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窗帘掩盖住了窗外的月光,更加昏暗。

尘埃漫天飞舞,坐在沙发上桌前摆满空罐子的男人,头发凌乱油腻,面容憔悴不堪。

与之前总是身穿唐装的精致男人好似完全不是一个人。

在听见“白小姐”三个字时,他呆滞无神的双眼终于有几分灵动,像是丧/尸闻到了血肉的味道。

谢翊榕才不管他听见没有,只是自顾自说: “白家很满意,白佳卉也挺满意的,毕竟是沈家,又有背景又有money,沈靖淮长得还一表人才…”

最后,男人声音带上了揶揄的恶意: “反正不论什么方面,都比zhapian失败又亏了几个亿需要谢家兜底的你要强啊,你猜,你深爱的白佳卉会在其中选择谁呢”

调侃的语气说出冰冷的事实,好像彻底打醒了带着醉意的谢翊楠。

谢翊楠咽了一口口水,好似此时才回过神来似的,用力将眼前的啤酒罐掷向门的方向。

他喘息间发出风箱般的诡异“呼哧”声,让整个昏黑的环境更加诡异。

可因为力道不够,罐子在半空就落地,发出孤零零的“咚铛”声响。

谢翊榕并不在乎他是否响应,大笑着离开谢翊楠的房间门口,就好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

鲨人诛心,让谢翊楠看着白佳卉嫁给别人,比鲨了他还要难受。

然而实际上,白家目前只是在接触沈家,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

只是被禁足的谢翊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谢翊榕走到楼下,走进叔公的书房,恭谨地在对方下首坐下: “叔公,我来了。”

白发老人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问: “和顾家的婚事定下来了”

“嗯,”提起这事,谢翊榕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叔公,反正都是联姻,还不如选个熟悉的。”

在事情稳定下来以前,他还无法把顾明安就是自己心上人的事实召开天下,只能以“熟悉”作为幌子。

他害怕有人会伤害顾明安。

然而老人浑浊眼睛却凝望着谢翊榕,说: “但你选白佳卉,才能诞下子嗣,否则偌大家业,该交给谁呢”

谢翊榕动作顿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这话的意思是…

谢翊榕不敢怠慢,立刻说: “现在技术已经成熟,我和顾明安会想办法的,叔公不必担心这件事。”

老人终于笑了起来,皱纹间满是岁月的沧桑: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虽然顾家是刚入场的新玩家,但只有顺应时代发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啊。过去的家族总有颓败的时刻,就我这个老头子的角度来看,顾家确实也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看向谢翊榕: “何况你们本来就有感情基础,那就是再好不过,把家族最核心的产业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谢翊榕失魂落魄离开叔公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时难得地怔然迷茫。

拿起手机打给顾明安时,他语气难得地像他这个年纪: “明安哥,叔公说要把核心产业交给我,他竟然真的这么说了…”

这一切,他好像从十年前就开始期盼,还是孩童的他就曾经想过,以后等他掌管整个家族要做什么。

要把讨厌的谢翊苒赶出去,要让妈妈爸爸陪他去玩去旅游,要让这个家里算计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可不知为何到如今,谢翊榕却有种恍若坠梦般的不真实感。

***

“我现在不想见你。”陆朝槿按着门框边缘,目光冰冷。

白色西装的陆母站在门外,看向陆朝槿的眼神满是悲伤和盼望: “朝槿,之前的事,也是为你好。”

陆朝槿冷笑一声: “为我好,从小到大做的任何事都是为我好,但唯独欠缺了一点,就是从来不在乎我的真实感受。所谓的为我好,也只是站在你们自己的立场上,为我去决定了我不想做的事罢了。”

他已经忍了太久了。

让他去哪里上学,让他和什么朋友结交,让他讨好谁,他都能接受。

因为陆朝槿明白,自己既然拥有了如此优渥的生活,就必然要承受随之而来的责任。

这份枷锁一贯与蜜糖相伴,只要他还在陆家一天,还是陆家的少爷一天,就必须承受。

所以之前每每与母父爆发冲突,他总是懂事地选择体谅,选择接受。

可蒲砚是他唯一的逆鳞。

他不能接受陆家竟然想背着他悄悄赶走蒲砚,尤其还是自己的母亲在主导这件事。

陆朝槿很少这么和家里人说话,这样太不礼貌,也不够尊重。

可现在他却还是这么说了: “你如果觉得你没能成功赶走蒲砚,就没做错什么,那你才是完全错了。你没能赶走他,是因为他相信我。”

陆母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想要挽回什么,可陆朝槿却已经关上了房门。

涂留中年女人在门外,轻轻落下一声叹息。

陆母其实心知肚明,就算蒲砚与自己都瞒着陆朝槿,陆朝槿总有一天也会知道自己曾经去找过蒲砚。

可陆母没想到的是,陆朝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陆朝槿向来都恭谨知礼,就算生气也不会外露情绪,与她的关系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好像这还是陆母第一次见到成年后的陆朝槿发这么大的火。

她本应该向陆朝槿道歉,可身为家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和“权威”又让她开不了这个口。

陆朝槿走回房间里,蒲砚正带着耳机全神贯注地和沈靖淮联机打游戏,全然不知道刚才外面发生的争吵。

明天就是陆朝槿和蒲砚的订婚宴,沈家算过风水,明天将在A城由陆家举办第一场订婚宴。

在大后天,再有沈家在S城举办第二场订婚宴,邀请沈家的宾客朋友。

因此,蒲砚此时才会窝在陆朝槿在陆家老宅的房间里。

四肢纤长的青年缩在宽松如云朵般的被褥里,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乌黑的头发。

陆朝槿也不催蒲砚,只是安静地等他打完这局。

沈靖淮平时日理万机,跟他吃个饭都得提前一周预订时间,但陪弟弟打游戏的时间就有大把,而且随叫随到。

陆朝槿这几天被沈靖淮挑毛病挑得都已经麻木了,看到沈靖淮的脸就想调头离开。

但至少他们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蒲砚放下游戏机,把头戴式耳机取下来,回头看向陆朝槿: “你回来啦。”

陆朝槿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 “嗯,战况如何”

一提这个蒲砚就眉头紧蹙: “我还不太会玩,我哥老是放水,感觉好没意思。”

“昨天你不是还因为输太惨而不高兴吗。”陆朝槿笑他。

蒲砚被拆穿,顿时愤愤不平地握着陆朝槿的手臂咬了他一口: “不准说!”

“好吧,”陆朝槿手臂糊得满是口水,表情却认真了些许, “我有件事跟你说。”

蒲砚坐起身: “你说。”

“你回S城上高中之后,”陆朝槿平静道, “我会跟着你一起过去,以后如果你想留在那边,我会把工作的重心迁移到那边。”

蒲砚神色一愣。

之前陆朝槿和沈靖淮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所以蒲砚也听到了一二。

只是蒲砚没想到,陆朝槿竟然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着去S城。

“这边的事情如果不看着,不要紧吗”蒲砚有点担心。

陆朝槿摇头: “没关系,我只要偶尔回来就行。前半年大概要有一半时间在这边,因为很多冗杂的事务不是说搬就能搬的。”

自己还要上学,陆朝槿却已经在辛苦赚钱养家了!

蒲砚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说: “我们之前讨论的时候,其实说过你可以呆在这边,我周末飞过来找你就行的。”

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自然明白作为学生其实更方便两边跑的道理。

陆朝槿收紧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耳边幽幽叹了口气: “…我知道,但我会想你。”

蒲砚身体僵了一瞬,瞬间从耳畔到脖子全都酥麻起来。

而罪魁祸首却还用滚烫的手掌隔着薄薄衣物,在他脊背上来回抚摸着: “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就像这样抱着你。”

大手顺着脖颈往下,在蒲砚的后颈轻轻揉捏。

蒲砚就像只猫一样,最喜欢陆朝槿这样薅自己,顿时舒服地眯起眼,就差顺便打个呼噜了。

“我也是,”蒲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突然想要调戏难得直球的对方, “只要抱吗不要亲吗”

陆朝槿果然目光漂浮起来,片刻后才“嗯”一声。

自从两人开始谈恋爱,整天贴贴抱抱是常态,两个人都是成年人,难舍难分天雷勾地火的时候也不少。

可是一到关键时候,陆朝槿就装傻,表示自己要去洗个澡。

双目相接,目光恍若带着实质的火花般,灼热燃情。

“那还有别的呢”蒲砚声音压低了,原本清亮嗓音带着几分暧昧的哑, “亲之后更多的…不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