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严陵道人走入凉亭。

衣架子上搭着一件绯红道袍。

青龙:“可惜了。确实是金色品质,但是残缺的。”

红尘沉香(残缺)。

青龙:“念‘残缺’会有解释诶。‘符文受损,降四级’。”

降四级就只是绿色品质。

肯定不如用花罗丝制成衣。

严陵道人:“这是我在百藏阁第九层找到的,据说是某位师祖的。可不知为何连一件普通道袍都不如,这是我不小心留下的。”

他翻开袖子,赫然是一个破洞。

严陵道人刚刚得到绯衣时想试试强度。

他用相当于筑基期弟子的灵力刺了一剑,便留下个破洞。

且无法修复,因为不知道所用材料。

严陵道人满眼失落,“我想方设法,怎么也修补不了,又舍不得丢掉,这红色太好看了。你眼光和我一样好,可惜啊,我都修不了,更别说你了。”

傅晓声:“海棠,还是用花罗丝新做一件吧。”

应海棠问青龙:“可有修补之法?”

青龙:“这件衣服残缺是因为符文受损,把符文补上兴许就修好了。”

饮秋宫做完一件衣服要在上面画满符文。

或防御,或反伤。

应海棠劲装上的符文就是她自己写的。

刚得到时这不过是件白色品质的衣服。

第一次受损后,她根据青龙给的符文又写了一次,意外将它升到蓝色品质。

青龙:“我看看有没有对应符文。”

傅晓声有点泄气。

自己和她说话却常常被无视。

她是不是对他有怨?是因十年前他那次伸手没能抓住她,还是因为云漪?

应海棠看向严陵道人,“师伯,如果我能修好这件衣服,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严陵道人一愣,抚掌大笑,“好啊,你要真能修好它,我这饮秋宫殿主的位置换你坐。”

“师尊又乱开玩笑。”杨枫嘟囔,“天天拿自己的位置下注。”

傅晓声心下诧异。

她很喜欢这件衣服?

但出窍期都无法修补,她一个筑基怎么做得到。

应海棠默记青龙找到的符文。

严陵道人挥袖。

桌上变幻出文房四宝。

笔山上搭着橙色品质的朱砂笔。

傅晓声拿起笔,“师伯,我替海棠写。”

应海棠有些诧异。

他也有能修补绯衣的符文么?

严陵道人笑道:“你们同在掌门座下,自是可以。不过你不问问应师侄么?”

傅晓声:“容我与师妹说几句。”

说罢将应海棠喊到亭外。

还筑起一层防偷听的灵力。

傅晓声:“海棠,你真这么喜欢那件道袍吗?”

它是金色品质诶。

而且她还有能修补它的符文。

应海棠:“因为……”

傅晓声:“既然你喜欢,我会想办法的。”

应海棠:“你有办法?”

傅晓声:“我知道一种可以修补任何东西的符文。”

很巧。

她也知道。

傅晓声忐忑,“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总要试试。”

既然他坚持,那就交给他吧。

应海棠:“好,那就师兄来吧。”

傅晓声和颜悦色,“好。”

严陵道人见二人回来,“你们说好了?”

应海棠气定神闲地站到一边,“师兄来。”

傅晓声信心满满。

毕竟他在逍遥宗弟子中修为第一。

元婴后期。

师尊说若无意外,这两年他就能突破到出窍期。

灵力汇聚于笔尖。

元婴期威压弥散开去。

应海棠身旁的杨枫只是金丹期,险些跪下。

应海棠抄住他腋下。

杨枫:“多谢应师妹。”

心下奇怪。应师妹才筑基,反应应该比他大。

可她怎么膝盖半点也不软?

严陵道人赞赏点头,“不愧是逍遥宗大师兄,灵力精纯。”

傅晓声挺直脊背。

丝丝缕缕的灵力托起绯衣下摆。

提腕,落笔。

笔尖触碰到衣料瞬间,磅礴灵力翻涌。

平地一声雷!

傅晓声尚未写完一横,被反弹的汹涌灵力潮推了出去。

即将落入莲池时,一股灵力托住并将他拽回。

傅晓声余悸未平,转眸看朱砂笔。

笔尖断了。

方才傅晓声拿笔时,笔上多了一个标签。

越级装备,属性减半。

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傅晓声还不够格用这支笔,只能发挥它一半功效。

严陵道人:“不错,我先前也是,看来师侄的修为还不足以驾驭这符文。”

傅晓声:“不可能,我用过。”

他用破损的笔凌空写下数道符文。

青龙录下并找到出处,“确实是修东西的符文,可惜是紫色品质,怪不得他会失败。”

傅晓声失败原因,一是越级使用道具,没能发挥朱砂笔最大功效;二是用了比物品品质低的符文。

他又试了一次,自是失败。

掩饰不住沮丧。

傅晓声:“海棠,还是用花罗丝吧,你若是不喜欢,我去找更好的。”

应海棠:“师兄,我还没试。”

应海棠摸出一根有点秃的毛笔。

这是她从狼形魔将脑门上拔下来的,一小撮白毛,紫色品质,可珍贵了。

应海棠一手托绯衣,一手写符文。

笔尖所过之处金光流转。

最后一笔落下。

不知哪来的风吹起绯衣。

黯淡的红无比鲜艳。

堪比冠满京华的牡丹。

严陵道人愣神,“成了?”

应海棠捋有点炸的笔毛,“成了。”

什么时候能再遇到一头紫阶魔将。

她需要笔毛。

严陵道人用十成十的灵力试了试。

出窍后期的一击没有在绯衣上留下半点痕迹。

严陵道人激动不已。

杨枫提醒,“师尊,以后您就不是饮秋宫殿主了。”

严陵道人瞪他,“给她给她给她!你们这群小崽子舍得我这么好的师尊吗?”

杨枫抱头:“舍得。”

严陵道人罚他去采桑喂蚕。

傅晓声愣在原地:“……”

她只是筑基,如何能办到元婴与出窍都不能之事?

严陵道人依依不舍地抚着衣服。

傅晓声转眸看严陵道人。

看师伯这样子,也不知道舍不舍得割爱……

应海棠伸手,“师伯我赢了。”

严陵道人痛心疾首:“给你给你给你!”

傅晓声:“……”

真爽快。

应海棠:“您的殿主之位我就不要了。”

严陵道人吹胡子瞪眼,“你嫌弃?”

应海棠:“是,管几百个弟子很累的。”

严陵道人垮下肩膀,“我也想跑路,师弟不让。”

应海棠接过绯衣。

她可以让严陵帮她改得合身,也可以自己改。

应海棠现在习惯不碍手碍脚的劲装了。

所以她要带回去自己改。

方便和潇洒。

她两样都要。

傅晓声脸如火烧。

严陵道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师侄辛苦了。”

本想一展雄风,岂料当众失败。

辞别严陵道人,应海棠走出饮秋宫。

傅晓声追上,“海棠,你刚刚写的是什么符文?”

青龙:“告诉他,要解释的可就多了。”

应海棠想了想,“是那位帮了我的上古大能教的。”

傅晓声这才觉得好受些。

那他不算输,不如一位几万岁的大能很正常。

说不羡慕是骗人的,他也想学。

不,他不能问。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不能再受损了。

不过是区区修复符文。

没什么了不起的。

傅晓声忍住好奇,“今日你先回洞府修炼,明天到海月台学剑法。”

·

晨光微熹。

应海棠刚出洞府,又碰到邻居在扫花。

“师叔为何不自己酿酒?”

陆清绝闻声回头,“你这身新道袍很好看。”

应海棠一愣,“多谢。”

陆清绝:“我不会酿酒。”

逍遥宗弟子都要学酿酒。

他不会反倒稀奇。

“我喝的酒都是那些弟子送来的。”陆清绝躺到歪脖子树上,像块懒骨头,往哪儿放都是倒,“我指点他们剑法,他们给我酒喝。”

应海棠笑道:“所以你说可以问剑道,是想换酒喝?”

陆清绝痞气十足,“怎么?你的小师叔自食其力,这样换来的酒才香。”

应海棠:“我酿的酒多,可以白给你。”

酿酒有可能失败。

应海棠从没失败过。

“不食嗟来之食,不受无功之禄。”陆清绝双手合十,摇头晃脑,“求求你师侄,我好想喝你酿的酒,你就问我一些问题吧?”

“什么问题都可以?”

“都可以,一个问题一瓶酒。”

应海棠:“那好吧,你为什么要扫地上的落花?”

陆清绝睁圆眼睛,呆呆看了她许久。

“让你随便问你还真就够……随便的。”他不情不愿,“因为无聊。”

这回答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应海棠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绿色品质的酒,丢过去,“要是难的问题,我会给你更好的酒。”

陆清绝稳稳当当地握住瓶底。

看着应海棠离去的背影,优哉游哉往后一躺,“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