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夏天,安静的午后。

林秀婉给教室里的餐具收拾好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探头一看,小孩儿们果然都睡的呼噜噜。

不管芯子里是大人还是小孩儿,身体都是小幼崽,小朋友的身体机能,就是很容易累很容易困的,小家伙儿们一个个都睡得可好了。林秀婉轻轻的挨个儿检查了一下,把小毯子给大家盖好了,这才关上房门,呼了一口气。

她搬过板凳,坐在了门口。隔壁就是中班的午睡教室,带班老师姓吕,今年三十来岁,但是人称小吕老师。小吕老师是个熟手儿,动作可比林秀婉快多了,早已经坐下开始打毛衣了。

她抬头看向林秀婉,说:“你今个儿怎么也来门口了?”

他们带班老师中午也是要看着小朋友的,有的老师习惯留在屋里,不管是眯一会儿还是打毛衣都可以的,也有像小吕老师贪风凉喜欢坐在走廊里的。

林秀婉:“屋里闷得慌。”

这么一说,小吕老师点头,赞同说:“可不是么!再过几天,睡觉也得开门通风了,外面动静儿多,这些猴崽子更不乐意睡觉了。”

她又抬抬眼,说:“你们班小孩儿今天倒是没让你操心。”

林秀婉笑了出来,嗯呐一声。

“你咋没拿毛线过来打毛衣?”小吕老师很疑惑。

林秀婉:“我早上出门急,忘了,正好歇一歇。”

林秀婉跟小吕老师闲话家常,也慢慢的找回了九十年代初的感觉,他们北方冬天天冷,家家户户,少不得要准备的棉袄毛衣毛裤的,现在毛衣毛裤现成的可少,都是妇女同志自己打,从春到秋的,家里老老小小都得照顾到。要是都是成年人还好,能穿个几年,家里但凡有个孩子,每年长个儿,这毛衣毛裤每年都得变动,女同志的活儿啊,多了去了。

“对了。”小吕老师突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你听说了吗?”

林秀婉:“啥?”

小吕老师见她一脸茫然,晓得这是不知道呢,赶紧八卦起来:“就你们班容熙啊,她爷容大爷,你晓得吧?他不是退休了吗?一直还没办正式的手续,我听说啊,他把工作让给二女婿了。你说容老头儿怎么想的,就他那个二女儿二女婿整天上门拍马屁占便宜,他竟然还吃这一套。你看着吧,等拿着工作,肯定就变脸了。”

机械厂很大,也不是人人都认识,但是雪宝爷爷容大爷原来是后勤处的领导,不管是分东西还是一些调节工作,都是他领人干活儿,那自然是厂区名人儿,家家户户都认识他的。

林秀婉听到这话,摇头:“我看他们人挺好的。”

她这么说,可不是无的放矢,上辈子容家就是他们夫妻撑着的,唐大强还真没变脸。倒是他家大女婿,别看是个大学教授,人模狗样儿的不干人事儿,趁着容家英总是回沈城照顾家人的机会,偷偷在外面搞不正经的,还让自己儿女撞个正着。离婚收场。

小吕老师:“这你就不懂来着,这男人啊……咦?那是不是容熙她爸啊?”

林秀婉往外一瞅,还别说,真是。

她赶紧起身,他们小班所有活动范围都在一楼,她倒是也快,很快的往大门口走,还没走到,就看到容家栋对她招手:“小林老师。”

林秀婉来到大门口,问:“容熙爸爸,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容家栋说:“小林老师,我刚遇见老季,他临时被领导抓了出公差,走得急,来不及跟你打招呼了,让我帮着带个话儿,他去上海了,到了会给你打电话报平安的。”

林秀婉赶紧的说:“谢谢你。”

容家栋笑:“嗨,没啥,都是小事儿。”

他探头张望了一下,问:“我家雪宝午睡吶?”

林秀婉:“对。”

容家栋有点遗憾不能进去看他家雪宝,不过很快的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笑着说:“我买了点冰棍儿给各位老师和他们班级里的小朋友,大热天的,大家都不容易,也凉快凉快儿。”

林秀婉不好意思:“不行不行,容熙爸爸,我们不能要的,怎么能让你破费。”

容家栋笑:“那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们当老师的照顾这么些小的也不容易,赶上那小崽子的,拉裤兜儿里也不是没有,你们不是一样不说一句难?都不容易,快别客气了。再说,小孩子们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我买点冰棍儿犒赏一下大家算啥?我家雪宝自己也吃呢。”

你瞅瞅,你瞅瞅人家多会说话。

林秀婉恍惚回忆起过往,才想到容家栋确实是这么个人啊,精明又油滑,会来事儿。人缘儿一直极好。

她也不是个婆妈的人,眼看人家都这么说了,索性大方的接了,笑着说:“那我替大伙儿谢谢你了。”

容家栋:“这有啥谢的?应该的。”

他倒是也没再这边久留,带了话,东西也交给了林秀婉,摆手:“那我就先走了,小林老师再见哈。”

转头儿又跟门岗的大爷摆手:“王大爷,走了哈。”

林秀婉这才看到王大爷手里也拿着一根冰棍儿呢,再次感慨,这人真是会来事儿。林秀婉拎着冰棍儿回来,小吕老师好奇的问:“咋?”

林秀婉:“我男人拖他带个话儿,喏,他还给咱买了冰棍儿。”

林秀婉给了小吕老师一根儿,随即说:“你帮我盯着点,我去给其他人发一下。”

小吕老师喜气洋洋:“好嘞。”

其实冰棍儿不贵,才一毛钱一根儿,但是这心意难得不是?

林秀婉分了一圈儿,老师们人手一个,都纷纷感慨容家栋会做人。相比于他处处算计的老狐狸爹,斤斤计较的泼妇老娘,这可真是个大好青年。

林秀婉刚分完就听到午睡结束的音乐响起,她回到午睡寝室,就看小孩子们一个个揉着眼睛,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坐了起来,还有迷迷糊糊继续睡……

林秀婉的视线落在雪宝身上,雪宝就是那个正在睡的,她的园服卷到了腰上,露着小肚皮,睡的像是一只小青蛙。

林秀婉赶紧上前给孩子的小裙裙拉下来,小姑娘感觉到有人动她,唔哝一声,揉揉眼睛,软糯的开口:“谁呀……”

翻个身,继续睡,露出绿色的小恐龙小裤裤。

林秀婉失笑,戳戳小家伙儿的小肉肉,说:“雪宝,起床啦。”

雪宝呜了一声,小爪爪拽过枕巾,盖住了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自己不存在,林秀婉看她这样,哭笑不得。

她凑在窗边,笑眯眯的说:“雪宝,你爸爸送了冰棍儿来哦,你要是不起来,就不给你吃了。”

雪宝迷迷糊糊的,听到冰棍儿的字眼儿,小耳朵竖了起来,自己又扯下了枕巾,小爪爪就要揉眼,林秀婉倒是拉住了她的手手,说:“别总是揉眼睛。”

她说:“你看,是冰棍儿哦。”

雪宝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袋子里果然有很多冰棍儿,立刻嘴角笑开了一朵小花花,软乎乎的问:“我可以吃吗?”

林秀婉:“可以的啊。”

她说:“这是你爸爸送来的,一人一根。”

她拿出一根打开递给雪宝,又挨个儿分了一下,大家一人一根,眼看还剩两根,林秀婉寻思了一下,出来又给了小吕老师一根,说:“多一根,给你。”

小吕老师眉眼都是笑:“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林秀婉:“你看你,跟我客气啥,拿着,咱们两个班挨着,平日里还不是有你帮衬?这都要跟我客气,再说,我也是借花献佛。”

小吕老师倒是没想到林秀婉这么会说话咧,不过被人重视总是好的,高兴的接了。今年热的早一点,才六月几号就温度高高的,炎热的大下午,吃一根冰棍儿那真是很舒服了。

大人都是如此,就更不要说小孩子了。

小朋友们睡醒了吃了一根冰棍儿,觉得快活极了。

虽然这冰棍儿就是糖水和冰,但是吃起来一点也不比几十年后十几二十几的雪糕差,虽然里面一点奶味儿也没有,但是爽快。

“雪宝,谢谢你爸爸。”

雪宝翘着嘴角,大声:“我爸爸最好啦。”

大家都笑了出来。

蒋寒盘腿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说:“正好大家都在,我想说个重要的事儿。”

“你说。”

“有啥直接说。”

他看向林秀婉,林秀婉默默的把门关好了。

仿佛,做贼。

蒋寒小豆丁一本正经脸:“我觉得,我们班必须有一个公共班费账户。”

他扫了一圈,也不用解释更多,继续说:“我们还是小孩子,手里都没有什么钱,就算说啥也没人听,所以我觉得,最好是有一个班级账户,我们自己赚钱,来填充班费,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你们觉得呢?”

他尽量把话说的浅显点,其他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也得保证小雪宝听懂了。

毕竟,这是一个真正的四岁小崽崽呀。

而且吧,说四岁,其实真是说大了,实际上,雪宝不到三岁的。他们沈城这边一贯是说虚岁,要是按照周岁来看,雪宝其实三周岁,而且,她还没过生日……

连三周岁都不到呢。

“同意。”

“可以。”

“我没意见。”

大家都没意见,雪宝也附和:“同意哒。”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小雪宝还是很兴奋很高兴很憧憬的,她虽然小,但是也知道钱很好,有钱很重要哒。

蒋寒得到一致的同意,微笑点头,说:“那我的建议是,第一步,捡破烂儿。”

眼瞅着大家变脸,他冷漠脸,继续说:“我们才四岁,干别的,能干啥?虽然捡破烂儿听着不好听,但是这年头儿真的赚钱,我们积累第一批启动资金,是很合适的选择。”

熊宝调侃:“你就不能带领我们来点钱多事少高端的?”

他跟蒋寒是最熟悉的,毕竟,他惹事儿太多,蒋寒出面解决不少麻烦,俩人倒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蒋寒更加冷漠:“最赚钱的都写在刑法里了,你要我给你背诵刑法吗?”

这话要是几十年后的蒋律师说出来,倒是也还好。但是现在是个小豆丁三头身的蒋寒一本正经说话,超级反差萌,让人觉得好笑极了。

林秀婉都要憋不住自己的笑脸儿了。

雪宝的长睫毛也忽闪忽闪的,水汪汪的杏眼儿盯着蒋寒看,不知道想什么呢。

熊灿烂:“……”

他摆手:“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蒋寒认真:“我都不怕捡破烂儿丢人,你们怕什么?要钱还是要脸?”

那肯定是……大家倒是挺整齐的齐刷刷——要钱!

蒋寒:“成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林秀婉看着蒋寒说完,含笑问:“说完啦?”

蒋寒:“嗯。”

林秀婉带着笑容,但是却坚定:“我不同意。”她认真说:“我晓得你们想有点班费,这个钱我来出,但是我不建议你们捡破烂儿,你们年纪还小,身体抵抗力也弱,捡破烂儿固然能赚钱,但是细菌太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不赞成。”

蒋寒:“可是,老师,您也是普通家庭,把薪水往班费里贴算怎么回事儿?您也有家庭的。”

“那我来想办法。”

林秀婉寸步不让的。

雪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大家这个样子,好像电视剧里的人谈判哦。

对哒对哒,就是这个词儿,谈判。

都好腻害。

她搅着小手儿,不敢参与。

林老师好厉害,小寒也很凶的样子。

这时,就听蒋寒说:“林老师,我知道翻垃圾对小孩儿来说不行,我也不是真的让大家去翻垃圾捡破烂儿,我如果真的去翻垃圾,一次半次还好,时间长了我爸也得敲断我的腿。我早就有主意了,您忘了吗?我们还有一家塑料花厂,我指的垃圾,是市里的塑料花厂垃圾品。那个虽然也叫垃圾,但是跟垃圾又不一样,没那么脏,也没人抢。”

林秀婉一愣。

很快的,她恍然大悟,晓得蒋寒所谓的捡破烂儿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几乎是不用蒋寒说对就点头:“那行,我同意了。”

蒋寒看向林秀婉,说:“林老师,到时候钱统一放在你那里。”

又扫了扫,说:“小白你记账?”

一根冰棍儿要吃到地老天荒的黑瘦小男娃儿抬头看向了蒋寒,随即点头:“好的。”

将来的白秘书长,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啊。

“那成了。”

大家很快商量妥当,这个事儿吧,要分怎么看,搁了一般人,绝对达不到这么迅速统一。

但凡群穿或者重生,那肯定是要互相防备的。可是人和人不一样,幼时经历影响深远,从心理上就将他们牢不可分的绑在了一起,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小葵花班或许不是人人都是好朋友,彼此亲密无间。

但是,却是十足的彼此信任。

毕竟啊,他们有上一辈子三十年的经历打底儿。各自对彼此的人品,还是有数儿的。

一切都商量好了,午休也休息好啦,小朋友们一个个往教室走,雪宝磨磨蹭蹭的凑到蒋寒身边,蒋寒:“雪宝怎么啦?”

糟糕,雪宝是不是发现他的特殊了?

她是不是看出来自己与众不同了?

蒋寒抿抿嘴,努力不动声色:“你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雪宝贼兮兮,小小声问:“小寒,你昨晚,是不是偷看电视了?”

雪宝一脸的“我都知道惹,休想骗我”。

蒋寒一愣,随即懵懵:“偷看电视?我没有啊?”

雪宝哼哼着肯定的说:“你肯定有,你刚才都在学着电视里的大老板说话。”

她扬着下巴,小脸儿微微翘起,说:“吶,就是那个公关小姐的电视剧,我奶奶就有看。”

蒋寒:“……”

雪宝嘲笑小伙伴啦:“你学的一点也不像啦!”

蒋寒:“……”

他不该高估四岁小奶娃儿的智商。

风评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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