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宴月坐下后气氛骤变，唯有云弥与常清不受影响。
他对此不曾察觉，顾自神色淡定妄图融入这群人，但当他尝第一口，眉头便紧紧蹙起，环视一圈却不见任何人面色有异样。
他反倒成了唯一的异类。
这一顿饭，堪称他这四百多年吃过最难吃的一顿。
从香如故出来，常清主动邀请宴月同他一起回观云峰。
宴月看向云弥，没有要动的意思。
云弥眼神只顾着招呼苏音与方重关，“时辰差不多了，陈师兄约莫已经在等我们。”转身又向常清微微颌首，“劳烦替我向挽星师姐问好。”
说罢，便带着苏音与方重关往大音楼去。
陈辞果真已经等在大音楼，见了三人眼神中闪过失望。
“大音楼二层的书需得重新分类存放，目前二层整层关闭，未时会重新开放，我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已经提前大致分类，只需分放到对应位置时检查一下便可，若提前完成，二层所有书可任意阅读观看，但若看着头晕，切记不可强行查看。”
云弥三人上去便见已经罗列有序的书堆成了山，书架对应位置贴了大字，什么书放在什么位置一眼便能看清，旁边还有个书单可对应查询。
陈辞已经率先开始整理起来。
果真如灵犀所说，活少钱多好交流。
宴月终归是没走，第一眼见时他正从楼梯口上来，云弥瞥一眼接着整理，看到感兴趣的会额外记一下位置。
等她再转身，宴月抱着一沓书站在她身后。
云弥还未说话，他抽出一本递给云弥，剩下的书放到架子上：“去看这本，看不了不要强求。”
正是她方才多看了几眼的那本玄级上品功法《太初灵诀四》。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还是宴月的便宜。
云弥拿着书到一旁坐下。
宴月已然回身站在书堆前，背对着云弥的脸色表现出不太耐烦，指尖掐个诀，成堆的书便都飞了起来，乖乖跟在他身后，书页翻动，如成群的活泼鸟儿叽叽喳喳。
苏音三人见状都不由得停下手头动作。
只见宴月双手环胸，老神在在走得很慢，凡是他走过的地方，对应的书籍便各自归位。
“这……这是什么法术？”方重关学着宴月的样子动了动手指，毫无反应……
陈辞摇头，“未曾听过，连这个人我也只是上次在广场上看到一眼他和云弥师妹在一处，可是你们同一批新弟子？可讲课时我似乎未曾见过他。”
两人跟在宴月后面，说是要再检查一遍，嘴里却嘀嘀咕咕个不停。
云弥与苏音只顾着抓紧时间看书。
这里是大音楼二层，杂役弟子不可上来之地，唯有借任务之时，方可阅览一二。
《太初灵诀四》云弥初初打开时眼前模糊一下，但当她用灵力抵抗时，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她看时脑中有个小人正跟着书上所写打坐运功练习。
一通下来，耗费不少精神与灵力，她的修为与剩下的时间只够支撑她看完一半。
离开时，云弥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宴月比她更慢。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修为怎进步如此之快？”
宴月瞥她一眼，云弥解释：“她跟我说你前期很弱，无法控制，基本没什么修为。”
听着她的解释，宴月眉眼浅淡：“这是修行秘诀，她若想知道便自己来问我。”除了云弥之外，他谁都不会说。
云弥垮脸，得不到的秘诀变成了修行的动力。
她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好，脑子里全是看的《太初灵诀四》那一半时那个小人的练习。
从外间练剑回来也忍不住回房继续打坐练习，甚至于已经将自己看过的内容领悟三遍也仍未知足，不知疲倦。
她好似沉浸在一片空白的空间，周围又是看不透的黑色。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带着敌意的东西，她一次次用学到的最强功法《太初灵诀四》对他们进行攻击，可这群黑色却愈发靠近。
白色的空间越来越少。
云弥也不记得自己抗争了多久，抗争了多少次，汗水流进眼中让人不适，脑子混沌又清晰，想不通这是哪里，却知道用最大力气去反抗。
直到一个瞬间，周遭的黑色如退潮的江水奔涌离去，白色空间变大又逐渐消失。
如烟便是冷漠的宴月居高临下看着她。
耳畔嗡鸣声中夹杂着人声。
“云七师妹，还好吗？”
“云七！”
“醒了，醒了便好！”
灵犀站在床尾，苏音当即在床边坐下替她擦汗，素手轻轻为她扇风，“可还有异样感觉？”
云弥用力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清醒些，耳边声音渐渐正常后，她突然脱力靠在苏音怀中。
“我好像……又变强了？”
话音一落，灵犀抓着辫子甩，灵动的眼神里满是震惊：“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你刚刚有多危险？你差点修为全毁，走火入魔了。”
挽星歪了歪头，上下打量云弥，疑惑一声。
“诶？好像真是。”
云弥趴在苏音怀中，忍不住笑：“几重了？没力气了，感受不清楚。”
灵犀叉腰，柳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修行怪物吗？这么危险你还笑得出来。五重，离破六只差一口气了。”说罢，又嘀嘀咕咕道，“苏音姐还说三个月，这才没多久呢。”
被云弥自动忽略的宴月自始至终没讲过一句话，挽星为云弥重新搭脉。
云弥这才得知是因为看了那版本《太初灵诀四》。
挽星披着个大斗篷让人看了都觉得炎热，她笑眯眯地道：
“你胆子也太大了，还未筑基便敢看玄级上品的功法，还偏偏是这《太初灵诀》，你可知《太初灵诀一》是仙级功法，当初长老们欲将玄级上品的《太初灵诀四》放上三层，宗主却说天剑宗弟子皆是佼佼者，或有人能一读《太初灵诀四》，便放在了二层，成为大音楼二层的镇层之宝。”
“你倒是会挑，却差点没承受住它的反噬，竟陷进去两日多，多亏他同我一起来，及时施救才免了你一难。”
随着挽星的话，云弥也终于再次看向宴月。
宴月已懒懒地坐在桌边，自己倒茶自己喝。
云弥当即道：“谢谢。”
对面那人头都懒得点，轻啜一口茶，没开口，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挽星拢了拢披风，“我来只是通知你，宗主同意了，五日后，将以今年优秀新弟子的名义为你开青山冢选剑，你好好修养，青山冢的剑都有灵，个个都是骄傲的主，有个师弟连续进了两次青山冢都没能带走一柄剑，你选剑时肯定少不得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拿下来。”
她又细细叮嘱云弥一些进剑冢的细节。
临走又轻咳两声，“灵石过几日我周转出来了便给你，最迟你进青山冢出来后。”
云弥抬了抬下巴，示意知晓。
挽星这才放心离去，偏生房间里还有个宴月一动未动。
“云七，我……”灵犀正要说话，便被苏音拉住，“你今日还未练鼓是不是？随我一起练练。”
说罢，她便将灵犀抓着带出去。
自上次音修课上唐意师兄说她不适合琴，回头她便自己花二十个灵石从外面买回来三个大鼓，现已敲毁了两个。
三人都出去后，屋子里虽仍旧冰冷，但云弥好歹不会觉得尴尬。
她自己撑着床缓缓躺下来，拉过被子盖好，“你想坐多久便坐多久，当我还你的帮忙，谢了。”
宴月手中茶杯放下，声音明显。
云弥歪过头看他。
“你修行很着急？”他脸是冰的，语气却还算正常。
云弥笑了，“你不着急吗？看你修为进步比我快多了，我看不惯你嘛，肯定不能被你比了去的。”
宴月默了默，垂下眼界，忽然讲道：
“她也这般，为了想要达成的事不惜使用让自己受伤的方法。曾经为了压制我身上魔气，她也曾三天三夜不合眼。”
他若有所思：“某些方面你们很相似，她同你一样坚决。”
眼前又出现那双眼眸跪在常清身前，空手接下他一剑时坚决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是凡人，可她还是接下了，宴月从来不知，她是知道他不会下死手，还是那时便已经失望透顶。
云弥心底升起警惕，打趣似的问道：“是吗？她在哪个仙门修行？修为如何？”
她偏要提醒他，她与他口中的云弥是不同的，云弥只是个寿短的普通人，可她是有灵根的修士。
她的话似乎又戳到了宴月的禁忌，回应云弥的是长长的沉默，过后宴月视线轻轻瞥过来，“她是凡人，我同你说过。”
云弥挑眉：“忘了。不过我虽然吃了她一个馒头，但她一个凡人怎么跟我这个修士比？我能做到的只会比她更好。”
她语气不屑，不断否定“云弥”。
他站起身不再看她，语气让人如坠千年寒窟：“短时间内不要练《太初灵诀四》，否则便会真的入魔，我也救不了你。”
脸色臭极了：
“另外，三日后，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