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容熙去山村支教的第六个年头了,恰逢换季,学校打算带孩子们去城里买些新衣服。

容熙带的班级也在其中,顺便给刚满月的小侄女寄去满月礼。

堂哥家的小侄子雪圆她最是喜欢,如今添了妹妹定也讨人欢心。

谁知行驶在环山公路上的大巴车突然打滑,天旋地转间,意识也逐渐消失,弥留之际,耳边传来孩子们惊慌的哭喊声。

“咘咘,咘咘,我要咘咘,呜呜呜……”

“雪圆不哭,张伯伯说了,姑姑肯定没事儿的,你来帮姐姐做饭好不好?你也不想姑姑醒来饿肚子对不对?”

雪圆?小侄子?难不成她现在在堂哥家?

容熙感觉自己就像是浸在水中,岸上传来的声音空洞缥缈,听不真切,眼皮子也沉的厉害。

心急孩子的安危,她拼命睁开双眼,由于久未见光,被窗边的霞光闪的很快又闭上,缓了缓慢慢睁开眼,入目便是黄泥混着麦秸秆塑的土胚房。

起先还以为是在邻村的老乡家里,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瘦小身影在朝门外走去。

家中摆设也完全古香古色,她寻思再贫困至少也应该有个灯才是,看了一圈儿,只找到了快燃尽的蜡烛。

容熙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腾的坐起身,不知是不是起的太急,头猛地一疼,眼前骤然一黑,跌回床上。

头疼并没有缓解,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

她穿到了前两天无意间点开的种田文里了,原身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穷村姑,有一个考上秀才,老婆嫌家里穷回了娘家的大哥。

一家人靠后山的野果林生活,大哥为了两个孩子,没再读书,一心经营着果林,却在半个多月前进山找灵泉时失踪,到现在也没回来。

街坊邻里看三人可怜,开始还接济过一些,但人家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后边就没再管。

原身看两个侄儿饿的厉害,便想着去捉些鱼回来给孩子们补补身子,谁知道低血糖一头栽进河里,再也没起来。

想到这儿,容熙抬手摸了摸额头,“嘶~”,好大一个包,怕不是要破相,方才隐约听见两个孩子要做饭。

害怕孩子伤着自己,她强撑着缓缓坐起身,试探性的用脚尖点了点地,似乎除了脑袋,没伤着别处。

穿上鞋走出屋,都不用刻意找,只见滚滚黑烟从东边一个屋子里冒出,容熙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雪曼,雪圆,快出来!”

这一嗓子几乎用掉了她积攒的全部力气,正弯腰喘气呢,一个小瘦猴儿从屋中跑出,朝她扑了过来,脸上熏的黑乎乎的,两条泪痕格外显眼。

“呜……咘咘!”雪圆扑过来抱住容熙的腿不撒手。

这一扑容熙险些没站稳,仔细看了看怀里的小娃儿,就是有些脏,还好没受伤:“雪圆,你姐姐呢?”

雪圆伸出小手,指了指冒烟的屋子:“姐姐……”小奶音还带着哭腔。

“雪圆乖乖在这里等姑姑,姑姑去看看姐姐。”她蹲下身摸了摸雪圆的头,把小树懒从身上扒拉下来。

走向厨房,一个比灶台高出一些,脸同样黑乎乎的小女娃正看着被烧着的木凳不知所措,看见容熙进来:“姑姑,我不是故意……”

雪曼原以为姑姑会罚她,结果姑姑什么也没说,只是急忙把她拉了出去,紧张的翻过来看过去,看见她没事儿才松了一口气。

容熙把小孩儿带到安全地带,又折回厨房,火势有蔓延的趋势,顾不得那么多,舀起水缸里的水泼向着火点,确定完全熄灭了才出来。

这下好了,三人都成黑漆漆了,尤其是雪圆的脸上,黑白一片,滑稽极了。

容熙憋着笑,尽量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厉声道:“以后除了姑姑允许,不许进厨房,不许私自点火,哪怕是想给姑姑做饭也不可以,都听明白没有?”

两个小娃娃委屈巴巴的异口同声道:“咘咘/姑姑,我们不敢了,不生气。”

她也不是真的要训孩子们,主要还是怕他们出事儿,原身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搞不好以后就他们姑侄仨相依为命了。

“乖孩子,我们去洗脸,一会儿姑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帮着两个孩子擦干净脸,又给两人换了身干净衣服,安顿好孩子,容熙才开始收拾狼狈的自己,借着水中的倒影,看清了原身的长相。

和现代的她出奇的像,就是带着种营养不良的病态,骨子里还是美的,臻首娥眉,明眸皓齿,即使病了,也像是病美人一样。

【检测到宿主生命即将受到威胁,自动开启防护功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容熙一大跳:“谁?”随着声音停止的还有额头传来的痛意和眩晕感。

【宿主你好,我是食品加工系统,你可以叫我食墩墩。】

“石墩子?”

【食物的“食”!】

“容澈呢?滚出来!今天不把拖欠了一个月的租金交了,老子就卸了他的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小院里,为首的人凶神恶煞,脸上还有道刀疤,身后的小弟个个带着棍棒大刀。

男人身边还有个满面愁容,几乎要哭出来的老者,一看就是被胁迫来的。

容熙透过门缝儿认出了老者是村长,她留了个心眼儿,故意把脸洗的很花。

装出无辜的模样,走出厨房:“我大哥去了山里,都走了有半个多月了,这是咋了?”

果不其然,男人看到容熙的脸,嫌弃的皱起眉,和身旁的小弟嘀咕了两句,随后转头看向容熙:“你哥欠了我们的钱,你不知道吗?”

“什么钱?我从没听过,可怜我那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怕不是……”容熙小声啜泣起来。

这一哭,脸上更丑了,跟个鬼似的,男人气的一把把大刀插入地里:“他娘的,别给老子装糊涂,容澈这个废物是不是躲在屋里呢,给我搜!”

刚才容熙通过系统加持,听到了男人说的是“容澈的妹妹不是个美娇娘吗?这是什么?还寻思能卖个好价钱呢。”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这个无赖居然还是个人贩子。

村长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好歹容澈之前帮过他儿子:“容澈真的是失踪了,这你不是也知道吗,何必难为人家小姑娘呢?”

“老东西,不想死就滚远点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儿,别逼我动手啊。”

人群中的孙婆婆看不下去了:“刘一刀,容家小子欠了你多少钱,我来还。”

有了领头的,就会有更多帮忙的,就像是羊群效应一样。

“对,还有我们。”一群受过容澈恩惠的人站了出来。

刘一刀举起两个手掌:“好,那我就给你们凑个整,十两白银。”

容熙没记错的话,原身大哥当初为了给村里的学子们凑钱上京赶考,是动过卖后山地的心思。

不过因为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里人都守着那么块儿地过日子,也就没动,如今怎么就成了刘一刀的。

还一个月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不对,说不定这地就是刘一刀抢去的。

容熙心中有了主意:“这租地可是要凭据?”

刘一刀想也不想:“那肯定要的。”

“那欠钱是不是要打欠条?”

“那还用说,赶紧拿钱,不然我这帮兄弟手里的家伙事儿可不长眼。”

趁着刘一刀没反应过来,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犀利,死盯着刘一刀:“凭据何在?欠条儿又何在?后山这地世世代代都归我容家所有,村民们都能作证,拿不出证据,空口白牙就要银子,这地莫不是你抢来的?!”

刘一刀本来就脑子转不过来弯儿,被容熙这么一绕再一激,当下被怼的哑口无言:“你,你这乡野村姑,蛮不讲理!”

容熙心中冷笑,跟这种人渣无赖还需要讲理?“既然拿不出,就从我家滚出去,再敢来,我拼了这条命也把你送进大狱!”

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村姑,是这么个不好惹的主儿,刘一刀放了句狠话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屋里捂着雪圆嘴不让哭喊的雪曼放下手,安慰弟弟道:“我就知道姑姑一定行,我们要相信姑姑,不能给她添乱。”

雪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容熙看着围在院子里的诸多百姓,知道这些人帮忙都是因为原身大哥,鞠了一躬,礼貌答谢:“我替我哥谢谢大家。”

方才第一个开口的孙婆婆摆摆手:“对你的侄儿好些,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了。”

听这话的意思,原身以前的人品不太好呀。

【危险解除,请宿主尽快前往后山摘取果子制作果脯。】

落霞褪去,天色渐晚,两个孩子还饿着肚子,上山的事儿还是明天再说吧。

容熙来到厨房,刚经历过大火的洗礼,属实有些惨不忍睹,不过她是谁啊,她可是什么恶劣环境都待过的山村支教老师。

“食墩儿,有没有什么吃的?”

【出门左拐五米左右,开刨。】

“开炮?你电视剧看多了?”

【是刨,刨土的“刨”。】食墩墩心想,自己怕不是绑了个聋子宿主。

容熙嘴角抽了抽,随后还是熟练的拿起锄头出了门,用步子丈量着,来到山脚下的一块空地,刨到了红薯土豆若干。

懂了,烤红薯和烤土豆,容熙没什么意见,就是有点委屈两个孩子。

结果当她拿着食材回去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直溜溜的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像是没见过一样。

“你们都没吃过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

容熙震惊了,震惊之余,她发现了商机,如果可以把这两样做成红薯干和土豆片,再加上果林,这不就吃喝不愁了吗。

宿主很聪明,食墩墩表示很欣慰。

她把红薯和土豆洗净擦干,丢进土灶中,两个小娃娃就乖乖的蹲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容熙招招手,让两人过来:“姑姑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啊?从前有一个将军……”

她把格林童话翻译成两个孩子能听懂的版本讲了出来,讲完红薯和土豆差不多也能吃了。

容熙挥手让两人站远些,用木柴把食物扒拉出来,再用筷子夹进碗里:“雪曼雪圆认真看,只有里边的瓤可以吃,外边沾着灰的不可以,知道了吗?”

雪曼端起碗,照着姑姑的样子,把红薯皮用筷子扒拉下来,又拿勺子挖出里边红红的瓤,吹了吹竟递给了容熙:“姑姑吃。”

容熙心中有些感动,摆摆手:“姑姑不爱吃这些,你和弟弟吃吧,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呢。”

她拉过雪圆坐在她的腿上,一勺一勺喂着吃饭,就像是以前喂自家侄子一样。

两个孩子现在虽然面黄肌瘦的,但不丑,好好养养肯定好看。

雪圆孩子心性,吃到软糯香甜的红薯十分开心:“好好吃,咘咘留给爹爹吃,给爹爹。”

童言无忌,这话一出,容熙敏锐的察觉到懂事的雪曼动作一滞,摸了摸雪圆的脑袋:“吃吧,等你爹爹回来,姑姑再做。”

等到哄睡两个孩子,容熙也累的沾床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雪圆三岁,雪曼五岁。咘咘=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