻底放弃自己甚至怨恨整个世界整个社会的人,因此觉得蒲砚经历了这么多黑暗还能这么乐观开朗,其实挺不容易的。
“我有你们过分吗下雨天把蒲砚的枕头被子都淋湿,还不允许别人去拿新的!”社会姐说了不过瘾,还要伸手扇社会哥巴掌, “当时蒲砚只能去中专,我看他都想自鲨了!要不是那时候他天天玩游戏麻痹自己,他早就死了!”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老师终于听见了不对劲: “你们这是在干嘛啊!快停手!”
被老师劝架后,这对癫公癫婆终于消停了。
蒲砚松了一口气,探头探脑走出走廊: “陆先生,他们走了。刚才实在抱歉,我想着要躲他们,就把你也一起拉进去了…”
陆朝槿沉默地看着蒲砚,心想他大概是因为以前总是被霸凌,太过害怕所以才会听见对面那两人的声音就想躲起来吧。
“没关系。”陆朝槿嘴笨,说不出安慰人的话。
蒲砚感觉有些尴尬,于是继续说: “呵呵呵哈哈哈,反正事情都过去了,陆先生您就当没听见吧,怪尴尬的。”
陆朝槿应了一声,却忽然问: “他们是怎么修改你志愿的”
蒲砚有些讶然,但还是回答了: “当时我们在学校机房登录自己的账号填志愿,他们偷看到了我的密码,悄悄改掉了我报考高中的志愿。”
蒲砚小学和初中都成绩优异,是学校老师打包票能考上A城重点高中的三好学生。
可是孤儿院里和他不对付的孩子偷看到了他的账户密码,趁蒲砚离开后把他报考高中的志愿全部删掉,改成了一所中专。
蒲砚原本填写的志愿是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这所高中里大部分学生都能考上大学。
中考成绩出来后,蒲砚考了将近700分的高分,却因为志愿而无法去往想去的高中,只能去中专读书。
自从那之后,梦想破碎的蒲砚眼里的光消失,整个人颓败消沉。直到一年多以后,蒲砚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是在游戏里遇见了长风和其他朋友,他才慢慢拾起对生活的希望和热爱。
“我知道,这种事情如果申诉或者找媒体曝光,让我重新改回志愿是有可能的。”蒲砚有些默然, “但如果这样,他们校园霸凌我的事情就兜不住了,我们当时的院长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不让我去曝光。”
不过这个院长现在已经死了,所以蒲砚倒也没这么恨他了。
陆朝槿眉头紧锁: “抱歉。”他有点后悔开启了这个话题,只能用道歉作为结束。
“没事没事,”蒲砚摆手,脸上的笑软绵绵的, “都已经过去了嘛。”
远处传来巨鼓被敲响般的阵阵雷鸣,分明是下午五点多,天色已经黑得像是夜晚。
走廊外的天空昏沉,天空中盘踞的大团乌云间陡然闪过紫白电光!
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笼罩整个世界。
天气自从昨天便十分阴沉,半夜停雨后到今天又继续下了起来。
画着粉色小猪和白色小羊的白色小楼被雨水打湿成更暗淡的颜色,小楼旁带有滑梯的游乐设施在顷刻间便开始因为巨大的雨量开始积水。
“好大的雨,”蒲砚没有忘记老师让自己好好招待陆朝槿的吩咐, “陆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在这里用顿便饭。”
“嗯,”陆朝槿没有拒绝, “我能看看你们院的具体名册么有名册,更方便对人数规模和大致情况再深入解。”
蒲砚点了点头: “可以的,但是我得问问老师…因为这个涉及到隐私了。我现在带您去找老师,可以吗”
陆朝槿作为A市著名企业家,又许诺下了投资,孤儿院的老师自然不可能不同意他翻阅名册。
名册不过是照片,名字,年龄等的一本相册,并不涉及到什么隐私内容。
陆朝槿简略看了看,便说: “明天我会让秘书过来详细洽谈资助金额的事项。”
张老师自然是满口答应,正如之前她所说,现在可心许多老师离职,正是缺钱的时候,陆朝槿的援助就像雪中送炭般来得非常及时。
知名企业家亲自慰问孤儿院肯定是要拍照的,因为天公不作美,老师便让蒲砚为他们在教室门口拍几张照片,日后洗出来就贴在院门口的公告栏里。
蒲砚为老师,陆朝槿和一些孩子在教室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后,感觉头愈发晕眩了。
早上吃的感冒药似乎没什么效果,前额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
知道陆朝槿留下来吃饭后,张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今天我们的菜格外丰盛。”
雨越下越大了,但食堂里热火朝天的氛围并没有被阴冷的雨天所影响。
“陆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啊,年纪轻轻就已经事业有成!”
“长相也这么出类拔萃,唉,真是,不知道的以为是明星呢!”
“雨这么大,外面的路肯定不好走的,陆先生不嫌弃的话,可以留宿我们这里。”
“是啊是啊,外面路都淹到半人高了,水位还在涨。车子要是泡在里面,那就不安全喽。”
“我现在就去给陆先生准备一下床单被套。”…
空气里满是红烧肉的香气,蒲砚麻木地在一群老师对陆朝槿的恭维里吃完了饭。
食堂的饭桌和学校很的像,都是一长排的桌子,两侧摆放着密集的圆形圆形座椅。
“小砚哥哥,我不要吃青菜” “小砚哥哥,他抢我鸡翅,你看他啊啊啊!”…
蒲砚坐在一群八九岁的小孩中间,像个孩子王。
而另一侧,有一桌坐着足足8个成年人,他们有女有男,手里拿着各自的手机,时不时朝蒲砚的方向望一眼。
眼神绝对谈不上善意,更像是带着鄙夷的打量。
蒲砚恍若不觉,只是叮嘱着身旁的小孩多吃青菜。
这些人也是从天慈孤儿院转过来可心孤儿院的,但蒲砚和他们的关系从小就不好。
准确来说,蒲砚是被他们霸凌着长大的。小时候的蒲砚就因为长得乖巧可爱而被老师厚待,加上性格内向乖懦,就成了这些内心阴暗的青少年的霸凌对象。
蒲砚在孤儿院里是没有朋友的,在他暗无天日的青少年时期,称得上是朋友的只有《万里明月》里结识的那些网络朋友。
为数不多的温暖,也是这些网络上的好朋友给他的。
“等会儿他们回孤儿院帮忙的孩子也会留在这里住一晚的,他们是四个人一个房间。我们给您准备一个最好的房间,您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对对,不过雨好像变小了,还是看您方便…”
陆朝槿边听老师们对自己各种关怀,边打量着斜对角蒲砚的方向。
今天活动,很多已经搬出孤儿院的成年人回到院里帮忙,可是那些人…却没一个和蒲砚坐在一起的。
甚至这么长时间,包括打饭的时候,陆朝槿都没看见这些人和蒲砚说一句话,看蒲砚的眼神也充满恶意。
那之后四个人一个房间,蒲砚岂不是会挨揍
陆朝槿的眉蹙得更紧了。
他最恨霸凌的行径。
在艾美莉卡念书时,陆朝槿班上有个同学因为无法走出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的痛苦而选择结束生命。
陆朝槿知道那个同学是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两个人时常还会一起吃午餐。
而有些人却将满满的恶意施放在善良无力反抗的无辜者身上,让无辜被欺负的人终生都活在被欺凌的阴影中。
*
“好耶!小砚哥哥给我们讲故事!” “我要听白雪王子的故事!我要听啊啊!”…
蒲砚手里握着故事书,坐在床边给佳佳还有她们同房间的另外几个孩子讲起了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他的皮肤像雪花一样白皙,嘴唇像红玫瑰般艳丽…”
自从性别比例开始失衡,为了使得社会稳定,全世界各地都开始推行“男男恋情”,宣扬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十分可贵,感人,持久。更不提部分男人身体在基因突变后还有了生子的能力,如今已经没有哪个国家是不允许同行婚姻的。
因此,以前的很多童话故事,也从女人和男人的故事,变成了男人和男人间的故事。
而女人们纷纷只想独美,并且搞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王后是个美艳的男人,是整个王国最美丽的男人,他每天都要问魔镜: ‘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男人’,魔镜每次都毕恭毕敬地说: ‘王后,整个王国最美的当然是您’…”
忽然,一个小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奶声奶气说: “小砚哥哥,我要揭露佳佳!她偷藏了你的日记本!”
“你!云朵,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告诉小砚哥哥的!”佳佳也爬了起来。
蒲砚:
“什么日记本”蒲砚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我不见的日记本,是被你拿走了吗”
搬出孤儿院时,蒲砚才发现自己的日记本不见了,但丢了就丢了,他也没多想,没再去找。
谁知道竟然会是被一个小姑娘拿走了…
蒲砚满头黑线,又觉得好笑: “佳佳,你拿走我日记本做什么你喜欢的话,我给你再买一本就是了。”
佳佳却瞪着大眼睛说; “哼,如果我不拿,怎么会知道小砚哥哥有喜欢的人!小砚哥哥都没有告诉我们!”
霎时间,蒲砚被四双小女孩的眼睛射出/的“审视激光”包围: “就是啊就是啊,都不告诉我们。” “我可是有喜欢的男生都告诉了小砚哥哥,小砚哥哥却瞒着我们!” “…”
幼儿园小朋友的喜欢虽然和成年人的喜欢不同,但却也是这些孩子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蒲砚汗流浃背了,明明被翻日记的人是自己,但却不敢吱声: “…咳,我的错。”
这几个小孩和他确实无话不说,每次他回来都会细致到连每天吃了啥哪天窜了都要告诉他,更别说是暗恋对象这种大事。
佳佳站在床上,深情并茂地朗诵起蒲砚的日记内容: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论我想做什么事情他都总是陪着我,他打PK的时候也很厉害,简直没有任何缺点。果然,我最喜欢长风了!”
八九岁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一字不差念出了蒲砚日记的内容,蒲砚尴尬得脚趾蜷缩,就差抠出一个地道直接整个人滑进去跑路。
“别念了别念了,”蒲砚满脸通红, “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佳佳却问: “长风是谁这你总该告诉我们了吧。”
“对呀,长风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蒲砚一个头两个大,房间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陆先生”打开门的蒲砚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门外,一身运动装的高大男人面容冷肃,说: “我找你有事,老师说你在这里。”
不知为何,陆朝槿总觉得自己刚才隔着门听见了“长风”两个字。
低沉语调冰冷而没有起伏,简直像个机器人。
这对于只能听夹子音的小朋友来说,自然是非常吓人的。
屋里的四个小女孩不由得有些害怕地躲在蒲砚的腿旁,偷偷打量门外的男人。
陆朝槿注意到她们的视线,有些莫名地回望过去,只看见几个小脑袋在顷刻间就缩回了蒲砚的身后。
陆朝槿: “…”
高大的男人穿着运动休闲,灰色运动长裤搭配带灰边的白色棒球服,看起来像个男大学生般。
陆朝槿今天甚至在下班后换了身棒球服和运动裤才来这里,为的就是不想装扮太正经。
但大抵是他高鼻深目面容严肃,看起来便是一副凶神的模样,所以就算打扮休闲也并没有什么用。
蒲砚对小孩们和陆朝槿之间的极致拉扯一无所知,问: “哦哦,我在给她们讲故事,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出来说吧。”陆朝槿见那几个小孩好像在害怕自己,便走开了。
他不擅长和小孩相处,也很难学会怎么跟小孩相处,只好开溜。
陆朝槿前脚刚走,佳佳就扯着蒲砚裤子问: “哥哥,他是谁啊今天吃饭的时候,我看到老师都围着他。”
蒲砚解释道: “这是要给我们院捐钱修楼的…有钱哥哥。”
另一个小女孩皱着包子脸: “我有点害怕他,他好凶。”
蒲砚笑了起来: “他人很好的,只是长得有点…吓人,你们别怕。”
夜凉如水,绵绵雨丝落在陆朝槿脸上,令他睫毛沾上几颗雨珠。
男人手里攥着钥匙,见蒲砚走出来便递给了他: “这是刚才老师给我的钥匙,让我晚上在那里休息。我刚才去看过了,没有其他人,很安静。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觉得你应该会需要。”陆朝槿把钥匙递给他,没再说什么。
蒲砚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陆朝槿是怕他又被霸凌,所以才来给他送房间的钥匙。
看起来冷酷的外表下,却有温柔的涓流在游走。
蒲砚接过,露出由衷的感激神情,小鹿眼亮晶晶的: “谢谢。”
陆朝槿没什么表情: “不客气。”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毕竟,他的素质不允许他看着有人被霸凌而无动于衷。
蒲砚词穷了。
他和陆朝槿这种人本来就没什么话说,只好挠着头说: “呃…雨确实变小了哈。”
“嗯。”陆朝槿更不用说,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惜字如金男子。
蒲砚: “…”
你倒是附和两句啊!就“嗯”一声是什么意思啊!不想聊就抬腿走开不要站在这里让我尴尬啊喂!
人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很忙,蒲砚也不例外。
他摸出手机,装作自己有信息要回,在屏幕上按下指纹--
打开手机锁屏的瞬间,古朴又激荡的古琴旋律回荡在整条走廊上!
因为之前在《万里明月》的gg界面停留很久,推荐算法判定蒲砚有入坑倾向,因此更加大肆地推送起了游戏相关的内容。蒲砚之前把音量调得很高,看到一半就被小朋友们拉去讲睡前故事,因此再次打开手机时,里面的视频便继续播放了起来。
白玉石砌成的证道台上,黑衣刺客突进时身体爆发出一股黑色浓雾,以他身体为中心的圆圈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白衣剑客高高跃起,数百把长剑在其四周布阵,瞬间插向黑雾中。
转瞬间,黑衣刺客却已瞬身离开浓雾,将手中弯刀扔向空中的白衣剑客!
蒲砚: “…”
他沉默着按下熄屏键,装作无事发生。
瞥到了蒲砚手机上全部内容的陆朝槿忽地开口: “你玩万里明月”
蒲砚吓得手一抖: “额,不玩…只是朋友玩,所以我也偶然看看。陆先生玩吗”
陆朝槿应了一声: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玩过。”
虽然蒲砚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可陆朝槿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
方才大雨的走廊上,他无暇分神,只顾掩饰自己的失态。可他仍然记得——
当时的蒲砚表现得很惊慌,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眼神也十分不安。
为什么蒲砚要紧张自己明明并没有问什么尖锐的话题吧
陆朝槿不由得有些怀疑。
可看着蒲砚的脸,陆朝槿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陆朝槿并不觉得以蒲砚的长相会说出“长得不好看,我就不发照片啦。”这么不自信的话。
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蒲砚的长相都可以称得上漂亮。
头发浓密乌黑,脸颊线条流畅又带点显得稚气的婴儿肥,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花瓣似的微笑唇。
更不提蒲砚还身形高挑,腕线过档,拥有七头身和笔直的长腿。
昨天陆朝槿并未仔细打量蒲砚,今日一看才觉得…这人比顾家老三(顾雪亭)更适合进娱乐圈。
说多错多,蒲砚连忙道: “陆先生,我先进去给她们讲故事了,不然她们又要闹我了。”
末了,他将手心的钥匙早已攥得温热,锯齿边缘割得掌心都生疼: “陆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以前的蒲砚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能有人从天而降拯救被霸凌的自己。在认识长风后,那个在他幻想中拯救他的人从此有了名字。
今天,长风真的出现了。虽然有点迟了,但蒲砚却觉得已经足够了。
“不用谢。”陆朝槿望向窗外, “你回去吧。”
深夜。
蒲砚给几个房间的闹腾小孩讲完睡前故事又把他们都哄睡着,累得简直像去工地搬了一天砖。
房间是为贵客布置,自然是整个孤儿院的最高规格,床单干净整洁,蒲砚躺上去的时候觉得灵魂都要升华了。
棉被带着太阳的味道,软绵绵的。恍惚间,蒲砚又闻到了那种沉静而深邃的木质香气--
和他靠近陆朝槿时的味道完全一致。
蒲砚想起陆朝槿说来房间看过,心想大概对方是在床上放了一会儿外套什么的,才把味道留在了被子上吧。
比起花香,蒲砚更喜欢这样的香味,内敛又不失清新。
愣神间,躺着的蒲砚已经拿出手机在某B上打下“一根葱长风破浪”这个关键词,点开的页面竟然真的有好些他们以前打双人PK的录屏。
标题无外乎是什么“大佬携夫人打双人PK,实力强劲!” “磕到了,你们呢!”之类的。
蒲砚点开一个标题叫做“长风夫妇的超甜种田日常!”的视频,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视频里的白衣正太正蹲在一块草地上,手里动作不停。
而他身后的黑衣成男就那样静静看着他,两个人虽然衣服颜色不同,但额间的金色水滴挂坠却是一样的。
灿烂的阳光,满是种植物被布置得精巧漂亮的田园和带着情侣额饰的一对小情人,每一处都透着温馨。
那是两年前,在灵宠系统上线后,种植系统可以种出龙草用来喂养黑龙,而蒲砚恰巧就有一只龙蛋,所以提前就开始种草。
麻烦的地方是,龙草非常娇贵,必须每隔4个小时就为它浇水松土一次,否则就会枯萎。
而他只有晚上下课了才能去网吧玩游戏,白天在中专不上课的时候还要去打工赚网费。
【长风破浪】答应他会帮他照顾龙草,在他因为考试而没上线的一整周,竟然真的每隔4小时上线一次,替他把龙草照顾得很好。
后来他们成功孵化了龙蛋,得到了一个漂亮的黑龙宝宝。有了龙草,黑龙宝宝很快长大,成了能带蒲砚满天飞的全服唯一龙宠。
因为是长风又花时间又花钱,才把孵化龙所需要的道具材料集齐。当时蒲砚想把龙的所有权转给长风,可长风却拒绝了--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龙蛋,是觉得这样做你会开心一点。”
蒲砚记的很清楚,那时候他游戏里的另一个朋友【马卡龙】还说: “要是我能遇到长风这种男人,我立刻就偷户口本去嫁给他!葱葱,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出于莫名的虚荣心,蒲砚没有告诉【马卡龙】关于自己和长风只是游戏搭子这件事。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每每想到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和长风真的是一对,心里就会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觉。
那是他自从大学梦想破碎后,少有的幸福时刻。
视频很快就播放完了,蒲砚把手机放在床头,莫名有些惆怅。
他从未想过能够和游戏里的【长风】再见面,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和自己的雇主有这么深的联系。
原本早就下定决心要忘掉他,可再次重逢后却又好像点燃了蒲砚心中不知名的汹涌情感。
*
“老板,蒲砚的资料已经发到您邮箱了。”特助的声音毕恭毕敬。
处理完公务的陆朝槿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知道了,继续查。”
“是。”特助的效率一向很高,否则也不会被陆朝槿看上。
陆朝槿点开邮件,仔细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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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交待了小砚为什么会玩游戏,正常来说高中都是学习为主,只是他的情况特殊。
告白被拒这段其实是误会,但至于是怎样的误会之后再说!【大家先不要急着吐槽攻(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