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闻讯赶来
战后一个月,随着菩提的苏醒,事情的原委变得清晰。
将真相公之于众的那天,风好轻,天好蓝,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初晴的泥土香。
充满奇幻色彩的事件有人半信半疑,但这当中绝对不包括郦城的百姓。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坚信,激动地跳出来宣讲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
比起天破了一个洞,当时在郦城,那可是整个天幕的瘴气直直压了下来,就如天塌了一般。
是陛下与巨蟒缠斗,将天重新撑起。
如今也是陛下将天补上!
人群被他们说的心潮澎湃,同时,陛下垂危的消息也一道在民间四散开来。
百姓担忧,能够祈福的庙宇每日客流爆满,简直就是挤破了头。
保佑陛下平安无事,早日康复。
但是等啊等,皇宫依旧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渐渐的,有人开始不耐烦,焦躁如投下的石子,在人潮的水面中无限扩大。
庙宇也不去了,手中的三炷香愤怒的往地上一扔。
说迁就也好,说泄火也好,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受不了了。
“你们不是神明吗!我们不是每日高香跪拜你们吗!!!”
“那我们受灾受难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什么事都是陛下替我们扛,那你们呢!!!
年年贡品不断,香火不断,我们不是都深深信仰着你们么!
好,你们都不现身,天破了也由陛下来补,可如今她沉睡不醒,我们苦苦哀求,为何还不让她苏醒?!
倘若我们所信奉的神明只会高高在上待在九重天,对待人间灾难冷眼旁观,那么我们又何必再供奉你们?
起初这只是少数人的想法,随着灵帝沉睡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多的人被撼动。
我们不求你们了。
我们自己为陛下建神庙,立神像,每一天,每一天都去参拜!
他们不懂什么缘由,只知道谁庇佑他们,他们便信仰着谁。
诸神庙宇日渐冷清,这一令人始料不及的变故,怕是惹得天上的各位都惊得合不拢嘴。
人间不给神明供香火,不再信仰他们,实际上对他们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可谓是极其大。
但是谁管呢。
老百姓只知道自家的陛下还没醒。
天已经冷了下来。
碎空皇宫。
马车刚刚停下,撩起车帘的男人便一脸急色往前跑。
半披半扎的长发,如画的眉目,腰间的羽扇,一袭青衫风尘仆仆赶来的,正是如今管理青旋的喻知许。
他的脸上没了往日从容促狭的笑意,面部轮廓紧绷的没有一丝表情。
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临到灵帝的寝宫,又后怕的放慢脚步,立于门前,一言不发。
脑海里不自禁浮现出二人初遇时的画面。
从佛窟出来一路流浪的少女,呆愣愣的抱着轩辕剑,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一副木讷不太聪明的样子。
弱不禁风的身姿,轻而易举打跑了一批又一批的恶匪,贯爱张嘴跟他喊饿。
恢复记忆后虽强势不少,但并不让人讨厌。
共同闯过锁妖塔,许了他青旋的治理权。
不过是离开一小段时间,再次听闻她消息,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听了不少人哀叹,说,灵帝怕是没几日好活,不知何来的火气,喻知许雷霆大怒,他倒要让那些说风凉话的好好面壁思过。
陛下万岁,不知道吗?!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坐不住,披星戴月终于赶到这里。
到门前却是不敢进去了。
担惊受怕的心,仿佛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情况。
守在两旁的侍卫看了又看,最后实在是无可奈何,才开口催促:“大人,你快进去吧。”
快点啊,搁门口磨蹭什么呢,时间是金,经得起你这么浪费吗。
“后面还有不少人要来探望陛下,你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么点。”
别怪咱们说话难听,那马上时间到了,可不管你进没进去,反正撵是要把你撵走的。
喻知许:“……”
麻烦搞搞清楚,我是你们陛下的情夫,多占几分钟怎么了?
好在菩然没醒,不然高低给他大卸八块。
他抿着唇,一手提起衣摆一撩,面色果敢的踏入寝殿。
殿内十分安静,见又有人来了,婢女们识趣的退下,将空间留给喻知许。
见榻上面容冷白,气息微弱的少女,喻知许覆落的眼睫猛然抖了抖。
他怕。
便坐在一旁,拉过少女掩在被褥下发凉的手,一手将其裹在掌心,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一刻也不敢移开。
那点微弱的跳动,是现如今能唯一安慰到他的东西。
“我知道你本领大。”
静了许久,空荡的大殿中才响起男人低哑微哽的话音。
“哪料你能大到如此地步。”
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自言自语,他只能强忍崩溃不知疲倦的倾吐分别日子中,积压在心中的思念。
有力量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成为强者虽是万人向往,但你想开心吗?
还想开心的话,这辈子都不要去变得强大。
依照强度,便要去承担对应的重担。
很多时候不是你想不想承担的问题,而是总会有身不由己,强加在肩头的那一刻。
“当上灵帝,你可悔过?”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这些日子我将青旋打理的很好,还想着向你讨赏一番。”
“……”
“你倒是不嫌饿,睡了这么久,当真是能沉住气。”
说着说着,他收了声。
他抬起一手捂脸,吸气声好似轻声的啜泣。
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何闭目不醒的偏偏是她?
喻知许握紧她的手,感受她的脉搏,兀自坐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侍卫禀报:“时间到了。”
他才胡乱擦了擦猩红的眼眶,仔仔细细帮少女掖好被角,碰了碰她的脸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不回青旋了,他要在这里守着她,到她醒为止。
片刻间他快速整理好情绪,理了理衣角推开门,不曾想迎面对上的是谢谨言。
侍卫倒是没说假话,每日来看陛下的人是真的多,时间要不合理安排,根本不够用。
两个男人对视,也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颔首示意,一个离开,一个踏入。
往日说不准还会斗上几句,现在谁都没有那个心情。
虽心有遗憾,但若能各自安好也不失为不错的结局,可谢谨言还是按捺不住的来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遗忘过去,也不想就这么放手。
因为一旦放手,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般强大的人也会了无生息的躺在床上,世间的一切如此宝贵,没有亘古长留的东西,哪怕是菩然,于他而言也会转瞬即逝。
谢谨言坐立不安,拘谨很多,挣扎许久,才小心翼翼的牵起她的手。
同喻知许一样,一只手握着少女的手,一只搭在脉搏,不敢有一点松懈。
他的鼻尖发酸,泪腺有点不听使唤。
“你说的山荷叶我养了许多,当真漂亮,特别是雨天它的花瓣会变得晶莹剔透……”
“昙花也种了不少,我想你是喜欢的,想邀你一同观赏,却又迟迟不敢来找你。”
“……今日我来了,等你醒来我们一同去看。”
不知珍惜的岁月一旦错过,以后便是哭着也再难回来。
人只有大胆点才能迈步,没有勇气的话,谈及时只剩郁郁不得求的遗憾。
他一个人说了很多,一刻也不敢停,心中希冀着,也许自己的下一句话,她就会应了呢。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侍卫又来敲门,倒是没赶他走,因为前来的是菩提。
见谁都像见空气的菩提,根本没有侧眼看他,只是目不斜视的走到榻前,熟练的伸出手,一层金色光芒在菩然上方铺展开。
没有用。
不管他尝试过多少次,前辈的身体就如布满小孔已经苍瘪的气球,装不进一点灵力。
沉睡快两个月,按理说这期间灵力也会自动恢复,诡异的是菩然的身上没有一点灵力的波动。
自身无法恢复,外人也输不进去。
这一状况令菩提急红了眼,心烦意乱愈发狂躁。
……