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表面看起来沉默寡言，无欲无求，实际上仍然有欲望，依旧能被被絮尧所控。
他的想法也被一览无余。
时间静止又流动。
絮尧读到了他的想法，面色露出鄙夷。
原来是想让她遵礼唤他一声“师兄？”
他配吗？
絮尧不会在这种事上装，也不会服软。
她可以伪装自己的身份，但绝不会低头。
没有人值得她卸下骄傲平视。
絮尧撩起眼皮看他，目光嘲讽又无畏。
云时等了很久，见她完全没有要补充一句称呼的意思，就更不想告诉她了。
可偏偏洛知谦和白葭湄这时候也看过来，都在等他回答。
云时只能不情不愿道：“只知道那妖被称为‘千发缕人’，别的情况都还不太清楚。”
“那妖的法术有什么特点吗？”白葭湄问。
“说不上来，情况很复杂，但好像和头发有关。”
“头发？”洛知谦和白葭湄一同道，两人都不约而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来。
“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云时怕吓到他们。
“为什么下山要这么多人，妖怪真的有这么强吗？”洛知谦初生毛犊，对这些事了解很浅。
“妖的能力也是和人一样的，有强有弱。”
“但我们天青派奉命去除的妖，一般都是别的门派处理不了的，实力都很强，不能小看。”他回答。
“这样啊。”洛知谦点点头。
絮尧听了后更是瞧不起。
什么凡间最强的仙家，区区妖而已，都还要担心害怕。
差劲。
“怎么没见过师兄的灵魄？”白葭湄又问。
云时眉目间带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怯。
洛知谦见眼波闪了闪，集中注意力看他。
却没出现任何变化。
良久，云时道：“我没有灵魄。”
白葭湄一愣，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连忙向他道歉：“抱歉师兄，我不是有意的...”
云时摇摇头说无事。
白葭湄也不敢再多问，拉着烈舟背过身去说话。
云时又重新闭目。
思无涯极小声说：“主人，你看出什么异常没？”
洛知谦回他：“没有，我没有看见他的灵魄。”
“那他怎么修炼的？”思无涯道。
没有灵魄修炼可谓是举步维艰，修炼速度极慢，在整个修仙界处于最底层，最不被看好。
也难怪白葭湄问了之后连忙道歉了。
毕竟这样的人连灵魄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能修好什么仙？
洛知谦也不知晓，只能向絮尧投来目光。
他觉得，阿涟这么聪明，肯定会知道。
絮尧也的确知晓，平静道：“那把剑会助他修炼的。”
“那翩翩师姐也是如此咯。”洛知谦很快联想，又道。
絮尧点头。
“剑能代替灵魄？那真是不简单呢，果然是神亲赐的宝物。”洛知谦眼里都是钦佩。
絮尧自知人类崇拜神的想法很难改变，对他说的话也就懒得反驳。
反正，只要和神有关，那都是最厉害的，最好的。
身为天青派掌门的子孙，待遇肯定不差。
可这一对剑，又真的是表面这么完美无缺吗？
絮尧心知肚明但不会告诉别人。
这时，刚去探路的两人终于回来。
贺兰瑜冲他们招手，一行人坐上他们找来的船只渡江。
一上船，絮尧就发现云翩的两根辫子比她去的时候长了些。
她没有说出来，只对洛知谦低语交代：“到地方后你就跟紧我，不要相信别人。”
洛知谦很听话地带笑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絮尧很庆幸他的性格温润。
从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却长成了比有这些的人更好的样子。
斯文儒雅，谈吐举止都很恰当，干净至极。
他好哄，好说话，认识快两个月从来没有反对过她任何要求。
他没有欲望，她不能控制他，不能让他马上听话。
她都不敢想，如果他疑虑多、孤僻暴戾该怎么办。
那只能生绑着他修炼，不知道有多麻烦。
她不能让他死，只能帮他好好活。
还好他很听话，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虽然不如最初的预想，但复生魔界还能有希望。
还好，还好。
船渡了十多分钟，停靠岸边。
众人下船，却没有见着没有烟火气，更没有村庄，只有大片光秃秃的树林。
“什么也没有呀，找错地方了？”思无涯到处看看后无果，问道。
只能等着贺兰瑜带领。
突然。
“主人，你的头发变长了。”烈舟跟在白葭湄后面，就摸着她的发尾道。
“嗯？有吗？”白葭湄把身后的头发甩到面前，摸了摸，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不，就是变长了。”烈舟眼泛坚定，无比认真。
“差距不大呀。”白葭湄还是没看出来。
“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老是玩儿人家头发呀。”思无涯悄悄对洛知谦道。
洛知谦对他做了“嘘”的动作。
贺兰瑜一听，瞳孔微缩，面露严峻，忙道：“葭湄，你对着自己施法。”
白葭湄本来还没懂，又突然想起来云时刚说过的话。
烈舟更快一步地出手。
一束束光丝缠绕发尾，短暂等待后光丝熄灭。
“没反应，怎么会呢。”烈舟脸上升起一抹不可思议。
又再次运转灵力。
光丝的数量比上次多很多，可同样闪烁一瞬后立刻消失。
他神情紧张，两道剑锋似的浓眉也皱起，修长的指节弯勾着一缕青丝。
“情况不好，我们抓紧过去。”见法术无效，贺兰瑜马上命令道。
“螭蛇明灭！”他抽出裂天剑，往树林方向一抹，剑光伴随着一声鸣叫，那树林中幻化出一个圆形状裂口。
“快走！”贺兰瑜收剑回鞘，喊道。
众人都毫不迟疑地跟随他走进那个裂口。
一进入，场景变化。
众人落在一座木桥上，不远处便有人影房屋。
“原来要这么进来啊。”思无涯四处张望，惊叹道。
一眼望去，只见得小桥流水潺潺，苍翠的树木随风作响，宁静又祥和，怎么看都不像有妖出没。
云翩忽然被人拉住。
一回头，云时正死死盯着她的辫子。
“干什么？”云翩颇为不满地开口，但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自己的头发。
这一看，惊奇的事就发生了。
原先扎起的辫子只到腰部，就在云翩拿起时，那辫子竟瞬间生长到大腿！
所有人都看见了。
“主人！”烈舟一声急促。
白葭湄啊一声反应过来，赶快摸向自己的头发。
也是原先及腰的长发，走这几步后，已经生长到了臀部！
思无涯吓地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好没有变化。
又看看洛知谦和絮尧，都没有变化。
“这妖，是能控制别人的头发？”洛知谦问道。
贺兰瑜也检查了下自己和云时，无恙后才道：“嗯，和这个村落有关。”
“我的头发！”云翩不满地嘟囔着，手指绕在辫上。
“好像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白葭湄也道。
“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头发。”烈舟清眸里还是充满担忧。
贺兰瑜还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他道：“先进村。”
过了桥，走过几户人家。
从屋内探出一些个脑袋，都纷纷目送着众人。
眼神说不上清白，但都露出一种鄙夷的目光。
洛知谦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
“为什么……这么看我们？”洛知谦道。
“看那些个女的。”
“快看快看！”更有村民从屋里出来，指着他们细细私语，有的手指着絮尧，有的指着云翩，有的指着白葭湄。
只对着女子。
这样的目光让人极不舒服。
“不要理会，他们只是些普通人。”贺兰瑜面色不改，加快了些步伐。
他们仿佛在这些人眼里是个异类，只是一会，就有人挨家挨户敲门传信，一传十十传百，村民都出来围观。
絮尧对这些凡人的指点厌恶至极。
换作平常她一定直接杀了这些人。
碍眼。
现在却要忍住不能动手，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这些目光。
洛知谦看见她紧握的拳。
他不动声色地绕到絮尧另一侧，替她挡住指手画脚的百姓。
“是我们不好看吗，跟看猴一样。”思无涯抱怨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谁不好看，你都不会不好看啊。”白葭湄还是握着扇子，用扇遮面，笑嘻嘻道。
“啊，人家哪有啊？”思无涯听了害羞地把头低下，眼角和嘴角都微微上扬，妩媚又腼腆。
白葭湄被他的反应逗得更欢。
走到一个分岔路时，终于有人前来招待。
“几位道长可是从天青派而来？”
除了絮尧都先行礼。
贺兰瑜道：“正是。”
那人回礼后道：“小生任端，特地来接应各位，请。”
众人身后还跟着十多个胆大的村民。
一听来自天青派，讨论声更大了。
丝毫不在意他们还在这。
任端指了一侧的路，回头遣散那些看戏的村民：“回屋去！都回屋！”
村民们被一哄而散。
任端又向贺兰瑜道歉。
贺兰瑜说没事。
洛知谦问：“他们是在说什么，应该不是在讨论我们的长相吧。”
“公子说笑了，各位道长都是气派超凡，脱俗出众，我们这些常人怎会论您的相貌呢。”任端回。
“那是作甚呢？只针对女子。”絮尧目带戏谑，面容淡漠。
听得出来的嘲讽。
任端赔笑，歉意地开口：“这个，稍后族长会向大家解释的。”
正好也已经到了地方。
不同于村口那些普通的低矮砖头房。
面前这家身份显然尊贵。
四方宽大的庭院，圆形的供窗和转角的石砌，屋顶金漆刻龙，琉璃作凤，门口玉石台阶，更有石狮坐镇，佳木葱茏，花香四溢，精致的仿佛不是这个村里的建筑。
“族长在这等着各位，请吧。”
一进门，絮尧就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看着自己。
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