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一把拽起来了。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我还有些迷糊,意识也混混沌沌的。

见我一脸茫然,里梅厌烦地撇过脸,语气很差,“走了。”

我回过神来,应声:“……是。”

里梅松开我的胳膊,走在我身侧。漆黑的眼时不时就盯向我,一副看押犯人的做派。见我走路实在太慢,他还会不耐烦地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子,扯着我往前走。

我不得不跌跌撞撞跟着。

就这样走到了下午,我跟着他们翻过了山头,来到了一片被林木覆盖的山谷,四周均是密压压的杉树,满眼苍绿。

头顶的太阳巨大,晒得人晕乎乎的。

我竭力抬起手,挡住阳光,嘴唇干得脱皮。

好渴……

好在两面宿傩突然停住,似乎对什么东西提起了莫大的兴趣,居然独自离开了。

总算能休息了。

我疲软地坐在树下,捏酸痛的腿。

其实走了一小会的功夫,我就已经没有走下去的力气了。

因为厌烦兄长姊姊们的巴结,我鲜少出门,大多时候都是留在卧房,学习和歌、裁缝、弹琴,以至于我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我跟上他们的速度。之所以能跟上,完全是因为一路被里梅拽着走。

想到这,

我悄悄抬眼,往里梅的方向看了下。

便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动作利索地捉了只野山兔,脚旁还堆着不少干树枝,只需要点一把火,就能立马变成火堆。

他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如此想着。

不料他忽然侧头,莫测的黑眸盯向我。

我心里一咯噔,捏腿的动作僵住。直觉告诉我应该说些什么讨好的话,但我发不出声来,最终只得勉强勾起嘴角,冲他笑一笑。

他冷冷瞪我一眼,转过头去,声音传来:“你,去捡些柴火回来。”

不是已经有那么多了吗……?

像是知道我的困惑,里梅抬了抬手,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那堆到小腿高的干树枝就四分五裂开了。

我连忙垂下头,

不敢再有任何疑问,听话地去捡柴火。

这个活看起来轻松。但我身上的衣服太繁琐厚重了,导致每一次弯腰都很困难且滑稽,而且我抱不住太多的树枝,每捡十几根,就得回去一趟。

里梅则悠闲自在地盘腿坐在草地上,逗弄那只兔子。

他并未一直盯着我,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此刻难得的好心情,是因为见到我捡树枝时的糗样。

我有些窘。

所以捡树枝的时候,故意走远一点。

不知道是出于自信,觉得我根本跑不掉,还是什么原因。

里梅并没有管我。

但我还是每捡十多根树枝,就回去一次,用行动告诉他,我没想要逃跑。

眼看干树枝捡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再捡最后一波就不捡了,随着我越走越偏,隐约听见了水声。

我眼睛一亮。

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我将怀里的树枝宝贵地放在地上,就提起裙摆过去看。

越过几颗大树,

一处清澈见底的泉水显露出来。

我如看见了救命物般一路小跑过去,趴在岸边,就双手拢起清凉的泉水,低头喝起来。

因为喝得急,我还呛了好几下。

等喝够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头顶密压压的枝叶,心道:总算是活过来了……

忽然,

我想到了留在原地的里梅。

走了那么远的路,他应该也很渴吧?

我承认自己带了些讨好的心思,开始在四周寻找起盛水的器具,却什么都没有。我只好用双手拢着水走,可根本走不了多远,水就全漏光了。

如此试了几次,我有些泄气。

直到我看见前方那颗长得非常茂盛的灌木,它们的叶子青葱,长得很大,比我的手掌还要大一点。

等我用叶子盛着水,小心翼翼捧回去时,里梅正百无聊赖地把兔子放了,又捉住地来回玩。

见我回来了。

他动作一顿,停止了这个幼稚的行为。恢复一脸大爷似的表情,怀抱兔子坐在草地上,盯着我直看。

我走到他身侧,跪坐下来,恭敬地将叶子举到他面前,讷讷道:“里梅大人……水。”

见我称呼他为‘大人’,他故意挑起眉毛,歪着头,“你这么殷勤,别是想毒死我吧?”

我诚惶诚恐抬起眼,慌乱解释:“没、没有的。”

“哼。”

他将叶子接过去,仰头喝下,就把叶子随手一丢,继续撸着他怀中兔子雪白的毛,“柴呢?”

我一愣。

里梅眉毛再次拧起,“废物,还不快去捡。宿傩大人马上回来了,届时兔肉没烤好,你就等死吧!”

“是……”

我有些委屈。

这个人实在是太难讨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感觉,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我抱着恶意。

事实证明,这个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等我把柴火全部捡回来,他又使唤我生火。可是我根本没有火折子,他便嗤笑,让我钻木取火。

我双手抱着木条,在木块上不断地摩擦。

可直到手心被摩得发红发烫,还被木屑呛得止不住咳嗽,木头都始终没有一点被点燃的迹象。

见我灰头土脸的模样,里梅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

在我看过去时。

他也没有压下嘴角,反倒冲我挑衅地扬了扬下巴。下一刻,他就撕开我的一片衣摆当引子,用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丢到木堆上。

木堆被点燃。

看着缺了块的衣角,我不敢说什么,缄默着冲通红的手心哈气。

里梅也捉弄够我了,他捏住兔子的两只耳朵,将其提溜起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他手中凭空多了把像是冰块凝聚成的小刀,三下五除二地就将兔子的皮剥掉了。

场面有些血腥。

我有些不敢看,默默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却不料下一刻,被剥下来的血淋淋兔子皮就丢到了我的脚边。

我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着往后挪,直到后背抵上树干,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里梅语气嘲弄,“胆子就这么点大,贵族都是像你这样的废物吗?那还真是悲哀。”

一阵委屈涌上心来,我的眼圈慢慢红了,却不敢哭出来。

五条大人……

如果五条大人在的话,我一定不会被人这样戏弄。

……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身后,有我无法感知到的诅咒随着我的负面情绪孕育而生。

【五条大人……】

一只丑陋的咒灵,趴在我的右肩上,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哀嚎着。

而我右手腕间五条大人赠与的蓝宝石手链,在感受到诅咒的靠近后,开始努力散发微弱的蓝光。但光芒太弱了,咒灵的脑袋被光芒灼伤后,又很快再生。

没多久,

那蓝光像是耗尽了咒力,恢复于平静。

咒灵未被祓除。

里梅目睹了一切,却并没有想管的意思。他凝出冰块,再让其瞬间融化成水,等兔子肉清洗干净,就串在一根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

而我则依旧蜷缩在树底,默默哭泣着。

等我心情修复好,眼睛已经红肿到不行了。同时,右肩还有点沉,我想可能是捡树枝导致的,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天黑。

两面宿傩都没回来。

烤兔肉早就凉了,里梅丢掉之后,掐准时间又烤了一只,但新烤的兔肉再次凉掉,两面宿傩还是没回来。

我看着被丢在草地上的两只烤兔肉,没忍住吞咽了下。

好饿……

自从昨晚被两面宿傩捉住后,我就没吃过饭了。好饿啊……掉在草地上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不如捡起来吹一吹?

我如此想着,有些克制不住渴望地伸出了手。

一根树枝却猛然抽来,我的手背瞬间泛红。

里梅自上而下地俯视我,“宿傩大人的食物,即使是丢掉的,也不是你这种人能碰的。”

我抱着受伤的手,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但我并不想因为这么丢人的理由轻易哭泣,所以快速眨动几下眼睫,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同时,原本就很沉的右肩,忽然变成更沉了。

“嘁。”里梅不屑地笑了声。

他闭起眼,双手相抵,静默了片刻。

我盯着他奇怪的行为。

约莫过去半刻钟,他才睁开眼,面色平淡道:“大人说,在这等着。”

但要等多久,却没说。

我弱声应了句‘是’,就挪到一棵树下,后背抵着树干,蜷缩着打算睡觉。肚子好饿,更何况那两只烤兔肉虽然凉掉了,但香味还在,勾得我更饿了。如果睡着的话,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如此想着,我闭起眼睛。

默默在心底数着木桩,可一连数到一千多个木桩,也没能成功入睡。

忽然,一个什么东西被丢到了我怀里。

我吓了一跳,睁开眼。

便发现怀里多了个烤兔腿。

我伸手触碰了下,还很烫,像是刚烤出来的。我小心翼翼抬眼,便见里梅坐在火堆旁,吃烤兔。温暖的火光映着他的脸,显得他拧眉的表情都没平日那么凛冽了。

“看我干什么?到底吃不吃。”

许是我看得久,里梅不耐地盯向我,我手忙脚乱地将烤兔腿拿起来,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然后成功被烫到。

看到我出糗,里梅肉眼可见地开心了点。他眉眼微扬着,说:“你是蠢货吗?”

我有些窘迫。

没接话。

讷讷地抱着烤兔腿,垂着头,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等吃饱,烤兔腿还剩下大半。

但因为担心下一顿饭没着落,我舍不得浪费,所以用尽全力撕开一件里衣的袖子,将兔腿包裹住,打算留到明天吃。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一些人变成哑巴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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