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眼，神色悲哀，像是困于无奈地求救，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过于狼狈。
“嗯？师姐...”
“我，很羡慕你和灵魄。”
“灵魄？”白葭湄不明白的看了眼烈舟，这有什么可羡慕的？
“师姐的灵魄呢...”白葭湄脑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
她瞬间懂了，连忙宽慰道：“师姐若是想要灵魄，我可以陪师姐去找的！”
云翩摇摇头，泪珠一颗颗滚下来。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悉魔剑凭空而出。
她哑着嗓子，伸手将悉魔剑握在手中，苦涩无奈地说：“有这把剑，我不会有灵魄的。”
“为什么？”白葭湄不解。
云时没有灵魄，照这个样子她应该也没有。
可有没有灵魄，难道不是自己的选择？
和剑有什么关系？
她抚上悉魔剑，动作轻缓但让人感觉不到怜爱。
“这把剑，自我修炼起就跟了我，我该配有灵魄的年纪，却得到了它。”
“它能察觉到魔，是因为剑里有魔息，也因为如此，这把剑强势无比，让我在同龄人中独占鳌头。”
“嗯…这不好吗？”白葭湄不懂她的意思，问道。
法术高强，不是所有修仙人都想要的吗？
她是云留青的孙女，生来就是会被瞩目的，实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不是很好吗？
这是她该有的能力啊。
闻言，她鼻子更酸，再也忍不住地啜泣出声来：“果然，大家都这么觉得……可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爱我陪我的灵魄啊……”
“就因为，他选了神剑，以后注定会成神。”
“而我，就要得到这把魔剑，所有靠近我的灵魄都会被剑中魔息压制而死，我永远不可能有灵魄！”
“永远…呜呜呜…我不比他差啊！”云翩哭着，突然狠狠摔下手中的悉魔剑，剑落在地上，“吭哧”一声后消散了。
白葭湄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难怪她那么讨厌云时。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轻轻搂住她痛哭抽搐的身体，想安慰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就是命。
两把剑。
两个孙儿。
神界亲赐。
她还在哽咽着说：“我，我真的好羡慕你，葭湄……从你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呜呜…你，你和烈舟…和我…我想要的灵魄，一模一样…呜呜。”
伴你一人，爱你一人。
亲密无间，你即是我。
心有灵犀，如影随形。
世间独一份的感情。
谁能不向往呢？
云时选了神剑，就能成神。
她得了魔剑，就再也和灵魄无缘。
她哭得像个孩子，还在固执地念：“我不比他差，我不比他差啊！为什么偏偏是我…是我得了这魔剑…”
白葭湄把她搂得更紧：“你很好！你特别好！你没有比不过谁！”
她哪里不优秀呢？
她得到魔剑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一个不能被提及的、上不了台面的原因——她是女子。
别人或许不会懂，但白葭湄懂。
她其实也只能对白葭湄说。
在这样修仙成神就是荣耀的环境里，每个人一生的追求，就是成神。
人和神的地位，天差地别。
可成丨□□丨额少之又少。
那怎么办呢？
只能一层一层筛选。
你很强？
有比你更强的。
这样弱肉强食的斗争持续了将近百年。
而这百年里，人飞升成天神的，只有三十六位。
可男性，却占了三十二位。
这样的差距，足以说明男子在修仙中成功概率比女子大。
正因如此，修仙门派对男修的重视程度比女修要高得多。
但在外为了声誉，也招纳了女修，名为“男女平等”，名为“所有人都可修仙”。
修仙门派这样的“规矩”，一般人都不会知道。
外人只会称赞他们给了众生同样飞升的机会。
结果是名利双收。
哪怕是云翩，云留青的亲孙女，也不会有区别对待。
一神一魔，一好一坏，一男一女。
这就是她的命。
她生为女子的命。
她生在天青派的命。
白葭湄这样的名门望族和云翩这样的修仙名家尚能知晓一分这注定的命运。
而剩下的大部分普通女子，都只能在谎言下、期待里遗憾一生。
困于一隅，无法改变。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烈舟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于心不忍地问。
云翩抹了把脸，两眼通红，摇头。
“如果，你能成神，或许……可以改变。”
白葭湄和云翩闻言都止住了呼吸，一愣。
“什么意思？”云翩急着开口。
“你不是说这剑里是因为有魔息吗？等你成了神，就有能力清除了吧。”
“现在你若是有灵魄，会被压制，都是因为是这剑在主导你的力量。”
“可你若是成了神，难道还会强不过一把剑吗？”
烈舟的话让云翩醍醐灌顶。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怔住不语。
“对哦，好像真的是这样。”白葭湄也觉得有理，兴奋地道。
“但如果，压制了悉魔剑，你的灵力一定会下降，到时候，一切都得重来。”烈舟又悠悠提醒。
云翩微微抬眼，还不能完全相信这个说法，“我，我明日问问贺兰哥，是不是真的可行。”
“如果真的可以，那我甘愿不要这修为，换一个灵魄……”
白葭湄葡萄般的大眼眨眨，捏了捏她的小拇指，声音轻快：“师姐放心吧，就算这个方法不行，我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以后我来陪着师姐。”
她甜甜一笑，温暖和煦的笑容令人无法抗拒。
云翩收拾好自己，擦干泪痕，也道：“嗯，谢谢，你叫我翩翩就好了，我年方二十一，大不了你多少。”
白葭湄笑得露出贝齿：“好，翩翩！我明天等你的好消息！”
云翩点点头。
也算是得到解决了，烈舟便又开始替她剪剩下的头发。
云翩垂下眸，仍然没有再看。
她其实羡慕葭湄的不仅仅是灵魄，更是她‘普通’又‘不普通’的身份。
名门富户，才貌双全。
她的人生可以不只有修仙。
自己却像是个被创造出来的木偶，一切都按部就班。
一半生活在光明，被人瞩目夸赞里。
一半生活在黑暗，被人利用抛弃里。
过了会儿，白葭湄无故长出来的头发都被剪干净，和原来无异了。
地上的头发也堆成了小山。
“翩翩，到你啦。”白葭湄要和她换位置。
云翩刚起身。
“嘶嘶嘶！”
地上突然传来声响。
下一刻，白葭湄被人拦腰抱起，迅速转身躲开。
刚刚剪下的头发居然重组连接在一起，变得坚韧有力，往脚上缠去。
门也吱一声自己开了，那连接而成的长发敏捷地飞出！
云翩轻盈一跃，迅速追了出去。
那长发在地上拖着前进，飞至庭院中。
然后接在了一人头上。
她背对着云翩。
不，不是人，是妖。
是“千发缕人”。
身形被满头的长发遮住，但看其身高应该是女子。
从头顶长出来的头发一泻而下，在空中肆乱地飘着，舞动着，有灵的头发也是攻击的利器。
“悉魔，净世！”云翩一唤，悉魔剑便出。
她立刻欺身而上，剑气杀意鼎沸！
长发也不甘示弱地朝她缠来！
四面八方，防不可防。
被剑割断后马上再生，怎么斩也斩不完。
云翩手握悉魔剑，脚下紫色法盘气势如虹，招招有力。
那发丝更是前缕百缕，如同一条条灵活的蛇，在空中的轨迹无法捕捉，想要缠上云翩，她却一剑横扫，径直主动地朝发丝攻击去！
“潮生扇！碧流环转，四海潮生！”
一道蓝光急速打来！
白葭湄空翻接扇，一挥后刚才还嚣张难缠的头发都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皆被打回缩在了千发缕人头上。
“翩翩！”白葭湄焦急道。
手中潮生扇耀眼无比，烈舟拦在两人身前保护。
“我无事！”云翩刚答，就看见那千发缕人好像微微歪了歪头。
“啊！”云翩骤然感觉胸前的辫子好像变得千斤重般，头皮都似乎要被扯下来。
原先两根好看又简单的辫子又开始无限生长，不似她原先的发质，反而变得粗糙干硬，胡乱地打破辫子的形状，又重又丑。
她也被辫子的重量影响一下跪坐在地。
而刚刚还站那的千发缕人，更是一秒消失。
云翩痛苦地捂住头，无力再追。
同一边，洛知谦屋。
“咳咳咳，咳咳咳！”
正在修炼的洛知谦急促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主人，感冒了？”思无涯从戒指里出来，担心地问。
没什么温度的手摸上洛知谦的额头。
“咳咳……没有。”洛知谦脸色有点惨白。
“只是修炼过度，劳累了吧。”他运作灵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说完一句话，他的胸口又起伏咳嗽不停。
“主人！”思无涯变化出一片竹叶来给他含着。
“就这一小会，怎么会这样？”
洛知谦张开嘴，竹叶的清香传来，喉间感觉一股凉意，他又道：“我也不知道，喉咙里好像有东西。”
“咳咳咳，咳！”洛知谦刚咽下的竹叶，又一下被吐了出来，随之一起的更有一口鲜血！
一大口鲜血被吐在床上，像是一朵红花绽放。
思无涯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血，那分明是一大坨红色的头发！
“主人！”思无涯立马紧张地查看洛知谦的状态，又一手化出玉腰奴丢出。
洛知谦身体瘫软，手不停地抓着喉咙。
似乎被什么堵着了，难受得要命，他努力吞咽口水，可伴随着动作又是一口红发从口中吐出来！
“竹生满林！”思无涯不敢犹豫，马上运法传灵力想帮他减轻痛苦。
“嘶嘶嘶！”门口有声音！
一把长发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下一秒就站立起来直击两人！
“叶叶如梭！”思无涯一看见就立刻防御。
可他修为不高，不能一心二用，停下对洛知谦的施法后，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主人！”思无涯眼瞅着他倒下去却无能为力。
这时，房门被彻底推开，露出一只纯白的布鞋，半只脚已经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